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接电话,回了统一的短信:“我没事,安心。”
但怎么可能完全没事呢?她不过是将无能为力放到一边去,做她认为她应该去做的而已。现今,能做的都做了,空下来以后,深深的失落感再次袭击了她。
一辆车跟到她身边:“姑娘,去哪?海城城内,十块钱一口价准送到。”
岑宇桐被逗笑,啐道:“十块钱太贵了,一块钱走不走?”
夏沐声道:“一块走?肯定走哇!一块就一块!上来!”
岑宇桐一笑上车,一时没说话,她实在是有些累。夏沐声问:“送你去‘12点’好吗?”
她疲倦地点点头,忽然意会到他的意思:“你不去吗?”
夏沐声开着车,道:“晚上有个应酬的局。”
虽然有些些失望。但是岑宇桐知道她没理由硬要他陪,毕竟,时值年底。是他最最忙的时候。早上他赶到京都去带她回来,她已然极是承他的情了。
见她不说话,夏沐声说:“可能会晚,没法过来送你回去。你在那边呆一会儿便回去休息吧,昨晚就没怎么睡,是不是?”
岑宇桐说:“我没关系的,又不是小孩子。”
夏沐声转头看了她一眼:“反正没长大。”
岑宇桐想。哇咧,你这妹控,干嘛把我当你妹的口气教训啊摔!然而临下车前。她还是忍不住说:“应酬要喝酒的吧,少喝点。”
夏沐声似笑非笑地说:“你这是想做我的管家婆了吗?”
岑宇桐“呸”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12点”半黑半白的门就在眼前,灯光暖暖的。岑宇桐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屋。沈一白抬眼。眼中有担忧,递上一杯温水。
“困死啦,给我做杯双份意式提个神。”岑宇桐说。
“今天晚上没有,只有清水伺候。”沈一白说。
“大白……”
“说什么都没用。你给我喝完水,吃点东西滚回去睡觉。不听话就点你睡穴。”
岑宇桐一愕,沈一白这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模样呢!好的嘛,这样神通广大!她觉得很安心、很安心,趴在吧台上就开始说。
说她的冤说她的不甘。也说了去见了陈念蓝陈妈妈的事。说到后面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了,一个劲地问沈一白:“大白。我是不是太软弱太包子了,我明明应该上门哭闹让他们知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干嘛就欺负我!
“还有蓝蓝的事。我是不是很矫情很多此一举,说起来真的是不关我的事。我去找她们,是不是更加地打扰她们……本来她们都不用再理会真假是非了……”
沈一白听完她说的一切,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说:“第一,你并没有多软弱,不过有人抢在前头帮你包办了而已。我认为这何尝不是幸事。
“第二,你确实很矫情。然而你不如此做,心里的那道关卡便过不去。对于陈家母女来说,恐怕也是如此。我不太懂你们这行,但是就我看到的而言,像你这样‘多此一举’的人,弥足珍贵。”
“大白……”岑宇桐神经质地笑起来,“你在夸我耶!”
沈一白飒然一惊,立即闭嘴:“你该回去了。”
更晚一些,岑宇桐接到陈妈妈的短信:“小岑记者,你走后我想了很多。我确实很久没回锦上看看了,明天你有空吗,可不可以陪我回去看看?如果行的话,给我个时间地点,我开车去接你。”
那会儿岑宇桐正干躺在床上,想睡又不睡不着,看到这个短信,脑海里绷着的弦顿时松了:太好了,她的努力她的尝试,并非全然在做无用功。
回完短信之后的这一觉,她睡得极好。梦里似乎踏入一条清亮的河,河水淌过她的足,水流从指间穿过,痒痒的很舒服。
第二天下午,岑宇桐依约与陈妈妈再访锦河。岑宇桐特别地选了上次拍摄过的那个点,下车向河边走去。
比之上次远远就闻到恶臭,这次锦河给岑宇桐的感觉好多了,虽然周边的工厂关停整改才刚开始,但至少河道里的垃圾不再似从前那样多,看得出来确实经过一番清理。
两人在河边站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唤了声:“这不是陈家媳妇吗?”
陈妈妈蓦然转头,那人道:“唉呀,真的是你!好几年没见了!要不是前一段在电视上看到,我都不敢认……咦,这位不是……”
岑宇桐认出这位就是上次她采访过的村民,忙道:“你好啊刘先生!”
老刘道:“啊呀你还认得我!今天你和陈家媳妇过来,是不是还要采访啊?”他向她们身后张望,却是没看到摄像师。岑宇桐解释道:“今天不是来采访的。我陪陈妈妈回来看看。”
陈妈妈说:“是啊,我有四五年没回来……”她忽然红了眼圈。
老刘道:“唉!莫提莫提!我看新闻说蓝蓝的画得了大奖,总归是……你……有没再找?”
