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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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门-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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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瞳孔像万花筒的色块,在灰、白、黑之间不断翻转。

    她有点}得慌。

    领头的问:“你们住哪个市集?”

    昌东答得模棱两可:“上一站住小扬州。”

    领头的转脸看他:“我问的是户籍,在哪个市集?”

    昌东沉默。

    领头的语气不善:“说话!”

    话音刚落,就听哗啦一声,屋顶向两边翻开,露出只有疏落几颗星的夜空。

    昌东还是头一次见到一语不合就拆房子的,而且还是拆自己的房子。

    领头的语气严厉:“你们的户籍在哪个市集?”

    昌东想了一下:“小洛阳。”

    屋里静了一会,没了屋顶的房子,风声简直是在头上滚,领头的问出第二个问题:“小洛阳的方士长叫什么名字?”

    昌东答不出。

    领头的咄咄逼人:“说话!”

    又是哗啦一声,这一次,有一整面墙翻垂了下去。

    触目所及,丁柳失声叫了句:“东哥,我们是在……”

    不用她说,昌东看到了,这房子被一根长长的收缩杆送伸出来,距离那片村落已经很远,脚底下,隔着一层地板,水声回荡。

    他们这干人,显然是连人带屋,已经被送到水面上空,正颤巍巍地孤悬。

    领头的吼他:“你是哑巴了吗?方士长叫什么名字?”

    叶流西大怒,刷地站起身,想往昌东那走:“你吼什么吼?不知道!户籍没有!”

    边上的女人过来拦她,她伸手狠狠一推。

    这一推,手感太奇怪了,细一回思,脑子里嗡嗡响:触手一片绵软,那女人根本没骨头!

    领头的慢慢转身,与此同时,剩余的几面墙板也翻垂了下去。

    风大起来,吹得人东倒西歪,地板下头像是装了滚珠,左摇右摆个不定,丁柳头皮发麻,两手死死攥住凳边,肥唐上下牙关格格打架,高深不动声色,看半开的行李包,又看围住自己的两个女人。

    他把工兵铲放在包里了,待会如果真打起来,他应该能够第一时间拿得到武器。

    那个领头的盯住叶流西,嘿嘿笑起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下头忽然水声大作,有一条巨大的水舌,瞬间卷了上来。

    原来“水蛇”不是蛇,而是舌头。

    肥唐只见到叶流西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凉软的透明异物裹住,咔嚓一声,是凳柱断裂,整个人身不由已,向后跌去。

    变起突然,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丁柳冲过去抓肥唐,但水舌速度太快,她扑了个空,向着地板边缘直翻下去,昌东一矮身滑过来,单手抓住她脚踝,另一手抓住凳柱,高深俯身抡起工兵铲,锋利的铲尖狠狠上撩过身边一个女人的小腹。

    叶流西则直扑那个领头的,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了这个人,不愁其它人不老实。

    那个领头的躲也不躲,被她硬生生扑在地上,叶流西正想说话,身侧忽然响起水声,她急转头——

    是高深割伤的那个女人,水正从她腹部直泻而出,而那个女人,像张软皮样瘫倒。

    那个领头的忽然说了句:“好了。”

    叶流西低头去看,领头的瞳孔骤然顿住,一片灰白,一两秒后,慢慢恢复自然,语气平和:“好了,可以了,你们已经通过了。”

    什么意思?

    叶流西有点发怔,近身不远,高深正和昌东合力,把丁柳给拉上来。

    领头的说:“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过迎宾门,进黑石城了。”

    叶流西咬牙:“那我朋友呢……”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丁柳又惊又喜的声音:“肥唐!”

    是那条水舌又升上来了,肥唐蜷缩着被裹在中央,屁股底下还坐着木柱断裂的吧台凳,整体像根花卷里裹着的香肠——水舌一松,他**滚在地板上,大声呛咳。

    四面墙,还有屋顶,迅速翻起合拢,屋子在往回平移。

    叶流西松开那个领头的,忍不住看向脚边,先前被高深伤到的那个女人,只剩地上的一套迎宾服了。

    一声轻震之后,屋子归位。

    领头的脸上泛起笑意:“几位可以去用餐了,我们会准备客房,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就可以过迎宾门了。”

    高深忍不住指地上那套衣服:“我伤……杀了你们一个人。”

    领头的很客气地回答:“没事,只是破了套衣服。”

73、第⑦③章

    一大桌子菜,热气腾腾,比前一晚看到的还要丰盛许多。

    那些女人嘴里套不出话,问,她们只是笑,逼,根本无所畏惧,客气地说一声“慢用”,也就退出去了,身后只留下两行水渍脚印。

    这根本也不是人,昌东有些没食欲,一干人中,反而是肥唐袖子一撸,大快朵颐:“吃,不吃白不吃!”

