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来道谢的人
李果儿呆在了那儿。
呆了一阵子,李果儿开始用力地点头,眼泪也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就落了下来。
李花儿的心猛地一疼。
她向前挪了挪身子,抬手帮她将脸上的眼泪擦了去。
“现在哭吧,到时候见了娘,可得和娘好好说说话,不能只哭,知道吗?”李花儿柔声安慰了一阵子,又叮嘱了一句。
李果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抽泣说:“嗯,姐姐,我都听你的。”
李花儿看着李果儿对自己依赖的样子。
这是很好的女孩子,她希望能照顾这个小妹妹,可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尤其是此时的李花儿,对自己究竟是谁都完全的空白,又怎么敢笃定今后呢?
是以,李花儿拉着李果儿的手:“果儿,”她的语气很郑重,“很多时候,你也要有自己的主意,不用都听姐姐的。”
不然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情,你又该如何呢?
李果儿并不懂李花儿的心意,只是摇摇头,道:“不,就要听姐姐的。”
李花儿噗嗤一声就笑出来:“嗯,就这事情上,果儿可有主意了。”
李果儿想了想,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
她年纪小,本来就好看,如今这带着泪的一笑,就像那县城里常有人的瓷娃娃,可爱极了。
李花儿也笑了。
事情要慢慢来,她想多教李果儿些东西,便是希望有朝一日,她就是独自也能过活。
姐妹二人的笑声将这屋子里方才的愁绪冲淡了一些。
就在这时候,院子外突然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花儿在家吗?”
李果儿先听出了声音:“是柳奶奶。”
李花儿点点头,对李果儿道:“头发干之前,不许出门。”
李果儿对着李花儿做了个鬼脸,但依旧是老实地坐在那儿,顺手拿起来地席旁放着的书,又怕低头久了头发开了,便将书擎着,艰难地看了起来。
李花儿出了屋后,将房门关上,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柳奶奶自县里回来了?喜福如今好了?”
几天没见,柳婆子看着像是老了好几岁的样子,但是眉眼之间的精气神,却意外地多了不少。
而旁边扶着柳婆子的,正是喜福出事儿那天,那个热心的、肤色有些黑的妇人,穿了一身石青色的衣服,衣服又干净又整齐,头发也梳地一丝乱发都不见。
柳婆子一看见李花儿,顿时就要往地上跪,口中道:“花儿,奶奶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呀。”
李花儿顿时吓了一跳,此时她还在院子中间,想赶过去扶一把都难。
她忙向一旁躲着,边躲边对那热心妇人道:“这位婶子,快帮我扶着柳奶奶!柳奶奶,您这样可是要折我寿数的。”
那热心妇人也被柳奶奶吓了一跳,忙伸手拉着柳奶奶,口中抱怨道:“我方才怎么给您老说的来着?花儿才十三岁大,你跪她不是要她命吗?”
柳婆子被妇人拉住了,拿帕子擦着泪,哭得连话都不完整,只是一个劲儿给李花儿道谢。
那妇人一旁看着,对柳婆子道:“您老真没用,只顾着哭。”
说罢,对李花儿笑道:“如今喜福已经大好了,还得了甚好的机缘,都是花儿的功劳呢。”
如今李花儿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将院门打开,笑道:“不管什么事儿,奶奶和婶子先进来说话吧。”
那热心妇人见李花儿关门关窗,又眼尖看见李果儿头发包着趴在窗上,就笑道:“哟,果儿洗头呢吧?我们就不进去了。”说着,将挎着的篮子塞进李花儿怀里,“这些是你柳奶奶攒的鸡蛋,还有从县里买的点心,不值几个钱,你拿着吧。要不收,你柳奶奶又要跪下了。”
此时,柳婆子也哭得缓了过来,忙道:“是是是,花儿千万要收下。”
李花儿没办法,只好将东西抱在了怀里,笑道:“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却收了这么多东西。”说着,她又对着柳婆子道,“方才这位婶子说什么机缘,可是喜福遇见什么好人了?”
柳婆子点点头,道:“是,喜福拜了个好师父,要学医术了。”
李花儿听说,也很是意外:“是县里的那个仁心医馆?”
