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柴老爷子难得的大喝一声,“阿美说的好,都说好,不许哭,谁哭给我蹲厨房去吃饭!”
遥想他当年走,自家媳妇拖家带口领着两儿子,抱着仍在襁褓里的大女儿,那个自来刚强的女人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他走的时候都是哭着走的,以后每每想起来心里都跟泡在泪泡里一样,沉重苦涩。
有了柴老爷子的话,再加之吴青云一家子在,柴家人都止住了泪,气氛一时间倒是热络了起来。
吴青云那话茬算是岔过去了,顾静姝和顾琼玖两姐妹俱是松了口气,她们是好意来给大姐夫送行,可别好没落着,因为她们爹那张嘴再给柴家老两口都给整不高兴了。
柴老爷子和吴青云聚到一块儿没别的,你说你当年战场杀敌多勇猛,他说他几番科考落地老天无眼,双双聊天去了。
贵妃原意是让柴榕招呼陆铁牛,他们聊聊男人间的话题。
谁知柴榕自知分别近在眼前,竟是一步也不愿离开她,跟着她亦步亦趋。顾琼玖怀孕一个多月,身子还不稳,陆铁牛本就寸步不离,手上扶着,腿上恨不得都替她把路走了,只不过到底是在柴家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总盯着。如今一看柴榕那黏乎劲只比他更甚,陆铁牛便也掺和进来,好生生的顾家三姐妹私房话挤进俩男人,便私、密不到哪里去了。
“不是我说你,大姐夫,你家大姑奶奶做事也忒阴损了,坑谁还能把自家兄弟子侄全坑进去啊。”没长辈在,顾静姝便肆无忌惮起来,像个小辣椒。
“静姝,事情你还没了解清楚,怎能胡乱下评判?”顾琼玖瞥了妹妹一眼,心里虽是一样心思,可嘴上却谨慎的很。再怎么样人家一母姐弟,俗话说疏不间亲,有些话理是那么个理,话却不能说。
她们不常在眼前,万一因她们让人家两口子产生嫌隙却是不好。
“静姝说的是。”柴榕丝毫不以为意,他姐做的可比她们说的绝情多了。“我把陈虎腿打折了,现在坐牢呢。”
现在虽是大冬天,依然拦不住柴二嫂那张小碎嘴,基本头天发生的事不出三天全村儿的人也都知道了。不过顾家是个例外,柴顾两家虽为姻亲,到底顾家没有女人家主事,家里有吴青云个老鳏夫,柴二嫂再多嘴多舌却也不会跑去说三道四。以至于全村人上下皆知的一些消息,顾家反而是最后知晓的。
顾琼玖倒是有所耳闻,不过还没来得及和顾静姝相谈,便一起到了柴家。
说到柴银杏,贵妃才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她一边说顾静姝一边解气地直道活该。
而柴榕才买来的两个丫环春花和二妮在一旁也是头一回听到,二妮沉稳的性子倒没什么,春花却听的直诧舌,倒是没敢插话,可她那表情随着贵妃的话一会儿呲牙一会儿咧嘴,甚是狰狞。
不过春花站在贵妃身后,贵妃没看到,却让坐她对面的顾静姝看了个全程,噗哧一声就笑开了。一边笑还一边指着春花,愣是把春花笑毛了,涨的满脸通红。
“大姐,你这哪里买来的丫头,真逗嘿。”
贵妃瞟了柴榕一眼,“你姐夫给找来的,你别小瞧了她俩,都是有些功夫的。”
“为了保护你姐的。”柴榕道:“我走了之后,怕你姐要寂寞……你常去住住,陪陪你姐吧。”
顾静姝满意地看着柴榕,那表情不像小姨子看姐夫,倒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以前我只当大姐让你给糟蹋了,一辈子也就那么过了,没想到……你果然是好的,对我大姐也好”
“哪里。”柴榕坐贵妃身边眼里只有她,眼神就没离开过她身上。
本想着谦虚谦虚,可是让人听着却不像那么回事。
顾静姝:“……哪里?哪里都挺好的。”
她叹,到底是傻的有些年头,难免留些后遗症,和正常人好像还有点儿不大一样。好就好,哪有问哪里的?
说他好在胳膊肘往外,把他亲姐弄的家破人亡的这,好吗?
虽说柴银杏那纯粹是咎由自取……
420 鞠躬尽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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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柴榕一本正经地道:“我是在谦虚。”
话说的是谦虚,态度可没看出一点儿谦虚来。
顾静姝耸肩,他这姐夫原来傻乎乎的她还敢和他闹着玩儿,可恢复正常了之后,似乎就格外严肃,总是淡淡的一副表情,除了对着她大姐眼神看上去柔情似水,对旁人却都是吝啬得很,能一个字说的话绝不用两个字,十足的有气势。
她只不知这原是贵妃给柴榕支的招,省的他‘露’了怯。但柴榕的相貌俊朗不凡,他沉默起来俨然形象顿时就高冷了,倒让人不敢亲近,有种莫名的深不可测之感。
“你姐夫谦虚起来也是别具一格的。”贵妃笑,说着说着便说起邀请顾静姝去丁字巷长住。
丁字巷那里柴海棠和柴芳青甚至杏儿都住了很久,顾家她嫡亲的妹子却没住过,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我哪过得去啊。”顾静姝话是这么说,却并不在意。“我走了,爹咋办?”
