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锦妍见他这样笃定,也有些怀疑,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再想想听说过的王恒的为人,果然是个冷冰冰不好接触的,当即相信了几分,陪着笑给俞琮言说了几句好话,暂且把这事抛到了一边。
一会儿马车到了莫府,俞锦妍下车回家,才进门,就听下人说莫含章找她,忙去了厚院,莫含章见到她,上下好一通打量,见她没事了,才松口气先屏退众人,焦急问道:“你去了东宫,今儿一天,你做什么了?”
俞锦妍也知道他的担心,倒是没隐瞒,把一天的事全给说了一遍。莫含章心里多少有些复杂,太子当年是渐渐势弱的,说起来,莫含章那还是三皇子党,俞锦妍今儿的举动,却是彻底投了太子——罢罢罢,现在还说什么当年呢,如今做主的是俞锦妍,自己什么立场,她可不会在乎,自己再执著当年,又有什么用?
提醒了一句:“容家和三皇子可不是好想与的,你可要当心点,别把自己搭进去。”
他这样,俞锦妍可真真不习惯,眼神奇异地看了他老半天,莫含章几乎是恼羞成怒了:“到底你是我儿子的母亲,我不过顺嘴说一句,值当你惊讶成这样?”自己以前,难道就真的那么不是东西吗?叫她防备成这样?
俞锦妍撇开眼,只道:“我没那意思……”
这样淡漠的反应,倒衬托着激动的莫含章小题大做了,莫含章死死盯了她一会儿,突然泄了气,也难怪她不相信自己,到底自己曾经,也多有对不住她,现在,也难怪她怀疑自己的好意了。
想起往事,心里愧疚,方才升起的那一点不满登时就消散了开去,反而觉得还欠了俞锦妍许多,只是这一来,开始想要说的话,却是不好说出口了。
俞锦妍跟沈氏,那是冤家对头,自己该怎么,才能开口让俞锦妍同意,把人接回来住呢……
作者有话要说:脸上的疤结痂了,好痒啊,不敢抓怕留疤,但是真的好痒啊,生不如死,晚上睡觉的时候扣了,早上醒来被扣了一块,红红的,又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天天清淡的菜色,伤不起啊……
第七十六章
那句请俞锦妍出面把沈氏接回来的话,在舌尖上停顿良久,到底等着俞锦妍走了,莫含章也没能说出口。
不是他不记挂沈氏,也不是他不孝顺,实在是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再不能骗自己说沈氏对俞锦妍一直是慈母心肠,也不能理直气壮地说俞锦妍在沈氏手底下没吃过半点苦——亲身经历了许多事,赵嬷嬷说的那句“女人不易”,却是真正进到了莫含章的心里。
明知道俞锦妍吃过沈氏的苦,对她满心意见,再让人把沈氏接回来,莫含章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尤其赵嬷嬷还是个爱说古的,没事就在那里回忆往昔他不在时俞锦妍在莫家受过哪些苦,虽然重点是衬托后面现在俞锦妍对自己多重视多好,可听在莫含章心里,实在不得劲。
毕竟如今的这样“夫妻和睦”的场面,不过是假象,若按照前世的轨迹,自己却是不曾待俞锦妍多好,莫含章倒不是那厚颜无耻的,实在做不到对李嬷嬷话里偷出来的意思视若无睹,久了,见到俞锦妍,便更多了几分心虚,哪还再好意思让她把沈氏接回来?
偏心里实在惦记地慌,莫含章每日叫人去庄子上查看沈氏莫飞景一家的状况,知道莫飞景一家病情不见恶化,正慢慢好转,沈氏也安然无恙,这才松口气。
只是到底惦记这沈氏,怕她上了年纪,在庄子上会过的不好,心里就老想着,是不是把人接回来。
赵嬷嬷给他出主意:“大爷不去,您去不就好了?”
莫含章意动非常,只是犹豫:“我怕老太太不乐意见我呢。”这倒是事实,沈氏为什么气冲冲地去了庄子上,还不是见不得“儿子”对他这个“儿媳妇”太好,认为家里出事,都是他这个“儿媳妇”的错!莫含章就怕,自己去接沈氏,沈氏不但不肯回来,反而更不愿意回家了。“怕到时候,老太太见了我,更添气儿呢!”以莫含章现在对沈氏的了解,这个猜测,完全可能实现的。
赵嬷嬷要的可不就是这个!最好沈氏气得半死,赌气在庄子上一直待下去,别再回府里来添乱了才好呢——当然,这很不现实,可能拖一时是一时,最好等着莫含章分娩了生下孩子,那随便她回来怎么折腾莫含章,她也没意见。
“一次请不动,那就去两次,去三次。”赵嬷嬷劝着莫含章,“人心都是肉长的,太太您摆出了诚意来,老太太也不是那铁石心肠的,还能一直跟你计较?最后肯定也会心软的。”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肚子,“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太太是对您有误会,可都是一家人,误会解开了不就完了?您现在肚子里,可揣着个尚方宝剑呢,老太太再怎么,也得看着孩子的面吧?”竟是很鼓励莫含章去看一看沈氏,想办法把人接回来,还道,“女人最金贵的,就是怀孕的时候了,不趁着这个时机好好跟老太太拉拢拉拢关系,把婆媳关系搞好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您和大爷可是要做一辈子的夫妻的,总不能跟老太太一直闹得这么僵吧?”