柳婆子忙摇头:“不是,是个白胡子的老先生。”
李花儿听得有些古怪了。
旁边的热心妇人嗐了一声,推推柳婆子:“你老说得,谁能不糊涂?”说着,又对李花儿笑道,“是这样子的……”
妇人清了清嗓子,道:“喜福到了医馆后,大夫看了也说处理得好,但是要住些日子看看。这住到第四天的时候,就来了个白胡子老先生,给王大夫看了个什么牌牌。”
妇人说着,用手悬空画了一下,比了个不大的长型,“哟呵,那医馆的王大夫看了牌牌之后,好生热情的,两个人关那屋子里说了好久的话,出来了之后,正好撞上了喜福。这老先生就说什么看喜福是个伶俐的孩子,如今他身边缺个药童,问柳奶奶愿不愿意让喜福跟着学医。那王大夫也在旁边说,喜福有了好大的造化,便是学不成名医,也能学个一技之长云云。然后,喜福就被留在仁心医馆了。说也不用什么四时节礼,也不阻着喜福回家或者你柳奶奶去看,只要肯吃苦就好。”
这妇人说话速度极快,仿佛不喘气一样,也不管人听不听地分明,飞快地就说完了一串话。
幸亏李花儿想事情快,听完之后,便也明白了。
想必那白胡子老先生是哪方云游来的名医,行到此处歇脚,恰好又遇见喜福,才想收了个药童。
而且是留在仁心医馆,那医馆听说也是常年在此的老店了,想必不会出什么大纰漏吧。
所以,李花儿也很为柳婆子开心,笑道:“如此甚好,喜福将来有了出息,对柳奶奶也好。而且,留在县里……也好避开前些日子那样的祸事。”
李花儿这话说得,便是意有所指了。
柳婆子如今心情难得的畅快,只是不住地点头,笑道:“是,前些日子要不是花儿,只怕……你奶奶的心都要被剜了去。”说罢,又要开始垂泪。
显是没为李花儿的话细想。
倒是旁边那个热心妇人,听懂了李花儿的话,对着李花儿一使眼色,道:“可不是呢?这世上的事情,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一群豺狼,呸。”
第六十九章 聊天
那妇人说话的时候,不独语气中带着怒气,就连眼神之中,也闪过了一丝狠戾。
不像是一般的仗义执言。
李花儿微怔,笑问:“说起来,这位婶子我倒是有些面生,前些日子那般慌乱,也没来得及问婶子是谁。”
热心妇人也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过,不由地噗嗤一声,掩口笑道:“我是下游汤家村嫁过来的,就姓汤。”
李花儿连忙屈膝施礼:“那汤婶子是嫁在了哪家?住在何处?我最喜欢汤婶子这样爽利性子的人,以后也好去拜访。”
汤娘子本就因之前的事情,高看李花儿一眼,如今听她说话如此直爽,更添了份好感,便应道:“说起来也不怕丢人,我是他们柳家的下堂妻,嫁过来不足一年就被休弃。我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不肯归家,拿着嫁妆在村南搭了个茅屋住着。”
李花儿哪里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听完之后,差点儿被自己的唾沫呛到。
这这这,这算什么关系?
李花儿的眼神就落在了柳婆子的脸上。
只见柳婆子的脸上带了点子的慨叹。
如此恨柳家的汤娘子,却能如此照拂柳婆子,这其中的事情,定然不少。
倒是这位汤娘子,见李花儿震惊的表情,笑意不免更深了:“怎么?被吓到了?”
李花儿忙收起了带着震撼的表情,笑道:“并不是,而是……汤婶子何必又为了那样的人,耽误了一生?”
因着说起了柳家人的缘故,汤娘子的眉眼之间,再次染上了几分戾气。她顿了顿,反问一句:“陶家人把你害成这样,你却还要救他家那没出息的大小子,又是为了什么?”
李花儿也默然了,旋即展颜。
汤娘子脸色神采飞扬地,语气冷冰冰地:“我就是要在离着他们最近的地方,看着他们家如何倒霉。”
李花儿再是一笑,丢开这番话,又恭喜了两声柳婆子后,便站在院子口,目送二人离开了。
她心里思绪万千,最终幽幽地叹了口气。
俗语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比之柳婆子、汤娘子,她的处境,似未算惨到极致。
想着,李花儿转过身。
李果儿依旧坐在窗前读书。
李花儿浅笑,回到屋中,给李果儿已经干得差不多的头发,上了头油。
李果儿背书给李花儿听,缠着李花儿问那书中是什么意思,李花儿一一作答。
窗子外面,夕阳已落,皓月当空,白天那所有的纷纷乱乱,随着夜色,都似消匿于无形。
又知谁家辗转反侧恨意难消?谁家蝇营狗苟思量万千?谁家悉心盘算寻机露脸?