他们的对话叫岑宇桐一惊,回想起来,的确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过陈爸爸,没有人提,她也没有问,难道?
陈妈妈摇摇头道:“没有。我现在就是带女儿,其他都不想。”
老刘说:“傻咯。趁着年轻,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前头的人会理解的。”
陈妈妈黯然道:“再说咯……”(未完待续。。)
第一八三章 最好的的补偿
时近傍晚,陈妈妈在锦上街道陈家旧居前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说是“旧居”,其实只剩一块空地。因为这一片地已经被房地产商圈走,几年之后,将建起一个叫“锦鲤湾”的商住楼楼盘,整个锦里区将变工业区为商业区,成为海城的城市新区和新的经济增长点。
“完全不一样了啊。”陈妈妈叹道。
“有空,也带蓝蓝来看看吧。”岑宇桐说。
“会的。”
蓝蓝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陈爸爸被查出癌症,病榻上缠绵了两年,没能救回来。在锦上村,近年来有好几位因癌过世的壮年人。人们都说,是因为污染改变了锦河的水质,进而侵蚀人体、毁坏健康。
陈爸爸过世时,陈妈妈处于情绪崩溃的状态,抱着蓝蓝在故乡的黑河边呆呆地坐了两天两夜,才被村里的乡亲找回来。
后来,她便带着蓝蓝搬离,再不回来锦上村。蓝蓝是她的命根子,她在蓝蓝身上寄托了太多,太过浓烈的爱转换成极端的控制欲,蓝蓝的一言一行,都必须按着她的意思来。
或许是幼时记忆的残留,或者是母亲午夜梦回时对那条黑河的诅咒,蓝蓝最终画出《故乡黑河》,它既是写实,也是写意;画的是被污染毁掉的锦河,也是母女二人内心深处的伤悲——这便是这幅画能够令人心神震憾的原因。
“这么些年,我独自带着蓝蓝。我一直认为是我在照顾她,其实是蓝蓝一直顺着我,想让我开心啊!”陈妈妈的眼中啜满泪水。“小岑记者,你说得对,锦河会越变越好。而我和蓝蓝,也该放下那些伤心的事了。谢谢你!”
岑宇桐扶住她,说道:“不要谢我,你应该谢的是蓝蓝。我也要谢谢蓝蓝,因为她让我明白。我所坚持的没有错。”
陈妈妈一边开车,一边同岑宇桐聊了好多好多蓝蓝的事。岑宇桐听着,心中极暖。新闻。应该是有温度的,她愿意用最大的善意去回应加诸于自身的喧嚣与恶意。在她看来,不能主持跨年晚会固然可惜可恨,然而。陈妈妈心结解开。却是最好的补偿!
车开进市区,有点儿堵,这时候岑宇桐的电话响了起来。她一看,好奇怪,怎么会是综艺节目部的石介打的?
慌忙接起,然而石介在电话那边比她还要慌张:“唉呀呀,宇桐我的大救星,你现在在哪里啊?”
呃……石介同志。这是哪条神经搭错了?岑宇桐狐疑答道:“我在西泽路啊,找我有事?”
“我的小祖宗啊……快点。快来台里!最好用飞的!”
岑宇桐更是不明所以:“石介你说清楚点,到底什么事?”
“晚上的跨年啊!快来救命!”
岑宇桐的脑袋“嗡”地一响:跨年?什么跨年?是“情动双城”跨年晚会吗?对啊,石介是跨年会负责海城这边的编导之一,这……是出了什么状况?她急问:“跨年怎么了?”
她没等到石介的回答,因为另一个男人抢过了石介的手机:“宇桐,是我,我是林珩。我们这边吴雪儿突然食物中毒进医院,挂着水呢晚上没法上。
“我和你们台里沟通说临时找不到人只有你了。你最熟悉晚上的流程,并且我和你合作过,配合很默契。你们安台长同意了,快点过来吧!晚上八点开始直播,你还有两个半小时吃饭化妆进入状态。”
不愧是大主播,说话简洁、十分镇定,三下两下把糊乍乍的石介讲不清楚的全讲透了。然而岑宇桐依然很懞:“可是我……”
“那有这可是那可是的!我们台里不知道听了哪个操蛋的传言要换掉你,现在可好,算是把你提早送回来救场,真他娘的未卜先知啊!快点!我等着你,来得及的话还能把词稍微对一下。”林珩说完便挂了电话。
陈妈妈见岑宇桐有点傻,问道:“小岑记者,你没事吧?”
岑宇桐突然间清醒过来:“没……没事……麻烦你送我回海城广电大楼!越快越好,谢谢啊!”