莫含章越听越觉有理,真心感激赵嬷嬷:“一语惊醒梦中人,要不是嬷嬷说,我都没反应过来。是啊,我只担心老太太看见我不高兴,可我要一直缩着,不去解开这误会,那老太太不永远看见我不高兴?”他总不能为了沈氏高兴,就一辈子躲着沈氏不见她吧?
说做就做,莫含章马上叫人收拾东西,他要去庄子上接沈氏回来。
赵嬷嬷还特意提醒他开内库给沈氏捎带了好些名贵药材和布匹,对着莫含章笑道:“既然去了庄子,自然也要看望一番二爷,送药材去刚好,老太太怕也不是那么好说服的,刚好天气也转凉了,那几匹布,就给老太太和二太太做衣裳,也显得您的心意。”
莫含章听罢更是欢喜,不过到底没用俞锦妍的嫁妆,而是自掏腰包,叫来绸缎铺子的人,精心挑选了几样好的,这才作罢。
赵嬷嬷冷眼看着他来回准备的热闹,满满都是看热闹的心情。
其实要按她本意,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沈氏爱在庄子上呆多久就呆多久好了,回来不给家里添堵?不过俞锦妍说的有道理,沈氏一直呆在庄子上不会来,时间久了,肯定有闲言碎语传出来,“莫含章”是她的儿子,说的人少,可“俞锦妍”却少不得被人嚼舌根子。哪怕现在换了个身子,俞锦妍对自己的名声可在乎的很,而且这世道,对女子太过严苛,女子的声明,往往不仅仅关系到她自己,还关系到她娘家。俞锦妍可不希望听到有人背后说俞家教女无方,少不得窜动莫含章去庄子上做做样子,也好叫人知道,俞家女儿孝顺懂事,沈氏要呆在庄子上是她自己的意思,与旁人无关!也不是做儿子媳妇的不孝顺不识大体不想接人回去,可劝不动,又有什么办法呢?
至于后面赵嬷嬷劝的“细细跟老太太谈,化解误会”“多说说孩子的事,让老太太心疼孙子”“带上东西去,也显得您孝顺”这些种种,都是为了顺利让沈氏不要回来所做的必要准备罢了。
以俞锦妍对沈氏的了解,沈氏恨她可是恨到骨子里了,根本不会跟她好好说话,要是搬出了孩子,那更糟糕,以沈氏的性子,只会以为她在拿着孩子要挟她,别说沈氏根本不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在乎,她也绝不会跟‘俞锦妍’低头的。至于说礼物,莫含章不带礼物去,自然会被沈氏嫌弃,可要带了礼物去,那更糟糕,沈氏准保认为莫含章是炫耀,显摆自己的嫁妆丰厚,这次还特意给送了布料过去,沈氏可不会想着是莫含章体贴换季了好拿来做新衣裳,只会想着莫含章是嘴上说的好听,其实是巴不得她在庄子上留得久一点,不然真有诚心,可以努力劝说她回府了再做衣服不迟,何必送到庄子上来,没诚意……
沈氏越厌恶“俞锦妍”这个媳妇,就越希望儿子低头来给自己道歉,以后好压制住儿媳妇,所以不管莫含章去几次,要是俞锦妍不去,沈氏是绝不可能低头回来的。都说最了解你的人事你的敌人,再没有人比俞锦妍更知道沈氏爱面子的程度了。
当日那般气冲冲地离开了家门,那么这次,不是儿子儿媳一起去接,叫沈氏风风光光回府,她是绝不可能灰头土脸,好像给儿子低头了一样回来的。
可俞锦妍会去接她吗?
“莫飞景一家的天花,其实不过是我找大哥给换的人痘罢了,他们一家身子骨强健,现在高烧又退了,再喝上几帖药,自然就能慢慢恢复了。”俞锦妍眼里透着厌恶,“沈氏能忍着不低头不回来,老二一家可不见得忍得住。沈氏要我低头,我就看看在老二一家的劝说下,她能撑多久!”
跟沈氏一块儿在庄子上,莫飞景一家总不能扔下沈氏独自回京吧?可庄子再好,也是比不得京里的,这一家子锦衣玉食惯了,哪受得了,早晚撑不住,总会低头的。
俞锦妍等的就是那一天,“我现在已经是一家之主了,就要竖起我的威严,沈氏想拿长辈身份来压我?不给她一个当头棒喝,杀杀她的威风,她还真当是她那言听计从的儿子呢。只有叫她知道了我不好惹,以后才会听进去我的劝告,少在背后动那些个手脚!”
说穿了,就是叫沈氏知道,她现在不好惹!