    他被水舌裹下水时,以为自己死定了,忽然又被囫囵送回来,简直醍醐灌顶:原来死也就是眨眼之间,他之前居然花那么多时间去“怕死”,简直蠢到家了——那些时间,用来吃吃喝喝也好啊。

    于是抓住鸡腿,啃得气势汹汹,浑然不顾一边的镇山河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还时不时抬头劝其它人:“吃啊,没毒,真想对付我们,刚在水上,我们就都报销了,反正也想不明白,不如吃个痛快,咱都多久没碰过大鱼大肉了?”

    话糙理不糙,筷子终于一双接一双地拈起来了。

    丁柳正吃着,忽然想到什么,噗地笑出来了:“东哥,你是不是不会说谎啊?刚那女人逼你说话,你答得真是蠢萌蠢萌的……”

    昌东说:“你聪明,你当时怎么不说话?”

    “我编瞎话天一句地一句的,容易穿帮,再说了,你多稳啊,我西姐更不行,两句话没过就发飙了。”

    她学叶流西说话:“吼什么吼?不知道,户籍没有……”

    “哎呦西姐,这么护着我东哥呢,人家吼他两句,你就心疼了。”

    叶流西哼了一声。

    她都没吼过昌东呢,那些女人倒来劲了,打量她是吃素的?

    昌东笑,手从桌子底下伸过去,覆住她手,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轻擦了两下,又收回来。

    叶流西低头吃菜。

    气氛一旦松动,也就不避讳去谈正题了,肥唐问高深:“哎,老高,你专业,你说那些女人,是什么玩意儿啊?”

    他怎么就专业了?高深嘴笨,又解释不清,真是硬生生被架上了这个位置下不来了:“跟水有关吧。”

    肥唐说:“真怪,莫名其妙就给咱放行了,跟上次一样一样的……东哥,你还记得吧,上次咱们被困在车库里,我还以为要把咱们咔嚓呢,结果盖门一开,得,没事了。”

    丁柳灵光一闪:“哎,那次好像也是西姐发脾气,我记得是揪人家衣领什么的。”

    肥唐一拍桌子:“对,这次是西姐把人扑倒了,西姐的愤怒真是终极大杀器,比小柳儿的头还好使,西姐,你干脆后面一路发飙好了,咱们肯定会畅通无阻的。”

    ……

    昌东看了一眼叶流西。

    有些笑话,其实不怎么好笑,他直觉,事情还是跟叶流西有关。

    ***

    给他们提供的客房是五间,虽然要么连挨要么对门,但在这种机关重重的地方,昌东还真不敢让大家分开住,万一大半夜时某一间房悄无声息移走了,上哪找人去?

    他要求换间大的,对方一口答应,换来的大房间显然是用来招待贵客的,一面朝湖,还自带了个洗手间。

    这种待遇让人心慌。

    第二天天没亮,昌东就被地块和房屋的震动声惊醒,不用开窗他都知道,整个村落应该正在没入地下。

    他心念一动:过迎宾门,就是要过那一大片会拦路的活水,地面上过不去,难不成是从……地下走的?

    早餐相对丰盛,用完餐,居然还有礼收:两桶汽油、几斤酱牛肉、一条烤制好的羊腿、一篮子白馒头和面饼,吃上个几天绝不成问题。

    肥唐代表大家接收礼物的时候,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昨晚今晨,天壤之别。

    沉入地底的村落格局起了变化,像个昏暗的地宫,那个领头的女人亲自给他们领路,几次弯绕之后,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大屋前。

    屋门缓缓打开,里头居然不是房间,而是一条漆黑的隧道。

    领头的女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昌东深吸一口气,打开车灯,沿坡阶缓缓驶入房中,房门在身后很快闭合,昌东停了会,四周安静得有点}人,偶尔能听到滴水的声音,异样的寒冷从车窗里渗进来,丁柳不觉打了个寒噤。

    叶流西说:“都到这儿了,走吧。”

    昌东踩下油门,谨慎起见,车速不快:他很不喜欢在隧道里行车,视野逼仄,空气也糟糕,潮湿里带着些许……鱼腥味。

    肥唐喃喃:“原来隧道藏在房间里啊,哎,东哥,你说我们要是进村的时候,就发现那个房间有问题,破门冲进去,是不是也就能通过了?”

    丁柳嫌弃似的“噫”了一声:“你是不是傻啊,地面上一览无余的,有隧道吗?隧道明明是在湖底下。”

    昌东说:“小柳儿说的没错,这个迎宾门像个水陆两栖的潜艇,没入地下之后,它不是静止的,而是在湖底移动,隧道入口其实在湖底某个隐秘的位置,而那个房间是个对接口,两相对接之后,把我们导入隧道。”

    这迎宾送宾,的确安排得相当稳妥。

    肥唐有点不服:“那要是有人潜入湖底,找到那个隧道口呢?”

