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起火的地方就是这儿了。”有个重甲在身的骑兵策马走到他身边恭声道。
男子点了点头,深邃幽暗的眸光越过窝棚前狼狈杂乱的人群,径直落在那冲天的大火上,淡淡道“先救人吧。”
“是。”
那个骑兵回身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骑在马上的下属准备下马救人。
听到他们的对话,跪在地上的撷芳突然眼前一亮,她跳起来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群,奋力朝男子冲了过来。
“大胆!你是什么人,还不退后!”重甲的骑兵拔剑一挥,怒目喝道。
撷芳对他手上寒光凛凛的利剑视若无睹,“扑通”一下跪在男子的马前,嘴里喊到“申国公爷,奴婢是京城李家的人,我们家小姐是李莞,她刚刚冒火进去救人,现在还没出来,求您救救我们家小姐!”
“李莞?”男子淡漠的声线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伸手摘下兜帽,露出白皙昳丽的面容,不正是前来山东督察灾情的申国公俞奉尧。
“对啊,国公爷,我们家小姐就是李莞!”撷芳朝他膝行两步,急声道,“生死关头,还请您不计前嫌,救我们家小姐一命!”
“国公爷,求您救我们家小姐一命!”寻芳也扑出来朝俞奉尧磕头。
就在这时,一人骑在马上疾速从远处奔驰而来,停在俞奉尧面前,急声道“国公爷,不好了,属下没有找到三爷他们!”
撷芳的目光落在此人身上,突然眼前一亮“霍大人!”
霍澜回头一看“撷芳?你怎么在这儿?”目光一转,同时发现了混在人群中的史悦几人,他不由愣住了。
撷芳站起身来冲到他身边,“大人,此事说来话长,您先救救我们家小姐吧!她先前冲进火场里救人,现在还没出来!”
霍澜看了看火势凶猛的窝棚,脸色顿时变了,下意识就要下马。
“霍澜。”耳边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仿佛有一盆冰水从头而降,霍澜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低着头,不敢直视俞奉尧端肃的面容。
俞奉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吩咐身后的下属“进去看看,死的活的,都带出来。”
霍澜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时,火海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几间窝棚在众人眼前轰然崩塌。
“小姐!”撷芳和寻芳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呼,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
俞奉尧的双瞳猛然一缩,低声喝道“动作快点!”
“是!”
几人翻身下马,准备进去救人。
就在这争分夺秒之中,火海中突然传出个嘶哑破碎的声音“谁谁来给我搭把手”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走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一头摔了下去。
“小姐!”离得最近的周观首先把人认出来,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
寻芳撷芳欣喜若狂,拔腿朝李莞跑去。
其他人后知后觉,也纷纷围了上去。
俞奉尧紧绷的神色微微松懈,低声嘱咐下属“进去看看还有没有人困在里面。”然后下马朝那边走去。
早已按捺不住的霍澜连忙跟在他身后。
李莞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光秃秃的墙壁,她眨了眨眼,轻轻扭头往四周看了看,脑子慢慢清醒过来。
这里是小丫家她住的屋子,旁边的地铺上还摆着两本她在火灾前刚看过的书。
是了,火灾,她想起来了。
窝棚失火了,她跑进火场里救那个孩子,差点死在里面。
如今她还好端端躺在这儿,看来是逃过一劫了。
李莞笑了笑,扯动了脸上的肌肉,顿时感觉火辣辣的疼。
她“嘶”了一声,下意识抬手往脸上抹去,却发现手上缠着严严实实的绷带,包得跟粽子似的。
她动了动躺得僵硬的身体,全身上下立刻钻心的疼,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小姐,您醒了?”寻芳满脸欣喜地从门外跑进来。
李莞看了她一眼,撑着手肘想坐起来。
“您千万别乱动,您身上都是伤,万一扯着伤口就不好了。”寻芳跪下来扶住她。
“没事。”李莞龇牙咧嘴地吐出两个字,坚持要起来,寻芳只好扶她起来靠在墙上。
“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了?”
“现在刚过午时,您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寻芳道,“若不是邬大夫说您没有大碍,奴婢几个可要吓死了。”
“邬大夫?”李莞一愣,“谁啊?”
寻芳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苏醒,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并不清楚,便道“邬大夫是金弩营里的军医,幸好这次有他为您治伤,否则”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
李莞瞅了瞅自己手脚上雪白的绷带,理解了她的意思,看来她这条小命之所以能保住,多亏了那个素未谋面的邬大夫。
不过,金弩营的军医?