下一个电话是夏沐声打进来的:“你在哪里?”听口气,应该是也收到消息了。
“正在往台里赶。”
“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之前就把流程过得很熟,每个人的词也都过了几遍。”
“那就好。你到了先去化妆,我带吃的给你。”
岑宇桐心里到底有些虚:“老夏……”
“恩。”夏沐声应道,他从她的这声唤里感受到她对他的依赖,他的心便也跟着柔软,“做好你自己就可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好。”岑宇桐冷静下来,在头脑里迅速地提取存储在那的跨年晚会主持串词。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各人自扫门前雪”地只看自己的部分,而是将其他主持的词一并通读过。
因为在她的脑海里,并不只有她自己应该念的主持词,而是一整台的晚会!
有点遗憾的,是不能像在京都卫视时那样,和已知的采访对象进行先行沟通。不过没关系,她有自信经过这半年的外采锻炼,她绝对能够应付过去。
匆匆赶到台里的化妆间,石介押着化妆师吴丽丽在等她,一见她到,真像是接到祖宗似的扑上来:“宇桐,还好有你!还好是你!还好吴雪儿和你身材比较像,要不然这临时的,让我上哪找合适的上镜礼服去啊!”
岑宇桐道:“这回又得麻烦你了。”
石介说:“啊呀呀,我这人出了名的倒霉,宇桐你这福将快快给我加持下,给点福气。”
岑宇桐相当无语,这时安永和与林珩走了进来,她连忙站起:“安台好!”
安永和看她已经快手快脚地上好底妆,鼓励道:“宇桐,事出突然,没来得及先通知你准备,时间比较赶,难度比较大,不过你的能力我们都清楚,希望这次你也能不负重望。”
岑宇桐道:“放心吧安台,我一定圆满完成任务!”(未完待续。。)
第一八四章 最神奇的整容术
安永和对岑宇桐点点头,表达了信任之意。林珩接口道:“安台,我看这样吧,我先陪宇桐一边定妆一边对对稿,宁蔚那边如果来得及……”他同样专业,自然希望可以三个人一同对一对。
安永和会意,道:“我再打个电话给她,让她早点过来化妆。”
他说是这么说了,但是几乎没有人相信宁蔚会听劝。宁蔚从来不早到,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即便是现在海城电视台第二现场主持换人的消息已经传出,也不能令她提前来。
于是大家反倒安心地各就各位,该干嘛干嘛,岑宇桐乖乖化妆,石介则先到演播大厅去与技术部门沟通,因为岑宇桐没有在跨年会的海城分场彩排过,灯光、机位都得重新调试。
而安永和前脚刚走,林珩后脚就拉过椅子,大喇喇坐下看岑宇桐化妆:“小妞,我可是打了几百张保票出去了,你行不行啊?”
岑宇桐任吴丽丽在脸上鼓捣,说道:“林大主播你能不能别逗我笑啊,你的保票值几个钱?”
林珩道:“啧,越发的牙尖嘴利,省点力气等会儿晚会上用啊!”
岑宇桐道:“我年轻,有的是力气。您老人家才得将力气省着用呢。”
林珩翻了个白眼:“老归老,后半夜见分晓!”
他二人在那儿一本正经地斗嘴,把吴丽丽先给笑坏了:“宇桐,你饶了我吧。几个月没给你化,你这是连人带性子都改头换面了啊?”
岑宇桐瞪她道:“不许胡说,我可没整容。”
吴丽丽拿着粉饼垫往她鼻子上就压:“我看看。我看看啊!到底整没整!”
林珩说:“唉,小吴你这就不懂了,你知道世上最神奇的整容术,那就不是削脸垫鼻子填下巴!”
吴丽丽说:“我知道,现在都是打针的嘛!人家ab去医院都说就矫正牙齿了没整容,没刀口!”
岑宇桐道:“丽丽别上他的当,林大主播嘴里没象牙!”
林珩笑道:“我嘴里当然没象牙。满满都是人牙!”
岑宇桐说:“你分明半颗牙都没有。”
吴丽丽笑道:“无齿之徒?”
林珩道:“你不能别帮她啊,还想不想知道最神奇的整容术是什么了?”
吴丽丽道:“洗耳恭听。”
“爱情的滋润啊!”林珩哈哈大笑。
岑宇桐羞恼地道:“你别胡说啊,我哪来爱情的滋润?”
“啧。我不过和小吴说‘世上最神奇的整容术是爱情的滋润’,又没有说你。你干嘛入号入座啊……此地无银三百两哦!”
正笑闹着,忽然门口高跟鞋响,“咔咔咔”。宁蔚走了进来。她就像是一台行走的冷气机。整个化妆间里立即安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