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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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门-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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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越俎代庖去擦,擦到一半时,忽然反应过来,仰起头看他,一侧的头发被阳光镀得金黄:“昌东,故意的吧?”

    昌东点头:“是啊。”

    “为什么?”

    昌东说:“因为你最好看的时候,是有点得意,想笑又忍着,嘴角微翘,还咬住下唇……”

    但人生哪有那么多小得意,不过是他配合她。

    她的几次三番小得意,都是他眼里别致风景。

    日光明亮,他的眸光却渐渐深到厚重粘稠,叶流西气息有点乱,忽然觉得,连空气的温度都上来了,烫她的耳根面颊。

    她把橡皮扔回给他,拿手扇着风站起来。

    还是高处的空气好一点。

    ***

    太阳还没落山,肥唐和丁柳就已经轮番守着望远镜了,高深一声不吭地收拾东西,一样样装车,他不大会讲话,所以尽量多做事。

    叶流西无意间瞥到他,心念一动,叫他:“高深,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高深一愣,叶流西已经往一边走了,他犹豫了一下,抬脚跟了上去,丁柳听见动静,想不理会,但最终没忍住,回了下头。

    西姐跟高深,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有什么话好讲嘛,真是的。

    叶流西走得尽量远,然后停步,高深有点拘束,站得离她至少两米,措辞也客气:“西……小姐,你有什么事?”

    他不自在地往回看:“我怕昌东看到了,会不大好。”

    叶流西说:“怕昌东看到,还是怕小柳儿看到啊。”

    高深没吭声,除了丁柳,他还真不大跟年轻的女人讲话,手都不知道往哪摆,先垂着,又插兜,最后鬼使神差,背到身后去了。

    叶流西噗得笑出来:“哎,我问你啊,是不是真喜欢小柳儿?”

    高深没想到是这个话题,一时间窘得不行,说:“你要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叶流西说:“行,你走,然后你跟小柳儿,就继续这么不尴不尬的……我可是在帮你。”

    高深不动了。

    叶流西斜乜他:“我问你话,你可得老实回答。你是不是在柳七跟你说想让小柳儿嫁给你之前,就喜欢她了?”

    如果是的话,丁柳就可以解开心结了。

    谁知高深沉默了一下,说:“不是,七爷跟我说了之后,我才去喜欢她的。”

    靠,这什么逻辑?

    叶流西有点糊涂:“……你是为了钱吗?”

    高深涨红了脸:“不是,就算七爷不给小柳儿一分钱,也没关系。”

    叶流西说:“你等会……让我理一下。”

    她渐渐回过味儿来,高深这人有点轴啊,属于那种老古董式的:家里给做主,说要娶这个媳妇,他相了一下,告诉自己要去喜欢,就此死心塌地,无怨无悔。

    叶流西说:“你这……不叫爱吧?”

    高深说:“我这人,没什么浪漫细胞,也不会讲话,我只知道,我就想小柳儿好,她出事,我比谁都急,她高兴,我比谁都高兴,她愿意嫁给我,我一定好好对她,别的女人,我看都不看一眼。”

    叶流西有点头痛。

    小柳儿那么活络,这高深,怎么是块这么四方的实心木头呢,放到水里都会沉底。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肥唐的大叫:“西姐!哎,西姐,快看哪!”

    叶流西抬起头。

    不知不觉,已经暮色四合,湖的那一边,有灯火逐个亮起。

    距离还挺远的,这迎宾门腿脚可真利索。

    ***

    几个人在车里耐心等到天黑。

    车开过去要点时间,路上,丁柳觑了个空子,身子探到前头去,低声问叶流西:“西姐,你跟高深聊了什么啊?”

    叶流西说:“想知道?”

    丁柳点头。

    “那耳朵附过来。”

    丁柳赶紧附过去。

    叶流西压低声音:“我跟他说,今年要多种小麦少种豆,因为小麦比豆好卖。”

    丁柳如坠云里雾里,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地跳脚:“东哥,西姐捉弄人,你看她啊!”

    昌东回答:“看了,挺好看的。”

    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小柳儿少说了句话吧?”

    肥唐接得顺溜极了:“哎呦我头。”

    ……

    车子在村子前头停下。

    果然,昨天见到的只是半成品,今天齐全多了,村口处立起拱门,上头流光攀附着拗曲的铁条,勾勒出三个大字。

    迎宾门。

    更意外的是,还有别的赶路人,已经先到了,几个人正在最近村口的那间屋里围桌吃饭,肥唐好奇地凑过去看,今天待客的菜色可真简朴,只是米粥馒头。

    领头的是个壮汉,热情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你们也去黑石城啊?”

