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陆可意的话,贺长安越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劝好她了。她看似明媚,其实心中的悲苦是一早就积攒下来的,而且,只要陈敖还是一日驸马,那么她的悲苦就只能与日俱增。贺长安一边轻轻地拍着陆可意的后背,一边又想着陆可意刚才话中提到的陆趁意。
是了,自从三公主嫁到了乾祐去,仿佛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忘记了四公主的婚事。而陆趁意自己,也没有一个像往常一样可以为她张罗终身大事的母亲,所以好像连皇帝都不记得这件事情了。
公主的婚事,就算不是和亲到其他的国家,但是多半也是给功臣世家一些恩典,前者如二公主三公主,后者如陆可意这般。不论公主嫁给了谁,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贺长安也知道,这样的事情,皇帝就算暂时没有想起来,但是却也不会彻底坐视不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有一丝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马上就要发生了一般……
第二七二章 尹记()
第二七二章尹记
乾祐和大宣是邻国,可是各自使用的历法却是不大一样的。乾祐的最北边紧挨着大宣的最南边,故而在这个大宣已经满天飘着鹅毛大雪的时候,乾祐不过是刚刚下了几场冻雨。天气是逐渐凉下来了,可是日子也不过才刚刚进入初冬。
陆城带领着靳忠一行人来到大宣的边境已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冬日里天寒地冻,行军速度固然不快。不过陆城虽然身为皇子,却也不是第一次尝到行军的滋味,身先士卒,哪怕有人为他准备好了车驾,他却不肯坐在车上行军,只道:“跟着本王来到边境的士卒们,哪一个不是冒了严寒风霜之苦的?本王没能在帝都过这个年,他们和本王一样,在这个本来合家团圆的时候背井离乡。本王虽然是皇子,但也是三军统帅,有何颜面独自坐在车上?”
这本是他有过从军经历,一时之间有感而发,却没有想到这样的话竟然为他在军中带来了极大的好评,甚至收拢了很多士卒的心,在未来的某一天排上了极大的用场。
不过这一会儿,陆城却是在大军在边境安营扎寨之后,带着靳忠和毛尖二人,轻车简从来到了乾祐的地界上。
“桂花酒,卖桂花酒嘞……尹记昨年儿今日埋下的桂花酒,今个儿正式开坛咯!和记佳酿,一日只开一坛,各位父老乡亲们,想要喝的可要抓紧着嘞!”
三人闻声望去,声音的来源是一家门脸颇大的酒肆,店小二长得尖嘴猴腮,吆喝起来却是十分卖力,三人站的位置并不近,可是那声音也一直在耳朵里面回响着。那偌大的酒肆正中挂着的就是一块黑漆的牌匾,上面用金粉一笔一划地刻着几个遒劲的大字:尹府佳酿。
陆城一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站在他身后的靳忠冷哼了一声:“不过是埋了一年的桂花酒,就是喝个十坛也是醉不倒的,真不知道喝了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来个几坛足够年头的高粱酒,那酒劲儿才叫大呢!”
南安人生□□喝酒,只不过草原上可以用来酿酒的粮食实在是少而又少,因此靳忠原先在南安的时候,都是掺着马奶兑在一起的马奶酒,虽说从小喝到大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喝,但是一到大宣,见到了那种埋了几十年的烈酒,一下子就如同看到了宝贝一般……之前可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甘醇的美酒!
他瞧不上这样用花花果果酿出来的酒,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话音刚落,就听到毛尖在边上咧嘴偷笑:“靳将军果然是豪放之人,只是将军也有一事不知,这‘尹府佳酿’四个大字,可是乾祐的开国皇帝御笔亲书的,据说当时□□皇帝尚且还是丞相的时候,有一次来到这和州巡察,无意中就碰到了这个尹家酒肆,听说他家的就虽然多为花果所酿,但是味道确实独特而浓郁,一时好奇便让下属买了几壶来喝,竟不知后来就爱上了他家酒独特的味道。后来登基之后,便亲自点了他家的葡萄酿为贡酒。这以后,外边的人就再也喝不到尹记的葡萄酿了。”
虽然葡萄酿成为了贡酒,不得再在民间售卖了,可是尹记却依然卖着桃花酿、桂花酒、海棠果子酒等众多花果酒,只是却严格的按照季候来售卖,每一日却也是只卖一坛,物以稀为贵,自然就是供不应求。
听到毛尖这般说,靳忠脸上也流露出来好奇的神色,毛尖打量了一下陆城,笑道:“不知道王爷对这桂花酿是否感兴趣,若是感兴趣,奴才就去买一点来。奴才是觉着,若是王爷再不发话,只怕靳将军今日可是要挪不动步子了。”
陆城怒了努嘴,指了指“尹府佳酿”门前排起来的长队:“你们也不看看这队伍排得有多长了,他们一日只卖一坛,只怕等到了毛尖,那酒早都空了,看来今日我们是没有这个口服的了。不过本王倒是喝过这时间最为香甜的桂花酒,因此这尹记的桂花酒,就算喝不到,本王也不觉得遗憾了。”
嘴上说着,思绪却已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出征在外,她就小心翼翼地收集了桂花来酿酒,只盼着他能够平安归来,亲口喝上她为他酿的桂花酒。偏偏那个时候贺长安是个脸皮薄的,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这酒是专门酿给他的,只说他是沾了贺成功的光。后来他偷偷和贺甲青打听了一下,贺成功哪里喝到过什么女儿亲自酿的桂花酒?
