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捧了那如山重的丧报的,那管事公公一路小心的入了宫。
林奕世独自站在一座高楼上,从他的视野能看到整座皇城,他微微抿唇,眸色凉凉,久久无言。
在他看来,这座城依如往日一般辉煌,可又似乎是缺了点什么。
皇宫。
那管事公公高举丧报,一步步跪入了宫殿,见了上首高座的陛下,立马垂头,几乎是从嗓子里呜咽出的声音,“陛下,殿下和娘娘薨殁了。”
薨殁。
上首的皇帝面色一僵,有那么一刻,他想不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片刻,他回过神,踉跄着站起身,手撑在龙椅的扶手上,看着底下捧着丧报的人,面上尽是不可置信,神情哀恸,“什么叫薨殁了?”
第229章 太女薨于千灯镇()
管事公公身子蓦地俯下去,以头抵地哭喊了一句,“陛下,太女薨于千灯镇,灵柩已经被少将军护送归京了。”
灵柩。
护送归京。
皇帝张了几次口,想说什么,半天才艰难的发出声音,“把丧报给朕呈上来。”
管事公公起身,小心翼翼的弯着腰将丧报举过头顶呈上去,“陛下您节哀,千万顾念自己身体。”
颤动的接过丧报。
皇帝死盯着丧报上短短的一行字,苍老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像是要把那薄薄的丧报捏碎一样。
整个宫殿弥漫着一层浓浓的哀伤,所有内侍宫女都低垂着头,屏声敛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是天下第一人,以往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君主,如今却被这一封丧报给生生击垮了日益苍老的身体,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小七。
他的小七。
胸口一窒,他“哇”的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染红了面前的御窑金砖,身子极不稳的向下栽去。
“陛下。”一旁的人慌乱成一团纷纷上去接住翻身倒下的皇帝,扶回一旁龙椅上靠着。
“小七。”他的嘴唇颤抖,眼眶一热,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世上有过太多的悲伤与哀愁说不出口,我们只能为之沉默,让它在自己的心中慢慢消化。
…
一旨圣旨诏告了天下:
朕之嫡女七笙,乃皇后穆氏所生,为人聪明贵重,气宇不凡,瑾成八年,立为皇太女,娶太傅慕家长子敛为皇储妃,于本年八月,回京途中薨于异地,朕心深为悲悼,天下尽哀之,从礼官议,谥号为睿,自即日起休朝三日,满朝文武百官服衰服,摘冠纬素服三日;东宫臣僚摘冠纬素服三月;三月之内,在京官员军民十三日内不作乐、不嫁娶,不宴席。
赶在八月十五之前,举行了浩大隆重的丧礼,举国服丧。
连续一段日子的折腾,皇帝身子每况愈下,接连辍朝,过了丧期也不理朝政,不召见臣工,整日闭宫不出。
人心不定,无论宫中,朝野,亦是
市集,皆是一派惶惶之景。
借鉴前朝之鉴,太子之位不可长久虚待,国不可无储君,朝中肱骨之趁纷纷上表,要求皇帝立储,以安民心。
可皇帝日日卧床不起,不理朝政,再多的奏表堆积成山也是无用。
天下纷乱成了一片,而此时,成功诈死的两人正一路欢歌纵马,驾了马车往偏僻处行去。
奔波几日,两人找了第一个落脚处,是一个很僻静的城镇,那出百姓安宁,一派祥和之象,两人在当地暂时租了个宅子,不大,刚好够两人住下。
对于未来的生活是如何,两人都很期待。
临近九月,天气转凉,两个人从提子上爬上去,并排坐在墙头看着漫天眨眼的星星,静静的,谁也不多发一言。
这种生活很美好。
不富足,却让人觉得很安心,什么都不用去想,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但是,一个人日子过的太好时,老天爷总会给你添些堵来以示他的公平。
某日,一只雪白雪白的白鸽飞过比碧蓝的天际,越过墙壁,扑腾着一双翅膀停在这个寂静的小院里。
凤七笙随手挂起耳旁落下的碎发,起身抓了一旁正在寻食的鸽子。
是林奕世发来的信鸽,那信鸽腿上绑了细细的小管,里面是一张极其细小的纸条。
打开,只看了一眼,凤七笙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一旁的慕敛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不由停了手中沏茶的动作,疑惑的抬头看她。
凤七笙只是盯着那纸条,仍旧半晌未动。
慕敛心下升腾起一种不安之感。
