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带着五万人马向灵州开拔,而潭州,还有不少韩国公的元老部旧,便直接由韩国公世子和遂安伯世子一道儿坐镇潭州。
至于在帝都调度粮草的,则是宋尚书和贺长安的父亲贺励,这两人一个原来在吏部任职,一个是在潭州前线的将军,原本都和粮草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旨意已下,又有谁敢反驳呢?
所有人都以为,因为二公主陆如意红颜早逝,皇帝大为恼火,终于下定决心与南安兵戎相见,只是贺长安却觉得,二公主的死不过就是一条□□而已,真正让这场战争一触即发的,则是她写给皇帝的那一封绝笔信。
但是皇帝的部署又实在是耐人寻味,就有各家想要得到主人赏识的幕僚分析,说真正被皇帝派到前线去的,基本上都是铁了心的保皇党,而留在背后的粮草调度,却是禹王和秦王两方的势力相互制衡。
冬月初八,是二公主的五七。按照大宣的治丧礼仪,这丧事,到了五七也就该是最后一天了。
虽然前线的战事已经让皇帝忙碌的寝食难安,可是身为父皇,他还是为这个第一个离开的女儿,亲自在帝都南郊的凤凰山选了一块风水宝地,找到了二公主和亲南安之前穿过的几件旧衣,立了一个衣冠冢。
又下诏封陆如意为保平公主,想来是保家国平安之意,想来皇帝也希望这个女儿若是在天有灵,可以冥冥之中助大宣打赢这一场仗。
衣冠冢落成的时候,银针花楠她们都不想让贺长安去,只觉得坟冢这样的地方不吉利,贺长安生产在即,这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可是贺长安却道:“二妹妹舍身为国,是巾帼不让须眉,怎么能说是不吉利呢?再说,本来也就是个衣冠冢罢了。”
到底还是去了。
二公主是女子,按照大宣的规矩,是不能入皇陵的,所以这衣冠冢,只能单独立在凤凰山上,贺长安想着那偌大的公主坟,只有保平公主墓五个大字,心中就觉得很是凄凉。
却不想到了公主坟之后,映入眼帘的却是并排立着的三座墓碑,贺长安暗自纳罕,走上前去看了,才发现,正中间的是保平公主墓不假,一左一右的两座墓碑,则写的是“恬妃之墓”和“翁主之墓”。
贺长安正在惊异于是何人有这样七窍玲珑的心思,就听到身边有人唤自己“嫂嫂”,回身过去看,竟然是三公主陆随意:“嫂嫂让我协助母后办好二姐姐的丧事,我想了许多法子,终于有个法子,我觉着可以让二姐姐九泉之下有些安慰。”
这三公主倒是个难得的细心人,还想着在陆如意的身边再立两座碑冢,一个是她蒙冤的生身母亲,一个是她都没能睁开眼睛看看这人间的女儿,但是无论怎样,陆如意在这公主坟,总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了。
贺长安叹了一口气,她都能有重新活一世的机会,但愿上苍可以怜悯陆如意,再赐她一个劫后余生吧。
第二二九章 气焰()
第二二九章气焰
坐着马车从公主坟回到宫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有点儿暗沉下来了,入了冬月,天总是黑得很快,一如贺长安有些疲惫的心。
虽然早就知道,选择了陆城,势必就逃不开宫中的倾轧斗争,可是看到了一向柔弱的二公主这样惨烈的付出,她还是觉得心有戚戚,不由得又想到了现在尚且不满一岁的荣泰。
就这样带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坐在马车上的贺长安睡着了,梦境中,她已经不是那个青葱如水的少妇,而是带着些雍容的气象,而她的荣泰,穿着一身公主的朝服,被送到了南安去和亲,在那边被虐待,缺衣少食,故土难回。
“不要……”贺长安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银针坐在一边用帕子擦拭着她的额头,低声询问道:“奴婢看王妃似乎是有些累了,就没有唤醒王妃,王妃这样,莫非是梦靥了?”
贺长安抚了抚惊魂未定的胸口:“是了,这梦真的是吓死人了。我梦到荣泰被送到南安和亲去了,落得了和二妹妹一样的下场。”
“早都说了那公主坟是不祥之地,奴婢不让王妃去,王妃偏要去。”银针嘟囔了两句,看着贺长安脸色依旧不好,便又改口劝道:“王妃,奴婢家里面有老人儿都说过这样的话,说这梦啊,都是反着来的,您如今梦到荣泰郡主要和亲,那边是老天爷暗示您,荣泰郡主一定可以在帝都觅得佳婿呢!”
