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早年守寡,就荣显这么一个儿子,儿子当兵以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刀剑无眼,谁知道凶险藏在何处?况且儿子虽是为国出力,为君效命,但手上毕竟是沾了血,杀戮太多。
胡氏为了能帮儿子洗刷一下身上的罪孽,开始研究佛法,吃斋念佛,特别的虔诚。
人老了,心也就软的厉害,老夫人吃了近三十年的斋,最这几年的礼佛之心越来越虔诚,没少施粥赠药,舍粮散钱,到寺庙拜神,添香油。
眼下听了周佳瑶的话,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来,也对周佳瑶的印象好了不少,能求天下平安的都是有大智慧的。这孩子心善啊!
正在这时,杜嬷嬷回来了。
见到屋里多了人的时候,还微微吃了一惊,等知道缘由后,也不由得想,这或许就是好人有好报吧!
没想到夫人一时动了善念,竟然也结了如此善缘,真是菩萨保佑。
说了半天话,胡氏也乏了。
周佳瑶正好要去拜佛,就跟胡氏告辞。
“老夫人才刚好,理当歇歇再走,此处清净,老夫人多留一会儿,用了斋饭再回府,也使得。”
胡氏点了点头,颇为慈爱的道:“好了,你去吧!佛祖那里耽误不得!好孩子,快去吧!”
周佳瑶行了礼,这才带着人离开了禅房。
“段氏,你差人打探一下,胡老夫人是怎么回事!”老夫人身边没跟着几个人,以她的身份,若是要上香,寺里哪能不给安排禅房呢!
段氏连忙应了。
周佳瑶带着人,去了正殿。
正殿面阔三间,黄色的琉璃瓦,檐下有五彩斗拱,门额前挂大匾,两侧有楹联。进了殿内,只见正殿上方挂着匾额,得大自在。
那尊大佛侧卧在榻上,头朝西,脚朝东,面朝南方,双目微阖。神态安详自若,体态均匀,衣褶流畅。
大佛右臂弯曲,右手托头,左臂伸直,指掐吉祥印。
周佳瑶见了,当真觉得,这铜佛也是有生命的。它的神态那么安神,仿佛真的是超凡脱俗,得了大自在一样。
佛前的香案上,有两只三足青铜香炉。
已经有大师等在那里了。
那老僧年纪有点大,看着却不像住持,不过周佳瑶也不在意这些,当下朝老僧微微欠身,然后跪在了下面的蒲团上,接过杜嬷嬷递过来的三根香,双手合十,仰望着那尊大佛。
真到了这里,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知道自己好像有一肚子话说。
杜嬷嬷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轻轻上前,提醒了一句。
周佳瑶便闭上了双目,默默在心中念着,佛祖啊,若你能听到小女的呼唤,请保佑世子平平安安的归来吧!
她反复念了几次,也不知道这样毫无顾忌的向佛祖祈求,是对还是错。
但是她希望,自己能替云霆霄求一份平安来。
他才二十几岁,可是经历的事情,怕是别人一生都未必有机会经历的。
只愿他们余下的日子,能平平安安。
周佳瑶持香叩拜。
杜嬷嬷将她的香插到前面的香炉之中。
第六百八十七章
等周佳瑶出了正殿,桃儿便问她:“夫人,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请大师帮您解解梦,又或是求上一签,问个平安?”
周佳瑶听了这话,笑笑,却没有为她解惑。
听杜嬷嬷讲,这卧佛寺的签是极为灵验的。她原本也存了几分求一支签问问吉凶的心思,但是在正殿上完香,捐完香油钱以后,她便改了主意。
那老僧见她出手阔绰,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祥,一双眼睛好像能看透这世间所有的疾苦似的,说起话来也越来越云里来,雾里去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周佳瑶从那一刻起,便歇了问签的心思。
她不否认这世界上有得道高僧,也不否认这世上有潜心研习佛法的僧人。但也有借着佛祖之名敛财的僧人,也不防有恶僧。
他们端着一副慈悲面孔,心肠如何却是一言难尽。
那些出手大方的香客,在这些僧人眼里,就像是散财的童子似的。面对这些散财童子,那些僧人哪儿有一句真话?要么就说一些你想听的话,要么就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神神叨叨的,就算是有签文在前,解出来的怕也是揣测人心话。
信与不信,都是一念之间。
既是已经为世子祈福了,那又何其再执着求签之事。
“夫人,寺里风景倒是好,可是人太多了,咱们还是回去吧!”桃儿觉得有些不自在,虽然说上香的人多以女眷为主,但庙里毕竟人多口杂,万一冲撞了,就不好了。
周佳瑶四下瞧了瞧,道:“再等等。”她让段氏去打听胡氏她们这一行人的行程,就是觉得今天胡老夫人似乎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按道理说,以老夫人如今的身份,哪个敢怠慢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佳瑶就是觉得老夫人似乎是受了委屈。
正在这时,段氏步履匆匆的赶了回来。
“夫人!”她也顾不上擦额头上的汗,连忙蹲下身子给周佳瑶行了一个万福。
周佳瑶眼睛一亮,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主仆二行人绕到北边偏殿后面,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说话。
“打听清楚了没有?”
