就连方笑语都为他觉得不值得,那他自己呢?原谅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他如何能过的去那道坎儿?
“就在我去了西北而他前往早州国之时。”方笑语并不隐瞒。
安王杀不得。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也因为他确实也有那么一点点情有可原。
可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饶恕。所以她要他知道一切真相。要他一生都活在自责之中。她要他永远背负这个罪恶的十字架,一生一世都对叶西辞忏悔他的罪过!
安王一双大手捂住了脸,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
他没有忘记,当叶西辞去早州国查探简安之死的真相时,他曾派过不止一人去刺杀他,企图叫他永远的留在外头,永远不能再踏进安王府的大门。
他一直在想着为叶西乾铺路。用叶西辞的性命去成全他最喜欢的儿子的前程!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没有再回来……当他今日知道真相后该如何自处?
“你打算如何对待诗兰?”安王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就如同踩在云朵之上一般,眼前有些模糊。脑袋也昏昏沉沉。
“叶诗兰不能活。”方笑语无情的开口。
“就不能放她一命?李素青的罪过,她却是无辜的。”安王用手撑着头,有气无力道。
“她无辜?据我所知,她可没少帮着李素青出谋划策如何陷害西辞。”方笑语冷笑。
安王哑口无言。总觉着自己都开始无法说服自己了。
方笑语看着安王这痛苦的模样。却突然笑了起来,道:“想要我放过叶诗兰也非是不可以……”
安王有些茫然的抬头,目光正对向方笑语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方笑语依旧冷笑着,说道:“叶诗兰是李素青的女儿,李素青是周灵的棋子,周灵是大周的奸细,里通外国,罪同谋反。抄家灭族也不为过。父王是皇室中人,皇上的亲弟弟。灭族自是不可能,可抄家却未必。”
安王一凛。他竟忘记了,谋反叛国之罪,即便他是王爷,也难逃其咎。
他突然想起皇兄看他时那思索的目光,还有时不时试探的言语。当时他不懂,可如今再想来,皇兄怕是看他如此宠爱李素青,且当年他出使早州国之时还使用过一段时间,而他却含糊其辞将真相隐藏起来,回去后又与周灵关系不错,所以在怀疑他是否也知道此事,且参与其中……
安王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李素青死了就死了,与她有关之人,无论是她的儿子还是女儿,都不能活下去。即便我放过她们,皇上也会动手。周灵与叶书成多年来将皇上瞒的好苦,一次次被玩弄于鼓掌,帝王之尊严如何能这般践踏!李素青是周灵的狗,必定难逃罪责,叶西乾和叶诗兰乃是李素青十月怀胎亲生下来的,父王以为他们能独善其身?”方笑语哼道。
安王沉默了。
“李素青母子死了,事情便可到此为止。父王是皇上的兄弟,李素青他们却是西辞的杀母仇人,断不可能与周灵之流为伍,我是西辞的世子妃,自是站在西辞一边的,安王府中有没有别的多余的女人。事情止步于此,苏红绸就还能活,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还能活。可若是再叫安王府继续牵连进去,父王可思虑妥当了,当真愿意为了一个叶诗兰……而放弃苏侧妃肚子里那个孩子?”方笑语的笑容充满了邪气,道:“父王,那或许是个儿子也不一定……”
安王几乎要崩溃了。
他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本身其实也算痴情。当初对叶西辞残忍是因为他以为叶西辞不是他的儿子,是他被带了绿帽子。可是他也确实是对叶西乾和叶诗兰疼爱有加,完全不在意他们是庶出的身份,细心教导,要什么给什么,将之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疼。
就如同他如今知道叶西辞确是他亲生之后,哪怕如此死要面子的人依旧愿意在方笑语面前低头,只为了希望方笑语能够再叶西辞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便可知了。
苏红绸有孕之后,他开心的不得了。一面体贴入微的派人照顾着,一面又担惊受怕的害怕方笑语会对这个孩子不利,故而他更加不敢逆了方笑语的意,无论方笑语如何整治他,他都咬牙忍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复杂,竟还牵涉到了叛国之罪。
安王心乱如麻。若是皇兄执意要要治罪,红绸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真未必能保住。可若是将李素青摘出安王府之外,或许还能平息事态。
皇兄疼爱西辞,这人尽皆知。皇兄倚重方笑语,这也是摆在明面上的。皇兄向来对兄弟仁慈,即便是当年与他争夺储君之位而失败的兄弟,他也不曾斩尽杀绝,只要他没有参与周灵的叛国之案,想来也不会有事。但红绸却危险的很。