他也不点破贺长安的那点小心思,只是在心里早已经吃了蜜似的甜。
靳忠的眼神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乾祐和州只是他们来到乾祐的第一个大的城市,这里距离乾祐帝都虽然算不上远,但是也还要有三四日的脚程。再过几天就是乾祐太后有琴氏的生辰,他们此番可以名正言顺的来乾祐,很大程度上就是打着给太后贺寿的名义来的,因此务必要赶在那之前到达帝都。
陆城看到靳忠的神色不由得打趣:“不就是几杯桂花酒么,也值得你这样。不知道方才是谁在豪言壮语,说这桂花酒敌不上几十年的高粱酒的。而且,本王好几年前在潭州,可听过一桩与尹记有关的趣闻。”
两个人的注意力马上被这趣闻给吸引了过来。
“尹记世代酿酒,只能算是普通的行商人家。偏偏他们家的酒对了当时丞相的胃口,丞相为了能让尹家举家搬迁到帝都为自己酿酒,就在朝堂上给尹家家主谋了一官半职。这尹家家主虽然没读几年书,但却是个聪明肯上进的,做个小官倒是也做得有声有色。只是后来丞相□□,登上了帝位,尹家却割裂开来。尹家家主决定退隐归乡,但是次子却觉得生逢乱世,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因此就坚决地留在了帝都,拥护着根基并不算牢固的新帝,倒是也实实在在地干出了一番事业的。只是这位却不通官场学问,到头来两袖清风,日子过得也是非常贫苦。当今乾祐皇帝登基之后,太后念着他家往日的功劳,把他的女儿也选入了后宫,封了一个不高不低的位分……当初听着,好像是贵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乾祐的大小事情,只要是他能够探听到的,再来之前,他可是做足了功课。
“这么说,这位后宫中的尹氏,也是咱们三公主在乾祐后宫中的一大阻碍了?”靳忠心中不快:“这乾祐两代皇帝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卖酒郎都能弄去做官,下次说不定就能放上去个养猪倌呢!”
陆城哈哈大笑:“方才还垂涎人家的美酒,这会儿就又开始口无遮拦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站在谁的地界上。你给本王记着了,到了乾祐宫中,可万不得这般无礼放肆,只要你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宴饮,这席上尹家的葡萄酿,本王敢说,少不了你老靳的!”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寿礼已经先一步派人送过去了,他们倒也轻松,不过第四日正午就到了乾祐帝都,略微休整了一日,正好赶上太后有琴氏的五十大寿。
太后寿宴,又有邻国亲王前来拜会,这阵仗自然是不小的。陆城三人被前来接应的首领太监引到了乾祐宫中素来举办宴会的居所……怡园。
陆城四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身份是邻国贵宾,自然是要坐在上手处的。宴会的吉时在酉时一刻,酉时刚到所有的妃嫔都已经按着品级装扮了,也按着品级在他的下手左右两边儿一众坐了开来,虽然都是在品级之内的,看不出来哪一个有越了规矩的行为,不过却也在规矩之内各展所长,可见也都是存了讨太后欢心的心思来的。
离着他不远的地方坐着的便是许久未见的三公主,陆城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直直地对上了三公主的目光,大宣的女子素来都是上袄下裙,而乾祐穿着的是上下一体的襦裙,陆随意这会儿早已经入乡随俗的穿着一件淡蓝色的交领襦裙,美则美矣,目光中却透着一丝淡淡的落寞。
心中喟叹一声,早听说乾祐的惠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寿辰这样的好日子,这位乾祐皇帝多半是会去惠妃那里过夜的,不为别的,总要给太后娘家这般心思。偏偏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甚至是他的妹妹,都是不肯死心的,也不怕皇帝看花了眼。
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他奉行着“弱水三千,独取一瓢饮”,不然府内花团锦簇,早晚也要让他看花了眼,同时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乾祐皇帝多了几分同情。
正思量着,宴会已然开席,便听着乾祐皇帝朗声说了写给太后的祝福文,接着便三言两语地介绍到了他。
陆城早有准备,颔首一笑道:“大宣秦王陆城携带父皇重托,及大宣特产冰蚕玉锦一百匹、墨色螺子黛五十盒、大型金银器皿一百件及其他寿礼,恭祝贵国皇太后福寿安康,得享天伦,恭祝贵国皇帝枝繁叶茂、国家富强。”