段氏点了点头,轻声禀道:“听闻老夫人今天出来,并不是来上香的,而是来见亲戚的。好像是背着忠勇伯的意思,没带护卫,只带了几个近身侍候的。”
老夫人身边只跟着几个婆子,连个护卫都没有,也太不寻常了。
“见亲戚?见的是哪里的亲戚?可见着了?”早年前有传闻,说是忠勇伯还没富贵起来的时候,乡里的亲戚们非常不待见他们母子,怕这对孤儿寡妇的赖上他们,所以都是断了亲的。
忠勇伯刚刚受封的时候,也有好多当年的亲眷找上门来,可惜当年他们无情无义,不顾这对母子的死活,如今人家又凭什么顾念他们?
荣显就是个大老粗,骨子里最重义字,对这种上门打秋风的人,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
当初还曾传出荣显忘本的话来,哪知荣显根本不理会流言,还上了折子自辩。
圣上对荣显这样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纯臣很是爱护,哪里会许人传他的闲话?一番斥责下来,谣言自破。
这事些,还是周佳瑶从宋氏那里听来的。
按着当时事情的发展来推断,荣显和胡氏应该不会再与那些昔日的亲戚来往了才是。
难不成是忠勇伯夫人娘家那边的亲戚?
段氏摇了摇头,声音不自觉的又低了两分:“没打听出来!不过,奴婢听闻,老夫人似乎被气得不轻,原本是没想往卧佛寺来的,因为老夫人上香都是去相国寺或者云慈寺,今儿是被气得发了病,才不得已来了卧佛寺。”
“奴婢还瞧见,老夫人坐的马车,车轮上都是黄泥,应该是去了庄了上。”
周佳瑶点了点头,“走吧,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胡老夫人与自己的巧遇不是被有心人特意安排的,那便好了。
主仆一行人,回到了之前的厢房。
这会儿胡氏似乎已经缓过乏来了,面色比之前强了不少。看样子是歇了一会儿,人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但是衣裳有些皱,想来是出来的匆忙,并没有带替换的衣裳。
周佳瑶一进门,忠勇伯家的下人就连忙屈了屈膝,脸上一副感激万分的模样。
说起来,今天这事儿,还真是多亏了云国公世子夫人。
出门时太过匆忙,也没把平时要用的东西带齐,半路上老夫人气急了发了病,却四下没有找到水。
好在离卧佛寺近,车夫拼命的赶车,总算是没耽误时间。
以老夫人的身份,总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喂药的,若非世子夫人心善,不怕被过了病气,只怕老夫人今天就要闹出个好歹来了。
“好孩子,快过来!”胡氏朝着周佳瑶招了招手。
以胡氏今天的身份,跟周佳瑶摆个长辈的款,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老夫人出身微寒,一向不怎么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但是她接人待物最是和善不过,一点架子也没有。
周佳瑶福了福身,坐到了胡氏身边。
胡氏慈爱的看了她两眼,“要说这人和人啊,真就是讲个缘分!今天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交待了。”
“老夫人吉人天相,哪里就有您说的这般严重了!晚辈瞧着,您气色极好。听闻夫人茹素多年,可是您面色红润,跟那些吃了几天素,脸色就灰扑扑的人可不一样!”