    他看向肥唐身后不远处的车,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是开铁皮车的呢。

    肥唐支吾:“是,是啊。”

    “你们是哪号房?”

    “什么哪号房?”

    那壮汉随手把房门往外拉,指上头的字:“我们这个,是01号房,你们票上没印吗?哦对,你们的票肯定高级。”

    肥唐这才看到,门上有个类似酒店里房间号的铭牌,上头的数字是“01”。

    他有点懵,好在丁柳及时过来了,笑得别提多甜了:“大叔,票在我哥那收着呢,票还不一样吗?我都不知道呢,我头一遭出远门,能看看你们的长什么样儿吗?”

    那壮汉很热情,从怀里摸出张a5纸尺寸的路条来。

    昌东一看见,就觉得要糟糕。

    那张路条上,盖了好几个戳。

    丁柳故意皱眉:“哎,是跟我们的不一样,我有点看不懂,叔……”

    她信手指了一处:“这什么意思啊?”

    那壮汉巴不得有跟他们攀关系的机会:“最近不是闹蝎眼吗,查得严。办票要提前申请,我们是从小洛阳来的,你看这,印着‘洛阳至西安’,这是小洛阳羽林卫批准的盖戳,这是迎宾门同意接待的盖戳……”

    “还有这儿,是我们到了之后的房号,这是到的日子,得算准了,办票要交票钱,含一晚食宿,我们交的钱不多,也就是稀饭馒头的标准,你们可能是大鱼大肉吧,毕竟……开铁皮车的呢。”

    “饭都是先上好的,先吃饭,再晚点就有人来安检了,安检通过,第二天一早,就能过迎宾门……你们是贵宾,程序可能不一样,最省事的是方士,听说他们都不要办票,有方士牌就行了……来人了,我先回去了啊。”

    那壮汉忽然有点局促,拿过票赶紧回座,丁柳回头看,有两个人正朝这间房走过来。

    都是年轻女人,穿的还真像酒店服务员的迎宾服,快到近前时,镇山河在车顶上扑棱了一下翅膀,没叫,也没逃,又趴下了。

    那两个女人目不斜视的,径直进了“01”号房,随手关上了门。

    丁柳回头看昌东:“东哥,这可怎么办啊?”

    没办票,没盖戳,再加上是没身份的游民,别说过迎宾门了,会被逮起来的吧?

    叶流西笑笑:“没事,大不了闯呗,要么就把小服务员抓了当人质,逼她们让我们过去。”

    昌东说了句:“恐怕没那么容易。”

    叶流西看他:“为什么?”

    昌东指了指地面。

    那两个女人走过的地方,每一步,都积了一滩水渍,湿漉漉的,正慢慢往土里浸。

72、第⑦②章

    丁柳心里有点发毛,脱口说了句:“是不是……水鬼啊?”

    肥唐对官方有着迷之信任:“怎么可能,人家官方的!”

    管它是不是官方的,能通过才是关键,叶流西真是一动脑筋就走歪:“要么,咱们去抢几张路条、方士牌什么的?”

    昌东摇头。

    事情没这么简单,鸡是辟邪的,萋娘草那一晚,镇山河没命地蹦q,但昨天和今天,镇山河只是扑棱了两下翅膀,没叫,也没逃。

    说明那两个女人不是十分危险,但确实有邪门之处,想挟持不容易,想蒙混也难。

    昌东字斟句酌:“这样,虽然办票是一般程序,但总有突发情况,飞机上了天都能返航,未必必须要票才能通过——有人来问,我们就说是有急事,没来得及走程序。”

    叶流西说:“如果问起我们的来历呢?”

    昌东回答:“李金鳌不是给我们透露过信息吗,黑石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族是姓赵,我们就是赵家人派来的,来办机密的事,其它的,一概不能说。”

    这空手套白狼的气概有点大,肥唐忍不住:“这样能行吗?”

    这就像大摇大摆跑到皇宫门口,说自己是皇帝亲戚派来的,找皇帝谈点机密事,卫兵能放人?

    丁柳反而兴奋:“这样好刺激,像《猫鼠游戏》,哎西姐,你看过吗?只要胆儿够大,装得够像,骗转全世界都没问题。”

    叶流西没看过,但她觉得,应该跟《猫和老鼠》差不多,于是她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高深迟疑了一下:“这样……太离谱了吧?我觉得不可能,有点太疯了。”

    丁柳一听他跟自己唱反调就来气:“什么叫太疯了?玉门关、萋娘草,还有这什么迎宾门,不疯吗?”

    这里的天日都疯狂,她在上头添一抹疯癫又有什么关系?

