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奔跑!
他已经是大人,他怎么会不知道母亲就快走了,他怎么会不知道母亲只求临死一面?!
瘦弱的少年精疲力尽地摔倒在门外,十数米之遥的地方,一辆加长林肯正开进铁门。也许因为有点气闷,车窗开着,路灯照耀下,他看见副驾上坐了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妇人。
他猜到那是谁,他想要大声地喊,但是声音出了喉,却化成病猫般的轻嘶。车上的人似乎听到声响,但她只是侧过头在黑暗里张望了一下,车子并未做停留,径直开进去,随着车子消失眼帘,铁门再次落下。
那一刻夏沐声知道,这道门从未对他开启,而他心里的那道门也从此关闭。
他踉踉跄跄地往回走,他还在考虑要怎么回复母亲,他编了好大一篇的故事要同她从头说起,他想无论如何至少让她安心地去——谁知,他根本没有把故事说出来的机会。
原来母亲支开他的另一个原因,是不想让他亲眼看她咽气!可是母亲,你怎么可以!
夏沐声呆呆地站在房门边,床上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还在沉睡,茵茵很快就哭着醒过来,可是母亲再也不可能睁眼了。(未完待续。)
第三零三章 徐杨丽泰
夏沐声一滴眼泪都没掉地办完母亲的后事。
茵茵哭滴滴地拉着他的衣角跟在他后面,他没有说什么妈妈去了天上、去了你到不了的地方之类的鬼话,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妈妈死了,她的身体会被烧成灰埋在土里,他们永远都再见不到她,但是不要紧,只要有哥哥在,茵茵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
兄妹俩是怎么相互拉扯着就长大了呢?徐若茵拉着他衣角拉了这么多年,突然就释放出巨大的能量;而他自己,则是顺理成章地学会了假面而强势地生存。
当年徐杨丽泰微侧的脸,于夏沐声却是正面。
他避而远之许多年。但当年不太亮的灯光下,那张年轻时无比华丽、年老也不减风韵的脸,其实深深地刻在脑海中,以至于如今隔着硕大的屏风,他突然间便想到那夜的种种,他刻意封存的种种。
那位老太太居然还假作亲昵地说什么“连奶奶的面都不想见吗”?这种豪门里的老人家,她到底当自己是什么?生杀予夺的上帝吗?她竟以为他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夏沐声并没有走到屏风里的意思,他冷冷地道:“首先我并没有奶奶,其次,我确实不想见你。”
“但你不是来了吗?”屏风里头的徐杨丽泰问。
夏沐声的确来了,事实上,他本可以拒绝进屋,他毕竟不再是那个瘦弱的少年。没有人可以轻易地把他拖去哪里。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进来,也许,是想问个究竟。倒不是想要见徐杨丽泰。于是他实话实话:“我虽来了,却不是为了来见你。”
他停了一停:“难道不是你想见我吗?”
今天的一切透着诡异。从他拿到兰斯诚的邀请函开始,应该就进入了她设下的圈套;邀请函的聊聊数语吸引他来到京都,然后黎南桥挑了个好时间“偶见”他,他几乎是被挟持而来。能一步一步设计的这些的人,必须对他的性格有相当的了解,他有点好奇。这个人是谁。
屏风那边一片静谧,就像是徐杨丽泰突然消失了一样。
夏沐声振振衣衫,打算离开。对方既然没对话的意思,他也不必多留。
在离开之前,他多看了屏风一眼。就因这一眼,他无法轻易脱身。因为屏风边上。徐杨丽泰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
同记忆中的那个华丽而风韵犹存的脸几乎无甚差别,只不过头发全白且多了几道再无法掩饰的皱纹,徐杨丽泰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位七十五岁的老太太。她的银发一丝不乱、服服贴贴地盘在脑后,身穿深紫祥云暗纹丝绒长旗袍,身材依然很好,面上水波不兴,她悄然地站在那里,自然便有一种旁人无法忽略的气场。
夏沐声傲然直视。毫不闪躲,徐杨丽泰却是目光慈和:“对。的确是我想见你。”
人越老,就越是盼着身后有托,自她记起有夏沐声兄妹存在的这两三年,徐杨丽泰没少派人搜罗他俩的信息,而今孙子就站在面前,仪表堂堂、一脸傲气,看上去竟如自己年轻时的翻版,比那不成气候的儿子还要可喜。所以夏沐声的冷冰冰,她是不怒反爱,如果夏沐声急着贴过来,她反倒要思量思量了。
夏沐声对徐杨丽泰的示好一阵恶寒,他对继续呆着已无兴趣:“我尊重你是老人家,想见一面就见一面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但愿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后会无期。”
原话是“尊重老人家”,语气上可没半点“尊重”,甚至说的都是决绝的话语,徐杨丽泰脸色微变,强强压住不快:“我这里刚泡了一盏茶,你过来陪我喝完,再走不迟。”
夏沐声脸上的冰一点都没化:“我看,没这个必要吧?你老人家的高档茶,我享受不起,也实在没什么兴趣。”说罢,当真转了身。
“我很喜欢茵茵。”徐杨丽泰突然说道,她的语调依旧平和慈祥,仿佛并不是在拿他的七寸威胁他。
夏沐声没回答,徐若茵已同他说明一切,她的实际行动表明了她的选择,那还有什么可多说的?见他依然想走,徐杨丽泰又说:“我拨给她五千万,希望她能把‘月曜’带起来。”
夏沐声一怔,这件事,他从未听徐若茵提过!
