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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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一梦-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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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音大惊,下意识地躲闪,待到数米之外停下驻足时才后知后觉,一抬头,果然寒泽的一张脸都黑了下来,面沉如水。

一条长长的沟壑划开了大地,仔细看去却离她方才所在位置偏了一分,若是不躲,那剑芒应只是从她身侧划过。

她的大师兄,根本没想过真的伤了她。

苏音紧握的手松开了,她看着寒泽不善的脸色,上前几步,直直地跪了下来,膝盖磕上了碎石遍布的土地,也不觉痛。

她其实相信大师兄不会真的伤到她,只是三年来的战场上的血腥杀戮,让她的身子已经会下意识地在刀光剑影中做出自保举动,即便当初的信任还在,她也无法表现出来。

而相对的,她甚至都不具备被信任的资格了。

“事到如今,你如何让我相信你的片面之词!”

苏音身子微微颤了颤,那种感觉算不得心寒,究竟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双手按地,俯身叩首,光洁的前额触地,对着寒泽深深拜下。卑微的姿势,却在表达自己的孤注一掷,已然言尽,她只能用无声的话语陈述她的选择。

寒泽握剑的手又紧了紧,他终不忍伤了她,却又不能放任她为非作歹。这驰骋战场数千年、杀伐果断的名将也有了一时的犹豫不决,甚至茫然,甚至无措。

剑尖直至那匍匐在地的身躯,小小地缩成一团,竟让他觉得手中的剑重如千斤。

宝剑无力地垂下,接着是入鞘的声音。

“你走吧。”

苏音闻言,缓缓直起身子,却是咬唇道:“请您撤离此地。”

寒泽这回是真正动了怒,右手再次按上了剑柄,左手指她道:“立刻离开这里!否则今日,我便要为命丧你手的天族众将士报仇了!”

怎么办?苏音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不能与自己的大师兄动手,可若真是那人下的令,她也不能就这么回去。

她垂头,“不需要脏了大师兄的手。”

眼前的女子出乎意料的平静,连适才初见他时的慌乱无措都掩了过去。她慢慢抽了自己那漆黑的宝剑,神剑出鞘,带着凛凛寒气。

“音儿自知有罪,有负师父教诲,这一剑,便是向剑下那些亡灵——谢罪。”说着,在寒泽来不及反应的震惊目光中,她将剑锋直直没入了自己身体。

剑身贯彻了她的腹部,鲜血潺潺涌出。可剑是黑的,衣裳也是黑的,好像什么都看不出来,血也看不出来,直到它缓缓流下,渗入土地,都不过留下一滩暗影。

她拔剑的动作仿佛比出剑更利落,带起了点点血花。

苏音却连眼睫都不曾轻颤,依旧跪得笔直,仿佛刺的不是自己,不过一尊毫无感知的石雕。

“音儿知道,那么多生灵性命不是仅仅一剑就能偿还得清的,所以这一剑也不是个交代,只是音儿的态度,请大师兄……撤离吧。”

寒泽有些颓然地闭目,他的小师妹真的变了,自己都不忍伤了她,师父都不舍委屈她,他不曾想,终有一日她会对自己这般狠绝。

可这若真是她的态度,自己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头也不回地转身了,捎上他的小将,终于离去。

苏音对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再拜,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觉得血都快凝住,才又缓缓起了身。

她举目,四下苍茫。

68章

没有顾及身上的伤口;她从东野岭归来,径直去往了止陆的魔殿。

那傲视天下的帝王在榻上独酌,见她来了,只侧头瞥了一眼;轻笑。

“不是想离开么,”他转着手中的五彩琉璃杯,“怎的没回去?”

果然,苏音抬头直视着他,不知是否因为如今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她竟不觉得怕了;“陛下究竟图什么?”

她不明白,这仅仅是止陆恶劣的趣味使然;还是更有深意的针对?可她不过一个魔尊,又怎么会招来他的侧目。

止陆轻轻歪头,“你不是想走吗,我给个机会还不好?”

苏音的右手蓦然紧握。或者,是试探?是惩罚?

止陆一手曲臂支着头,笑得有些嘲弄,“你想太多了,无聊罢了。”

无聊罢了。苏音从心底叹了口气,这是个太过危险的男人,他或许并没多大的野心,只是将天道命理视若儿戏,他喜欢高高在上俯视芸芸众生,将一切握在掌心。

而被他掌控的人,何其无辜,又何其无力。

“不过,还好你没走。”止陆话锋一转,从宝塌上翻身而起,拾阶而下。

他凑近苏音,俯身在她耳畔低笑道:“你若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逃,我也难免郁结,到时候,不过再多一人尸骨无存罢了。”他直起身,“自然,那人不会是你。”

苏音狠狠打了个摆子,那个瞬间,她甚至在为自己拒绝了大师兄而庆幸,为自己一时的动摇而感到后怕。若是她一步走错,是否又会害死一个至亲之人?