如果皇兄执意要肃清他的后院,活着皇兄要替西辞铲除威胁,那么红绸和孩子就一个都别想逃得了。
他突然意识到,其实苏红绸和孩子的命其实是掌握在方笑语手中的。
或许皇兄知道红绸不过是个民女,与周灵的叛国案没有半分干系,可他却可能会为了西辞铲除威胁而执意斩杀她们母子。
能够打消这种威胁的人只有方笑语。
西辞听她的,皇兄也会因为她佛女的身份和预测将来之能而给她几分薄面。而只要红绸和孩子不去争夺属于西辞的一切,他也相信方笑语有那个能力压制苏红绸的野心。
放弃叶诗兰,则苏红绸和孩子活。放过叶诗兰,则可能苏红绸和孩子死。
如何选择,这确实是两难。可他却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了,或许他心里一开始就有了答案。
沉默,或许并不一定只是无言以对。沉默,也可能是已经有了答案,做出了选择。
安王面露几分不忍,目光望向窗外对面小河畔的酒楼之上,却瞬间狠咬着唇别过了脸。
他的心在滴血。可他无能为力。
他知道今日的一切都是方笑语对他的报复。
不得不看的戏,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死去的人,不得不做出的痛苦抉择,不得不背负的罪孽。
好一个方笑语。她的报复,比死都可怕。
“她会如何?”安王依旧别着脸,声音嘶哑的问道。
“父王继续看便是。”方笑语神色复杂的看向窗外。
她知道叶诗兰的结局。因为那是她一手引导出的剧情。可是她也确实心中复杂。即便是如叶诗兰那样的人,当被逼到绝路,也会有她善的一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若非是她知道自己的结局,恐怕也不会想起绿苑的好来。可正因为她失去了一切,那个一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人,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用她自己,在最后的最后,为绿苑换一个好去处。这是她这一生,最为真挚的情感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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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凤喜栖梧桐,而雀向往凤凰
“有件事,需要父王去做。”方笑语没有理会安王的难过。她在等安王的回答。
本来她另有安排,但是,如果此事由安王去做,效果会好的多。
“何事?”安王无精打采。他需要时间去消化那些复杂的消息。他一天所知道的事情,竟比往年虚度的那些年华的总和都要多。
同时,他也不由得恨起了周灵。虽不及简安的经历那样波折坎坷,可说到底自己也是一开始就成了他人的棋子,被人牵着鼻子走,甚至因此险些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当知道这一切都是阴谋之时,他心中的愧疚和怨恨几乎是同样多的。
方笑语朱唇轻启,面带笑容,只是眼中的寒意却不加掩饰。
安王只是沉默一会儿,却意外的并没有拒绝。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有再与方笑语说话,只转身而去。
醉侠楼之中,叶书成对于叶诗兰的戒备已达最高,他从来没有想过从前那个被他一直瞧不起的蠢货叶诗兰竟会变成面前这个完全陌生的模样。
叶书成的心似乎狠狠跳动了几下,竟是开始埋怨方笑语当初竟然就那么将叶诗兰的容貌给毁了。
他本属意叫叶诗兰跟着于是连。于是连是川都刺史,又是父皇死忠。只是他好女色的毛病倒是个致命的弱点。
他难得看上了叶诗兰,所以他也有意将叶诗兰嫁去川都给于是连做妾,可一切的计划却偏偏被方笑语给毁了。
如今容貌尽失。鼻子歪歪扭扭的叶诗兰如何还能入得了于是连的眼睛?
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在于是连面前挑拨几句,所以曾隐晦的告诉于是连,叶诗兰的容貌是被方笑语给毁了的。但是于是连原本还暴怒的姿态在听到方笑语的名字时却瞬间平静了下来。且言明。若是如此,定然是这叶诗兰做错了事情,他们之间有缘无分,便罢了吧。
叶书成自然是不甘的,但却也没有再多说,免得被于是连察觉到心思,也不想惹得于是连不快。
如今能争取一个父皇的死忠支持。这于他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叶诗兰而搞砸了。
且他也明白了,于是连毕竟是父皇的死忠。对于方笑语就定然不会陌生。父皇倚重方笑语,于是连必定是知道的,自然也会给方笑语几分薄面,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得罪了方笑语。
且在他们这些死忠的眼中。方笑语这样能够预测将来的能力实在是太过神圣了。对于方笑语编出来那个牺牲十年寿命来预测大承危难的做法也是佩服至极。
叶书成自己不信罢了。可事实上方笑语也确实是预测了许多的事情。虽然他一直没有找到原理,可他实在是不能相信方笑语会是什么真的佛女。
或者不如说是他不想要相信。如果方笑语真的是佛女,真是上天派下来保佑大承的,那么方笑语如此敌视他,岂不是说明了他注定会与皇位失之交臂?
