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袁树。他们一家人在边城过的也算是如意。来往的商客对他们都挺客气。就算是兵将也都对袁树这小子夸赞不已,且直言心服。
而那之后,某一日,他小舅子突然语出惊人,当着家族里所有人的面儿立下誓言,将来定要战场杀敌,步步高升,取得足够的地位。然后去跟方将军提亲,要娶方大小姐为妻。
他直到此时依旧还记得家人面面相觑的尴尬。他们心目中对于方大小姐的唯一印象就是木讷、冷漠。说的难听些就是摆了张死人脸。
可他小舅子似乎就认准了方大小姐。从此后更加励精图治,在军中替方将军出了许多主意,威望也越来越高。
可过了段日子,方将军突然就接到圣旨,被调到了京城。
方将军的家人自然也都一同跟着去了京城。
其后,方将军的家人便定居在京城,只有方将军会回到北燕,继续镇守疆土,偶尔回一次京看看家人,但却再也没有带着家人回到北燕。
他小舅子为此闷闷不乐,却并未放弃希望,一心要出人头地,好有能力娶方大小姐为妻。
直到前些日子,有传言方大小姐成亲了,似乎是嫁给了一个什么王爷的儿子,他小舅子一连几日关在房里,军营也不去了,门也不出,他们一家人都忧心不已。
几天后,他小舅子终于出了房门,一脸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的模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可却比从前沉默寡言了许多。
直到流沙国起兵进犯,方将军回到北燕,再直至方将军被人陷害于城门之外,重伤遁逃。一切听起来都像是发生在昨日一般。
直到他小舅子重伤感染身亡之前,笑着看着窗外,嘴里说着“我总算是为你做了一件事”而后闭上了眼。家人都以为这是他对方将军说的,只有他觉得,这句话,袁树似乎是透过了重重时空,说给方大小姐听的。
“我总算是为你做了一件事。救了方将军。所以死而无憾。”
樊进觉得鼻头发酸。对于他这种得过且过,娶了现在的妻子都是为了能衣食无忧的人来说,这样不求回报的付出,让他觉得有些神圣,却又有些傻。
樊进不由得看了眼面前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方笑语。这位在他心中一直都是摆着一张死人脸面无表情的方大小姐似乎已经变得不同了。
唯一没有变的,是那张脸。那张有些好看的脸。虽然是长开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改变,但脸的轮廓还在,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小舅子朝思暮想都想要娶回家的人。
所以,那些从袁树口中得知的真相,那些被北燕守军完全封锁了的真相,那些原本他准备带进棺材里也不会说的真相,在看到方笑语的那张脸的时候,他再也无法忍耐着不去开口。
从方笑语上楼的那一刻开始樊进就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樊进犹豫了很久,那些从袁树口中听到的真相是否应该跟方笑语提起?若是说了,会不会连累了家人不得安宁?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忍住。
无论是因为什么,方笑语一个女子敢于亲身至北燕,对他来说,这是一个足够勇敢的女子。
他突然想起袁树临死之前提过,说跟在方将军身边的那个人似乎就是方大小姐如今的夫君。他说那是一个长的有些好看的男子,只是不大爱笑,也不太爱说话,但架子不大,不会因为是王爷之子便目中无人。
袁树说,那个安王世子性格有些冷,可却不难说话,每每提及方大小姐的时候,便会露出温柔的笑容。
袁树说,他长得好,身世好,似乎也很爱方大小姐,所以他输得不冤,却从不后悔喜欢上那个人。
樊进的眼里溢着些悲伤。
或许在方大小姐的眼中,袁树不过是个曾经出现在生命中的过客。她不知道有一个人从幼时起便喜欢她,努力的往上爬就是为了有资格娶她。不知道她成亲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时,他有多么痛苦。不知道他在见到了自己的情敌,确认了他是爱她的的时候,他心甘情愿的认了输。
袁树没有与方将军提过他对于方小姐的爱,所以今日他也不会提。
如果方大小姐与那个安王世子过的足够幸福圆满,他又何必让袁树成为她的负担?