她喜出望外地问寻芳“是霍澜回来了吗?怎么样,他找到粮食了吗?”
寻芳脸上露出几分异色“是啊,霍大人回来了。”顿了顿,接着道,“申国公也来了。”
俞奉尧也来了?
李莞微怔,笑容微敛,撇了撇嘴。
ps抱歉,今天太忙了,争取码完二更!。
第173章 低落()
除了寻芳留下来照顾李莞以外,其他人全都去帮着安置灾民了,窝棚的那场大火造成了大量的死伤,他们费心费力搭建出来的窝棚也被烧了个精光,不过有俞奉尧坐镇,活下来的灾民很快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不过一天的功夫,李莞再上街时,街上已经见不到居无定所衣不蔽体的老百姓。
听寻芳说,昨天下午,济阳县的县令亲自带着十几车粮食棉衣赶了过来,俞奉尧让金弩营的人接手了那些粮食棉衣,却把济阳县令晾在大街上整整三个时辰,那济阳县令孤零零站在寒风中,动都不敢动一下,生生急出了一身冷汗。
说起这事,寻芳却有些奇怪“小姐,您说像济阳县令这种贪官污吏,申国公不拿出他贪赃枉法的罪证,把人抓起来问罪,还晾着他做什么?”
私吞灾银这种事,从来不是一人之力能做到的,济阳县令这么做,从县衙师爷、账房、主簿到下面负责运粮救灾的人,没有哪个能逃得了干系,俞奉尧光抓一个济阳县令有什么用?
可他若是把牵连其中的人都抓起来问罪,那县内的日常事务,救灾的大小适宜,谁来管?
难不成要让他的金弩营把济阳县的民生担起来?
他的那些下属们舞刀弄枪、刑讯追凶个个是好手,可要说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恐怕没几个人做得来。
李莞淡淡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秋后算账?”
寻芳恍然大悟,笑道“小姐,还是您懂的多。”
若是平时,听到她这种明显溜须拍马的奉承话,李莞少不得要跟她逗趣两句,可是现在她却没有这个兴致。
她救出来的那个孩子,最后还是没有活下来,听说撷芳把孩子从她怀里抱出来的时候,孩子就已经没气儿了。
孩子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趁人不注意一头撞到菜场的石磨上,陪她的孩子去了。
李莞由寻芳搀扶着,站在还残留着几分血迹的石磨前,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们母子俩现在在哪儿?”
寻芳知道她问的是那对母子的尸身如何处置,道“葬在镇外的野地里了,金弩营的人在那边挑了块地,专门用来安葬死去的灾民。”
现在天冷还好,等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人或者动物的尸身若是腐坏,极容易引起瘟疫,金弩营的做法非常值得肯定。
李莞点了点头“你扶我过去看看。”
“小姐”寻芳面带犹豫,“那边乱糟糟的,您还是别去了。”
“大白天的,怕什么。”李莞坚持要去,寻芳只好扶着她朝垛石镇南边的野地走去。
路上,李莞问起顾成昱和董临之“他们还没消息吗?”
“没有,不过今早霍大人已经去县城寻他们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李莞不由有些担心“济阳县令都跑镇上来了,他们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吧,护卫们的身手那么好,肯定会护得顾公子和三爷周全的。”
但愿如此吧,李莞微微颔。
“李小姐?”
几个金弩营的人骑在马上迎面而来,为的男人一眼看到李莞二人。
李莞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淡淡招呼道“荀大人。”
俞奉尧身边两大亲信,一个是霍澜,一个是荀礼。
在这里遇到荀礼,李莞一点都不惊讶。
荀礼翻身下马,问道“您的伤势颇重,怎么不在屋里休息,这是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李莞朝他客气地笑了笑,扶着寻芳的手臂走了。
荀礼想了想,把手里的缰绳扔给手下的人,吩咐道“你们先去。”然后远远的跟在李莞俩人身后,看她们准备去哪儿。
垛石镇外的一片野地上密密麻麻堆着坟包,十来个人正忙着挖坟,看样子像是济阳县的衙役,多半是跟着济阳县令来的,结果被指使来干这种苦力活。
寻芳扶着李莞来到坟地最边上,小小的一座土包,上面摞着两块青石,寻芳道“就是这儿了。”上面的石头是她特意放上去的,算是个记号,毕竟是小姐豁出命救过的人。
李莞蹲下身,用缠着绷带的手捧了一抔土撒到坟头上“安息吧,你们母子俩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了。来生投个好人家,平安顺遂的活一回。”
她凝视着面前光秃秃的坟包,心情无比低落。
寻芳静静地陪着她。
躲在远处树后的荀礼看了看俩人的背影,转身跑回了位于镇西的金弩营的营地。
俞奉尧正在营帐内向手下的人示下,看到荀礼进来,他就把人打了问荀礼“怎么样,这两天济阳县令都跟哪些人接触过?”
