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隐约猜到一些,等九皇妃前脚走了,后脚她便遣了人过去看看。
说到底,这事最先做错了的人,的确是虞闻无误。可到了后面,主动提出退亲的也是九皇妃她家中长辈,彼时尚且还在待字闺中的九皇妃除了觉得遗憾和难过外,并无别的举动。等到来了大都,见到从前日思夜想的人,连日奔波的委屈顿时绷不住了。
人前九皇妃还能端着姿态,人后就立马崩溃了,眼泪啪啪就掉了下来。桑榆给安排的侍娘也是先前刚从人牙子那买的,一见九皇妃哭了,也顾不上去查看外头会不会有人,连忙安抚,说了好些捧高踩低的话。
说话间,倒是被人听见了态度突然改变的缘由——昨夜的事,九皇子饶是再怎么大度,也生了脾气,回屋后就将她训了一顿。她抽抽噎噎指天发誓日后再不敢做出这般丢人现眼的事来,九皇子方才洗漱上榻,临睡前还吩咐说日后但凡是在县衙多住一日,就得早些起来去给老夫人请安。
如此,才有了今早这尴尬的事情。
待傍晚,虞闻回来,桑榆又将这事学给他听。
话罢,男人转身,一下将正替他宽衣的桑榆抱了起来,二人半靠半坐地倚在榻上。
“九皇子如今已经脱胎换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故而才会命皇妃对阿娘礼待,为的不过是人心。”
“天家子女,没有哪个是简单的。”
“自然。”虞闻揉着桑榆的头发,“九皇子如今的隐忍,待事成之后自会为他带来无数荣华。只是皇妃……”
“一个试图爬墙的皇妃即便成事后当上了皇后,说不定也会被废后?”
虞闻点点头。桑榆刷地坐了起来,瞪着眼睛:“只是因为这?”
“不。”看着娇妻烛光下可爱至极的脸庞,虞闻心头一软,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新皇需要一个能为自己带来足够势力的岳家。如今的九皇妃,不够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榜单是首页,成绩好坏与否,其实从文章落笔的那一瞬就已经注定了。一直留着看正版的你们,感谢你们的坚持和喜爱。我时不时会有一些小惊喜奉送给留言的朋友。_(:з」∠)_其实已经有人收到过了。
第105章 水龙吟(八)
新皇大概不知道;孙宰相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撂担子不干了,如果知道,只怕在伪造的诏书上,就绝对不会将孙宰相的大名,添在了辅臣之首。新皇才刚刚将办公地点从东宫搬到正阳殿;不日就在审阅奏折的时候;翻到了孙宰相呈上的关于自己年迈体弱;需要告病回家休养的奏折。
其实新皇挺不耐烦审阅这些奏折的;大部分的时候;这些章程和汇总的报告都有专人负责,他不过是看些需要拿玉玺敲个章子的奏章;大多都是已经办好了或者布置下去了的的内容。孙宰相的这封奏折,大约是无人敢处理;就夹在里头,一并呈给了新皇。
看到奏折的时候,新皇眉头先是一拧,然后突然就舒展开了,兴冲冲地对着宫人喊道:“这老头儿病得还真是时候!”
宫人素来奉承,闻言先向着新皇贺喜,又低声询问:“这孙相公到底是宰相,宰相告病,岂不是不大好?”
新皇挥手,笑道:“前朝有左右宰相之分,朕初登帝位,宰相就告病了,若是借机落了这个官职,说不定外头人要怎么议论,不如就再设一宰相!”
“圣上英明!”
于是,大笔一挥,刷刷地就写了道圣旨,硬生生地将常公提拔成了左宰相。到了第二日,圣旨于早朝时由宦官在大殿之中宣读,百官哗然。东宫辅臣们差点就要学着孙宰相的样子,撂摊子不干了,常公气得差点发病厥过去。
这一边新皇自以为聪明,将常公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那一厢孙青阳却笑得从座椅上滚到地上。
“阿翁这一招妙极!”孙青阳笑得不行,丝毫没见着其父青了脸,作势要教训自己的模样,“太子若是聪明些,也不至于令老圣上生出废位之心!我觉得我已经能猜到常公这会儿是怎样一个脸色了!”
他笑得尤其厉害,惹得身旁的侍娘仆从也忍不住偷笑了两声。孙宰相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斥道:“都是做爹的人了,怎的还这般样子!”末了,又颇为自得,叹道,“圣上当年对太子也是存了成才的期盼的,只可惜天性如此,东宫那些辅臣们便是想破了头,大约也料想不到竟会突然来了这么一招。前朝确有左右之职,可前朝无宰相,有的是左右丞相,且为正一品,已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地位。如今突然生出个左右宰相,想来又得生出不少事端。”
孙青阳看他心情好,遂大胆道:“阿翁,会有何事?”
