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安跟史琪在后院儿泛起了嘀咕:“琪表姐,你说平日里面二婶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己端着公主的架子,我们家她向来看不上,能避多远避多远,今日怎么还巴巴的凑上来了。”
史琪摇了摇头:“只怕这件事情还是与我有关系的,二舅母一直想让我去给大皇子当侧妃,这样平安表姐身边就有了一个占了位置,又能被她拿捏于股掌之间的人。只可惜当时她千算万算却最后没能成,我被指婚给了许大少爷,她心中一定不自在着呢。今天咱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面子上是亲戚,又是公主的身份,说来帮忙,其实说不准啊,就是看热闹、帮倒忙的。”
贺长安叹了一口气:“其实二叔一直心中也不痛快,同样都是嫡出,只不过我父亲是长子,便继承了爵位,而二叔的爵位,虽然要比我父亲高,却终究还是因为娶了兆兴长公主才得来的,这样难免就是靠妇人吃饭的名声,所以便要一争高下,二婶娘自从嫁了进来,也跟二叔同气连枝,能让我们家不痛快一下,想来二婶娘自然有意为之。”
史琪扳过贺长安的脸,让贺长安看着自己:“长安表妹,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二舅心里面不服大舅,这是一定的,我也明白,饶是我娘,以前的时候还经常因为二舅的怨气迁怒大舅舅,但是公主毕竟是公主,嫁给二舅已经是低嫁,哪里还会为了二舅这点怨气就做那么多大张旗鼓的事情?”
“那你的意思是……”
“自古以来,有了朝堂,有了天子,就会有党/派。想当年汉武帝的时候,卫青卫子夫卫家都在拥立卫太子刘据,也有很多大臣拥立王夫人和李夫人所生的孩子,但是到了最后还是钩弋夫人和汉昭帝刘弗陵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当时拥立的人,以卫家为首,死了多少人?曾经那么显赫的卫皇后,最后为子又为夫而死,想想都觉得可悲,大海超那么多的疆土可都是卫青打下来的。朋党之争,最严重的就是在储位玄虚的时候了。其实当时卫家的权利,已经是举国无双了,可是为什么还要争这个从龙之功?一则,卫太子刘据是卫青大将军的亲外甥,血缘摆在那里,不帮没有道理。二来,就算在当朝权利如何大,哪个权臣不怕改朝换代呢?如果当时卫家不争,最后当上皇帝的即使还是卫太子刘据,那么刘据也要有疑心,所以这就是一个根本都走不出来的迷局。”
贺长安蓦然就想到了贺平安那张骄傲而恣意的笑脸:“二婶娘现在就已经开始下注了?”
史琪点点头:“我觉得应该是的,从平安表姐注定要嫁给大皇子殿下之前,兆兴长公主就应该已经下注了,甚至可能是二皇子还没有废去太子之位的时候。自从我被赐婚之后,皇后娘娘那边派来的郑嬷嬷和花楠姑姑给我讲了很多,我一个人也想了很多,就觉得以前真真是井底之蛙,怪不得自己的命运会那样轻易地被别人拿捏住。”
“但是我心里边却有一个疑惑,你既然说,兆兴长公主下注的时候,二皇子还是太子,为什么兆兴长公主会选择不是太子不是嫡子的大皇子,而弃了二皇子呢?”
话说出口,长安都很惊讶,自己如今说出大皇子三个字,竟然也可以是心平气和的了,似乎以前再多的怨恨,如今他对于她,不过就是个路人而已。但是心中却隐隐有疑问,她毕竟是在陆垣身边呆了那么多年的人,为什么从来都不曾听说陆垣和兆兴长公主有什么暗中往来呢?
“当今圣上,可也是庶子。在咱们大宣,并没有庶子不能当皇帝的说法。何况二皇子母族就是你的外祖父家,国公权利也很大,能不能看上一个长公主的支援尚且不好说,即使二皇子肯,二舅母那个性格,怎么可能甘心只在旁边当一个跳梁小丑呢,必是要在某一方当一个重要的角色,才甘心。”
史琪不用把话说得太明白,贺长安已经全懂了,上一世在宫中生活那么久,多多少少还是能看懂很多的。且不说陆垣早就有这样的野心,庆妃自身从小就是把陆垣往那个位置去培养的。当年太后心中一直有一个疙瘩就是兆兴长公主不是男儿身,否则若是她有一个儿子,李氏便可以成为朝堂上最有势力的外戚,而不至于从国公的爵位没落到如今的侯爷,虽然说国公和侯爵只差了一层,可是大宣太/祖/皇/帝早就说过这样一句话,非有功者不得为国公,而侯爵却是酌情便可封赏的,比如宜春侯,便是因为尚主就可以得来。
当今圣上虽然说从小就养在太后身边,也一心以太后为母,可是并没有疏远了平懿皇贵妃梅氏的人,不管是莱阳伯还是县主梅曦,该有的地位一点都不因为平懿皇贵妃早逝而人走茶凉,这才让太后更加按捺不住。
所以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娶了白家堂姨母为太子妃不长时间之后,庆妃就被送到了太子府为侧妃,还抢先生下了陆垣,每一步都是李家精心安排的结果,虽然说如今庆妃因为嫡庶之争与如今的承武侯有点矛盾,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承武侯即使想帮陆城,只怕陆城也不会要,所以要么做个纯臣,要么投靠陆垣。
但是这个选择题,若是太后已经仙逝,那么承武侯就还有的选择,可是只要太后还活着一日,承武侯就只能为了太后光耀李家门楣的宏愿选择支持陆垣!