俞锦妍的心愿,向来就是赵嬷嬷的心愿,断没有不应的。莫含章现在也算信任赵嬷嬷,果然她这么一说,就给答应了,带着人,拖着礼物,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庄子上看沈氏。
果然一切也没出俞锦妍预料,看到莫含章来,沈氏脸色铁青,见到他送来的礼物,更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还在那里冷笑着说道:“老大媳妇有心了,不过我衣服够多了,很不必做新的,这些东西,你且自己收着用吧。”莫含章执意要送,沈氏还是不肯收,见莫含章是一定不收回去了,半点面子不给,叫了左右仆妇来:“你们这段时间伺候二爷和我也辛苦了,这些布料,你们拿去分一分,就算是我打赏你们这些日子的辛劳了。”
这些东西,可都是莫含章自掏腰包精心挑出来的,看着沈氏这样,莫含章气得脸都绿了。
偏药材沈氏却给收下了,收下了也就收下了,可拿了东西,却还是没给莫含章半点好脸色,莫含章请她回府,说是请她保重身子,叫沈氏给啐了一脸:“老二是我儿子,他现在身体不好,别人害怕不敢跟他一起,我可不怕,我就是要守着老二身子好起来,你是不是见不惯啊,我要住在庄子上,你来啰嗦什么?老二身体不好,本来就心情不佳,难得有我陪着,心情好了点,你却要我回去,你存的什么心思啊?!”
莫含章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被沈氏说了那么好一通,晚饭都没留,直接打道回府了,回到府里,要不是赵嬷嬷很劝,气得饭都不想吃了,背地里直想着,自家母亲,怎么会这般不讲理。
自己明明是好意!
后面赵嬷嬷又给劝了两次,让他不要气馁,持之以恒,早晚会打动沈氏的。莫含章到底记挂着母亲,放不下,在她的劝说下,忍着气又去了两次,谁知沈氏态度半点不见好,反而越发来了劲,对着莫含章就没半点好脸色。
便是亲母子,也是有脾气的,受得起多了,莫含章两手一摊,也给顶上了。你不爱回来,那就在庄子上好好消消火吧,横竖府里都会有东西送过去,沈氏也吃不了许多苦,这种求人回来享福的事啊,他是做不来了,你爱回不回!
刚好,宫里皇帝对俞锦妍的封赏也下来了,从詹士府给调去了宫里做御前侍卫,还给混了个小头领当当,正五品的官职,对外只说皇帝偶然见了俞锦妍的武艺,觉得很不错,这才给提拔了。
太子也很器重,俞锦妍离开詹士府,太子非但没有一点不高兴,还给赏了一把宝刀,甚至还勉励他以后更要忠心为国,为君效力。
知情人都知道,这是在嘉奖俞锦妍救了十四皇子,后面也一直守口如瓶,不曾对外泄露半点风声。可不知情的人见了,只以为俞锦妍是走了大运,入了皇帝和太子的眼,以后必然前途无量——当然,这也是事实——见俞锦妍不过短短几个月,马上就从六品官跳到了五品,还去了宫里,对莫家瞬间就热情起来。
这时俞锦妍先头的安排可算起了作用,她升了官,外头邀约的帖子那是纷至沓来,内宅请内眷去赏花游园的帖子也是不断。要是沈氏在,少不得得风光一把,可俞锦妍哪甘心自己立的功劳,却叫沈氏享受了去?这不,沈氏跟莫含章赌气,死也不肯回来,莫含章气急了,也不再去请她回来,没了梯子给沈氏下,现在可好,莫府里热热闹闹,莫含章到处赴宴,沈氏在庄子上,气红了眼,哪怕妒忌的牙齿都咬碎了,却是再不好灰溜溜回府的。
每日里听着莫含章又去了哪家赴宴,主人好不客气,明天又要去哪家做客,主人老早就送了帖子来,沈氏恨得咬牙切齿之余,每日里却是伸长了脖子望着外头,下定决心,只要莫含章再来一次,再来接她一次,这一次,她肯定不拿乔,顺梯子就下了回府去。
儿子升官呢,她好歹也要跟着沾点光啊!
可惜,哪怕她望穿秋水,也没盼来俞锦妍莫含章半点消息。
“养儿子有什么用啊,有了媳妇忘了娘!”沈氏背着人直抹眼泪,“升官这样的喜事,都不说来接我回去。老大这是叫媳妇撺掇的,跟我彻底离了心了。”
莫飞景倒是劝她:“大哥性子坚定,您何必跟他拧着,他现在看重嫂子,您顺着些给点好脸色不就完了?就是对嫂子不满意,也不急在一时,等大哥日后对她淡了,您再发作不就完了吗?何必跟大哥闹成这样?”
沈氏白他:“我还不是为了你?你嫂子把你害成这样,还要我给她好脸色?呸,门都没有!”捏着手帕,信誓旦旦,“这次啊,你大哥要不先来给我道歉,哼,我就在这庄子上一直住着,绝不回府!”
话传到俞锦妍耳朵里,她不过轻蔑地撇撇嘴,只当没听见,照旧和俞琮言说笑讲话,她后面还要去兵部侍郎顾大人家参加老大人五十大寿,莫含章也要去,事情多着呢,可没功夫理会沈氏的那些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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