他慢慢的起身,走到她身边。
或许是不想他看到,凤七笙已然收了纸条,紧握成一个小纸团。
慕敛从容的走到她身边,凤七笙咬了咬唇,投入他怀中轻唤,“清离。”
慕敛听的出,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又过了一会儿,凤七笙才抬头,看了看他的眼睛,表情极其为难,似乎是深藏了什么。
“告诉我,怎么了?”他说。
凤七笙咬着唇,一字一句道,“信上说我父皇身体有恙,一病不起——”
她念叨着,一句又一句,更像是再说服自己,“真是胡说八道,我父皇一向龙体康健,他年轻时还能赤手打死一只老虎呢,怎么会卧床不起?一定是假的。”
是真是假慕敛猜不出来,可他知道,若是不让她回去,这会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那是生她养她的人,世间以孝为大,他没有权利阻止她,没有权利要她做一个不孝的人。
“殿下。”慕敛把她从怀中揪出来,手臂牢牢握着她的肩膀,“姑且不论真假,可陛下是你在这世上,你必须回去看他。”
凤七笙纠结着,“可你”
回去倒是简单,她只是怕从此一去不返。
好不容易诈死,如果再现身京城,她便走不了了。
慕敛也明白这个理,可他依旧对她说,“回去吧,以后再想办法。”
凤七笙叹气,办法之类的,恐怕都是自我安慰了。
除非她偷偷潜入宫,悄悄来去,不被任何人发现。
走一步看一步罢。
两人两骑快马疾驰,连夜赶路抵达了京城,连衣服都没换,凤七笙就一个人进了城,为了不引起更多人关注,慕敛在城外找了一家客栈等她。
进了京城,凤七笙乔装打扮了一番,准备通过东宫的暗道偷偷进入皇宫,瞧一瞧她父皇是不是真的病重了。
暗道只有她知道,是通向东宫她的卧室的,平常她也常从哪儿偷溜出宫,因此对那里熟门熟路的。
暗道很黑,因为久未来过,里面的烛火已经熄了,凤七笙拿了火折子,摸索着把墙上的蜡烛点着。
幽暗的暗道弥漫着一股粉尘的味道,地上灰尘落了厚厚一层。
凤七笙轻手轻脚的从暗道里出去,直通东宫,大概是常有人打扫的缘故,东宫还是很干净,只是没有半丝人迹,显得有一些凄凉。
第230章 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从东宫偷了一件宫女穿的服侍,凤七笙笨手笨脚的给自己另改了一套宫女的发鬓,低垂着脑袋,蹑手蹑脚的偷偷从东宫溜了出去。
远远看去,就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不知怎么,她一路走过去,却觉得皇宫内巡查力度好像不同以往,似乎加强了许多力度,好像是防范什么一样。
在防范什么呢?
宫里的巡查力度为什么会变?
这些问题凤七笙现在无暇多想,她低垂着头,继续小步又快速的往前走。
皇宫太大,凤七笙还没走到正地,就远远的看到前面有一个身影,着一身暗红亲王蟒服,带着一队人从正前方浩浩荡荡走过来。
亲王服,凤七笙瞬间想到了是谁,心底顿时一个激灵。
这毕竟是熟人,她不能被认出来,可现在躲却又无路可躲,拔腿跑了惹起了禁卫军怀疑,指不定要被射成刺猬。
赌一把吧,凤七笙索性站在原地没动,深深低下头,让开路垂手站在一侧,做出一副极其谦卑恭顺的宫女模样。
一个小小宫女自然引不起太大关注,一行人缓缓从她身旁走过,连个眼神都没有赏给她。
一路有惊无险,凤七笙顺利到了长生殿,她看了看四下无人,快速的拉开门身形一闪,入了宫殿。
背靠着宫殿门喘气时,她方才有一丝疑惑:长生殿殿门口为什么无人守着?不应该留人伺候的么?
拧了下眉,凤七笙屏住呼吸,转身往殿内走去。
…
与此同时。
那走出好远的穿暗红色蟒袍的亲王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往后看去。
奇怪,刚刚那个身影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他一眼看过去,远处静落落的,空无一人,哪还有什么熟悉的身影。
是他看错了吗?他拧眉,眸子里有一丝凉薄闪过。
“走。”他抬手,淡漠的喝了一句,号令着身侧一群携带兵器的侍从继续往前走。
…
凤七笙进去才发现,偌大的宫内竟也无半个人迹,空荡荡的,像是没有人居住一样。
不对,她定睛仔细一看,内室床上的金黄的纱帐是放下来的,被子也是微微隆起的,床上明明是有人的。
凤七笙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轻轻掀开纱帘,床榻上是一张她所熟悉的脸。
只不过那张脸无端苍老了许多,两鬓居然滋生了许多白发,眼角也出了几道细纹。
凤七笙这是第一次发现,她的父皇居然老了。
可她的父皇明明还不到四十,正值壮年,怎么会无端苍老成这个地步?
