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得承认,被颜十七一直教养在身边的赵宸的确是优秀的让人移不开眼。
与之相反,吃百家饭,被众长辈娇宠着的赵宓,的确是什么都不够看了。
学问倒在其次,但是一个人的人品若是就此坏了,那这个人也的确是废了。
一个人若是连生养自己的亲娘都弃了,那么还能指望这个人的骨子里能有什么情义?
“祖父------”赵宓看着站在那里不动的卫国公。
卫国公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儿媳妇的院子,他做公公的是不能随便进的。
赵宓此刻白着一张小脸,终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一双红肿的大眼可怜巴巴的盯着周怿,如同在看最后的救命稻草,“太子哥哥------”
周怿叹口气,“生你的时候我在场,她痛了一天一夜才把你们兄妹俩生出来。没有她,哪来的你?”
周怿说完,迈步进了院子。
颜十七的确是晕倒了,赵翀动用了银针才将人唤醒。
只是颜十七这一醒来,也不说话,只是哭。
赵翀没有办法,只得又给她扎了睡穴,眼泪才算止了。
只是屋里的不哭了,外面却还有个哭声。
老夫人叹气,“倒是我错了!隔代疼!隔代疼啊!当年翀儿就是被我宠坏的。总以为宓宓是女娃,娇宠着养没有错,却还是被宠坏了。”
赵翀从里间出来,“既是如此,那么这一次就不要再拆十七的台了。十七是真的伤了心了!”
温氏道:“宓宓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赵翀道:“母亲扶着祖母回去吧!府中应该快来客了。”
老夫人道:“这个时候,谁来都不见。”
赵翀道:“大姐姐和大姐夫还没到,但是单金燕到了。今日在南城外跟宓宓起冲突的人就是她!若非太子赶去的及时,宓宓恐怕不死也得伤在了她的鞭子下。”
那个单金燕他当时并没有认出。
不过是回城的路上琢磨了一下,才想到的。
老夫人一惊,“竟有这样的事?这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啊!”
话音刚落,就有丫鬟进来禀告,“大门外,有人手持信物来认亲。”
老夫人和温氏对看一眼,不得不起身往外走。
无论怎么说,都是卫国公府的血脉,断没有将人赶出去的道理。
既然颜十七是睡着的,她们也就没有了留下了的必要。
老夫人带着人鱼贯而出,跟站在院子里的周怿颔了颔首,再抬脚往外走的时候,就看到赵宸横冲直撞而来。
虽是一脸的焦急,但见到长辈,还是紧急稳住了身子,行礼道:“曾祖母,祖母,三祖母,大伯母,我娘亲怎么样了?”
“睡着了!”老夫人道,“宸儿不用担心!你娘亲有你爹爹看护着呢!”
赵宸道:“宸儿不放心!宸儿先去看娘亲!”然后绕过众人,飞跑着进了屋。
诸人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胎俩娃,真是天差地别啊!
想到赵宓的骄纵里,自己都是出了一份力的,面上就都现出了灰败。
赵宓却也在这个时候,抽抽搭搭的进了院子。
看到老夫人,一下子扑过来,跪倒在地,抱着老夫人的腿,“曾祖母,娘亲不要我了------呜呜------您也不要宓宓了吗?”
老夫人正纠结着,就见赵宸又到了近前,一把将赵宓扯到一边。
“要哭出去哭!娘亲睡了,别扰了她!”赵宸压抑着怒气。
赵宓哪里管那么多,只自顾自的伤心,哭声反而大了,“连你也来欺负我!”
“你闭嘴!”赵宸上去拖着她,一直拉扯出槿华院。
众人赶紧都跟了上去,恰好看到赵宸一把将赵宓推倒在地。
赵宓哭的更凶,“你们都不要我了------”
赵宸道:“你若再这么嚎,信不信我把你直接扔出卫国公府?”
赵宓一下子傻住了。
赵宸一向是这个府里,最没有脾气的存在。
从小到大,对于她,一直都是忍让的。
无论她抢了他的任何东西,他都毫无怨言。
无论她对他提什么要求,他都尽力满足。
他们一般大小,但是赵宸真的做到了一个好哥哥。
像这样子疾言厉色,却还是头一次。
“凶什么凶?”赵宓发挥以往的本性,“娘亲一直都偏心于你,你就觉得高我一等了吗?”
