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被沈氏打了那么一下,还觉得委屈,可等到沈氏后面那般的撒泼叫闹,再看到好端端的莫含章,再傻也知道事情肯定不如自己预想的那么美好,心里早已经开始打起了鼓,想着沈氏话里的意思,她害了莫飞景一家?这怎么可能呢?
“大爷~”她哆嗦着嘴唇,眼角还含着泪,手放下来刻意抬高了脸好叫俞锦妍看到她脸上的伤痕,可怜巴巴道:“妾、妾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竟叫老太太这样生气。还有二爷,什么交代的,妾实在是满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莫含章看着这样楚楚可怜的秦雪,眼神越发冰冷。他果然是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女人,到了现在这功夫,她还这般死鸭子嘴硬,还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恢复神智,很清醒地做出可怜模样博同情——这份心机,他以前怎么会认为这女人纯然天真的?
俞锦妍冷笑一声:“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二弟一家三口,今儿早上被查出来染上天花了!”
秦雪登时吓得捂住了嘴,惊叫道:“什么?怎么会?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呢?”心底更是慌乱,怎么会是二爷一家传染上呢?她明明把那些东西放在的太太的衣服里的啊!惊慌和恐惧占满了心口,秦雪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刻,一定不能慌,一定不能慌,慌了就糟糕了,要是叫大爷看出什么,自己就真的完了,再不会有任何人对自己网开一面的,秦雪想到这里,脸上快速浮现出悲色,哀戚道,“大爷千万莫伤心了,二爷吉人天相,定能平安无事的!”
沈氏气得又要过去挠她:“你这贱人,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叫莫含章死死拉住了。
俞锦妍摇着头,对着这样的秦雪算是彻底无言了:“到了现在,你还不认错?!秦雪,你真以为,自己做过的事,就天衣无缝,无人知晓了吗?天理昭昭,你做事的时候不小心,却是叫人看见了!”脸一沉,大喝道,“你现在还不从实招来?非要我把人拉上来对峙,你才知道错?!”
秦雪脸上血色尽消,伏在地上不敢置信道:“大爷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跟二爷的病有什么关系吗?”说着,大声哭了起来,“大爷,你怎么能这样怀疑我?那可是天花啊,我怎么会跟这些扯上关系?难道你还怀疑是我传播了天花了不成?我伺候你这么多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吗?”一时又抹了眼泪梗着脖子道,“是谁这样冤枉我?大爷你只管把人找来对峙,我倒要看看,是谁这样狠毒,把这样的罪名栽赃给我。我什么都没做过,我不怕跟人对峙!”
要不是俞锦妍确信她曾经给自己下过天花,还真要以为她多纯然无辜了——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还真没错,莫飞景染上天花,还真跟她没关系!
沈氏早是给她定了罪的,瞧见她这样,更是怒火攻心,如何竟会有这般无耻之人?莫含章心底却有了一丝丝的希冀:也许,秦雪真的没做过这些事呢?
盯了她好半天,也不见秦雪态度有丝毫软化,俞锦妍暗自冷笑,她还以为,只要自己死不承认,她就奈何不了她了?“秦雪。”俞锦妍看着她,带着几分平静道,“我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去过涮洗房,往里头洗好的衣服里放了天花痂衣,传播了天花病疫?你现在老实说,我看在你伺候我多年的份上,还可以给你点颜面!”
秦雪身上一哆嗦,脑海里是千头百绪,脸上只依旧挤着苦笑道:“大爷这样说,可还是不相信我?若您真以为是我做的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我再解释,又有什么用呢?”喃喃两句,吸了口气仰起脸,却是心若死灰,“大爷既然认定了,我再说无益,大爷您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好了!”活脱一副怄气的嘴脸。
莫含章猛然想起往日她在身边巧笑倩兮的模样,此刻却是真心希望她说的是真的,她真没干过这样丧心病狂的事。否则,他曾经对她的那些感情,那些好,岂不都成了个笑话?
可下一刻,俞锦妍就打破了她的这个奢望,只听她冷笑一声,道:“不见棺材不掉泪,秦雪,我给过你最后一次机会了,是你不要的。”扬声喊道,“让桑婆子进来。”
桑婆子,就是伺候秦雪的婆子。
下一刻,就见一个穿着石青色袍子略微发胖的婆子哭着求着进了屋子,对着众人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不住磕头道:“大爷老太太太太恕罪,不是小的看官不力,实在小的不知道,姨娘荷包里装得,竟然是这样丧心病狂的东西,小的贪恋姨娘给的钱财,所以才对姨娘夜半出去的事睁只眼闭只眼,若是小的知道姨娘干的是这样缺德的事,打死也不敢瞒着各位主子啊……”
秦雪瞬间瞠大了眼睛,高声尖叫起来:“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给过你钱财,什么时候半夜出去了?”可已经没有人听她说话了。
俞锦妍又叫了那个指认秦雪的婆子来,问她:“你果然看到那晚姨娘进涮洗房了?”