立在胡氏身后的管事妈妈听了这话,不由得暗赞了一声!难怪都传这位被周尚书认回去的孙女,是个长了玲珑心肝之人,在家里备受宠爱,现在看,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这孩子,真是会说话。”胡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暗了几分,不过很快就重新换上了一副慈祥模样。
胡氏将手上的一只水头十足的宽面白玉镯子撸了下来,抓着周佳瑶的手就要往上套。
周佳瑶被吓了一跳,她平时不愿与陌生人亲近。这位老夫人虽然面慈,但是二人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况且胡氏递过来的那个镯子,一看就不是凡品,她无功不受禄,哪里敢要了。
“老夫人,使不得。”周佳瑶怕自己的反应太大,会伤了人心,当下轻声道:“晚辈不过是举手之投,为的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罢了,怎么能受老夫人如此重礼?如此一来,倒显得晚辈的仗义之举是另有所图了。”
胡氏笑着抓过周佳瑶的手,将那只镯子给她带上。
“你自是以晚辈自称,想来也是将我当成长辈了。长者赐,不可辞。”胡氏的手有些粗糙,手上还有老茧,与那些保养得宜的老封君完全不同。胡氏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周佳瑶还能说什么。
只得起身,郑重的给胡氏道谢。
胡氏笑眯眯的点头,才道:“打扰你多时了,老身也要告辞了!等你的身子养好一些,我差人去国公府接你,让你瞧瞧老身的菜园子。那里的菜啊,都是我亲手种的,也让你尝尝鲜。”
周佳瑶无法想象,胡氏已经是诰命夫人了,又是这把年纪,居然还会劳作。
难怪胡氏的手,会那样粗糙。
“是,老夫人若不嫌弃晚辈呱噪,定当过府叨扰。”
胡氏笑着点了点头,招手让身边的婆子扶她下了炕。
这会儿,屋里没有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先前的防备之心已经撤去。胡氏身份贵重,却不端架子,是位和蔼可亲的老夫人,大伙对她的态度自然恭敬有加。
“好好!”胡氏点了点头,示意婆子们扶着她往外走。
周佳瑶自然相送。
胡氏摆了摆手,“你身子弱,好好休息,莫送。”胡氏在汴京城待了快三十年,一口官话说得很是地道,只是有时候,还是会不自觉的带一些乡音。
周佳瑶想了想,就止住了步子。
胡氏本质淳朴,不像是说场面话的那种人。老太太前半生坎坷,又见人性薄凉,怕是最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
胡氏见她不做作,也没像别人那样,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就巴巴的奉承着,心里舒服,不住的点头,这才走了。
送走了胡氏,周佳瑶乏的厉害,干脆让人收拾了一下,便躺下小憩片刻。
到了饭点,卧佛寺的人差人送来了斋饭。
大相国寺和慈云寺的斋饭,才是出了名的好吃,因招待的都是皇亲国戚,故而卖相,味道都是上乘。
相比之下,卧佛寺的斋饭就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周佳瑶动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但铺张浪费这种事情发生在寺庙里,显得有点过分。周佳瑶只得将饭菜赏了下人,自己只捧着一碗素汤。
“夫人,是这汤有什么不对吗?”红衣觉得周佳瑶捧着汤碗沉思的模样有些怪异,暗想着这汤里不会是加了什么料吧?遂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周佳瑶摇了摇头,捧着碗将那汤‘喝’了。
稍时,周佳瑶便吩咐人收拾一番,准备打道回府。
杜嬷嬷直到这时,方才松了一口气,毕竟一切都很顺利,中间虽然出了一个小插曲,但却不是什么坏事。
等周佳瑶上了马车,脸色便沉了下来。
她能感觉到,一直有一道视线,在暗处观察着她。
自己上车时,那道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特别长。
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可是他在汤里动了手脚?
周佳瑶一路的神色都不好看,红衣和桃儿见了,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十分担忧。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等回了城,周佳瑶便吩咐马车从郡主府的侧门进府。
下车时,她依然察觉到了一股非常微弱的视线,在她身上定格,只是很快,那视线就消失不见了。
周佳瑶带着满腹的疑问回了正厅,也不管下人们如何安置,忙碌,自己便先行去了净室,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出来。
周佳瑶喝了两口水,吩咐段氏道:“等国公爷下衙回来,你去跟国公爷禀报一声,不要说忠勇伯府老夫人的事情。”
段氏点了点头。
周佳瑶推脱自己累了,便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下去,自己回内室躺着去了。
周佳瑶迫不及待的进了仙府小筑,红毛照旧第一时间来迎接她,只是红毛嘴里,叼着一只模样奇怪的虫子,不过指甲盖大小,长得白白胖胖的,头上还有角。
“红毛,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回主人的话,这是蛊虫。”
蛊虫?
这种事情,她只在电视剧里瞧见过!
传说苗疆一带,有苗人擅蛊,可以利用这种东西,控制人,害人,甚至是救人!
周佳瑶不会那么天真,以为这个蛊虫对自己有益。要知道当时红毛的声音,可是惊恐至极。
“这是什么蛊虫,你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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