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史丹尼又出声了,杨戎露以为他要开口道谢,正要回应免谢,却听他说道:其实偶……身上没钱耶。你能不能借偶一点?
杨戎露愣了。
就……偶出门之後,财物就交君弃剑保管啦。现在天快黑了,偶也不想又特地跑出去露宿。这长安城里,偶只认识沈兄,但沈兄家里偶想是住不得哩,只能找客栈啦。所以你能不能……嘿嘿……
……有没有搞错?
我没……杨戎露这句话四个字才说了两个字,忽然念头一转,改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蛤?
蛤什麽蛤!你不也知道天快黑了?你不想露宿我就想?你要住店我也要住啊!所以,一起去!
喔……好。
……我们,萍水相逢。
但是,我决定了,就是你了。
这可是我……第一次,真正自己走江湖!
。。。
襄州。
阿桃,吃药罗。诸葛涵端着药盅进到蓝娇桃房里,却见蓝娇桃裸着上身,自个儿在身上的剑疮涂抹着不知是啥紫色的怪东西,立刻将药盅放到桌上,抓了药碟就当飞盘往蓝娇桃射了过去。
蓝娇桃见到诸葛涵忽然开门入内,先是一惊,又见暗器来袭,急着低头躲避,这一躲牵动了伤口,痛得他伏在床上咿咿低叫。
药碟从敞开的窗子飞了出去。
要你吃药你偷偷倒掉,涂那啥鬼玩意儿呀?诸葛涵走到床边,气呼呼的质问。
欸……我……我不是说中原的药对我没啥用嘛!蓝娇桃勉强撑起身子,抓着上衫便穿上了。
诸葛涵见了,大皱眉头,道:你抹那东西湿黏黏的,不裹绷带就穿衣服,你不觉得奇怪吗?脱掉!等我拿绷带回来。
蓝娇桃正想说这没什麽,他往年在深山老林里抓蛇虫时,让烂泥弄得浑身更湿黏都不以为意了,却见诸葛涵也没待回话,已自转了出去,只得乖乖将已穿上的上衫又脱下。
不多时,诸葛涵带着伤药包转了回来,开始替蓝娇桃裹伤。
裹到一半时,蓝娇桃又说道:对不起,我……没能把阿竹带回来。
诸葛涵的动件明显一顿,但立即又继续下去,同时回道:别说了。你讲太多次对不起了。我也说过……这……不是你的错。
但阿竹是你最好的朋友!
沐雨……和绯也是。
蓝娇桃无能应话了。
他接受诸葛涵的要求,出门寻找石绯和阮修竹,但也深知孤身一人要在偌大的中原寻人,谈何容易?故甫出门便即寻上丐帮弟兄帮忙。当他获知消息,绯竹二人竟出现在襄州西南方的宜陵时,也是极其讶异。
他也以为,绯竹为寻找蓝沐雨而离去,则该当往苏州、往东行才是,故他也从襄州向东行,接到消息时,他人已过了九江地界。当下急行向西,赶往宜陵,却终究是迟了……
他和石绯、阿竹的交情并不是太深厚,真的,不是太深厚。
但是……
他深深的知道,阿竹,是小涵最好最好的朋友。
即便不是……
他们,也是夥伴!
即使他早已认出了李戎央、认出了这五人是聚云堂门下。
也认知到,这五人不是自己以寡击众还能取胜的对手。
他还是在盛怒之下,红着眼向那五人发起了攻击!
然後,负伤,落荒,而逃。
连绯和阿竹的屍身都要不回来,落荒而逃。
何等……无能呀!
就这样,凭什麽找中庸报仇?
凭什麽?
对不起……
我说,别说了。诸葛涵冷淡的应着,冷静地完成包紮的最後动作。
她……必须冷淡。
接连失去沐雨与阿竹,谁,会比她更痛?
元伯……元伯!
走江湖的代价,就是这样吗?对头的目标,不是我吗?不该是我吗?那就来找我啊?为什麽会是与世无争的沐雨、爽朗大方的阿竹遭殃?
是我吗?是我害的吗?都是……因为我吗?
这一次的攻心为上,被攻的,其实,是我吗?!
我……为了找自己真正的亲人离开彭蠡湖,是……
错的吗?
对不起……
你不要再说啦!诸葛涵挥舞剪刀,差点划到了赤冠鳞虺的舌头,怒得牠瞠目张口嘶叫着。
诸葛涵一怔,忽然发现……
这一次不是阿桃说的。
他也怔住了,忘了要安抚激动的赤冠鳞虺,只呆呆望着门口。
门口……
……璧娴姐姐?