贺长安闻言低低念了声佛:“但愿如此吧。”
主仆二人正念叨着,马车已经哒哒哒地驶入了皇城,只得下了马车,改乘銮轿,到了凤栖宫偏殿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还没进门儿,就看到喜枝神色慌张的灯在门口,远远的看到了主子的身影,赶紧凑过去低声道:“王妃,禹王妃说要见您。”
贺长安本来就因为二公主的事情身心俱惫,加上在马车上又做了一个噩梦,这会儿脸色已经近乎于惨白,银针看到自家主子这样子,也知道秦/王/府和禹王府素来有些嫌隙,这会儿哪里肯让杜若见到自家王妃?冷哼一声道:“咱们王妃是奉旨在凤栖宫偏殿安胎,哪里是什么人随随便便想见就能见的?也不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若是王妃腹中的小殿下……”
花楠在边上轻咳了一声,示意银针言语有些不妥当了,然后低头凑到贺长安身边:“王妃若是不想见,奴婢去回了禹王妃。好歹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禹王妃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奴婢的。”
还没等贺长安表态,喜枝又道:“王妃,禹王妃已经在偏殿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奴婢……奴婢实在是拦不住。且禹王妃说,她要同王妃您说的话,是和王爷有些关系的,若是王妃您真的不想知道,那她也没什么损失……只是王妃您就亏大了。”
贺长安暗自纳罕,杜若这是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如此故弄玄虚,还说是她亏大了。若是按照她往常的性子,定是不屑于与杜若为伍的,只是如今,事关陆城,她又实在是心中胶着。
仔细想了一下,摇了摇头:“罢了,我会会她。我就不信了,凤栖宫偏殿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敢害我不成?”
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走进偏殿,果然看到穿着一身翠色蜀锦绣花袄的杜若坐在那边,端着一个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啜着,不由得心里面暗暗赞叹,虽然她实在是不能喜欢这个杜若,但是她却是天生的好颜色,翠色绣花,寻常女子穿起来只会觉得老气,可是穿在她身上,只让人觉得像一株鲜嫩的草儿一样,惹人怜惜。
听到了脚步声,杜若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迎道:“原来是弟妹回来了?”
这一声弟妹,叫的贺长安实在是直翻恶心,可是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听。如今的杜若可再也不是那个她可以让人掌嘴的庶妃了,一跃成为正妃,还是皇长子的正妃,可不就是底下所有王妃的长嫂?
身份,有些时候还是一张王牌。
“劳嫂嫂久等,我去送了二妹妹最后一程,是以回来的有些晚了,嫂嫂既然如此有耐心,却不肯去送二妹妹一程,倒是让我有些诧异。”贺长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二公主最后和亲南安,未尝不是因为,陆垣他们早先筹划着暗算大公主陆可意,想要让陆可意成为大宣和南安之间拉锯的牺牲品,不过是因为皇帝不舍陆可意,才让二公主倒了霉罢了,说起来,他们夫妇,还真是始作俑者。
不过杜若听到这话,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脸,反倒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起来,作为保平公主的长嫂,我是应当去送这最后一程的,只是今日午膳过后,禹王府里面的长子铭哥儿突然就开始发热,我只能放弃了去送二妹妹,留在府中照顾铭哥儿,那毕竟是王爷现在的长子。”
“现在”二字,咬音格外的重,让贺长安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贺平安所生的,生下来就三灾八难,最终没能留住钰哥儿。只是,陆铭乃是宋侧妃所生,若说杜若能真的一心一意照顾宋氏所生的儿子,贺长安倒是觉得母猪会爬树这样的新文儿更靠谱些。
不过贺长安倒是不屑于去拆穿她,杜若这样的人,演戏惯了,所以说现在,就是说谎,也可以面不变色心不跳,可她却不能保证能控制得好自己的情绪,想了想还是道:“嫂嫂是贤妻良母,到底还是禹王府的长子更重要些,禹王府已经没了一个长子了,可不能再没有一个了,嫂嫂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是了,她忍不住,索性跟禹王府不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想到陆城现在身在乾祐生死未卜,她就觉得这一切都是陆垣捣的鬼,就恨不得能让陆垣和杜若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痛苦。
“你……”杜若也确实被贺长安的言语刺激了一下,但是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巧笑倩兮:“我们王府是走了一个老天爷最属意的孩子罢了,可是不像有的王府,就算是想巴巴地送个儿子给玉皇大帝做御前童子,也没那个男娃儿呢!”
摆明了是讥讽贺长安上一胎生得荣泰是个女孩儿。
贺长安心里面倒是真的因为这话不痛快了一下,她的确讨厌杜若,可是却羡慕她,连着生了一儿一女,凑足了一个“好”字,且先生得是儿子,母凭子贵,旁的人哪敢给她颜色瞧?
她也想给陆城生个儿子啊!