是了,都是她的缘故。
凤七笙垂下眸子,是她不好,她太任性妄为。
凤七笙心底涩成了一片,她小心的伸出手,试探的,轻轻的握住了床上苍老的大手。
在她握住那只手的那一刹那,床上人睫毛动了动,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是她,床上人似乎不信,怀疑自己出了错觉一般紧紧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又睁开。
“父皇”
床上的人眸光一颤,艰难的伸出一只手,往上想抚摸她的面颊,“小七,我的小七”
“是儿臣,儿臣还活着。”凤七笙几乎哽咽的握住那只手,轻轻贴在自己面颊上,“都是儿臣不孝,害父皇伤心了。”
“小七,别哭,不要哭”他大喘着气,很费力的为她抹去眼角充盈的的泪水,“都是父皇不好。”
“呜,父皇你还是骂我吧。”凤七笙死死咬着唇,从嗓子里泄露出一丝呜咽。
很难过,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得难过。
或许这会儿皇帝骂她两句,她还会好受两句,可是他偏偏没有骂她。
为她擦去眼泪,他才抚摸着她的脸颊,“朕的皇儿瘦了些,也黑了些。”
“儿臣没事。”凤七笙摇着头,眼底尽是浓郁的歉疚与痛苦。
眼神一转,皇帝又突然松开她的手,推着她走,“既然走了咳咳你就不该回来的”
他断断续续的继续道,“趁现在还没有人发现,你快走,赶快偷偷离开这儿快。”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郁的惊恐,仿佛是在怕什么一样。
“父皇。”凤七笙不解的反握住他的手。
“快走”
凤七笙还没完全理解过来她父皇为什么一直要赶她走,另一个人就来给了她答案。
“哐当”一声。
长生殿的大门被人从外撞开。
凤七笙回头,只见无数武将手持兵械,身着铠甲铿锵有力的迈了进来。
“什么人?”凤七笙厉喝了一声。
擅闯宫闱,不要命了?
那些人对凤七笙的话置若未闻,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把出路赌的死死的,他们的剑尖,指向的是她。
凤七笙看的出来,那些人身上带着满满的杀气,绝无半丝虚假。
“咳咳咳”身后的皇帝一阵剧烈咳嗽,似乎气的说不出半个字。
又进来一个人,身着将领衣服,是个凤七笙没见过的生面孔。
他以剑指着凤七笙,厉喝,“太女诈死返朝,意图谋害陛下篡位,此为大逆不道,来人还不把她拿下。”
“”凤七笙一惊,暗暗退后一步。
她什么时候成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了,还是弑君弑父篡位,这顶帽子,当真给她带的好大。
那群人似乎不知她身份一般,一点不惧不怕,得了命令立即围了上来。
凤七笙要是这会儿还看不清情况,那就是真蠢了,她以身挡着床铺,“是谁给你们的胆子,一群乱臣贼子,居然敢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必跟她废话,立刻拿了她!”
那领头人又是厉喝一声。
凤七笙见拖延不得,便只能冲上去硬拼了。
她的三脚猫功夫自然那些人没法比,很快她就落下阵来,被一堆长剑抵住脑袋。
很快,那些人找了铁锁把她抓了起来,压送到阴森的天牢里。
凤七笙受了一身的剑伤,面色苍白如如,身上的伤致使她出了一头细密的冷汗,冷汗顺着额头成串的滴在衣襟上,又慎入鲜红血淋的华服,一点点慎入伤口,火辣辣的蛰痛,却让她精神更加清醒。
凤七笙的眼神凶狠,带着吞噬一切的怒意,她真的想不出来,这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第231章 承认自己谋朝篡位()
而且,这个幕后主使知道她进宫,并能引导她走到如今这一步。
身边人一个一个排除下来,那她可以怀疑的人就只有——
“我尊贵的皇侄女,现在过的还好吗?”面前铁门一阵锁链响动,被人推开。
一人身着暗红色蟒袍,满面春风的带着一众武士向她走过来。
凤七笙猛的抬起凌厉的眼眸,目光如箭直射向来人,其中蕴含的怒意似乎要把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果然是你,三皇叔。”
“嗯?猜到了么?”凤翎一笑,手掌相击,拍了几个响亮的巴掌,“果然聪明,不枉我大费苦心拿下你。”
凤七笙霍霍磨牙,“那还真是有劳三皇叔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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