“你今年……十四了吧?”贵妃道:“也是该相人家的时候了。”
“是啊,”顾琼玖附和,她当时是心里有陆铁牛,心想既然没可能就干脆不嫁所以才拖了几年,谁知陆铁牛心里也有她,这才落个完满的结局。
顾静姝却不一样,大齐‘女’子十四五岁成亲的都不在少数,更不要说定亲了。
“我听爹说,有不少人家上‘门’提亲了,可都让静姝给拒了。静姝,你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或者……你心里是有了哪个?你不妨说出来,姐姐们给你做主。”
顾静姝摇头,“我嫁了爹和弟弟咋整?过两年耀祖大一些再说。”
不得不说顾家这三个丫头倒是为了她们那不省心的爹鞠躬尽瘁。
“原本家里无以为继,总少不得咱们几个多担待些,只今时不同往日,姐姐情况大好,家里自有姐姐帮衬。话说,爹也守了娘那么些年,是不是时候……续个弦?”
“如此,爹有个人照顾,耀祖年纪也不小了,又有我们几个撑腰,不存在被后娘欺负。”
贵妃不是吴青云亲闺‘女’,所以对此事不甚在意,她不过是提出个构想,至少在她这个外人眼里,这是最经济实惠且符合所有人利益的了……只除了情感。
顾琼玖沉思半晌,率先点头。
“也是时候了,也不能让静姝你一个姑娘家什么都管,有个‘女’人在身边照顾,到底不一样。”她也是结了婚之后,才更有体会。‘女’儿再亲,到底不如身边人知冷知热,知情识趣。
“你二姐虽然比不上大姐富贵,可是生活无忧,银钱上也缺不着,有我和大姐一起帮衬着,爹和耀祖的日子也差不了,你就放心吧,小小年纪别‘操’心的跟个小‘妇’人似的,倒辜负了你这青‘春’年华。”
顾静姝一岁时顾阿丑就死了,她说不上有多少感情,只是看着吴青云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生活一应大小事连生计都还要‘女’儿‘操’心,她就对男人这种东西没抱什么希望。
“给爹续弦的事儿我没意见,但我的婚事……再说吧。”她含糊地拒绝,又觉得一家人没什么可隐瞒的。“我不想嫁!”
“哪有‘女’人不嫁人的?”顾琼玖斥道,浑然忘了她当初也是各种不想嫁做借口。
贵妃不以为意,“这世道你若不想嫁,难道要出家做姑子?你不过是没有看得上眼的男人,不若以后跟在我身边,多见见世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顾静姝本也知道自己的心意表明了,也不见得就得到两个姐姐的支持,没劈头盖脸一顿骂她都知足了。
“……我看隔壁吴婶子那个投靠她来的妹子不错,对咱爹好像‘挺’有好感。识得些字,倒把咱爹给夸的文采风流,不世出的人才,多年没出息全因这世道运气,咱爹竟引为知音,见了难得给人家个笑脸。”
顾琼玖搜索枯肠,好像的确有这么个人。“我听婆婆说过这人,好像‘性’子不错,逢人便带三分笑,虽说是投奔吴婶子来的,好像他男人死了给她留下些积蓄,倒不是寄人篱下。”
三姐妹聊的热火朝天,说来说去,越说越觉得有戏,吴青云浑然不觉地在前面和亲家公胡侃大山之时,他的后半生就被三个闺‘女’给拍板定下了。
贵妃不是原身,按说和顾家姐妹没什么亲缘关系,可是顾家两姐妹一个赛一个人聪明伶俐,贵妃和她们相处倒是轻松愉悦。
不过到底贵妃此次回桂‘花’村小住是因为柴榕即将远行,和他一起回来与父母家人告别,顾家姐妹不好常来常往,只第一天意思尽到便罢。
顾家人虽然走了,桂‘花’村其他村民早得着风声,左一‘波’右一‘波’就来送行了,都道柴家人缘好,每天竟是络绎不绝的客,你送块布,我送双鞋,有送腌菜和猪‘肉’的,柴榕临走生生感受了一‘波’桂‘花’村的热情。
直到最后一天,送走最后一‘波’客,柴老太太才叹了口气。
一大早就开始撵人了:“明天就要走了吧?一会儿就走吧,小俩口好好谈谈心。我就不去送了,省得见了也是伤心……四郎,你好好的,娘等你回来!”