屈戎玉见赤冠鳞虺曲着身,似乎随时都要发动攻击,即上前几步,轻轻搂过了诸葛涵,道:不能说吗?作错了事,和你说对不起,不能吗?
……我不要听这三个字!我不要听你们和我说这三个字!
是吗?那麽,你想听什麽呢?屈戎玉柔柔笑着。
即使诸葛涵已比她高了一点,但对她而言,诸葛涵是妹妹。
永远是妹妹。
我……诸葛涵顿了一下,颓然摇头:我不知道……
是吗?那,你想作什麽呢?屈戎玉追问道。
想作什麽?
我想作什麽?
我……想要什麽?
……家人。说出这句话,诸葛涵的身子也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嗯?屈戎玉知道诸葛涵还没说完,淡淡地微笑着,催促她说下去。
我……我想要家人……璧娴姐姐,我……我想要家人呀!
嗯,我在听。
当我……我听到……我听九姐说我有哥哥时……其实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妈妈和我说过,我记得的!她说……她和我说,如果我可以活下去,往後我就不能姓诸葛!……但是,我喜欢爹,我喜欢娘、喜欢妈妈,为什麽我不能……不能姓诸葛?不能和爹一样姓诸葛?我……我想姓诸葛啊!我不是不喜欢姓谢,但是我想姓诸葛啊!在鄱阳剑派、在彭蠡湖,我不能姓诸葛,那……我还是我吗?有时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能堂堂正正地当自己,我这样,也算活着吗?算吗???九姐……说我有哥哥,说我哥哥是君弃剑,那时……我就想起来了,妈妈也说过……她说,我可以不信天下人,甚至可以不信她,但是,一定要相信君叔叔!那是不是说……如果我……我认了君弃剑当哥哥,我就可以姓诸葛了?我就可以,重新当我了?
可以,你当然可以。
是?可以?你也说可以?那我……我还想,我知道这样很贪心,但是我真的很想……我想陪哥看看夕阳、同嫂嫂……同你抓萤火虫玩儿、偶尔戏耍一下王道和阿重、有时与阿竹到溪边钓钓鱼、看着沐雨坐在石头上绣花儿……很过份吗?这样的心愿,很过份吗?我是不是……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我想……我想要……想要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啊……为什麽……我真的……为什麽我不能……当我?为什麽……为什麽……
屈戎玉闭上了眼。
泪珠,缓缓划过她的面颊。
哭?不,没有,她没有哭,她已决定不再哭。
至少……君弃剑不在,她就不会哭。
会的……小涵,会的。屈戎玉紧紧抱住了怀中真正在哭的人儿、抱紧了她的妹妹,轻声道:我和你保证,会有这一天的……虽然,阿竹和沐雨不在了,但我会,会陪你作更多更多事,会陪你安安稳稳地、陪你平平顺顺地,过日子。我保证,会的。
蓝娇桃静静地看着。
看着伏在屈戎玉肩头恸哭的姑娘……
静静地,也在心中作保证。
会的。
我会努力……会更加更加更加的努力,让这一天,来临的!
於是,当玉涵发现时。
蓝娇桃已不在房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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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话 置诸死地後何生~之一()
慢……王道!……停停!曾遂汴被王道缠着练功,王道是一劲头的向前猛冲,只想着要钻进曾遂汴怀里。曾遂汴得意的是暗器功夫,又怎能容许王道近身?但他既不能真的使出有杀伤力的暗器对付王道,随手抛掷的石块也止不住王道猛进的气势,便只能被追着跑。
为了练成镇锦屏,王道的下盘自也练得极其稳固~双脚踩不稳地,无论多有力气,也是使不出来的,这可是基本中的基本~但若论移动速度、灵活度,王道自是不如曾遂汴多矣,故此,当然追不上。
追不上,一直追。
一直追、一直追。
曾遂汴已算不清他们在晨府前庭绕了几十圈?还是有百多圈了?王道已经跑得连肺都会在下一次喘气时吐出来的模样,还是不停。
一直追、一直追……
曾遂汴自身也已跑不动了,这双脚都不像自己的了!终於忍不住出声叫停,但王道不停,不停就是不停。
一直追…………
……阿汴,换手!旁儿,宇文离喊了一声,抓着百辟刀,一跃身踩进了王道面前。王道似也累得分不清眼前是谁了,见着有人影近了,举剑便劈。
但宇文离已休息过了,比起跑得气竭身虚的王道,其力量胜出何止一筹半筹,猛力一挥刀,剑刃并击,当地一响,便将王道震退了五六步。
曾遂汴终於得以喘息,回头一看,王道却又举起酸软不堪的步伐,往宇文离踱去。待得近了,又举起剑来,宇文离见状,也不客气,再一刀又将王道劈退。
追逐结束了,开始了另一个无尽的循环。
曾遂汴已喘过了气,王道也被宇文离劈退了……几次?早算不清了。
不知何时,白浨重也出现在前庭一角,他看着王道从每次交锋都被宇文离击退数步,退後的距离渐渐的缩短,直到两人交锋,成了各退一步、平分秋色的局面,立即拔剑横插在两人中间。
宇文离认出是白浨重,退下了,但王道还是不停。
只是,白浨重来接王道的招,方法自与宇文离大相迳庭,王道一剑砍来,他只斜剑一引,将王道的力道引至空处,王道早已累得下盘虚浮,吃了记虚招,便即立足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一阵挣扎後,他又爬起身,提剑,砍去,再摔。
又一个无尽的循环。
曾遂汴仍然看着。
犹豫着。
要制止他吗?