而兆兴长公主呢?一来她本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一直是在太后的庇护下活得风生水起,但是自然也会担心太后有朝一日离世,所以一定要在太后离世之前借着太后的手为自己找一把保护伞。二来,也确实有宜春侯的原因在,但却并不是热衷于打脸贺成功,只是自己的娘白氏是贺成功的正室夫人,而白家是陆城的后盾,若陆城真的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只怕贺成功也会因为白家在朝堂上受到重用,这么多年,不管里子面子,一直是贺成仁压着贺成功,兆兴长公主打压起白氏这个大嫂也一点都不含糊,哪里可能受得了有朝一日在大房面前做小伏低?
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直接往前面白氏的院子去,却没想到在白氏的院子门前见到了贺平安,贺平安今日穿着一身樱桃红的上袄,袄上面绣着一朵朵的山茶花,下裙也只穿了浅粉色的,并没有绣花,只在底边儿上用银色浅浅的滚了一圈边儿,虽然说也用了捻银线滚边,捻金线绣花蕊,但是整体的颜色确实素淡了,倒是不像贺平安往日的风格,贺长安远远地竟然没有认出来贺平安。
“站住。”还是贺平安先出声,贺长安才反应过来。
定睛看了看面前的人,虽然衣服穿得素淡了不少,但是她这位堂姐的为人,还是一贯的盛气凌人啊:“原来是堂姐来了,妹妹还没来得及恭喜堂姐呢。”
腊八那一日,借着赏赐各位公主腊八粥的档儿,还有另外一道圣旨跟着腊八粥一起到了宜春侯府,宜春侯与兆兴长公主长女贺平安,前有命格尊贵,天生贵气,毓质天成,后有家境熏陶,生母金枝楷模为标本,举止得体,乃京中贵女典范,堪为大皇子陆垣良配,赐婚大皇子,为大皇子正妃,七月十四日出嫁。
不论贺长安心中怎样不喜贺平安,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之前说贺平安成为大皇子妃还是捕风捉影,但是这一道圣旨下来,贺平安大皇子妃的位置就是板上钉钉了,除非……陆垣或者贺平安之中有一人暴毙,否则即使国丧,婚事也不过是挨后而已。
但是圣上却没有下旨为陆城赐婚,反倒是赐婚贺平安和陆垣的圣旨之中,说贺平安命格尊贵,天生贵气,倒是向风向标似的,让朝中一部分大臣都觉得,陆垣才是天命之人,纷纷倒想大皇子阵营,反倒是二皇子党以前的人纷纷沉默,也不见倒戈,但也不见有人说什么,似乎就是认命了一般。
贺长安想起那一日在街上惊马,陆城瘦削的背影,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心就有一点点抽疼,总觉得上苍似乎对他太不公平了一点。
第七十三章 姐妹相争(上)()
第七十三章姐妹相争(上)
贺平安听到贺长安的恭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头也高高的抬起,像一只骄傲地孔雀一般,但是嘴上说出来的话却实在不像是她的风格:“这有什么好恭喜的,不过就是圣上的恩典罢了,再说这些事情前几年妹妹不也应该就听说过一点影子的么?只怕早就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倒是我的婚事,和琪表妹的婚事日子很是近,本来按照道理,琪表妹是我亲姑姑的女儿,琪表妹成亲,我没有不到的道理,但是……”
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眼前的两个人并没有说什么,眼神中流露出来一点点失望:“但是啊,只可惜,我是要嫁进帝王家当儿媳妇的人,谁都知道,帝王家的规矩多,我娘特地为我请了四个嬷嬷来教导我如何当好这个大皇子妃,只怕过了正月,我就再没有时间出门了,所以不能亲自去妹妹的婚礼了。”
贺长安也不看史琪什么表情,直接淡淡道:“这原本也没什么的,就算不是嫁进帝王家当儿媳妇,哪一家的规矩也不会少。就是琪表姐,这段时间也都一直忙着学掌家理事,许家大少爷是许家的长房长孙,我那三姨母所出的表兄又还没有成亲娶媳妇,三姨母现在还怀着身孕,等琪表姐嫁进去了,掌家理事是少不了的。只是啊,我倒是有一点替琪表姐惋惜,有样东西平安表姐是一定要学的,但是琪表姐却没处学。”
一听什么东西自己可以学,而史琪这个表妹却学不了,贺平安脸上又闪过一丝得意:“哎,说的也是,虽然说皇后娘娘让郑嬷嬷来给琪表妹讲授规矩礼仪,可是皇后娘娘跟琪表妹毕竟不是血亲,哪像我和我娘,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的,定是要给我请最好的教引嬷嬷呢。”
贺平安的四个教引嬷嬷,贺长安和史琪早就在老夫人柳氏那里听她吹嘘过一遍了,这四个人分辨擅长日常礼仪、梳妆打扮、厨艺饮食和医理药理,日常礼仪倒也罢了,贺长安私底下又问过杨嬷嬷,所谓梳妆打扮,并不是什么命妇装扮,那些皇子府的丫鬟嬷嬷都必须会做,而是如何穿着才能吸引男子的注意的一些诀窍。厨艺饮食,说得好听一点,那就是大皇子妃贤惠,可以放下身段为大皇子洗手作羹汤,但是其实主要是教贺平安通晓哪些食物有助于男子的身体,或是有助于女子为男子开枝散叶。医理药理,倒是必须有的,若是贺平安真的怀上皇孙,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这一种嬷嬷的作用至关重要,可是在贺平安没怀上皇孙之前,粗通医理药理的嬷嬷就是在指导贺平安的房中之术。
杨嬷嬷说道房中之术四个字的时候,贺长安有一点微微的脸红,上一世,她虽然没有那个名分,可是实际上,不正是大皇子陆垣的“屋里人”?