他宁愿相信人定胜天,也绝不愿将命运与输赢寄托在所谓的老天爷身上。他本就不是长房嫡子,又没有一个做皇后的娘,所有的一切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筹谋了那么多年,算计了那么多年。又怎能轻易言弃!
叶诗兰容貌毁了,就已经入不了于是连的眼,这颗棋子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了大用,所以他才指使叶西乾榨干她最后一分利用价值,而后将她推出来做替死鬼。谁知道半路上却出了李素青背叛,叶西乾杀母这样的事,又偏偏在方笑语的挑拨下让叶诗兰知道了真相。
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他意料之外的。
叶西乾下定了决心将叶诗兰灭口,他只需随意应付几句罢了,之后等叶西乾的消息便是。
可没有想到,叶诗兰却出乎意料的将叶西乾一刀抹杀。
此时,叶西乾的尸首还躺在地上,鲜红的血液延伸至脚底,脏了他的鞋子。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幸好开着窗户,那味道还能散出去一些。
叶诗兰转过身来,看着他,笑容毛骨悚然。叶书成却不愿承认,那一瞬间,他几乎有一种被猎物盯上的错觉,身体冰凉,他不承认那叫做恐惧。
见叶诗兰一步步朝他走来,他的戒备之意瞬间增加。只是叶诗兰却扔掉了手中那块薄薄的刀片,重新走回她身前,在他面前站住。
叶诗兰的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嘲讽,目光越过突然出现在叶书成身前,持剑指着他的侍女,道:“是诗兰放肆了。只是恭王殿下,如叶西乾那般的废物,没有活着的必要。相反,他的死却可帮助殿下为方笑语增加一个敌人。且这个敌人,即便是方笑语,也不能轻易应对,否则叶西辞便不会隐忍多年不发。”
“哦?你指的,可是安王?”叶书成依旧没有放松防备,只是却挥退挡在他身前的侍女,道。
“正是我父王。”叶诗兰冷笑,继续道:“无论叶西乾做了什么,父王对他的宠爱却做不得半分虚假。即便叶西乾是庶子,我母亲不过是个侧妃,可多年来,父王对王妃不假辞色,对叶西辞几次下手,不过都是为了这个他最爱的儿子铺平继承安王府的道路。”
叶书成点头。
这一点他相信。
安王虽然是被他们欺骗了,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他恨叶西辞却疼爱叶西乾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安王眼中,叶西辞是简安与别的男人苟且生出的孽种。为了保住脸面,他不能公开简安的无耻,不能将叶西辞不是他儿子的事实说与外人听,于是只能任由这个‘孽种’坐着他安王世子的宝座。他的亲生儿子叶西乾,亲生女儿叶诗兰却成了人人眼中卑微的庶子。
哪怕叶西辞再不得安王宠爱,他却依然是名义上的嫡子。是安王世子。而叶西乾哪怕得到了安王全部的爱,却依然是卑贱的庶子,无法从叶西辞手中夺取世子之位。
而安王却不知道,叶西辞是他真正的儿子,是亲生的,与叶西乾一样。这些年他受李素青挑拨数次想要杀害的,是他的骨血至亲。
可是。安王的不知情却可以利用。
如果,叶西乾被方笑语杀了……安王会怎么想?
如果一切都被叶诗兰亲眼所见,安王还会怀疑?
或许安王绝不会想到叶西乾这个儿子是死在他亲生女儿的手里的。若是如此。他就能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叫安王彻底仇恨方笑语,借安王的手,将方笑语与叶西辞彻底除掉。
叶书成深深的看了叶诗兰一眼。笑道:“看来。你倒是恨方笑语不浅。”
“莫非我还要感激她不成?”叶诗兰冷笑。
“可她毕竟‘好心’告知你事实真相,叫你明白杀母仇人究竟是何人,你不该感激她?”叶书成的语气中带着试探。他话是这样说的,可那意思叶诗兰听得明白,他在说,方笑语叫她明白了他叶书成才是她真正的杀母仇人,未必安着好心。但因为毕竟是他们欺骗叶西乾在先,难道她就不恨他吗?
“殿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凤凰喜爱栖于梧桐。可即便不过是个麻雀,也总有希望成为凤凰的时候。”叶诗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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