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回头晋阳侯府对他们不满了怎么办?
想到这些,这些人满肚子的话就都咽了回去,沉默着默认了俞锦妍的决定。
莫飞景心下哀叹,眼中迷惘之色越重——事情,真的再没转圜的余地了?
俞锦妍倒是挺满意,微笑着点点头,谢道:“诸位深明大义,我这里先谢过了。既这样,此事就此定了。”见诸人不说话,便高声吩咐外边:“去请老太太姑太太进来。”
莫飞景才知道莫流采竟回来了,惊道:“怎么大哥还找了小妹来?”这样的场面,莫流采得多伤心,事已成定局,莫飞景只希望莫流采能少些痛苦,不由得说道,“大哥,这样的场面,小妹就没必要出席了吧?”
这也说得过去的,一个女儿而已,族中讨论过把人的名字在族谱中划掉就可以了,完全不必本人亲自到场的。
俞锦妍却是挑高了眉,冷冷道:“哪怕是要逐出宗谱,到底她身体里还留着莫家的血,临走前,就由家中再教她一课,日后离了莫家也好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好歹记住教训,长点心!”说罢,也不理莫飞景,直叫人进啦。
莫飞景无奈,只能坐在位子上,忐忑难安的乞求着一会儿自家小妹可不要闹事,一边看着沈氏拉着莫流采的手慢慢走了进来。
莫飞景止不住闭上了眼睛,再不忍看……
沈氏被请到了一边的座位上坐下来,莫流采站在当中,直面对着祖宗牌位,然后便是自家大哥和祖宗长辈兄长,肃穆的气氛叫她心底直打着颤,她有心埋怨俞锦妍狠心,可在这场面下,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三老太爷拧紧眉:“张莫氏,你铸下大错,祖宗牌位面前,还不跪下?”
莫流采不敢辩解,忙忙跪下来,哭喊道:“不肖子孙莫流采只道自己一时冲动,险些酿成大祸,如今知错了,还请长辈们明鉴!”
悔过的态度倒还行。三老太爷拂拂胡子,脸色稍缓,用眼神询问着俞锦妍接下来该怎么好?
俞锦妍结果话头,喝问道:“知错?那你且说说,你错在哪里?!”
莫流采小心快速地瞟了眼她的脸色,却正正与她的视线对上,她赶忙又低下了头,可就那么一瞬,俞锦妍眼底的森然的冷意,她却看得一清二楚。身子不由打了个哆嗦,莫流采心头狂跳着,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她艰难地咽口唾沫,不敢狡辩,低头讷讷道:“我不该在娘家掀风鼓浪,在家中宴会上设计嫂子,害的嫂子出了大丑,损害了家族名声……”她痛悔地掉着眼泪,深深伏□子,跪求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为嫉妒之心就在人前陷害嫂子,可长辈们明鉴,我真无害人之心,我没有想害嫂子性命之心,更不想伤害侄子,我知道错了,我再不敢了的,还请长辈们宽宥我这次!”头咚咚碰在地上,叩拜不止。
沈氏莫飞景不忍地移开了视线,眼中带泪。
俞锦妍高声问着众人:“张莫氏已经认罪,我认为,就她所作所为,很不值得我们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如此行径,若不严惩,怕是此后家风难正,我决意,将其逐出宗谱,诸位,可有异议?”
莫流采紧张地直起身子,哀求地看着众人——可是,没一个人说话。
包括,她的母亲,她的二哥……
莫流采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身子不住的轻颤起来,她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看沈氏,又看看莫飞景,可他们两,都躲着她的眼神。
莫流采眼底希望的光芒就一点点暗淡,一点点暗淡下来……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母亲,你才抱着我哭的,你现在怎么就不说话呢?
二哥,二哥,我是你妹妹,我是你最疼爱的妹妹啊,你说过照顾我一辈子的,你现在怎么不看我呢?
上首,俞锦妍看着她的眼神,就跟看着什么脏东西一样,族中人脸上带着几分伤感,眼睛里却没有半丝温度,莫流采哆嗦着嘴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她高声哭喊起来:“娘~~~”
“二哥~~~”
声嘶力竭,苦痛难当,尖利痛苦的两声,沈氏莫飞景坐在位子上,止不住都是闭上了眼睛……
莫流采哇的一声,放声痛哭:
“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章
莫流采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回落的如此下场!
众叛亲离,孤独无助!