那婆子坚定道:“那晚月色好,还能看到点东西,那身段,那背影,那侧脸,定是姨娘无疑的。”
这时,有丫头来报:“姨娘屋里的东西不齐全,好些衣服荷包都不见了。”桑婆子叫起来:“是了,就是两天前,姨娘鬼鬼祟祟烧了不少衣服,还有那个以前从不离身的荷包,也一并烧了,这就是在毁尸灭迹啊……”
谁都没注意她话里的不妥当,沈氏恨之入骨地看了秦雪:“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雪还不肯认输,哀声对着俞锦妍尖叫:“大爷,你就只听他们几句话,就定了我的罪吗?”
俞锦妍冷冷看着她,不说话。
而莫含章,已经连看她一眼都嫌多余了——这一次,他是真的彻底死了心,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么多年,确实是瞎了眼,看错了人,竟把条毒蛇,当成了无害的绵羊。
秦雪苦苦哀求:“大爷,你听我解释,桑婆子说是伺候我的人,可她向来懒得慌,能躲懒就躲懒,平日对我的生活根本不上心,她说我夜半出去,那都是在污蔑。至于值夜的说的话,晚上那么黑,就算月光好,能看清多少?就算有人进了涮洗房,也不能肯定就是我啊?大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做过这种事!”捏着拳头,快要奔溃了,撕心裂肺地喊道,“我没害二爷啊!”
这点她相信!俞锦妍摇着头看着秦雪,可惜,沈氏和莫含章已经不相信了……
第六十八章
对于莫飞景一家染上天花的事,秦雪一直撕心裂肺地再喊冤枉,下人要把她拖下去的时候,她还不死心死死抓住了俞锦妍的腿,祈求她相信自己。
俞锦妍自然是相信莫飞景一家的事不是她干的,可她会放过她吗,反正沈氏冷着脸让下人过来掰开秦雪手指的时候,俞锦妍是一个字都没有说,甚至一直只是维持着那副淡漠的样子,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看着秦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蝼蚁一样。
秦雪看着都要疯了,尖声疯狂叫道,“大爷,你怎么能这样狠心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对我?!”
沈氏见不得她死死扒着自己儿子,上前去拿起簪子往她手腕上狠狠一戳,鲜红的血液瞬时冒了出来,秦雪哀叫一声,手里的力道就松了,下人乘机赶紧抓起了她,沈氏恶狠狠地看着她:“贱人,你还想来迷惑我儿子吗?你已经害了我的小儿子,你以为,我还会让你这毒妇再害了我大儿子?”狠狠又给了她嘴巴,“上次留下你就是个错,这次,你就死了心吧,谁也救不得你了!”喝令左右赶紧拖出去。
秦雪被拖着拉出屋子的时候,还在疯狂地喊冤:“大爷,你相信我,真不是我做的,真不是我做的啊……”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消逝在空气里,再也听不到了。
可屋里的气氛,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半点。
好一阵无言凝重的静默,秦雪离开了,沈氏反而没了开头的精神,那样近乎癫狂地一通发作,消耗了她大量心神,本就不很健壮的身子,此刻也已经疲劳了。可哪怕如今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气,沈氏也一定要大儿子给自己个说法:“老大,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这个贱人?她害了你弟弟一家,你打算,怎么给我、给你弟弟个交代?!”
沈氏这次,显然是对秦雪动了真怒,甚至连大儿子的心情都顾不上了,不依不挠地死死看着俞锦妍,那架势,仿佛俞锦妍不给她个满意答复,她就没完。
俞锦妍皱着眉头,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问了莫含章道:“你怎么看?”俞锦妍这不是故意刺他,而是她真的想知道,对着曾经陪伴了他十几年,给他生了个儿子,现在却害了他二弟一家的秦雪,莫含章打算怎么处置?