“果然又是你惹了娘亲生气!”赵宸的一张小脸阴的能落下雨来。
赵宓道:“娘亲看你什么都是好的,却看我总是不顺眼!所以,你做了什么,她都不会生气。而我做什么,她都不满意。”
赵宸道:“赵宓,你有没有心?你竟然这样子说娘亲!娘亲在你身上付出了多少?不是娘亲对你不满意,是你总是犯错,总是犯错,娘亲哪次生气不是因为你的所为?哪次伤心不是被你招惹的?你想要娘亲的疼爱,为何不反省一下自己对娘亲付出了多少?”
这一番话,顿时让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
赵宸一直都是沉默的,平日里可谓是惜字如金。
一下子蹦出这么多话,当真是让人惊讶。
但众人眼看着兄妹俩对峙,却都没有上去解劝的意思。
赵宓咽了口唾沫,“什么付出?”
赵宸道:“你一味的只知道索取,从来不懂得付出,又怎会知道付出是什么?娘亲说过,总是人心换人心。你从没有付出你的心,有何脸面要求别人对你掏心掏肺?赵宓,我忍你很久了。不是因为你总是对我予取予求,是无法忍受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娘亲的心。”
第960章 番四十六 成长篇 (十八)()
赵宓求救的看向众人,没有人为她说话,到了此刻,她是真的慌乱无措了。真的是她错了吗?
她并非什么都不懂,所有人脸上那种失望的表情她还是能看真切的。
先是失望,接着就该是放弃了吧!
赵宸咬一下唇,继续道:“别说娘亲生养你一场,就是你日常的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出自娘亲之手?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吗?你当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吗?
爹爹白天忙于朝政,都是娘亲一个人在家,你作为女儿,又什么时候陪过娘亲?你几时陪她说过话?几时听她弹过琴?几时听她念过书?几时陪她逛过后花园?你总是迫不及待的离开,从来不曾回头。可你只要回头,就能看到娘亲正眼巴巴的看着你的背影。她那么的不舍你,可你从来没有为她停留。”
“我------我------”赵宓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赵宸道:“你总嫌弃娘亲管你,可你却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能被娘亲管。你去问问源表哥,你去问问景行,你再去问问二皇子和三皇子,哪个不想跟娘亲亲近?所谓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人若没有了约束,又跟那狼豺虎豹的野兽有什么区别?
肯管你,那是为你好,那是为了教给你做人的道理。可惜,你从来都不这样子认为。你只当是束缚,既然如此,你就哪里自由哪里去吧!别再来惹我娘亲生气!那是我的娘亲!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娘亲!你可以没有娘亲,但我不可以没有!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赵宸这个时候回来,并不知道颜十七和赵宓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所发泄的,不过是长久以来积攒的怒气。
他若是知晓了赵宓不认颜十七的事情,甚至想换娘亲的事情,指不定就气疯了。
老夫人忍不住的叹气,“真是龙生九子,个个不同。来人,将赵宓送去祠堂,让她好好反省一下吧!”
赵宓傻傻愣愣的,没有了惯常的撒娇耍横,甚至眼泪都不流了,只是一脸的惶惑。
不知是赵宸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还是对祠堂产生了恐惧。
夜晚的祠堂,尤其显得阴森可怖。
一个七岁多的孩童,对于鬼神是没有多少概念的,因为对着那一排排的牌位,并没有多少恐惧。
但赵宓就是感觉到了害怕。
她将自己缩在角落里,整个人瑟瑟发抖。
夏末秋初的时令里,还是有暑热的,但她就是觉得寒气正从四面八方聚拢来,冷的她牙齿打颤。
门吱呀一声开了,赵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赵宓扭头看过去,身子却没有动。
赵翀大步走过来,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了,也不看她,而是看向那一排排森森的牌位,“我小时候经常被拎到这里罚跪。”
赵宓这才看过来,一双酷似颜十七的大眼里,盛满了惶惑。
赵翀道:“我小时候是真的顽劣,坏到骨子里。这京城的大街小巷,我都摸了个遍。偷鸡摸狗倒在其次,放火烧人家的宅子都是家常便饭。打遍京城无敌手,祸害人不眨眼。那个时候,在这京城,我的名字都能止婴儿啼哭。可惜,我纵使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却全然意识不到自己错了。直到你祖父忍无可忍,让我跪在了南城门,放话京城,只要有一个人还认为我有药可救,我就还是卫国公府的二少爷。否则,就将我扫地出门,任我自生自灭。结果,就是没有人!那个时候,我才绝望的醒悟,世人都不肯对我施以援手,是因为我伤害他们太深。我才知道,自己从前原来都是错的啊!”