第二七三章 乾祐太后的寿宴()
第二七三章乾祐太后的寿宴
陆城虽然是以皇子身份出使乾祐,但是实际上,他比乾祐的皇帝钧喻铮也小不了多少,坐在上手处的寿星太后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许是保养得宜的缘故,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像五十岁的样子。看着钧喻铮言笑晏晏的端起酒杯向太后祝寿,陆城不由得泛起一丝酸楚,若是他母后还在,只怕也是刚刚过完四十岁的寿辰不久,他这十几年里,竟然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不再会有了。
太后道了一句“不用多礼”,便示意陆城坐下来,陆城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太后竟然还和他说起了家常:“哀家早就听说,大宣国有一个嫡出的皇子,现在是秦王,是个钟灵毓秀的妙人,自幼就可以把诗书倒背如流,为人也很是爽朗,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若不是哀家早先听说秦王已经娶了王妃,哀家的淳安公主也已经定下了京都方家的亲事,那么哀家是一定要把淳安许给秦王爷的。”
陆城快速地打量了一下,有琴太后身边站着一个还是未婚装束的女子,生得一张鹅蛋脸,脸上的脂粉用得也不是很重。称不上很漂亮,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还是有的。在这乾祐后宫中,能够符合这些特征的,只能是方才有琴太后说过的淳安公主。只是这话题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才好,思考了一瞬方才爽朗笑道:“太后真是个慈母样的人,小王自幼没了生母,虽然说后来一直养在陈皇后名下,但终究不是自己亲娘,如今看了太后,就觉得比亲娘还要亲切几分,看着淳安公主,也觉着像自己的妹妹一般呢。偏巧小王也有一个嫡亲的妹子,却是一个飞扬跋扈的主儿,在大宣宫里头是人人都怕的一霸,哪里有一点半点的公主样子?淳安公主才是真真的金枝玉叶、天之骄女呢。”
实际上,淳安公主看起来倒是还要比陆可意大上一两岁,许是太后实在舍不得这个最小的女儿,生生是把她拖到了这个年纪,才肯给她许人家,陆可意如今可是连儿子都有了呢!
听到陆城提到陆可意,之前一直低着头的陆随意终于把头抬了起来,目光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正想着等会儿能否有一个机会和兄长见上一面,就听钧喻铮开口道:“秦王可实在是会说笑话,既然是公主,哪个不是金枝玉叶呢?不说别的,单看朕的淑妃,便是个温和懂礼的,深得朕心。也请秦王回去了之后上复贵国陛下,朕既然娶了他的三公主,便也算得上和大宣是不能更近的姻亲了,朕一定会好好对待朕的淑妃的。”
陆城应了是,却是不再说其他的话。从之前乾祐给大宣修书的情况来看,乾祐如今的朝政应该算不得清明,就算碰上了太后五十寿辰这样的大好事情,怡园里面也处处都透着祥和之气,可是陆城总觉得钧喻铮的笑容里面透着几分古怪,好像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似的。
听到钧喻铮此言,太后笑得越发灿烂,一半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被邻国的王爷称赞,也显示出了她这位太后教女有方,另外一方面更是因为乾祐和大宣越来越密切的睦邻关系:“秦王爷真真是风趣人儿,既然王爷觉得哀家比亲娘还亲切,那就不妨常与我们乾祐走动,哀家自然是很高兴多了个儿子的。哀家的女儿虽然已经定亲,可是我乾祐的好女儿还有那么多,一个两个的,若是能得了秦王爷的青眼,哀家倒是不介意送给王爷一个侧妃。既然已经是亲戚了,就更不拘着亲上加亲了,王爷你看呢?”
陆城心里面却多了一点不自在。三公主如今已经算是成为了两国联姻的纽带,只可惜嫁到乾祐也有些时间了,却是一直没能怀上孩子,难道太后此言,是想要两国之间重新再缔结一条纽带么?只是若是另有人进了他的□□,那么三公主在乾祐,几乎是要在无立锥之地了。何况他早就对长安有过承诺,之前已经有了一个侧妃朱云佳,生生地变成了□□的摆设,除此之外,再不迎其他人入府,他更是不会背弃自己的誓言半分的。
想到这里,便做出一副苦笑模样:“太后可是比小王风趣,小王现在这里谢过太后的好意了,只是太后恐怕因为不曾去过大宣,所以对于大宣的传闻也不曾听说过。说来小王也惭愧的很,人人都说,大宣秦王有两怕,一怕妹妹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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