可而后她反应过来了,止陆仅仅一句话,竟让自己为选择留在魔界而庆幸,为自己有过重归天界的动摇而后怕。她明明不是这么想的,明明是想回到那片光明的,止陆那深不见底的眸眼,似乎总能使人不经意间便深陷。

她垂下眼帘,不做言语。

止陆复又发难,“可说的是将其擒获呢……怎么放跑了?”

“陛下本也无心抓他,此刻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那我也算完成任务了。”

止陆又笑了,他的笑保持着一贯的温和,“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说的是怪罪的话语,却没有要怪罪的语气。

苏音没有丝毫自觉,反而接着自己的话问道:“完成了陛下的任务,可否讨一个奖励?”

止陆有些好奇,“哦?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出去转转。”苏音坦率地表达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不知为何,她直觉止陆会答应的。这里的黑暗让她窒息,她真的想出去晒晒太阳。

止陆了然,“出魔界?你倒真不避讳。”

“事到如今,陛下还怕我会出逃吗?”

止陆似乎心情很不错,也不在意她的言语冲撞,只是点了点头,“好。”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苏音的额头,那一瞬间,苏音只觉彻骨冰寒。

不是身体上的冷,那种寒意直达心底,仿佛要将人淹没,各种负面情绪泉涌而出,她体内的邪气也瞬间暴躁起来,疯狂叫嚣着。

好在指尖轻点过后便离开了,苏音被那铺天盖地的地狱气息震住,甚至没有觉出他指尖的温度。

“好了。”止陆说,“通过往生坛上的九转双极阵,你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任何地方?苏音哂笑,她已经哪里也去不了了……



离开魔殿,苏音有些茫然,即便有了止陆的通行令,她又究竟能去哪里呢?

那些心中所梦所想的地方如今已容不下她一身黑装,她不能踏足仙界的净土,又不想栖息于魔界的黑暗,那就只能往交界地带去了吧,于那举目无垠的边缘,只身徘徊。

蓦的,苏音想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不很明媚却足够怡人的日光,有潺潺溪水,又有澎湃暗流,有茵茵的绿草茂林,有斑斓的繁花似锦,这样一片诗画般美好的景色,却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为什么会想起了那里?

或许因那是一切恩怨纠葛的起源之地,苏音这么想着,却又兀自摇了摇头。

那些印刻于心的缠绵理当始于他们初见,而之后阴差阳错的离别,到后来形同陌路的无奈,不过是一场长长的劫难,耗尽了他们之间的缘与份,到头来,什么也不剩下。

她其实不想再一次去到那里,可又有些看不起自己的鸵鸟行为,事到如今,究竟还有什么在意的?对那人,究竟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或许残留着唯一一丝情分,也仅仅表现为不能容忍他死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视线里,可若说更近一分的情感,她自己也觉不出了。并非仅仅因为对一人的心死,而是如今她的一颗心都不再像当初跳动得那么蓬勃,其它的,也便无从谈起。

她想,不妨故地重游一番吧。

那位于三界交界口处,世人莫敢轻入的混沌之地内,却因主东,离天界更近些,所以光照还算充足。

那里有条长河,水面时而风平浪静,时而骇浪滔天,谓之摩多。河内有鱼,专以人的七情六欲为食,更可慑人魂魄,人们称之为:噬魂鱼。

她是真的不曾想过还能在故地遇见故人,更不想故人居然是他。

每当她觉得他们缘分已尽的时候,老天总是玩笑似的安排一场让她措手不及的相遇,让她的心中的星星之火在将尽未尽时重新燃起,瞬间燎原。

可惜,死灰若耗尽了最后的余温,便再难复燃。

如今的苏音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那高挺卓绝的身影独立岸旁,天地静默。

她没有激动,只是错愕;没有欣喜,只觉好笑;没有伤感,只是无奈。

他脱下沉重的战袍,换上了一袭宽松舒适的淡青色衣裳,整个人的线条看上去都柔和许多。

摩多河此刻无风无浪,平静得像是在沉眠,而比河水更加沉静的是河岸边立着的男子,他的黑眸望向镜面般的河水,不知在想什么。

苏音隐身于两岸成片的茂林中,随意倚在一棵离欢树上,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那人的侧脸。

她有几分不解,又有几分好笑,事到如今,来这做什么呢?他的生命中明明从不缺少阳光。

如今大战已经进入了胶着状态,他应该很忙才对。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身影,细碎的光芒透过树叶洒在她的身上,温暖惬意。

