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何人,罗大人不防猜上一猜。”少女笑意漾在嘴边。手中如同变戏法一般,突然就出现了两张薄薄的纸。
不仅如此,这少女还刻意将这两张纸摊开,饶有兴致的念起了上头的内容。
罗良那一瞬间心如死灰。
可叫人意外的,这少女随后的举动并非是拿这罪证来威胁罗良,而是当着罗良的面,手不过轻轻一颤,这纸张便化作粉末,落在女子脚边。
罗良有些懵,拿不准这少女的举动是何含义,只能道:“姑娘何须戏耍本官?你拿着从本官身上偷来的东西,亲自来了本官的府上,莫非不是来威胁本官的?可既如此,姑娘这又是何意?”
少女却咯咯的笑了,拍了拍手中的纸灰,慢慢的起身,随即罗良只感觉到一道残影,眼前已经没有了那少女的踪迹。
罗良大惊,不由得近前两步想要看个究竟,却感受到颈间一丝冰凉,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让他的嗅觉变得异常的敏感。
罗良忽的就顿住了,哪还敢再往前一步。他心惊胆战的看着颈间那一柄薄薄的小刀,不必伸手去摸,只那一丝凉飕飕的疼痛之感就让他明白,那血腥味源于自己的脖子,和那只拿着刀片的柔嫩小手。
罗良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因为越是紧张,颈间传来的刺痛就越厉害。
他不知道对方是否是来杀他的,可此时他心中却想,若是对方杀了他而能够撇清罗家,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事实证明罗良又一次错了。对方根本就是个不安套路出牌的人,他只觉得颈间的刀刃突然离开了他的皮肤,没有了那冰凉的触感,整个紧绷的身体都开始放松下来。
那拿着刀的手从他颈间收回,当罗良松了口气时,就见那少女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坐回了那把太师椅上。
罗良心惊万分。
虽然只是一间小小的书房,两人面对面的距离也不过就几步之远,可正因为如此,对方的移动在他眼中却只留一道残影,翻手间对方的武器就能抵住了他的喉咙。
对方似乎并没有杀意,可若是对方一开始就想要他的命,他甚至可能连喊人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成了对方的刀下亡魂。
罗良不敢再轻易开口说话,更不要提他一开始打算的趁机喊人将对方捉拿的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只是强装镇定,与对方对视,想知道对方这一系列举动的意义。
“本座只是想告诉你,于本作而言,根本无需用那两张纸来作为威胁。若本座要取你性命,翻手之间,你绝难逃脱,想必罗大人方才已经领教过了。”少女朱唇轻启,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是冷酷,可却莫名的叫人心寒。特别是此时她正拿在手中把玩的匕首,薄如蝉翼。闪着幽冷的寒光,那刀刃上却不见一丝血迹,明明刚刚这少女才用这把匕首划破了他的脖子。
罗良只能点头。他知道对方所言并无虚假。能力相差太多。武功的差距有如天壤之别,对方若想杀他,一瞬便可。
但罗良却又皱了皱眉,脑海中浮现出了两个让他比较在意的字眼。
本座?
方才这姑娘自称本座?
这是江湖中人才有的称呼,通常只有那些门派的长老或是掌门级的人物,亦或是修为强大的散修会如此称呼自己。这般说来,这姑娘是江湖人士?
“敢问姑娘出自何门何派?”罗良小心询问。当然他也没有期待对方真的能告诉他。
少女果然无视了他的问话。反倒是掏出了一张字条,扔给罗良,冷漠问道:“仔细瞧瞧。这字条可是出自于你手?”
罗良的身体比脑子更快的接住了这张字条,摊开一看,随即他的脸色就变了。
“你将他们如何了?”罗良心跳加速,思绪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
这张字条既然落在了这少女手中。那么那一家人很可能就已经遭了毒手了。
罗良不禁有些丧气。那一家人。就是他为自己,为罗家留下的一条后路。即便将来朝廷问罪下来,他不得已只能用被威胁来替自己开脱,可若是这一家人能站出来,他至少有把握能够保住罗家不受牵连。
可如今看来,一切再无希望了。
罗良只能苦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当时他意气风发的来到北燕,虽然没想过要做出什么丰功伟绩来。但只要平平安安的熬过了这几年,将来他回京就会是一路平步青云。
但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他来时何曾想到,这一次的天罗地网,是他自己愚蠢的一头扎了进来。
而如今,再想退出,谈何容易?
