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意思,仍留原职之用。唯有被杀的赵诚巡抚一职承平帝派了隔壁明德府的巡抚李顺开兼任。
等李顺开快马加鞭一路赶到明阳城,柴榕和骆易便清点兵将,准备开拔。
明阳府那几百号子的叛王亲眷仆人,骆易全都给分车装箱押了起来。除了秦王府的主了,其他都是十几个人一车,真正令他们挠头的却是秦王世子妃
她疯了,抱着个死透了的孩子说什么也不撒手。
骆易不禁连连摇头,这位他虽不熟,可他姐姐骆氏与这位家世相当,年纪相仿,自小素有往来。骆家先祖是武将打天下,骨子里就有种粗犷爽利,骆氏虽自幼习文,可是性情却明朗,不似其他文臣家的闺女娇柔。
骆氏嘴上不说,可是等闲却不愿与一般姑娘玩到一处。她显得粗鲁,而她们则又像酸腐。
后来嫁予秦王世子的王氏是少有的几个骆氏会邀到家里玩的小伙伴,王氏说话总是恰到好处,不显得高傲,也不像其他人一样说声似是而非故作高深的话。
骆易记得自家姐姐曾说过一句话,那是在她们几个平日相近的闺中密友还未有成亲之前说的
王氏生就是为了嫁进皇家。
倒不是她家人攀附权贵,想靠结亲巩固家族,而是像她那样进度有度,宠辱不惊,又治家极有手段的姑娘向来是皇家长辈们所喜爱。
果然,秦王替嫡子求娶了王氏。
而意料之外,太祖大去之前为皇太孙,也就是现今的承平帝定下了骆氏。
两姝并入皇家。
如今,骆氏贵为皇后,而王氏……不仅沦为阶下囚,而且疯了!
这如何不令人唏嘘?
只是唏嘘归唏嘘,毕竟他们立场不同,骆易能做的也不过是将她那辆囚车换成了较宽敞的大马车,铺上的被褥皆是新的。
整装待发。
一天之后,骆易和柴榕被分得七零八落,仅余下的四百来人在雄县外与秦王大军相遇。
秦王围攻雄县十数日,梅政就是坚守不出,把秦王气的天天让人在城前骂阵,梅政也是有那股子拗劲儿,充耳不闻,挂上免战牌说不摘就不摘。
把个秦王气的都没了脾气。
这一日正是例行骂完战,撤军回营,骆易和柴榕明晃晃地拉着稀稀拉拉四百来人连躲也不躲径直就和秦王对上了。
他们人少,可是刀可不少,刀尖都横在秦王妃和秦王世子的脖子上。
骆易想的明白,我人没你多,可是至少给他们脖子划上一刀,再逃命的时间还是有的。
而柴榕想的就更简单了,逃他是不会逃的,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还赚一个。他的问题是,先杀手秦王,还是手里这俩人质。
算了,柴榕叹息,将刀尖对准了秦王。
他还是不和女人还有手下败将较劲了,来点儿有难度的吧。
541 给个话
倒不是柴榕和骆易自信心爆棚,以为取得了明阳城的胜利,自己就所向披靡连秦王的十万大军都不放在眼里。主要是秦王号称十万大军,即便有吹嘘夸大的成份,最少五六万人还是有的,再加上承平帝派给梅政的实打实的三十万人,哪怕被梅政兵分三路驻守,雄县这里至少也有十万,两军加起来这规模简直堪比人海。
承平帝美其名曰两军会合,不过说出去好听,其实就是让柴榕二人跑出去拉私活的赶紧归队。
一个二十九万九千多,还有一个四五百人,叫什么会合?
贵妃和赵平可以绕路走,可柴榕他们目标就是战场,没的可绕。偏偏给梅政送去的信也不知道他收没收到,不派援军来接他们也就罢了,他们这边大喇喇地拉着人质出场,好歹打开城门,派人来接应一下啊。他们走了九十九步,梅政总不会一步都不想走吧?
骆易气急败坏。
他倒是不怕上阵杀敌,虽说人数相差太悬殊,可是他们已经兵临城下了,梅政还是龟缩不出,就有些太过份了。
还什么常胜将军,他以前遇到的赶情都是急性子,等不急他从龟壳里出来,扯队伍去打别地儿去了,所以给他留下个什么常胜将军吧?
有这么打仗的?
他娘的,他有心越过秦王替他们去城底下骂了,可是距离实在太远,把喉咙扯破了也不一定能传到城里,这才是最可气的。
“叛王,快出来受死!”
骂梅政他听不到,骂秦王总行了吧?