可是不知为何,在从方笑语口中听到袁树的名字的时候,在得知方笑语记得袁树这个人的时候,他心里头没来由的觉得安慰。
至少!至少在这个人的心中,袁树不是个无关紧要连名字也不必记住的人。
真是太好了呢。袁树。
“原来真的是他。原来他已不在了。”方笑语有些忧伤。她的记忆中有这个人,但印象也就仅仅停留在肤浅的表面。
她不知道那个人默默喜欢了她很多年,不知道因为她的成亲而让他难过了好些日子,不知道他见到叶西辞时心中的酸涩,不知道他临死时最后想起的人,其实是她。
可她就是觉得很难过。这种感觉来的十分奇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那种难过却是实实在在的。
樊进没有说话。他看到了方笑语那难过的神情,心中又安慰几分。
“你既认得我,想来也知道我来北燕的目的。可能详细与我说说你从袁树那里听来的消息么?”方笑语强行压下那种忧伤的情绪。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找到她爹和叶西辞的下落。
如果袁树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或许他们就都还活着。
时间就是生命。他们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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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杀意大盛
之后,方笑语便唤了店家,在三楼安排了一间厢间,将三个商人全都请了进去。
毕竟隔墙有耳。三人之前交谈声音很小,方笑语能听见只是因为她武功高强,五感灵敏,再加之三人的桌子离方笑语的桌子也近些,所以她听到了所有他们的谈话。
但这并不表示其余六七桌客人之中就没有五感与她同样灵敏之人,有些事,能不要打草惊蛇就不要轻举妄动。
其余两人还有些扭捏。毕竟第一次接触这种世子妃级别的人,心中反而忐忑不已。但是那个十分崇拜方剑璋的商人得知方笑语就是他崇敬的方将军的嫡女时,眼中全是兴奋之色。
这个可是他最尊敬的人的女儿。活的!
几人落座,樊进开始向方笑语说明他所知道的消息。
“那之后你便再也未曾回过边城?”方笑语问道。
樊进摇头,道:“我曾回过几次,但却都未曾进城,只是在城外不远处查看了一番,而后便返回这里。”
“你可有注意到些什么?”方笑语心继续问道。
樊进眉头紧皱,脸色并不好看。他抬头目视着方笑语的脸,沉重道:“我曾在城外驻足过不短时间,发现,城外守卫比之从前森严。且来往行人只能进城,却从未见过出城者。”
“边城百姓如此之多,如何可能没有出城者?”另两人皱了眉头。
“或许该说,并非是没有出城之人。只能说是没有出城的活人。”樊进拿着茶水的手抖了抖,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
“这是何意?莫非你要说想要出城的都被杀了不成?”屠洪征一脸愕然。
“我不知城里究竟发生过些什么。只是袁树死后,我带着全家老小连夜出了城。那之后。我将家小安排在此处,吩咐他们轻易不要外出,待躲过了风头再说。那段时间,家里人担惊受怕,日子过得死气沉沉,我便独自出去想要打探些消息。我重新回了边城城门外,见着城门守卫比之从前多了一些。我便躲在远处一直注意着。却只见进城的人,却从未见到一个活人从城里头出来。我便寻思着怕是边城守将想要隐瞒些什么,封了城门。”樊进讲的话断断续续。如同流水账一般。他将自己在城门外观察到的全都说给了方笑语听,就是希望能对方笑语有些帮助。
“后来,我在夜里见过几个穿着军服的军爷抬了些草席出城,全都选在夜里。因为隔得远。草席里都是些什么我看不大清楚。我远远的跟着。但不敢靠近,直待到那些军爷全都离开了,见四下无人了我才敢上前。”樊进说着脸色越发苍白,继续道:“那些军爷将台出来的草席全都挖了个坑埋了,埋在嫌少有人出没的山林之中,我悄悄挖开看了一眼,全都是尸体,被砍的不成模样。有些连脸都烂了,根本看不出模样来。只是看穿着打扮。似乎像是山贼的行头。”
“山贼?若是杀了山贼,那可是诺大的功绩。朝廷上近几年都有悬赏放出,各地的山贼若有人能够剿灭,都是有赏银可拿的。若是边城的守卫能拿下了山贼,为何不砍了脑袋去官府领赏?反倒是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拿草席裹着抬出城外找个偏僻之地埋了了事?”程悠悠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她和屠洪征就曾经做过不少次的赏金猎人,靠着朝廷官榜上的悬赏信息,斩获了不少人头拿去领银子,这些年她与屠洪征走遍大江南北寻医治病,有时候手头上紧巴了,就去接个悬赏,赚点银子,而后继续寻医。所以她对朝廷悬赏之事有着几分了解。