明明,身边坐着的,都是她的亲人,有她的母亲,她的哥哥,她的族兄长辈,可是,他们没一个人愿意帮她。
高高坐在上首的男人,本是她最大的依仗,她的亲大哥,可是现在,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厌恶,就好像在看着什么讨人厌的东西一样。
她的母亲和二哥撇开脸,都不看她,至于那些疏远了的族人,面上带着几分同情和怜悯,可是,谁也没说话。
她,马上就要被赶出宗族了。
划她出宗谱,这句话,莫流采听了已经很多次了,可以前,她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大哥再生气,自己好歹是他亲妹妹。当今世道,女子被逐出宗谱能有什么好下场?多半是“一病没了”的,大哥再狠心,还能看着自己去死?
哪怕是当日当众被赶出莫家,她也是觉得丢脸怕在婆家抬不起头,怕以后兄妹离心的多,根本没把俞锦妍那句赶她出宗谱的事当回事。
随后,沈氏莫飞景派人来张家给她撑腰,这无形又叫莫流采松了口气。
是了,大哥再生气,不还有母亲二哥在吗?大哥能狠心那么对自己,母亲和二哥,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
她是如此的确信这一点,这些日子,虽然在张家过得不如意,却还是高昂着头,对着任何来挑衅的人毫不留情的回击。
“再是吵闹,我也是莫家女,兄妹还能有隔夜仇?”愣是吓退了看笑话的好些人。
可如果她被划出宗谱,那么她以后,就再不是莫家的人了……
绝望,一点点笼罩了莫流采的心。
她声嘶力竭地大哭着,一边喊着“母亲”,一边喊着“大哥二哥”,跪着过去死死拽住了俞锦妍袍子的下摆,苦求道:“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可叫她失望的是,哪怕她已经如此哭喊,可俞锦妍的脸上,却没有半丝动容,她伸出手,在莫流采不敢置信的目光下,一根一根、掰开了她死死拽着她衣袍的手,然后那么轻轻一推,莫流采被推了个踉跄,险些没倒下去。
莫流采悲痛欲绝的回头看了俞锦妍,却只看得她那如冷硬的脸上寒意更重,重重哼了一声,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叫她如坠深渊:“到如今,还胡搅蛮缠,你的家教,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哈,这是在骂她没家教了?
莫流采寒心至极,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勇气,竟是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手指了俞锦妍就是破口大骂道:“我是你亲妹妹,你把我往死路上逼,你还说我的不是?我才要问你呢,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屋里的人显然都被莫流采这样的反应给吓到了,不熟悉的诸如莫汉青等人是目瞪口呆,沈氏莫飞景却是急得额头都冒了冷汗,莫飞景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莫流采的胳膊就是骂道:“你疯了,你胡说什么呢?”
要平时,莫飞景如此这般疾言厉色,莫流采就乖乖听话了,可今儿,莫飞景不说还好,他一说,莫流采才真是跟疯了一样,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对着人就是狠狠用力一推,莫飞景根本没防备,一下被推的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沈氏在旁边狠狠倒抽了口气,动静之大,旁边人都止不住侧目了,她尖锐地叫着:“莫流采!”
莫流采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对着沈氏就大喊道:“现在都直接叫我名字了,是了,我推了你儿子,你就受不了是不是?那你放弃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我的感受?”
沈氏被她一句话堵得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着站在那里,身子打着颤,捂着胸口不住地哭。莫飞景气急:“你怎么跟母亲说话的?!”
莫流采梗着脖子就是一句顶回去:“我就是这么说话的,怎么着,我都要被赶出宗族了,你还想把我怎么着?”嗓门比莫飞景还大,气势汹汹的,反而倒把莫飞景也喝住了。
莫流采越发来了劲:“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到了这地步,我凭什么还要看谁的脸色?”
莫飞景气得身子直抖,他直觉觑眼自家大哥的脸色,果然阴云密布,欲要再呵斥莫流采,那边莫流采却已经抢了先,对着俞锦妍就是破口大骂:“我不就是对你媳妇做了点恶作剧吗,我害人性命了吗?不过是让她脸上起点疹子,要不是你非大闹起来,把这事传得人尽皆知,不过就是一个过敏的小事!你说我损害了莫家的名声,那你怎么不说你把我众目睽睽之下赶出家门?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要是真关心莫家家风名声,你就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不是这么把事情闹大了!”
不得不说,莫流采某一程度上真相了,俞锦妍当日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可不是完全没把莫家的名声放在眼里?!
当然了,在在座诸位人的眼底,莫流采这一番,那就跟疯狗咬人没什么差别了,逮谁咬谁,真是……
莫飞景沉着脸:“你自己做错事,还嫌别人不该罚你?”
莫流采直接扯着嗓子喊道:“我做什么了,做什么了?都说我差点害的那女人毁容,她的脸现在不好好的吗?说我害她的孩子?她孩子现在死了吗?我被娘家大哥当着满堂宾客赶出家门,还说跟我断绝关系,我受的惩罚还不够吗?”