就在苏音以为他和自己一样仅仅是来散心的时候,那人忽然出了手,无数金丝从他掌中散出,金丝之上,竟有神力加持,有了灵性般直入水底。

原本平静的水面被骤然搅乱,开始翻涌,开始沸腾,仿佛河底沉睡已久的大东西正渐渐苏醒,带动着摩多河一起复苏,波涛拍岸而来,汹涌澎湃。

巨浪掀起狂风,他的衣袂翻飞,衣摆也被拍上岸边的河水打湿,可本人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平静地直视水底,望眼欲穿。

起初,苏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仍是一副淡然的神态,她隐约有个可笑的猜测,却马上被自己否决,她不信,她知道那人的冷漠与薄情。

直到那海底沉眠的大家伙被强行唤起,破水而出,苏音的脸色也终于变了。

一条巨大的噬魂鱼被万千金丝束住,强行拖出了水面,它愤怒地摆动着身子,仿佛要将一切生灵的魂魄吞噬殆尽。

男子的手扣上九想神剑,剑光一闪,便是一道血幕。

巨大的噬魂鱼重重地摔落水面,溅起了层层浪花,原本修为较低却还蠢蠢欲动的小型噬魂鱼们被这惊天的剑意逼退,纷纷逃窜。

这条噬魂鱼太过巨大,大到它的鲜血都可以染红摩多河,然也只是片刻,逝水朝东,没过多久,一切复又恢复了平静。

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除了那人掌心上多了团拳头大小的光魄。

苏音盯着他掌上的微弱金光,她想她知道那是什么。

事已至此,她不信也得信了。那是她曾经渴求无比的东西,也是她曾求而不得的东西。

她记得丹染姑姑和她说过,摩多河中噬魂鱼何止千万,连她都没有这个能力从众多噬魂鱼中将那特定的一只寻得,除非有神者相助,帮其追溯本源,才找得到那唯一的存在。

神力加持,她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她不知道他去求了谁,才将自己的爱欲与记忆重新寻得,她只是不解,那是他自己都抛弃的东西,是他自己都不愿重拾的记忆,那如今煞费苦心,究竟为了什么?

光魄在他手中腾空升起,眼看便要由心口进入他的身体。

苏音终于出手,寒光闪过,剑影浮动,阻止了那人的下一步动作。

事到如今,换她不想他忆起。

那人也怔住了,他没有出手回击,只是躲避,步伐已然乱了方寸,一个侧身,掌中的光魄便被苏音夺了过去。

男子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片刻慌乱,可很快便被很好地掩了过去,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淡漠,苏音看在眼里,却只想冷笑。

他张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却也没说出口,他的手还伸在半空,在那团光魄被夺取的瞬间想要将它夺回,可待他看清了来人,身子却僵在了原地。

他有些无力、甚至自暴自弃地垂下手,问:“你怎么在这里?”

苏音低头细细审视掌上散发着微弱金光的东西,居然轻笑起来,“我不过是来散散心,你呢,又为何来取这些无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要看虐楠竹偶就小试一下吧~TAT

PS。各位看官看在偶大冷天码字的份上~走过路过留个爪印肿么样~~~~求别霸王窝。。。。。

69章

流青不知该怎么回答这看似随意实则咄咄逼人的质问;他只知道一句“无用的东西”很微妙地刺痛了他心底哪块不知名的角落,认准了他的无法反驳;无力反驳。

他打听过很多关于她的消息,自从那日从魔界往生坛上脱身后;他便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他想知道她怎么样了,那样如同叛变的行为;是任何一界都不能容忍的大罪,他想知道,她会背负怎样的结局。

到后来,他只听说她消失了,在一场惨烈至极的大战后。

说是大战或许并不确切,那应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杀戮。天将兆央领兵前去破坏神凝阵;带着战神古渊暂赐给他的神器极天锁;可即便有了这连大罗金仙都可以缚住的逆天存在,那些天兵天将,却一个也没有回来。

他听说若樊境内,方圆数里,如坠阿鼻,过眼之处皆是修罗炼狱,不见生灵。鲜血染红了大地,这一切,皆出自她的手笔。他们说,魔尊夜逐在这场围剿中再次狂化,体内的邪神血脉觉醒,大开杀戒,转瞬收割了全部兵将的性命。

他没有见过场面的惨烈,所以不能想象她冷漠的眸眼,他不知自己听闻此事时是怎样的心情,他只是想,她明明已经记起来了,还会对天族将领挥剑相向吗?

他想再赴前线,想去古战场上找她问个明白,可就在这时,她失踪的消息传来。

这一失踪就是近两个月,两个月里,他辗转难眠。他以为这只是临战的亢奋使然,可在无月无星的夜晚里,他开始情不自禁地回忆过去,柔和的波光附上眉眼,他指尖轻动着,仿佛在描绘什么形状,在抚摸谁人柔顺的彩羽。

他想知道更多。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究竟是怎么相识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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