    昌东说:“首先,你别忘了,湖里有水舌;其次,就算找到了,没有对接开启的装置,也打不开隧道门。”

    丁柳接下去:“再次,就算强行打开了,水涌灌进去,人也死定了啊。”

    昌东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过了隧道,重新上到正路之后,我想停下来等一等。”

    丁柳奇怪:“等谁?”

    “李金鳌。他跟我们走的是一条路,也要去黑石城,算起来,这一两天就能到了——迎宾门奇奇怪怪的,我怀疑那些女人也是博古妖架上列过的,想朝他打听一下。”

    肥唐猛点头:“是,莫名其妙放行也就算了,又是送汽油又是送吃的,像是……生怕我们到不了黑石城似的。”

    ***

    约莫开了两个多小时左右,前方不远处封路,但封得晶莹扭曲波动,像是一片水幕墙,地上有个白漆框出的方框,内有“车辆入内”字样。

    估计这一头也要对接了。

    昌东把车子开进框内,顿了顿听到辄辄声响,往后看,隧道口已经封住,再过了会,车身一晃,骤然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冲进水中。

    昌东先是一懵,旋即反应过来:车子确实沉在水里,明明没开引擎,行进的速度却不慢,视线里有水草、游鱼,但车子居然没有进水。

    没过多久,车子哗啦一声出水,被推涌上岸,叶流西急回头看,湖水翻起大浪,瞬间偃息下去。

    天有点阴,冷风嗖嗖吹着,四野阴云密布,岸边长稀疏的黄草,不远处立着指向牌,蓝底漆白标,跟城市里用的几乎一模一样——真稀罕,迎宾门之前,可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车开近些,看到上头有“黑石城,400公里”的字样。

    大概要一天的路程。

    昌东循着指示方向又往前开了几十公里,在第一个见到的红花树旅馆处停下。

    他决定就在这儿等李金鳌。

    这旅馆虽然简陋,只十来间平房,但难得修在地上。

    店主对此骄傲得很:“你们是小扬州来的?我听说那些远地儿,红花树都得开在地底下呢,我们这不一样,治安好。”

    看来一道迎宾门,的确挡住了不少妖鬼。

    几个人就在旅馆歇下来,下午的时候,昨晚见到的那辆三轮摩托突突开过,近傍晚时,驴车得儿得儿地也进了红花树,后头跟着那几个赶路的壮汉。

    肥唐兴冲冲过去打听,惊讶地发现这两拨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说是吃了早饭之后就晕了,再醒来时,已经在这头的岸边了,亏得驴在边上长一声短一声地叫唤,不然,指不定在岸边睡到天黑呢。

    看来过迎宾门的过程,不是谁都能看到的。

    ***

    等李金鳌足足用了两天,这两天,每次见到店主,店主必要唠叨一番“要下雪了”、“今年第一场雪要来了”,搞得昌东突发奇想,觉得李金鳌要是伴雪而来,也挺有意境的。

    结果并没有。

    那是第三天的上午,肥唐出去放哨:为免错过李金鳌,几个人会轮班上房顶,端着望远镜扫视来路。

    肥唐在高深的助推下上了房,刚端起望远镜,就一迭声大叫:“卧槽,厉害了,李金鳌在追镇四海,卧槽,镇四海反击,不对,是镇四海追李金鳌……过来了过来了……”

    真是堪比现场直播,话音刚落,就听咯咯的叫声不绝于耳,李金鳌一个箭步跨进院子,身后的镇四海紧追不舍,怒发冲鸡冠,颈毛都l起来了,而几乎是与此同时,镇山河激动地浑身颤抖,眼珠子瞪得溜溜的,唯恐错过了什么好看的。

    李金鳌大叫:“哎,老弟,帮帮忙,帮帮忙,抓住这鸡!”

    慌乱之中,李金鳌只顾着躲了,压根没认出昌东这一行人来。

    昌东也没抓过鸡,一时间有点束手无策,叶流西刀都拔出来了,听说是抓,也有点无从下手,丁柳嫌鸡有味儿,躲在门边不出来,只肥唐手舞足蹈的,在屋顶上指挥高深:“那,就那,对,抓!”

    高深不愧是练过的,一击得中。

    五分钟后,门框边两只鸡,鲜明对比。

    镇山河安静地窝着,连绳都没系,表情淡定。

    镇四海两只鸡爪被缚,身子被裹得像个麻花,犹自不死心地蹦q,显然内心深处藏着桀骜不驯的灵魂。

    李金鳌满头大汗,一直在向高深道谢:“幸会幸会,真是巧了,又见到了……哎这鸡白眼狼,养不熟,我心说让它活动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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