荀礼躬身立在他面前,恭谨地回答道“除了他手下的师爷账房,倒是没见他找过别人,不过他昨晚连夜让人送了封信出去,属下让人把信截下来了。”说着从怀里掏出封信呈给俞奉尧。
俞奉尧接过来拆开,一目十行地扫视了一遍,然后把信塞回信封内,还给荀礼“原封不动的送出去。”
“是。”
“没别的事的话,你去忙吧。”俞奉尧拿起刚刚传回来的密报,仔细看起来。
荀礼站着没动。
俞奉尧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荀礼犹豫道,“属下刚才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李小姐。”
俞奉尧眼神一闪“她醒了?”
荀礼点点头“是,邬大夫说她伤势颇重,估计要明后天才醒得过来,没想到她今天就醒了,还带着丫鬟在街上走。属下一时好奇,就跟在她们后面,想看看她们打算去哪儿,没想到她们去的是镇外的安葬灾民的坟地”
俞奉尧沉思道“她是不是去看那对母子了?”
荀礼“嗯”了声,道“属下在旁边站着看了会儿,李小姐一直蹲在那对母子的坟前呆邬大夫说,李小姐现在最好是躺着静养,她这样到处乱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他说到这儿,看了俞奉尧一眼,像是在给自己找个关心李莞的理由似的,补充道“三爷对李小姐那么上心,若是知道她受了伤,肯定很心疼。”
ps这章补昨天的更新!!。
第174章 吓唬()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一抔黄土就是最后的归宿,风吹日晒,渐渐消逝。
所以严格说起来,人的一生好像也没什么意思,赤条条来去,什么牵挂啊羁绊啊,都是扯淡。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像手里的沙子,任你攥得再紧,也留不住分毫。
李莞盘腿坐在坟前,托着腮帮子,脑子里全是些很消极的想法。
她本来就是个不那么阳光的人,这对母子的死意外勾起了她内心深处阴郁偏执的一面。
寻芳见她一脸平静,不知在想什么,心里十分忐忑,小姐也真是绝了,竟然坐在坟地里呆,幸好是在白天,否则真是吓死人了。
“小姐,您身上的伤该换药了,咱们回去吧。”她不由劝道。
李莞没有理会她。
寻芳站起身,轻轻跺了跺冰冷的僵住了的双脚,她朝四周望了望,那几个衙役已经安葬好最后几具灾民的尸体,打算回镇上。
大冷天儿的被派来干这种苦差事,他们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着,扛着铁锹,拉着运尸体的驴车往镇上走。
那对母子的坟就在最边上,李莞和寻芳坐在坟前时遮挡了身影,那几个衙役并未注意到她们,因此寻芳站起身来的时候,他们就像见鬼了似的,连声尖叫,差点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幸好里面还有那么一两个胆子稍微大点儿的人“是活的,活人!”
其他人定睛一看,原来真是活人,还是两个黄毛丫头。
他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干这种埋尸体的活儿就很憋屈了,这俩丫头竟然还躲在这儿吓人,真是岂有此理!
他们当中立即就有人举着铁锹朝李莞二人走去,嘴里骂道“敢吓唬你爷爷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寻芳懵了,她们什么时候吓唬人了?
明明是这些人自己胆子还怪她们!
她稍一愣,就立刻挡在李莞身前,横眉冷笑道“你说是谁爷爷呢?我爷爷老早就归西了,少跟这儿乱攀亲戚!”
光天化日之下,她就不信这些人敢把她们怎么样。济阳县令的脑袋都快保不住了,他手底下这些虾兵蟹将哪有胆子在金弩营眼皮子底下惹事?
他们就是想拿她们撒气罢了。
果然,听到寻芳的话,那几个人暴跳如雷,但却没敢真的动手,只是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挥着手里的铁锹“邦邦邦”的拍着坟头上的土。
一直没做声的李莞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得可怕,她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撷芳往前走两步,目光如刀子般剜向那几个衙役“爹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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