关起来送进佛堂?直接休了赶出府去?还是、不着声色地弄死她?俞锦妍真的很好奇。
莫含章岂能不知道俞锦妍的这份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心情,沉着脸,有心不理她,沈氏却已然怒气勃发地质问道:“怎么着,不过是处置个犯错的姨娘,老大媳妇,你还要考虑多久?!”暗自苦笑一声,莫含章倒也没往心里去,他知道沈氏最疼弟弟,事关莫飞景,她迫不及待地要报复秦雪的心理,他也颇能理解。
只是,再怎么说,秦雪也曾陪伴了他那么多年……
“发生这种事,秦雪是再不能留在府里了。”这一点,是必须要明确的,只是后面该怎么办……莫含章沉吟一会儿,试探着看着沈氏,“只是秦雪到底是外头良家聘回来的,倒是不好处置……莫不如,将其送进家庙里去,让她虔诚悔过?”当然,这一进去,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
看在多年的情分上,这是莫含章最后给秦雪的一点宽厚,怕心切莫飞景的沈氏不答应,莫含章甚至还搬出了俞锦妍,“不管怎么说,到底秦姨娘也伺候了大爷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这句话,还是沈氏曾说过的呢。
俞锦妍不置可否,只看沈氏想怎么样。
果然,沈氏根本不买这帐,哼了一声,气哼哼道:“老大媳妇,你想了这老半天,就说出这么个主意?不好处置?怎么不好处置了?那个毒妇敢做出这种事,上了衙门,那就是千刀万剐的罪名。良家怎么了?她做出这种事,她娘家还敢上门闹?”又冲着俞锦妍道,“你弟弟一家都被害成这样了,你还想偏袒那个贱人吗?不过是伺候了你几年,她一个贫家女,要不是进了你院子,能过上现在这样富贵荣华的日子?你够对得起她了,你今儿要不想气死我,就别再跟我提什么往日的情分!”
俞锦妍听着沈氏唠唠叨叨,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莫含章,果然,在沈氏这般斩钉截铁根本容不得秦雪去家庙悔过之后,莫含章的脸色开始变得复杂起来,眼底甚至还有些许的黯然神伤。
俞锦妍的怒火,便不可抑制地冲上了脑门。
经过了这番变故,莫飞景一家染上天花,生死难料,可说起秦雪,莫含章却也就是百般狠不下心肠——多么的情深意切啊,如此这般的宽厚大度,哪还有半点战场上铁血军人的模样?俞锦妍疑问,自己就那么比不上秦雪?不说她下嫁莫家,不说俞家给莫家的帮助,不说她曾为他独守在京城多年,秦雪为他生了儿子,她没有吗?秦雪一心对他,她曾经难道不是真心想和她过日子吗?秦雪陪在他身边多年,自己这个正妻难道没有吗?
可比较一番他对秦雪的深情厚谊,在看看他对自己……
俞锦妍猛然没了看热闹的心情,死死瞪了眼莫含章一眼,突然站起了身子,冲着沈氏就是不耐烦道:“母亲你就非要这么逼我?是,秦雪做的事是十恶不赦,可她跟儿子,到底那么多年情分,难道你就非要我杀了她你才满意?要你都已经决定了,何必再来这里问我的意思?一碗药下去,不就什么都结了?!”说完,也不管沈氏气得发抖的身子,转身对着莫含章一句,“先把人关起来,看看二弟到底后面怎么样,要是他们平安,就把人送去家庙,要是不好……”
莫含章也不是真的就将秦雪看得比弟弟还重,如果莫飞景一家出了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便是要秦雪以命抵命,也是该的,静默着,算是无言地同意了。
沈氏还要不依,俞锦妍已经没了和再和她纠缠的心思,沉声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母亲就不必多说了。忙了这一天,我也累了,先回去了!”说完,甩袖就走,男子人高马大,几个脚步,就出了门。
沈氏站在身后,气得直哆嗦,心口发疼,颤声对着俞锦妍离开的门口:“老大,你去哪儿,话还没说完呢,谁让你走的?你给我回来,回来!”可惜,哪怕她在如何气急跳脚,叫喊着,俞锦妍却是连头都没回一下。
莫含章生怕她气坏了身子,上前去帮她拍背顺气,宽慰她道:“大爷已经给出承诺了,老太太,你就消消火吧。”
可惜,沈氏根本不领这情,侧开身子根本不让莫含章碰她,冷笑道:“现在受苦的是我儿子一家,又不是你,你当然无所谓!”对着莫含章一瞬失去了神采的脸,沈氏尤嫌不足,冷笑道,“你别在这里跟我假惺惺,我告诉你,你要讨好老大放过秦雪那贱人是你的事,那毒妇害了我儿子,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带着人,冷冷抛下句:“我累了,要休息,你也回去吧。”转身就去里屋了,留下莫含章站在原地,满满都是不好的预感。
赵嬷嬷劝他别想那么多:“二爷是老太太的命根子,说句僭越的,三个大爷加一起,都抵不过二爷在老太太心里的位置,现在二爷这样,老太太怎么会给大爷面子?我的好太太,你就别想了,这是人母子之间的事,你个媳妇,不好插手太多的。”
听着这话,莫含章心里颇不是滋味,只还不肯承认,道:“大爷都那么说了,明摆着是要给秦雪个体面,老太太再怎么,也不会公然打大爷的脸吧?她就再恨不得秦雪死,等二爷真有什么事……反正,等过些日子,看看二爷的情况再定,总也来得及啊。”沈氏,总不可能非要赶着弄死秦雪吧?
赵嬷嬷暗自嘲笑莫含章不懂女人心:“等过些日子?等多久?天花这种病,发作起来可要好半个月呢,大爷现在能看在往日情分上对秦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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