只李花儿,这夜得了安睡。
既然都不容易,就各自继续好好地生活吧。
……
这清河村的日子,本是日出日落,过得甚慢的。
但这段日子,显然是不太一样了。
在村民之间口耳相传的大人物至今还没到,不过这州府县乡的各级官员官吏们,可都忙得够呛。
清远县的翁县令下了令,要这清河县及下面的几个乡村,富户出钱,贫家出人,要将县城的墙重新加固、做新。
因着快到秋收的时候了,而翁县令还不至于那般昏庸,就要各里各保轮着来人,既不能耽误了秋收,也不能误了修城。
过了几天,又传来了平水州下来的命令,说是要这清水河上常来常往的各色船只,都得重新翻修,甚至是渔船,也得洗了干干净净地在河上走。
消息传过来,那些船家、渔家私下里嘲笑太守大人不通事。
不过私下嘲笑归私下嘲笑,明着里,谁家不是赶紧地,都将那船整理地干干净净的,生怕得罪了官吏,被扣了船之类。
有船、有劳力的人家忙着,而村中的妇人,或下田地准备秋收、或重新净屋扫院地忙活着,再有如冯二囡这样待嫁的人,则在家里安静静地做着针线活儿。
如今冯家这院子里,就坐了五个人,冯二囡、刘杏花、张玉儿及李花儿、李果儿。
冯二囡的婚期就定在秋收之前。
这是清河村的习俗,婚姻喜事总要放在秋收之前,而且越是大丰收的年份,那婚事就要操办地极大才好。
不但是给新人讨个好彩头,也能显得那娶妻嫁妇人家的重视,更有些祭祀庆丰收的意思。
今年天气虽然热些,但全年都风调雨顺的,清水河和奉山都没有闹脾气,地里的庄稼长势也甚好。
所以清河村的人,都已经眉开眼笑地,只等迎来一次大丰收了。
天公年景如此作美,冯二囡作为待嫁的媳妇,也能预料到自己婚事的热闹,心情自然是好极了,说话的时候,比之往日还要更神采飞扬些。
此刻,冯二囡结络子、刘杏花在绣个帕子、张玉儿一会儿看看这儿,又一会儿看看那二,不得半分安静,最后还李果儿拉着她,坐在一边给她背书听。
李果儿生性聪明,李花儿之前买的两本书,如今她已经背了大半,冯二囡都在笑,说李果儿倒成了秀才。
李花儿低着头,努力地雕着她的屏风,心中也寻思着,觉得该再买两本书了,却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买哪本,不免有些走神。
李果儿背到一半,张玉儿突然记起家中新采了山核桃,忙跑回家,要端来吃。
冯二囡一边打着络子,一边对身边的刘杏花道:“听我爹说,咱们县里净街的人都比以前多了好些,恨不能连个尘土都不留下呢。”
这个刘杏花,就是那个要和孙三贤结亲的刘杏花。
刘杏花今年十四岁,比孙三贤大一些,人长得秀气,小脸小鼻子小嘴巴的,眼睛是上挑的凤目,就是绣东西的时候,有些拿腔拿调的,小指也要翘得高高的。
“可不是呢?陶家和吴家都有船,这几日漆新漆、补船板的,那货物都压在码头,好些日子没送出去呢。”刘杏花放下手中的针线,忙笑道。
张玉儿抬着核桃篓子从外面进来,听见这话,忙问:“耽误了这些日子,是不是要赔钱了?”
刘杏花一贯最爱别人问自己事情,便凤目一挑,道:“一定赔了不少,不过他们都有钱,哪里怕赔几天。”
别人聊得甚欢,李花儿因还在想书的事情,手劲儿没掌握好了,一个细小的棱子的一角,削大了些。
“哎呀。”李花儿叫了一声。
……
继续开心地求推荐收藏评论打赏,爱大家~
第七十章 继续聊天
冯二囡忙放下手里的活问道:“怎么?割到手了?”
李花儿摇摇头,笑道:“没有,力气用错了,两边不一样了。”说着,将那小棱子拿起来给众人看。
刘杏花看了半天,疑道:“哪里不一样了?”
冯二囡眯着眼睛看了好久,也笑道:“我看着是一样的。”
李花儿有些可惜,这条棱子只差最后两刀,却出了岔子。
“这样子看不出来,做在屏上的时候,几个棱子比着,就看出来了。”李花儿说着,将废了的丢到一边,又捡了个好的,继续刻着。
冯二囡看着李花儿那仔细的样子,摇头小声叹道:“还真是李大叔的样子,明明那么调皮的性子,做这个却能坐得住。”
张玉儿和李果儿正砸核桃吃,因着皮厚粒小,所以砸得不太容易。听见冯二囡的话,张玉儿忽而想起了一件事儿,忙丢下核桃问道:“姐姐,我家大梁有一处霉坏了,你能修吗?”
李果儿此时捡了几个核桃粒,伸手喂到了李花儿的嘴边。
听见张玉儿的话,李果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