却是隐去了锦瑟的那一段。
赵宓的眼中就涌起泪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赵翀继续道:“后来,我就痛定思痛,决定痛改前非。知道了,自己再不往好里改,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了。所有人都在遵守着规范,你不去遵守,不能说你就是错的,但你却是被世人所不容的。现在的你,跟当年的我,是何其的相似啊!”
“爹爹------”赵宓终于发出了一个如蚊子哼哼的声音。
“错了吗,宓宓?”赵翀轻声问。
赵宓擦一把眼泪,“娘亲怎么样了?”
赵翀道:“醒来就哭!没办法,我只能再点她的睡穴。”
小丫头还知道关心,就证明不是无药可救。
赵宓的眼泪流的更凶,“我错了!我从来没想过真的不要娘亲,我当时说的是气话。”
赵翀叹气,“可是,就算是气话,也还是伤了你娘亲的心。从我认识她到现在,就从来就没见她这般伤心脆弱过。她从来都是坚强的!”
赵宓摇摇头,眼泪横飞,“都是我不好------”
赵翀叹气,“你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吗,宓宓?你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你试图了解过你娘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赵宓怔愣。
从前的过往,她只知道颜十七对她的疾言厉色,更厌倦颜十七对她的管东管西,至于颜十七是什么样的人,她从来都没有探究的心。
她只想着逃离她,越远越好,反正就算没有娘亲,也多的是人疼爱她。
赵翀道:“她开窍晚,从小就被认定是个傻子,为此没少受白眼。甚至,她那时候的祖母因为她的傻差点儿溺死她。是你外祖母不离不弃保住了她。你外祖母是一个很好的母亲,纵使你娘亲是傻的,她还是当正常孩子一样的教导她,教她弹琴,教她识字,所付出的努力,绝非常人所能想象。你外祖母是那样子一个伟大的母亲,她教出来的女儿又怎么会是一个坏娘亲呢?”
第961章 番四十七 成长篇 (十九)()
赵宓瑟缩了一下,“可是娘亲现在并不傻!”
赵翀道:“用长宁道长的话,从前傻了的颜十七是因为丢了一魂一魄。后来那魂魄找回来了,颜十七也就开窍了。你可知爹爹为何二十六岁才成婚?”
赵宓摇摇头。
赵翀道:“爹爹青年得志,一直都是眼高于顶的。认为世间女子都是庸脂俗粉,没有人能足以匹配。直到遇到了你的娘亲!第一次见识她的风华,是在仙姑庙前,她双手写字。也许双手写字并不足为奇,但若是同时落笔,还是一草一楷,那这世间可就是少有了。”
赵宓道:“娘亲能双笔写字,我也曾听说,不过是以为,她只是左手也能写字而已。”
一个能同时双手写字,她的确是闻所未闻了。
心里的震惊自是也就反映在了脸上。
赵翀看的真切,继续道:“你娘亲第二次在爹爹面前展露风华,那是在莒州书院。爹爹弹奏了一首曲子,她只是听了一遍,就接着弹了下来。”
赵宓忘了哭泣,瞪大眼睛,微张了嘴巴,“娘亲过耳不忘?”
赵翀道:“不要以为,你和你哥哥的聪慧都是随了爹爹,你们都是随了你们娘亲啊!想当初,先太子妃杜锦屏一曲《暮阳残雪》就被认为了风华绝代。殊不知,那首曲子,你娘亲不止能用琴来弹,更能用瑟来弹。当初于梅林中的瑟曲,那才是真正的风华绝代啊!你可能不知道,就因为你娘亲举世无双的才华,彼时踏破你外祖父家门槛求娶的人家,真的是络绎不绝啊!”
赵宓听的两眼放光。
赵翀道:“这当中,不仅有景行的父亲,还有当今锦衣卫指挥使李寅锐,甚至,当初的六皇子都有求娶。其他应考的学子就数不胜数了。”
赵宓道:“那爹爹是如何突出重围娶得娘亲的?”
赵翀道:“唯有真心!”
赵宓道:“那其他人不是真心求娶吗?”
赵翀一愣,旋即笑了,女儿的反应能力也是随了她娘亲啊!如此的敏锐!
“自然也是!不过,爹爹的真心自是比他们要多一些。爹爹自打认定了你娘亲后,就把她放在了心中的第一位。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变过。”
赵宓道:“哪怕有了我和哥哥?”
赵翀很干脆的点点头,“哪怕有了你们兄妹俩!她在我心中也是第一位的。”
赵宓道:“所以爹爹才会说,宁愿没有了我,也不可能没有娘亲。”
赵翀道:“是!那不是一时冲动的话!当初,我和你娘亲成婚后,我是一直不主张生孩子的。我只想守着她,她眼里心里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