孙宰相看着孙儿不怀好意坏笑的脸,轻轻咳嗽两声,别有深意道:“东宫那些人,如今因了从龙之功,可不只是简简单单便能满足得了胃口的。那人既然能从太子洗马,一跃成了左宰相,旁人又岂会自甘落后,必然争前恐后为自己谋求一两高官。”
“阿翁以为如何?”
“宰相一职,并非如此好做的。”孙宰相说罢,又想起旁的事来,对着孙青阳正色道,“你那头,事情可知进展如何?”
“已成。只等东风。”
孙宰相点点头,道:“如此便好。”
圣旨下来的当日,常公就急匆匆带上重礼亲自登门给孙宰相告罪来了,口口声声都是歉意,说是不知圣上怎的就突然生出立左右宰相的心思来。孙宰相毫不客气地收了礼,又受了一拜,方才乐呵道:“不过是多个宰相罢了。如今圣上年轻气盛,自然是一腔热血,等年纪再大些,就沉稳了,也合该懂事了。”
常公略有尴尬,又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只得喝了几杯茶水,又急匆匆走了。
第二日,正如孙宰相所说,新皇又在早朝上,当朝给东宫几个辅臣升了官。
下朝的时候,孙青阳只听得几位老臣摇头叹气,嘴里念念有词:“不过几个东宫旧臣就能将圣上耍得团团转,如此我等怎能放心……”
时至晚春,大都的桃花才开。城里城外的水道两旁,柳树织成绿云,桃花也开得分外热烈。
桑榆从一捻红回来,路经过陈记酒楼的时候恰好遇见虞闻和九皇子从其中走出,身旁跟着的正是陈记的老板,她远远看了一眼,不知三人正在说什么,只见得三人神情严肃,似乎谈及了什么,想了想,她放下车帘,催着车把式回县衙。
当天夜里,桑榆问起此事,虞闻笑了笑,搂着她道:“不过是想借着陈家的商队护送殿下出城。”
桑榆奇怪,虞闻慢慢解释道:“新皇登基,北地战事又起,成王请求援军的调令被人中途挡了,连战报也一并挡在了正阳殿外,只说并非大事,命成王自己就近调遣军队。如今这第一仗,就败了。”
“成王是老圣上一母同胞的幼弟,早年封王便自请去了北地,这些年,为大邯挡下多少战事,年少时便有‘战神’之名。不想,人到中年,却吃了败仗,追根究底起来,竟是调军之令被人延误的关系,成王如何能不气。”
“你可知,新皇如今封谁为骠骑将军,命其带着三万大军前往北地,协助成王?”
桑榆对宫中之事所知不多,但也略知一二,仔细想了想,随口点了几个人名,却见虞闻全都摇头否认,有些好奇,追问道:“如若不是那些武将,圣上这一回又是遣了谁?”
“九皇子的胞弟,十一皇子。”
桑榆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十一皇子她是知道的。与九皇子的确是一母同胞,皆是许贵妃所出,只是这一位年岁尚小,记得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十分俊美,即便是与女官说话,也会脸红,生性羞涩。若新皇派遣的是别的皇子倒也罢,只是这一位,实在是出乎意料。
“新皇蠢钝,只一心想将这一干手足兄弟以各种借口铲除干净,却忘了最重要的。”虞闻忍不住冷笑,俊朗的眉目舒展开,“北地那位成王,可是实打实的保皇派,如若让成王知晓新皇所做的那些事,只怕北地战事一歇,他便能举兵打回奉元,攻进皇城,另立新皇!”
桑榆闻言,脑海中腾地就炸开去,下意识拽进了他的衣袖:“六哥是说……”
“是,护送九皇子去北地,而后,将所有的证据告知成王,待北地战事歇,便借兵力打回奉元城!”
“可你们如何能令成王心甘情愿奉九皇子为新帝,毕竟成王乃是老圣上一母同胞的兄弟,若论谁最有声望登基称帝,怕是新皇没了之后,便是成王了?而且,即便成王不愿做这皇帝,还有那么多皇子在,九皇子的处境……又如何能脱颖而出?”对于一直被许贵妃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锋芒毕露的九皇子来说,想要称帝,确有不少难度,其中便是如何令人臣服。光有孙宰相一行,这和被东宫旧臣捧得高高的新皇又有什么差别。更何况……成王在北地还吃了败仗……
“新皇孝期未过,朝中政务又有辅臣协助,闲来无事时最容易胡思乱笑,加上二皇子先前逼宫不成,他定然会将怀疑的目光放置到每一位皇子身上,尤其……是那些曾经被朝臣们多次提起的皇子,更是当仁不让的怀疑对象,如此自然会有的忙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待成王打回皇城时,大约能成气候的皇子也只剩一二了。”
桑榆震惊地看着眼前男人。时至今日,她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也成了一段历史的旁观人。她闭了闭眼,手指紧紧攥起,低头搂住男人的腰:“你若要去,便去。你若担心阿娘,我便护着阿娘,你若担心虞家……我就带着阿娘回去,自有地方偷偷将人安置起来!”