徐杨丽泰显然很满意他反应:“怎么,茵茵没告诉你吗?”
夏沐声转回身:“你到底什么意思?如果旧事重提,趁早死了这条心。我早就给过你答案,我自姓夏,和你们姓徐的没半毛钱关系。”他冷笑了一声:“对了,你想要有关系也行。马上把现在的那位徐夫人赶出家门,将我母亲的灵位迎进门,补她应有婚礼、应有的身份。”
徐杨丽泰的脸色沉了下来:“放肆!”
夏沐声戾气既起,哪里还怕老太太放脸:“可惜这位徐夫人的娘家同某些政要人物关联紧密,既然娶进来,怎可能再推出去?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有‘七出’之说。”他这句话说得有点过分了,明摆着是讥讽那位徐夫人无出,而徐杨丽泰想让他兄妹回徐家同时还得供着那位徐夫人实是可笑之极。
德高望重的徐杨丽泰已有多年未被人如此挤兑,一丝寒气掠过脸庞,但她马上压下了怒气:“小孩子口不择言,我老人家不和你计较。今天找你来,是因为听说你公司最近遇到了不少麻烦。”
夏沐声倒也佩服她的冷静:“就算是再大的麻烦,也不饶你费心。”
徐杨丽泰直截了当地道:“我想和你谈合作。”
她提“合作”是种聪明的说法,至少比咄咄逼人的“我‘天启’能轻易将你的困局破解”来得好接受,因为不那么像“施舍”。夏沐声怔了怔,道:“合作是双方面的,我没有同你合作的意愿。”
徐杨丽泰眯起眼:“何必这么急,何妨听听我的条件呢?”(未完待续。)
第三零四章 我可以走了吗?
总统套的温度湿度都调得恰到好处,但是在徐杨丽泰和夏沐声之间,却如同正在在春雨沥沥的回南天里,湿闷得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夏沐声脸带潮讽:“我时间不多,更不想把时间放在听废话上。”
徐杨丽泰不以为意:“你不听我说完便走不出这个房间,就像你现在四处碰壁你以为是为什么?”
夏沐声怒目,他深知最近的事态实是十分蹊跷,他去谈事几乎没有成功的,即使是眼看着就要搞定的“天狼”服饰,两天后突然转了风向避谈合作。——如果这一切的背后都有“天启”的插手,就能解释了,在超级大集团的威逼利诱之下,除非是夏沐声能给予更大的利益,大约很少能有中小企业能反抗吧。
现在,徐杨丽泰又要把一招鲜的威逼利诱用在他身上吗?夏沐声内心有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但是他身体隐藏着的某种基因让他保持住骄傲的风度:“这么说来,多谢你老人家这段日子以来的关照了。”
徐杨丽泰笑了笑:“不愧身上流着我的血,我不妨告诉你,就凭这一点,你就该回我‘天启’,‘天启’也需要你这样的接班人。”此言明白地确定了她瞩意由夏沐声做“天启”的继承人。
夏沐声不为所动:“你搞错了,我身上流的是我妈的血;再说你刚才这些话如果让杨沐恩听到了,岂非辜负他为你做牛做马?”
“他?”徐杨丽泰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多虑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第一他没胆、第二他也没当家的本事。你们不是斗过一轮了吗?他有几斤几两。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海城卫视的时段竞标,你以为我让杨沐恩撤标只是因为他愚蠢吗?如果不是因为是你而并非别人,我为了撑住‘天启’的面子也会吃下来。大不了就让那个时段填满我‘天启’的广告!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五千万交给茵茵打理?我相信她经过历练可以出来,但现在还太浅。我看中的,其实是她身后的你,是她一旦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你可以帮她摆平。”
徐杨丽泰说完了。她等着在夏沐声的反应,话说到这份上,足够让夏沐声至少是稍微地考虑一下。但是夏沐声竟然无缝对接。她的话音刚落,他立即道:“你既然这么看好我,那么,要么等我东山再起狠狠打你的脸;要么。就等着收尸吧。到那时候我也再拒绝不了你的‘天启’。”
徐杨丽泰的嘴角微微下拉,这一次,她真的生气了。今天用了些手段把夏沐声带到面前,她一条一条讲道理给他、夸赞他、向他展示美好前景,在她看来已经足够卑尊屈膝,任是铁石心肠也该有所融化,但是他竟然眉头皱都不皱就说出这两句话,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眼神冰冷。徐杨丽泰道:“你可知你今天拒绝我是拒绝了什么?”