“嫂嫂还是有话直说吧,底下人说嫂嫂在这里等我,是有些关于我家王爷的事情要说给我听,既然如此,又何苦绕一个大圈子呢?”贺长安强迫自己不去想杜若的儿女双全。
杜若冷笑一声:“我家王爷身边有三妻四妾通房丫鬟,这些都不假,可是我们王爷红袖添香都是光明正大的。可不像你身边的人,表面上只爱着你一个,背地里却是拈花惹草,什么都在做呢!贺长安,你真的以为他最爱的人是你?”
贺长安看着杜若笑得夸张的脸:“你什么意思?”
“哦,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呢,想来你早年养在深闺之中,一定没有听说过那样一桩往事。早些年秦王爷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曾经在和睿皇后的忌辰,在御花园中和自己的丫鬟大行苟且之事,并且让人抓了一个正着,后来这个丫鬟还怀上了他的孩子,不过是父皇怕污了他的名声,才把这事儿遮掩了下来。你说这事儿好笑不好笑啊?”
杜若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花楠脸色突变,走上前去一把扶住了贺长安:“王妃挺住,且不要信小人之言,有些人无中生有恶意中伤,就是见不得您安稳,您若是信了,就是着了她的道儿了。”
杜若也不因为花楠的话而有所收敛:“弟妹,你说,秦王爷身边的那个丫鬟,怀着孩子悲惨的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不是会带着很多的怨念?这怨气沉积下来,只怕是于福泽有碍呢……也怪不得秦王爷不过比我们家王爷小一岁,我们家王爷先后都有了三个儿子,可是秦王爷还是膝下无子……”
膝下无子,膝下无子……
杜若的话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她的心,让她觉得几乎要窒息一般难受。
她自然知道,杜若说陆城还是太子时候的往事,是想让她嫉妒,可是杜若不知道的事,那件事里面的女主角,也是活生生的她自己啊!原来,她一直都没能给陆城生下一个儿子,就是因为她上辈子罪孽深重的缘故。
喉头传来一阵腥甜,耳边传来花楠低呼的声音:“不好了,王妃见红了,王妃见红了……太医,快去叫太医和稳婆,快去禀报皇后。”
贺长安只记得自己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若是我不行了……保……保孩子……”
便渐渐没有了意识。
第二三零章 难产()
第二三零章难产
一波又一波袭来的疼痛,让昏迷的贺长安最终又醒了过来,只觉得这一次生产实在是有几分痛楚,比上一次生荣泰的时候不知道艰难了多少倍,疼得四肢百骸都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眼前满满都是穿着豆绿色宫装的丫鬟来来去去的走,晃得她眼睛之晕。
且上一次生荣泰的时候,陆城就守在产房外面,她只知道陆城就在等着她,自然不觉得怕,可是这一次,陆城却在乾祐凶吉未卜,她又怎么能够彻底的安心呢?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宫婢们齐齐请安的声音,道的是皇后金安,跟着一起来的便是江明和靳娜。
江明是太医院翘楚,宫中大大小小的生病医治都有赖于他,因此他难得有一日休沐,更是算准了贺长安的预产期,在那日的前后五日都排了太医院的值班。可偏巧贺长安受了杜若言语刺激,提前发动了,而这一日,正是江明休息。
银针知道,江明太医是自家王爷的人,且王妃保胎到现在都是江太医一手操持,若是现在突然由旁的太医插手,只怕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所以拼着掉脑袋的风险,愣是跪求皇后,在宫门下钥之后特批休沐在家的江太医入宫伺候王妃生产。
好在凤栖宫的人都知道,帝后二人是多么的重视秦王妃腹中的孩子,所以也并没有什么人为难银针,因此贺长安发动过后不到半个时辰,皇后就带着江明赶到了。
至于靳娜,则是因为放心不下,无论如何都要跟进来看看,但是这会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贺长安的身上,哪里有人会去追究靳娜的失礼之处呢?
江明不敢有片刻的含糊,立即走到屏风边上去查看贺长安的情况,待看到守在屏风外面的人有一个是自己的亲传弟子罗伟庭的时候,一颗悬着的心终究放了下来,罗伟庭虽然没有将自己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但是这孩子秉性纯良,有他在这里盯着,必定不会有人轻易动手脚。
但是手搭在悬丝上,江明心下又觉得不好:之前贺长安的脉象一贯是很平稳的,就算是端午节的时候有过落水,也不过是吃了七天的安胎药,便没有什么大碍了,这一次早产,又不是摔伤一类的外力所致,只能说是受了什么心理上的刺激,一下子便早产了。
可是如今,羊水已经破了,宫口却只开了一指,孩子哪里生得出来?贺长安却是使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