若是贺平安再炫耀一下她这四个嬷嬷都精通擅长什么东西,只怕贺平安还要把杨嬷嬷说过的话回忆一遍,心中不觉就有一些烦闷,却没想到贺平安亲亲热热的拉起史琪的手:“琪表妹,表姐知道,虽然你嫁的人不如表姐尊贵显赫,可是不论怎么说,那许家大公子也是公主之子,侯爵长孙,也该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若是你觉得郑嬷嬷教的还不够,那就尽管过来告诉表姐,表姐也可以让表姐的四个嬷嬷给表妹上上课,将来必会有大用处。”
贺长安也不说话,只是顺着贺平安握着史琪的手看下去,贺平安的手指当真是好看,一看就知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长大的官家小姐,指甲修的也圆润漂亮,但是握着史琪的时候,却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用,只是用指甲搭着史琪的手而已,完全不是走心的表现。
贺平安往日一直是骄横跋扈的,今日的态度,却实在是反常,虽然说脸上的骄横跋扈的神色难以掩去,但是言语之间却和软了很多,甚至肯主动拉着史琪的手说出来借给她嬷嬷的话,若不是眼前站着的还是那副皮囊,那副皮囊上还是根本藏不住的骄傲,贺长安真的要怀疑她是不是也换了个魂儿。
贺平安此时却没有心思观察贺长安的表情和心思,心中脑中想着的都是,皇上赐婚之后,大皇子陆垣来宜春侯府拜访的那一天。
陆垣的身形挺拔匀称,比起二皇子陆城的瘦削,显得还要威猛一点,面庞长得更像庆妃,因为庆妃也是宫中绝色,所以说陆垣的眉梢眼角也带着庆妃的那一点桃花像,嘴唇很薄,下巴棱角分明,一笑起来的时候很是迷人,上一世的时候贺长安就那么努力完成陆垣交代下来的任务,也是因为任务完成后能看到他难得的笑容。
不过贺平安并不知道这些,贺平安只是觉得,从她很小的时候进宫去拜见太后,在一株桃花树下看到他坐在刚刚有些化开的御河边上钓鱼,一旁的小丫鬟帮她递鱼饵,他倏忽钓上来一条不算很大的鱼,但是他笑了,笑得很柔和的时候,她就深深地迷住了这个表兄的笑容,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发誓,她将来要做大皇子的妻子。
皇帝的圣旨真真实实的拿在手上的时候,她还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告诉自己这不是梦,她七年来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紧接着就是他来拜会自己的父母,母亲一再警告不许她跑出来,但是她管不住自己,硬是偷偷溜了出来,藏在屏风后面偷听。
“小婿陆垣见过岳父岳母大人,不知岳父岳母进来身体可好。”陆垣温温吞吞的说出这一句话,把兆兴长公主和宜春侯都吓了一跳,贺成仁赶紧说:“大皇子切莫如此多礼,不论如何,您都是当朝大皇子,是天命尊贵的人,如此纡尊降贵,只怕折煞了臣。”
陆垣摆了摆手:“身份是身份,但是如今父皇已经下旨赐婚,把平姐儿嫁给我为正妃,那么我可不就是宜春侯爷的女婿了?人都说道一个女婿就是半个儿子,既是半子,便也要做到孝,本宫给侯爷和公主行礼,自然没有什么不妥。”
贺平安在屏风后面听了喜滋滋的,陆垣肯这么说,那必然不仅仅是因为一纸赐婚诏书,若仅仅是因为赐婚,他大可以端出皇子的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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