北燕虽是边疆之地,以守城武将为尊,但官府却是有的,否则民生该如何发展?总不能靠一群打仗的大老爷们去做那些琐碎的事情,先不说他们有没有能力,怕是连耐心都欠奉。
所以,北燕必定是有朝廷命官的。那就代表山贼的悬赏在北燕同样有效。
可是守卫们却宁愿半夜三更乌七八黑的时候将尸体偷偷抬出城外草草埋了,也不愿去领赏银,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樊进苦笑,道:“我原以为那真的山贼被杀了,也不曾多想,可随后的几日里,隔上个一两日便会在深夜里抬出几具尸体,身着的都是山贼的衣裳,我便有了怀疑。”
说着,樊进竟露出一丝愤恨之意,咬着牙道:“北燕虽有山峦,山上也有山贼出没,可因为边城里有几十万的将士,山贼根本不敢轻易涉足边城。就是进城都要战战兢兢怕被人认了出来,就更不要提在边城肆虐劫掠了。可几日下来,边城中却抬出了至少十几具尸首。我原本只是觉着不对,直到有一日,我再次挖开埋尸之地,看到一具面目全非穿着山贼样式的衣裳的尸体时,我直觉浑身上下冰凉刺骨,吓得我赶紧将尸首重新掩埋,而后迅速逃离的城外,回到了这里。”
“那具尸首有何不同?”方笑语立刻想到了些什么。
樊进咬着嘴唇,眉头都在颤抖抽搐。
“那具尸首,我认得。”樊进等了很久才再次开口,道:“虽那张脸已被砍的面目全非,浑身上些血肉模糊。那身山贼制式的衣裳已经被血沾满,可我还是认出了那具尸首。他是我认得的人,是个米商,就住在城南一座有些年头的老宅子里。他们家世代居住在北燕,经历过那段穷苦的岁月,便有组训留下,若是将来家族里出了能够从军或是科举的后代,哪怕是关了家族的生意,也定要送他们入官场,光耀门楣。所以,那米老头家的孙子要从军时,谁也没有反对。米老头反倒高兴的到处与人说他们家出了个有出息的,比他强,比他儿子也强。没想到……”
樊进摇了摇头。还是一脸后怕之色。
方笑语神色沉下道:“那米商的孙子……可是我爹带出城去的五万精兵之一?”
樊进沉重的点了点头,道:“他那孙子与我小舅子关系不错。都是跟着方将军出城迎敌的好汉子。只是出了那事之后,袁树装死逃过一劫,好容易逃了出来,就只来得及回家提醒我们便死了,我与家人害怕受牵连,连夜逃了。也没想着要去提醒别的人。所以当我看到米老头的石首时,才会怕的腿都软了,自此再没敢接近边城城门一步。”
“北燕的守将在杀人灭口?”屠洪征倒吸一口凉气。
五万士兵被自己人在背后捅了刀子。被坑死在城门之外,而他们的家人却还要被残忍杀害灭口?这些人还有没有一丁点儿人性!
“既那尸首已被砍的面目全非,你又如何能认出他就是那个你认得的米商?”方笑语感到奇怪。
既能认出来,就代表那尸首应该有什么特征。
果不其然。樊进开始比划着他自己的手说:“那米老头有六根手指头。是天生的。但是年轻时候曾经沉迷赌博,最后输了被人砍了一指。被砍的是他的右手大拇指,所以他的右手没有大拇指,但却有两根小指。且他的手腕处有两颗痣,一上一下,一颗红一颗黑,十分显眼,一眼便能看出。那米老头曾还玩笑着说。他虽长了张平凡的脸,老了后一脸褶子也未必能叫人记得住。可若是一看到他那只右手,怕是全边城的人都知道他是米老头了。”
说着,樊进怕方笑语不信,继续道:“六指的人不是没有,我就见过两个。可既有六指,还断了一根大拇指,多了一根小指,手腕处一红一黑一上一下两颗痣,同样出现在了第二人身上的可能小之又小。我敢肯定,那定是米老头无疑。”
方笑语沉默着。
她曾经就生活在边城,所以对于边城的地形还有些印象。
边城有两个城门。一个就是樊进所说的那个城门,平日里客商的进出,百姓的进出,全都是从此门而过。若是有粮草运来,也是要打此门进去。
而另一个城门,则是大承与他国的交界之处。那里有一片诺大的战场,此刻正被人兵临城下。
两个城门,一前一后,距离的路途是一整个边城的距离。
而这个时代的战争都有着一些不成文的规定。比如,战争过后,双方必须尽量收拾战场,抬走各自国家的士兵的尸首。
因为大量尸体堆砌在城门之外,容易引起疫病,一旦尸体腐臭,可能会造成各种传染疾病的爆发。
所以,在处理己方尸首时,双方是免战的。就像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之类不成文的规矩一样,收拾尸体时,对方绝不可趁虚而战,否则将视为没有任何信用可言,那么,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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