柴榕扑通一声跪下,一个头磕地上。
“儿子不孝——”
“我儿子孝顺,娘知道。”
“娘,你等儿子,儿子必定光宗耀祖——”
“娘不求你光宗耀祖,你平平安安回来就成了。”柴老太太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你想说啥,儿子?”
她这到底是让他说,还是不让他说的节奏呢?
柴榕又想哭又想笑,这些年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给家里人添了多少麻烦,现在好不容易清醒了,却又要远走。
他想要变得强大,更强大!
“没什么说的就走吧,”柴老爷子一脚踢柴榕屁股上,“你小子,要给你老子争气!”
“是,绝不辜负爹的声名!”
“二弟啊,”柴老二本也想过把哥哥的瘾,照着屁股也来一脚,可是脚还没等抬起来,就看见柴榕起身,目光如炬,顿时他自己就萎了:
“……保重。”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家里都指你呢——”
“哈哈哈哈哈,你要当个官儿,哥哥这辈子死都瞑目了!”
柴老爷子:……
特么死小子,抢他台词啊!
421 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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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算是真正的告别了,再相见那可真叫是不知几时,全听老天爷安排。
柴老爷子嘴上说不许哭,可连他都红了眼眶,一家子又有几个能忍住?拖到最后,一个告别生生用了一个时辰才走出屋子。
柴榕第二天便要离开,柴老太太心想着不能让儿媳妇守着空荡荡的屋子,柴海棠和柴芳青以往便隔三岔五过去常住,这一回便也让她二人跟了去。
和贵妃一行人一同离开的还有柴双,黑黑胖胖的身子被柴大嫂抱着,好不容易撒开了手,蹭的他前襟全是鼻涕眼泪。他小小年纪倒是硬气,一个眼泪疙瘩都没掉,呲个大白牙笑的没心没肺,临走还笑他娘给他丢人。
贵妃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赞,有几分男子汉气概。
谁知柴双进到车时眼眶就开始发红,嘴唇抿的紧紧的,直到马车走远了他也不绷着了,嗷的一声就哭开了,那眼泪疙瘩只比柴大嫂多,不比她少。鼻涕眼泪齐飞,哭的那叫一个惨。
“……三、三哥?”柴双一哭倒把柴芳青的眼泪给吓回去了。
想说什么,让柴海棠一个眼神给挡回去了。
贵妃和木墩儿面面相觑,这孩子心事倒重,在人前不显,怕家里人担心,这会儿看不着他爹娘就再也憋不住了。
只是这哭的撕心裂肺的架式,只怕劝他什么又都听不进去。
“好了。”柴榕可不管那些,皱着眉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给我憋回去。”
“爹,”木墩儿小声提醒。“他还是个孩子……”
“他都十五了!”柴榕眼刀一扔,就见柴双一吸鼻子,倏地流一半的流涕就让他给吸回去了。只是脸上还有早先的鼻涕眼泪,看上去竟是狼狈不堪。
十五岁……在他们那年代才上高中啊,可不就是个孩子,木墩儿心想。虽说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出去闯荡,打工赚钱养活自己了。
可是上战场却不一样,那是九死一生的,哭一哭也是正常的吧。
只不过柴榕操练木墩儿的后遗症,让后者心有余悸,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能不犯话就不犯话,生怕把他好为人师那股劲头儿给勾起来。
“我不是孩子!”柴双抽抽嗒嗒地,袖子刷地往脸上一抹,鼻涕连着衣袖抻出二尺来长的距离,“我不哭!”
噗!
好吧,木墩儿及时捂住了嘴,真是条汉子,鼻涕抻的都比别人家孩子长!
“少小离家,难免的。”贵妃安慰柴双,“你做的很好,婶婶从来不知道阿双这么懂事……”
柴双手忙脚乱地擦拭被他抹了半脸的鼻涕,冷不防让贵妃这么一夸,黑黑的脸都涨成了紫茄子色儿,一条胳膊横在半空,那模样恁地逗人。
“三哥,你赶紧擦擦脸吧,好丑唉呀,又流出来了。”
柴芳青第一个忍不住笑了,紧接着一车人都哄堂大笑起来,于是柴双的脸又紫了一个崭新的层次。车里却让这样一闹一扫方才的压抑,顿时就欢快起来,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言说的都是鸡零狗碎,柴芳青充分展现了有一个八卦之魂的娘亲的好处,四处搜罗来的东家长西家短成了主题,一路玩笑着就回了丁字巷。
隔一天柴榕便要远行,柴海棠等人便是再没眼力价也不至这时候凑上前去,下了车,贵妃和柴榕便相携回了房间。
贵妃前世养成的习性,贯好享受的。以前没钱倒也罢了,如今她不差钱,也不学那勤俭之家省着煤炭用。在丁字巷,不论她在不在家,炭火都是一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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