柳娘子喜欢桑榆,就喜欢她的聪明。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且从不简单的拘泥于宅院。在旁的小娘子打小就被身边的侍娘婆子们教导说日后要如何如何打理庶务,如何如何处理妻妾关系,如何如何服侍夫君的时候。桑榆学的是医理,是真本事,更是胆魄。
她明白自己不会武,也并非是有大计谋的人,上了战场只会拖累旁人,便将目光转到别处。从得知孙宰相等人意欲推九皇子为帝开始,桑榆就明白,或早或晚,都会上演逼宫的戏。她不多说什么,只每日来往于一捻红和谭家医馆,默不作声地备下了大批量的伤药。此时听懂了虞闻话里的意思,更是倾力支持,一力担下了他身后所有的事。
虞闻心中一凛,旋即将人紧紧搂住:“城中所有的事,我都已安排好了,你……若是我回不来,别学阿娘……”
屋外,月色如华。桑榆抬头,只见得虞闻半张脸,被月色照得十分清楚,目光也如这月色一般明亮、清冷,却裹着浓浓的不舍。
“六哥……”她抬手,抚上那双镶着她模样的眼睛,喃喃道,“我想要个孩子……要个你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最忙的工作日子已经过去了。准备去旅游放松放松。四条路线:1。成都乐山峨眉山都江堰(有熊猫基地!);2。九寨沟(据说吃住都不好,在那工作的同行还特别凶… …);3。云南丽江腾冲(中缅边境,加上地震什么的……);4。东北三省(据说松花江、沈阳、哈尔冰,还有长白山什么的都会去)_(:з」∠)_我考虑了下,决定冲着熊猫去。不过不晓得最后报名统计的时候,会不会被删减掉这条线路。
第106章 无漏子(一)
九皇子在县衙内宅的事,并不能瞒过所有人。胡主簿是头一回见着从皇城出来的皇族贵胄;一时有些发懵;再听虞闻讲事情一说,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
大都虽远离奉元城;可到底并非消息闭塞的关外小城;胡主簿自然也是知道如今那位新皇究竟是怎样的人物;一时间感叹良多。末了;竟朝着虞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只说城中政务交予他便是。
到正午,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陈记酒楼派了管事过来问虞闻的意思,请示是今日还是明日再出发,九皇子不欲多耽搁时间,虞闻也正有此意;便拿起略略收拾好的东西,带上阿祁出发了。
桑榆扶着廖氏,送他们出发。
陈记酒楼的商队平日里大多是出去采买附近并不能购得的食材或者香料,沿途的检查也并不会太过严苛,因此虞闻才会和九皇子商量,借助商队之力,从大都一路向北,躲过新皇一直坚持不懈地搜查。
临行前,虞闻坐在马背上,回头看向桑榆。廖氏微微叹气,拍了拍桑榆的手背,示意她走过去,夫妻俩再说两句道别的话。
桑榆咬了咬唇,走上前,抬头看着虞闻:“六哥……”
她话没说完,马背上的男人突然俯□子,牢牢扣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吻上娇嫩的唇瓣。良久,他才放开手,手指轻抚妻子略显红肿的嘴唇,声音低哑:“我后悔了。”
桑榆愣了愣,随即听到男人轻笑的声音:“我后悔了。所以,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男人话罢,调转马头,跟上商队,很快就融入在人流之中,再分辨不出哪一人是他。
从大都到北地要两千里地,桑榆不知道虞闻要通行多久才能赶到那里,可她知道,这一路上,必然有来自保皇派的各地接应,那片广袤的天地下,带来的绝不会仅仅只是反击的机会,更应该是反击的胜算。
桑榆回过神来,转身看着廖氏,以及被留在大都,托她照顾的九皇妃。
六哥的战场在北地,在皇城之中。而她的战场在这里,甚至在虞家。
一捻红的生意不能停。
如今虞闻不在,城中的政务全由胡主簿一人忙碌。桑榆有时候看不过去,便将一捻红的声音全数交给了五味和棠梨,自己也在胡主簿旁边搭把手,处理些简单的事来。偏生这个时候谈文虎又伤愈下床,说什么都要追着人去北地,阿芍执拗不过,哭着跑来向她求助。
桑榆心疼阿芍的眼泪,又明白谈文虎的心思,虽有些左右为难,却不得不两边各劝了一遍,最后把房门一锁,命他夫妻二人自己好好谈谈,别闹得最后互相生了怨。
等到夜里,夫妻俩又手牵着手到了桑榆面前。
“文虎哥可是还要走?”看着谈文虎的神情,桑榆知道,他心里想的依旧是追随九皇子去北地,即便可能将性命留在那里也在所不惜。
“二娘。”谈文虎张了张嘴,看看阿芍,再看看桑榆,咬咬牙道,“我这一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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