“本座有一事想不明白。罗大人既与那梁薄同流合污,又何必用此物来提醒那奚望一家?若是被梁薄知道此事是你在背后动了手脚,你以为以他心性,他会放你生路?”少女注意着罗良的每一个表情。他的紧张,惧怕,动摇,颓然清晰的在她眼中一一上演。
罗良这才明白,为何他一进门,对方却只盯着墙上那幅字看。之前他还以为对方是真心的夸赞,现在想来,或许只是因为墙上这幅字与这布条上的字迹十分相似。虽然他稍作了改动,就是为了怕人看出来是他所为,但是,那改动中却也留下了属于他的自己独特的书写习惯。
若是对字画没有了解,怕是不能轻易看出。但是显然对方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对此道颇有了解,竟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细微的相似之处。
要知,草书与草书绝不相同。并非是只要字迹潦草就一概而论。
每一个人的书写习惯,笔锋的停顿皆有所不同,无论他如何掩饰,底子在那里摆着,只要拉一个书法大家来瞧瞧,轻而易举就能看出两幅字出自同一人之手。这就是他为自己留下的后路。
一旦有一日事发,拒开城门将大将军拦于城外置其重伤或身死,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一旦上头追究下来,重则灭九族,中则夷三族,轻则满门抄斩。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将军死活的问题。在与敌国战争的关键时期,不仅不能帮助国家抵御外敌,反倒将能抵御外敌的将军给陷害致死,若往深处想,这罪名几乎可与叛国等同。若是有人再从中操作一番,通敌叛国的罪名就没跑了。到时候,可不是他一个人以死谢罪就能划下句点的,罗家至少得死上一大批人,才能安抚民心,给方家一个交代。也为了不寒了其他武将的心,梁薄是头一个,而作为北燕的父母官,他难逃其责,难辞其咎。
所以他留下了后手。给奚家通风报信,在梁薄准备杀人灭口之前,以这样的方式来通知奚家逃跑。
如今方将军生死不明,却也没有人能够证明他已经死了。若是他命大,五万大军的覆灭,他必定要报此仇。
届时,他可以将此事说出,毕竟他并没有参与将方将军拒之门外一事。他虽是北燕的父母官,可却没有上战场的能力,更没有进入军营重地的资格。
他不过是被梁薄威胁,帮助他封锁此事,可无论多小的事,一旦上了梁薄的船,就难以脱身了。
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打算。他有觉悟,或许自己这颗脑袋在脖子上待的时间不会太久,但至少不能让罗家牵涉其中。所以,如果对方感念他救了奚家,或许会感恩的将罗家从此事上摘出去。
所以,提醒奚望逃离不过是他为自己留下的后路,可没想到奚望一家逃是逃了,却逃得晚了,没能逃出城去。而奚家东躲西藏,一路困难重重,他也都着人跟着,一一帮着化解了。可是奚家的老大奚临舟却被守军给抓了。他有心想救,却也无能为力。
他不能轻动,否则便会暴露自己。
救奚家不过是为了罗家的将来着想,可不代表他就会为奚家而放弃自己的性命。
奚家只要还在边城一日,这条后路是否会变成一条宽敞的金光大道就是未知之数,所以他无法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奚家。这才是让他真正着急想要想法子摆脱梁薄的原因所在。
罗家已经是人才凋零。若非是他祖父曾经立过大功,被封了这么个爵位,以罗家那群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纨绔,早就淹没于京城众多显贵之中了。
好在他叔叔争气,被皇上亲封为太常寺少卿,虽然只是个四品官儿,在京城里多如狗的权贵之中也不算什么,可对于衰落的罗家而言,这却是唯一的擎天柱了。
本以为奚家是一条后路,不想却被人堵死了。而他企图出城通风报信的目的也达不成了。
虽然此次梁薄没有抓到他背叛的把柄,可以后必定会更加防备于他。他再想有什么举动,都会第一时间落于对方眼中。他已无路可走。
罗良突然一顿,心里头想着,梁薄必是命人监视着他,所以今日城门口才会如此‘偶遇’。但若是如此,这姑娘出现在他的书房之中,那监视之人可知道?