两眼都烧红了,因为愤怒,反而没了眼泪,暴起了额头的青筋,对着俞锦妍破口大骂道:“我是你亲妹妹,你却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恨不得我死,莫含章,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你的血是不是冷的?你是不是要我死在你跟前,你才称心如意?”转头对着在座诸人便是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你们都看看,你们都看看,说我错了,难道他,”指着俞锦妍,“他为了个女人,为了嫁进门的媳妇,连亲妹妹都不要了,逼着我去啊,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吗?!”
莫流采伤心委屈,不甘不服,可是她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在座的,都是什么人!
三老太爷一拍桌子,已是怒极:“够了,你还想在这里耍泼到什么地步?执迷不悟,屡教不改,到了现在,还敢这般嚣张。我看你哥做得纠很对,如此这般品性,哪配做我莫家的女儿!”
旁边另外两个族老也是冷哼道:“癫狂如疯妇,还敢对长兄出口怨言,到了现在,也不知错。我们莫家,确实再容不下这样的人了!”
莫汉青莫汉元两个虽然没说话,但是眼中,再不见了开始对莫流采的同情。
这世间,女子总是格外艰难,莫流采或许当真是委屈至极,可她在祠堂这种地方,当众诋毁自己兄长,还执意不肯悔改自己的过错,非但不能叫人同情,只会更加叫人觉得她面目可憎!
眼瞧着女儿成为众矢之的,沈氏心痛如绞:“你就少说两句吧,也让我多活几天!”
莫流采被众人指摘,满心满腹的委屈,却硬生生把眼底的水意给收了回去,冷笑道:“没了我这个给你惹祸让你为难的女儿,你想来,定是可以跟你的儿孙长命百岁,富贵延年的。”见沈氏不住掉泪,又是冷笑,“您又何必哭呢,不是早就准备了放弃我了?等一会儿我被赶出宗族,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还是未知数呢,可没有多少机会再跟你说话了,你就担待些吧,好歹叫我说个痛快!”
被逐出宗族的女人,哪个婆家能容得下这样的媳妇?不定她今儿回张家,就得出意外“没了”!
沈氏便是早准备了站在儿子这边,可真的听得女儿如此这般尖锐的指摘出来,止不住还是难堪地低了头。
莫流采也不等莫飞景在指责她,秉持着破罐子破摔,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轻松,回过头,指着莫飞景和沈氏又是哭喊道:“大哥狠心,是为了他媳妇,见色忘妹,你们却更狠,嘴里说着疼我会护着我,可真正事到临头了,谁也不站在我这边!大哥给你们吃了什么*药,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把我往黄泉路上逼?”眼底还噙着泪,委屈的直抽气,瞪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沈氏莫飞景母子,带着颤音道,“我那么哀求你们,你们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哪怕是为我说一句话也好啊,哪怕是帮我争取一下,我心里也就好受了……”
沈氏再忍不住,双手掩面大哭起来,原本怒火高涨的莫飞景也如一头冷水迎面泼下,愤怒登时烟消云散,看着自家妹妹,满嘴的苦涩:“小妹啊……”一句出口,剩下的,再说不出来。
莫流采站在庭中,只不住地哭噎着:“你们怎么这么狠的心?我是你们的女儿,是你们的妹妹,你们难道不知道,今日我被划出宗谱,除了死,我就再没别的路可以走了吗……”
沈氏再忍不住,直想豁出去算了,就算被大儿子抱怨她也认了,这是她可怜的女儿啊……
她脚下才稍稍动作,想要上前抱住女儿,却听得俞锦妍在那里冷笑一声:“好一张巧言吝啬的嘴!”她身子一颤,回头看了眼大儿子,只见她脸色阴沉如水,眼神如刀般凛冽——原本鼓起的勇气登时如一阵风,一下就飘散开去了。
莫流采眼睁睁看着沈氏慢慢又缩了回去,低着头不再说话,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她傻愣愣听着俞锦妍在那里冷笑道:“单只听你如此这般怨恨指责我和母亲二弟,就知道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
“且不说你出嫁了,你嫂子是你长嫂,长嫂如母,你给你嫂子下药,害她当众出丑,在你眼里,这就是小事?我还该为你遮遮掩掩,护着你,好让你接着为非作歹,才是对你好?才是把你当成了妹妹?”
“你心思歹毒,心胸狭窄,看见你嫂子陪嫁丰厚,用度好便心生忌恨,却没想到,你嫂子高门贵女下嫁我们家,为家里做了多少!她吃穿用度好,那是她肚子里怀着莫家的嫡长子!你却只因为嫉妒你嫂子,完全不顾府里的子嗣,肆无忌惮的害人,其心可诛!”
“到了今日,你不说忏悔悔过,反而大肆指摘别人的错,认为都是别人害了你……莫流采,你已经无可救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