    高深不说话了。

    昌东说:“是不大周全,但已经到这了,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吧。我们又不能经年累月耗在关内等时机——都进来这么多天了,在外头看来,咱们这些人都算是失踪了吧?我们是孤家寡人没人找,但柳七会不找小柳儿吗?”

    这话提醒了丁柳,这些天跌宕起伏状况频出,她由起初的惴惴到好奇到觉得刺激,差点忘记了这一路的正事了。

    他们要到黑石城,去找出关的法子。

    说到底,她是关外人呢。

    念及至此,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叶流西。

    西姐是关内人,真找到了法子,她是会出关还是会留下呢?东哥怎么办?找不到法子怎么办?难道要长留关内?

    那么多问号,一股脑儿地冒出来,这一回,她是真正的头疼了。

    肥唐忽然盯着远处的湖面看:“东哥,是我错觉吗?我怎么觉得,这块地在动呢?”

    昌东循向看去。

    没错,是在动,可能是去迎宾,去黑石城的人来自各个方向,而这片水域浩渺阔大,长长的湖岸线上,也许散落了别的赶路人。

    但一时半会没找到迎宾门也没关系,门会向你走。

    ***

    陆续又来了两拨人,一拨人开三轮摩托车,突突开进来的时候,肥唐还以为是拖拉机进村,另一拨人赶毛驴拉的木头车,驴背上窝着一只芦花大公鸡。

    大概是赶路劳累,这两拨人都不太热情,也没有跟铁皮车乘客搭讪的心思,各自凭票找房,流水样从几人身边经过——肥唐觉得己方真像河中央突兀长出的几杆芦苇,水过去了,芦苇还在。

    真是尴尬。

    好在没过多久,01号房就完事了,那两个年轻女人走了出来。

    看到几个人还杵在空地上,其中一个女人奇怪地问了句:“你们怎么还不入座啊?”

    昌东回答:“我们是有急事,临时来的,没有办票。”

    “那有特别腰牌吗?方士牌,或者羽林卫的羽翼牌,都可以。”

    “没有。”

    “你们从哪来?”

    昌东这才想起,他连姓赵的人住在哪个市集都不知道:“……不方便说。”

    “去黑石城找谁?”

    “姓赵的。”

    “赵是黑石城的大姓,姓赵的人多了去了,没有成百,也有上千,你找哪一个?”

    昌东说:“权位最高的那个。”

    他自己都有点掰扯不下去了。

    那女人回头,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了一眼,然后说:“你们带上行李,先跟我们来吧。”

    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吉凶,昌东回头朝几个人看了一眼,那意思是:走吧,留着点神,带上家伙。

    ***

    两个女人在前,起步落步,都是水渍脚印,后头跟摇摇晃晃的镇山河——这是肥唐的主意,他表示镇山河开路,自己才有安全感。

    一路走,穿过走廊,步上楼梯,上到最高的楼,进门的时候,昌东留意看了一眼。

    门上没有房号。

    屋里没什么家具,只有几张围圈的转凳,虽然木制,但是仿酒吧吧台凳的风格,一根木柱连着凳座,坐上去了,可以升降,也可以四面转。

    前头说话的那个女人请他们入座:“几位可能也听说了,蝎眼的人已经混进了黑石城,为数还不少,所以上面有交代,来历不明的人,我们都要严加盘查。”

    果然自以为是的忽悠是行不通的,昌东硬着头皮坐上凳子,凳子比人多,连镇山河都分到了一张:它可真是淡定,到了哪儿都像到了窝,天生就带四海为家的气质。

    那个女人吩咐同伴:“把姐妹们叫来。”

    姐妹们?肥唐心里打了个突,感觉像是进了蜘蛛洞,待会就会有花枝招展的女妖往身上扑了。

    过了会,门被推开,又进来七八个穿迎宾服的女人,领头的四十来岁,颧骨高起,面色严肃得像个男人。

    她吩咐人关上门。

    门一关,肥唐就觉得整间屋子都在移动,隐隐还能听到齿轮咬转的声音。

    那个领头的女人开口,声音又沉又哑:“麻烦大家坐正,挺胸抬头,摘下帽子、口罩。”

    话音刚落,旁人倒还了了,反而是镇山河,鸡胸一挺,脖子昂得不能再高了。

    妈的,有你什么事儿,肥唐真是纳闷了。

    领头的继续:“希望各位配合,否则被扔去喂水蛇就不大好了。”

    房子还在移动。

    那些女人走过来,基本上是二对一,两个人围住一个人,前后左右地看,叶流西被看得好不自在,正想说什么,忽然发现,这些人的眼睛不大对劲。

    瞳孔像万花筒的色块,在灰、白、黑之间不断翻转。

    她有点}得慌。

    领头的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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