骂人还得面对面才爽,不然越骂越是自己生气。
骆易挥刀直指秦王妃所在的囚车:“叛王,明阳城已经被我等攻破,你一家老小尽皆在此,你若是个汉子,就自己出来受死。否则,你们一家子也是阴谋造反,也是要死的,不如我现在就送他们一程,先你一步了!”
秦王妃自嫁入秦王府就被秦王捧手心,说话大声一点儿都怕吓着,真真是当成个宝儿。可这些天秦王府被抄,自己沦为阶下囚,她整个儿心力交瘁。这时骆易的刀这么一指,就把她给吓哭了。
只不过不像以往奴仆前呼后拥,妆容精致,哪怕哭起来都是梨花带雨。
她在囚车里关了三四天赶路,风吹日晒,别说有人伺候梳洗,吃喝拉撒都在囚车里,蓬头垢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如今再这么一哭,简直有点儿惨不忍睹。
“王爷,救命啊!王爷!你快……”
快点儿救她么,还是快点儿投降?
快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就想快点儿脱离这种困境,恨不得这就是场梦,噩梦赶快醒了,她就还是锦衣玉食,一呼百应的秦王妃。
好好的王爷不做,为什么要造反?
当皇帝有什么好,三宫六院这还是成功了,不成功就得像现在他们这样,被人关进囚车里!
秦王妃心里埋怨秦王,与她同床共枕这么些年,以前就听他嘴上说说皇帝这个他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一直以来,她以为他就是说说,谁知道不声不响的就造反了。她确切的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秦王领兵造反她都是听下面的人议论她才听说,吓的她每天吃斋念佛,就想保佑他们一家子平安。
谁知道吃斋念佛并没有用,转眼就被人家攻陷了明阳城,将他们秦王府上上四五百口人全给抓起来了。
今天一言不和她就可能身首异处了。
她不想死,她长这么美,谁知道还有没有下辈子,下辈子还会不会这么美?
秦王妃越想越伤心,眼泪鼻涕横飞,再没半点儿曾经雍容华贵的风采。
赵嘉不远处看着自己个儿亲娘,却是欲哭无泪。
一念之差,他们一家子就沦落到这地步,男人们倒也罢了,可怜秦王府里两个当家的女人,一个吓的每天只知道哭,只知道怨。另一个疯了……
他也是隐隐听到士兵们说的,具体怎样,他也不清楚。
王玉娘一直关在马车里,进出都有她带来的嬷嬷服侍,这在秦王府被抓的人里面待遇是相当之高。初时赵嘉以为是定国公的面子,安陆侯是与定国公有交情,才如此礼遇他的嫡女。
后来还是骆嬷嬷哭天抹泪的从马车里出来,被他看见,她遥遥地对他说,小公子没了,世子妃也疯了,他才知道。
可是,究竟世子是怎么没的,世子妃又如何疯了,他根本还是不知道。
当日骆易领兵攻打明阳城,他再无心与柴家老头儿交易,往柴府外走那一刻,其实他心里就已经放弃了这个孩子……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可以为了这个孩子放弃顾洵美,放弃拿住柴榕的人质,可是自己个儿亲爹还在外打仗,他们还有未完成的宏图霸业,他不能为了个孩子就放弃抵抗……
那时他往外走,身后打杀声一片,他完全没有印象当时还听没听到哭声。
他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怎么死的?
柴老爷子杀了他吗?
还是小孩子不堪波折,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赵嘉心里已经凉透了,说不清是为了不知何时死去的儿子,还是为了当时已经放弃了这个孩子的自己。
如今,她娘又在哭。
这是他的错么……
或许他不该自视甚高,妄想企图皇位。是不是自小没有这样的野心,他们安安心心当个任皇帝宰割的王爷,就是对的?
“叛王!”骆易大叫,声音都喊劈叉了。“你来啊,到底是战是降,能给个话吗?!”
特么,这么半天,他刀举的累啊!他这刀也是有份量的,好吗?!
秦王每日骂战数万人的声势,这么些人全都跟在他身后,他被秦王府的暗卫重重保护在前队的正中间,耳朵还行,能听到骂战这样的事从自己的身上转移到对面来的几百来人,可是眼睛却有些花了,看不大清楚囚车里哭天抹泪,跟个要饭婆子似的秦王妃。
“那是……谁啊?”秦王眯起眼,身子在马上往前倾企图看清楚。
542 坚持不下
秦王与明阳城的联系并不紧密,除了开始时秋风扫落叶般的攻下几座城池,往来互通消息,之后便遇到梅政这只缩头乌龟,倒是零星打了几场小仗,可是大仗一场没打,生生被耗在此处。
他有心绕过此处再图他地,可是只怕他那边绕过去,梅政这边追过来,两边给他来个夹击,他就是自寻死路了。
梅政必须攻克!