生出这念头时,他朝宇文离瞄了一眼,见到的是宇文离呼呼喘着大气……
眼中,却充满着斗志,似乎等气力一恢复,便要再替过白浨重,继续与王道过招。
过了一阵,宇文离果然又取代了白浨重的位置,第三次上场与王道对练。
大循环、小循环、无尽的循环。
直到李九儿出现。
你们在干什麽?停手!停手!这个大白痴!王道,我叫你停手!阿汴,你还看!快抓住他!
她嚷着,自个儿拉开了宇文离。曾遂汴见王道不肯放弃,又直往宇文离行去,赶紧上前,从背後将王道架住。
虽免不了挣扎,但凭王道此时的气力,自然是挣不脱的。
看王道已被曾遂汴牢牢定住,宇文离似也没有再上前的意愿,李九儿放开手,怒道:你们在干什麽?练功哪有你们这麽练法?
宇文离没吭声,只有喘气声。李九儿转视王道,却惊见他包缠着右手臂的厚厚白绷布间,竟透出了一丝粉红……
她急忙上前,几下扯掉了王道包臂的绷带,果不其然,整个手臂都已鲜血横流。
这到底是在作什麽……
那不是很明白吗?瑞思也出现了,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跟着转向宇文离、白浨重道:你们俩怎样?
两人对视一眼後,均摇了摇头,宇文离道:我们没……多少还忍得住。
是吗?那很好。瑞思说着,也走到了王道面前,举手便搧了他一耳光。
王道被打得一怔,眼神也才有了焦点。
瑞思哼了一声,道:你们可以当对手,但你这样的练功法,我也不敢恭维!对手终究不是敌手,至少现在还不是。
李九儿听得面色一沈,道:你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现在还不是?
那不是重点。瑞思冷冷一笑,又转向王道:清醒点了吗?
……啊。王道此时才觉得累,连点气都发不出来。
李九儿没精神、也自知没本事去同瑞思计较她话里的细致处,现下还是先将王道处理好才是。便道:你难道以为我们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但……怎也不能这样搞呀!你先把自己的身体弄坏了,若对头找上门来,你要怎办?
他们……不会来!不敢来!王道脑袋却是出奇的清楚,果断地应道:屈姑娘说的!
屈戎玉的话,又有谁能否定、谁能反驳呢?李九儿一时找不到口头再说了。
宇文离原是让李九儿一拉,便已累得瘫坐在地上,此时也站起身来,道:王道,你去把手臂上好伤药,休息一晚,明天咱们再来!
王道眼神一凝,还没应好,曾遂汴已先叫苦不迭:妈呀!你们还要再来啊?你们怎麽搞随便搞去,可不可以别算我的份?
这话却教李九儿听不入耳,道:你能不能有他们一半干劲?
这叫干劲?不对!这根本就是……那话怎麽说来着?化悲愤为力量?
怎样都好。白浨重说得云淡风轻,眼神却甚是阴郁。似乎,他也还想练下去。
李九儿已不知该怎麽制止他们~王道、宇文离、白浨重三人,似乎都因石绯而产生了莫高的……这能叫斗志吗?不,显然不是呀!
大家一样都因阿竹、石绯被杀而义愤填膺,但在王道身上却全然不是这种情怀。她的书毕竟念得不够多,找不到适合的词语去形容。
只是,能不能理解?
能!当然能!她完全可以想像、可以体会的!
毕竟,她也有过。
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自己给cāo死了啊!
已经连着五天都这样了,要他们放下当没事似也不可能。现在,能让他们先歇一晚,就不错了?
李九儿只得道:王道,你先回房去,我给你包紮手臂。
王道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正要起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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