若是知道,梁薄必然会有动作。若是不知……
罗良心里寻思开了。若是这女子的武功能够避过监视之人,或许还有机会……
罗良看向少女的目光突然就带着无比的热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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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两个选择
“方将军英雄一世,他的家人不该遭此横祸。”这是罗良的真心话,只是并非是他给奚望通风报信的最主要原因而已。
奚望一家或许已经遭了横祸,他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他看向少女的目光却变的热切不已。
对方拿到了他背叛梁薄的证据,但却并没有向梁薄告发他。虽然这少女未必是他的朋友,也可能是想要利用他,但他同样可以试着反过来利用对方,将消息传递出去。
一旦朝廷知道了北燕这里的状况,必然会采取动作。到时候他争取配合,或许就能不连累罗家跟着梁薄和他幕后之人一起遭殃。
只是,要如何利用对方却是要还好想一想。
少女干笑两声,笑声中是浓浓的不信任。
对方或许并没有完全丧了良心,却也绝不是个为了外人牺牲自己的烂好人。
“姑娘今日此来,总该有个目的。姑娘想要本官做些什么?”罗良心中很清楚。偷了他的东西,又跑到他的府上来威胁他,甚至连刀子都动了,这绝不可能是对方的一时兴起。
“我一直在等罗大人。”少女却勾起嘴角一笑,笑容中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等我?”罗良有些发愣。他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于是皱眉道:“等我什么?”
“等罗大人的一纸投名状。”少女很清楚罗良并不想要将自己绑在梁薄的战车上。五论梁薄的目的是什么,又将那张大饼画的多圆多可口。但他心底冷静无比,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不可以。知道跟着梁薄一条路走到黑会承受什么样的后果。
“投名状?”罗良神色闪烁几分。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僵硬。对方什么来路都不知道,他要交上怎样一份投名状才能让对方满意?
重要的是,对方是敌是友?
罗良正思考着要如何回答少女,既不能惹怒对方,又要给自己留下余地。
可还不等他想出些什么,就听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而下一刻。有个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大人,刀队长求见。”
“不见!”罗良的语气不是太好。本来就因为这些乱七八糟又离奇诡异的事而焦头烂额,这时候他哪有时间去应付这些小喽啰?
下人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老爷心情不好。自不会上赶着往枪口上撞,刚准备去回了对方,却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了一声‘且慢’,且这声音有点不像是大人的声音。
“外头那个刀队长可是叫刀因?”少女突然问道。那喊住下人的声音也是她发出的。
罗良点头。这个刀因是近些年升上来的。一开始只是个战场上几经生死摸爬滚打的小兵。可却突然受到了梁薄的赏识,自此后就跟在他身后,就像根尾巴似的,替他完成许多他不方便亲手去做甚至是不想亲手去做的事情,算是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叫他进来。”少女突然命令道。
罗良刚欲反驳‘你凭什么指挥本官’,但想想他现在的处境,似乎已经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不回避?”罗良吩咐了门口等着的下人之后,目色奇怪的看着少女。见她一点要回避的意思都没有,心中立刻打起了鼓。心说她该不会要向那刀因告状吧?
刀因乃是梁薄手底下信任的人,他实在是不知道这女子要见他的目的是什么。
少女却暗叹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就想找一下这个刀因的麻烦,没想到这才多大一会儿,人就已经自投罗网来了。
罗良与少女心中所想完全不同,少女是对对方自己送上门来感到兴奋,罗良却是担心刀因前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没过多久,刀因便被下人领着来到了书房。刚一进屋,就见罗良站在那里,椅子上反倒是坐了个女子,心下奇怪,也便脱口而出道:“罗大人有客人?”
“不是什么重要客人,刀大人来寻本官有何贵干?”罗良话都出了口才觉不妥。自己的把柄还在对方手中握着呢,此时若是激怒了对方,就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不过他见少女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心中倒也松了口气。
刀因却因为少女的存在而闭口不言,反而问道:“这位是……?”
罗良一顿,方才发觉两人对峙了半天,他竟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遑论来历了。
“你便是刀因?刀琛的叔叔?”少女饶有兴致的看向面带不善的刀因,想起了那个被关在猪圈里吹了一晚上风又被姬午挠了一清早脚心的倒霉蛋儿刀琛,神情不由有几分揶揄。
刀因没有想到竟然会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自己侄子的名字,又正巧他得知自己的侄子今日竟然没有去城门处换班,也联络不上。跟熟悉的人打听了一圈儿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回府后又收到了一封侄子亲手所书的求救信,这让他不得不担惊受怕起来。
他一直没有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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