这只龟壳他必要给他撬开。
秦王一心在雄县这里,一时间倒没和明阳城那边互通有无。直到四五天过后,秦王才觉出不妙。这时梅政派来特使,直称明阳城已破,劝他投降。并且口口声声称秦王妃及世子,秦王府上下几百号子人尽皆被俘。
如果说之前联系断了,秦王还有些犹豫,那么使臣这么一说,他反而不信了。
年轻的时候他随着太祖东征西讨打仗,开国之后也没少镇边打仗,战场上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无所不用其极。像这种诈,他以前用过不像六七十遍,打仗嘛,信了他就输了。
他起兵口号就是勤王,是火中取栗的事,王师本来人多势重。他打的就是个势,朝廷虽说西边刚赢了,到底损兵折将不在少数,又是地震,又是民、暴,正是造势的良机,所以他此时不过是顺势而为。
而秦王出战以来所向披靡,不过攻下两座城池,其他就望风而逃,这让他的心态立马就膨胀了,认定自己是天命所归。无奈就是遇到了梅政这个王八壳而已。
梅政他以前就打过交道,过于谨慎,过于守成,不是大将才。
不过是几场守势守住了,真正打仗厉害的战死的战死,没战死的也让自己个儿老爹给卸磨杀驴弄死了,就剩下这么个梅政。山中无老虎,猴子才称了大王。
他根本不把梅政放在眼里。
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和梅政对上霸堪比啃了个茅坑里的硬石头。又臭又难啃,啃着还直泛恶心。
好!
他不是缩乌龟壳里不出来吗?他就看看梅政能躲多久,三十万大军粮草总有吃过用尽的时候,到时看他怎么办?
吃人肉兴许还能再挺个三五个月!
否则,他这几万人就啥也不干,专抢他粮草,把他吃的全抢光吃光再吃光,他就不信这老乌龟还能继续缩龟壳里!
秦王虽说做了持久战的打算,可是到底心里憋着口气,天天出来骂人来解腻。
却不曾想今日遇到这几百号子人也敢跟他对上,秦王吃惊了,要不是听对面喊手上有人质,他早一声令下几万人吐口吐沫也给他们淹死。
可是……这人质都是啥人?
一个个蓬头垢面,连点子精气神也没有,哪里像是他美若天仙的媳妇,和风光霁月的儿子?还有后面一车车的都是谁?随便抓来哪里的乞丐,哭的那叫一个凄凄惨惨?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举国治丧呢。
都谁?
旁边的部将听了心里泛嘀咕,不知秦王是真看不着认不出,还是装不知道,媳妇孩子都不想认,一心成就大业啊。
他该回答就是个问题了。
“回王爷,”他沉吟半晌,“对面说是王妃和世子。”
秦王横了他一眼,“我当然听到了,问题是到底是不是。”
“那王爷……”
您想他们是不是呢?
部将想问,可是一看秦王那张老脸如霜,老眼如鹰就不敢话说的这么明目张胆。“要不要叫他们上前来,咱们仔细……认认?”
秦王暗地里长叹,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应该是真的。
战场就是杀场,他们敢在这种地方做鬼,那是拿几百人的性命当儿戏,而且是他们没有任何收益的游戏,纯粹送上来给他们磨刀的。
……
另一边,梅政听闻疑似安陆侯前来会合,就连忙带兵赶往城楼之上,然后就见人数悬殊的两军对峙,谁也没有进攻的意思
主要是秦王这边没进攻的意思,几万人齐刷刷地站那儿跟杵了几万根儿木头柱子似的,连队形都没乱。
“秦王治军是有一套。”他感慨。
所以,这次皇帝小舅子算是歪打正着立了大功,不然……他可没十足的把握赢得了这位。
“咱们,是下还是不下啊?”皇帝派来的监军诚恳地问道。
下面一个是皇帝的小舅子,一个是皇帝的叔叔,他们望着两大皇亲国戚的战争,真真是左右为难。皇帝小舅子奉的是皇命,又立下了不世奇功,出点儿差错谁也承担不起。更不要说人家奉皇命前来会合,他们却在城楼看热闹,连城门都没开。
找死不是这么找的,在京城里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承平帝偏心他那小舅子都快歪到胳膊窝了。
梅政咬牙:“下肯定是得下!”
就看是啥时候下!
“不是说好的在外十里坡会合,明天我去接,怎么他们自己就带着人跑来了”他有心骂这俩人作天作地,可一想到承平帝视若眼珠子的小舅子,就把怪责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
梅政一肚子官司,却哪里知道派出去送信的将士尽数让秦王给抓了回去,信却在还未被逮之前就让送信的给嚼吧咽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