夏沐声竟然吹了声口哨,然后说:“你的话我听完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可以走了吗?”
徐杨丽泰不怒反笑,笑得更是和蔼可亲:“很好,你当然可走了。对了,我想茵茵应该没告诉你,她在徐家时我们相处甚欢,毕竟是有血缘关系,就算多少年没生活在一起,也不会生分。”
她的话一半毒…药,一半蜜糖,夏沐声如何听不出来?他淡淡地“哦”了一声,说道:“茵茵长大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我奉劝你不要去揣测她的心思,毕竟你老了,你们之间有十万八千条的代沟。”
说罢,夏沐声走出房门。门口的黑衣人想要拦,夏沐声冷冷一眼,那两个壮汉竟然是心中不由生出惧意,但职责所在,又不能退,正自头大,边上的黎南桥道:“恭送夏先生。”
黑衣人得了解脱,忙闪至一边,夏沐声眼角余光瞥都没瞥黎南桥一眼,双手插在口袋里,施施然地走向电梯,离开景天酒店。
黎南桥目送他离开,这才回到屋里。徐杨丽泰的手扶在椅把上,到底是七十五岁的老太太了,她花了好阵时间才止住气得发抖的身体,将情绪稳定下来。
黎南桥递上重新泡好的热茶:“夫人,且消消气。”
徐杨丽泰接过茶一饮而尽:“这孩子竟然如此心高气傲,已经被压制至此,还不服软。”
黎南桥道:“这点不正像夫人您么?”
徐杨丽泰道:“看来只能再换一种方法了。”她放下茶杯,吩咐道:“你把小恩叫来。”
黎南桥道:“是。”
从最早找到夏沐声告知其“天启”欲他兄妹回归、以为他兄妹二人面对从天而降的富贵,定然感激涕零开始,到这次依杨沐恩之计,把他逼到绝境再出手搭救之——徐杨丽泰尝试了不同的手段,谁知夏沐声竟是滴水不入,她十分头疼,却又无计可施。
黎南桥正要出去给杨沐恩打电话,徐杨丽泰突然又叫住:“算了,小恩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所谓的计策,如果没有那个叫于震的主播,根本就不能成事。”
黎南桥问:“夫人的意思是?”
徐杨丽泰眯起眼,一时未答,黎南桥小心地道:“但是这个人,和言氏那边关系匪浅。他和言简之的小女朋友宁蔚刚做了言氏集团的代言。”
徐杨丽泰水波不兴地道:“是么?他竟然有胆在我徐家人的背后插刀子,也算是个人才了。可惜……”
换别人,大概认为她所说的“可惜”是说于震是多年商场对手言氏的人,但黎南桥却知,他主子的意思是,她要怎么整夏沐声,都必须得是她自己授意下的动手,换了别人下手,那就和“天启”在做对;与“天启”作对的,便是个人才,也少不得要让他狠狠地吃个苦头了,如此一想,真是可惜了于震这人才。
徐杨丽泰没再就此话题多说什么:“走吧。”(未完待续。)
第三零五章 利用关系
无论是对夏沐声还是对徐杨丽泰来说,兰斯诚的讲座都不过是媒介,利用完了自然就走了。至于一早说的兰斯诚要拜见徐杨丽泰的事,他别说是徐杨丽泰,就连黎南桥的面都没见着,不过横竖是车马费不少,见不着也就见不着吧,这世道,本来多少学者如戏子,都是出来卖的。
徐杨丽泰大队人马离开景天酒店时,夏沐声联系到了徐若茵。偏巧不巧,她正陪李凤轩在附近拍mv,得了个空赶忙过来见他。
自春节过完,兄妹俩便没见上面,两人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所以徐若茵对见哥哥这事儿竟然有点紧张,怕他受苦难受,又觉得有岑宇桐他至少不至于太过低落。但是真地见到自家哥哥,却不料他冷冰冰的,竟是怒到极点的样子。
“哥!哥……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吗?”徐若茵初时的兴奋迅速化迟疑。
夏沐声见到徐若茵,心情极为复杂:自家妹子今天身穿全套白色小西服,头发比上次见到时略长、不过依然是透着利落,化身女强人的她,再不是哭滴滴的她,他无法透彻她内心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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