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见单飞走进,立即起身施礼道:“田林田元凯,感谢少侠对我田家坞的援手之恩。”
单飞从家奴到公子,从公子又到少侠的,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过他对这种场面并不陌生,暗想一个堡主对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如此客气,最少这人涵养功夫很是不错。
抱拳施礼。单飞笑道:“叫我单飞就好。”
田元凯见单飞如此,心中多少有分判断。他听田蒲说了经过,一方面震怒敌人的凶狠,另一方面却对单飞很是好奇。
田蒲素少服人。但听田蒲所言,这少年很是不差,而田蒲和单飞同行的意思当然不止送单飞前往邺城,还看能不能将其留在田家坞。
乱世中武力重要,人才储备亦是关键。素来大家高门、豪强士族的,无论你如何否认他们的作为,但开拓者的眼光都是站在世俗顶端。
如今见单飞年纪轻轻,为人随和,田元凯先觉得这人有能力却不骄傲,已是少年人中少见,听其谈吐不卑不亢,年纪少又不自卑,那真的是罕见的品格。
自卑和自狂是人之常见习性,很多人一辈子无法摆脱。眼前这少年如何能够做到这点?这种年纪,能养成这种性格,又像是出身名门才可以……
但听田蒲说,此人好像水上讨生活的,那又不是出身名门。此人体质不差,摇橹腕力了得,他身边那女子武功绝对不差,会医药……如此看来,单飞武功想必不差。
综合从田蒲那里得到的信息判断,田元凯一时间得不到答案。还是笑道:“那老夫就托大了,单兄弟请坐。”
单飞还没坐,田元凯一语可说惊了四座。
众人脸上的惊诧无论如何都是掩饰不来,暗想田家虽然没落。可田丰曾为河北袁绍谋主,堡主是田丰的二哥,对个十七八的年轻人这般称呼,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惊世骇俗之举。
田蒲更是诧异,暗想你老人家叫单飞兄弟。那我该叫什么?
单飞心中暗想,田元凯极具打破世俗的魄力,倒值得一交。
缓缓落定,单飞含笑道:“还不知道堡主召见,有何吩咐?”
田元凯亦笑道:“单老弟言重了,吩咐不敢当,只是听田蒲说,单兄弟要前往邺城。实不相瞒,眼下曹操正在对河北用兵,邺城为河北要地,此刻只怕刀兵四起。”
顿了下,见单飞不惊不诧的模样,田元凯搞不懂这少年究竟在想什么,沉吟道:“若依老夫所见,单兄弟不如在堡中多住几日,待老夫派人探明邺城的情况后再做打算。当然了,如果单兄弟一定要去,老夫还是会派人护送单兄弟前往。”
单飞看了晨雨一眼,见她看着地面,也不知想着什么,缓缓道:“我也听说邺城正在交战,如果能等局面稳定再去看看,也是不差。”
田元凯心中微喜,立即道:“那单兄弟只管等消息就好,其余的事情,老夫会派人做到。”顿了片刻,见单飞点头示意感谢,田元凯沉声道:“老夫见单兄弟举止不凡,还不知出身何处?”
单飞笑笑,“我……这个嘛,不太好说。”
田元凯不知道单飞真不好说,只以为他是做事谨慎,却不介意,可终于问出想要问的话来,“老夫听田蒲说单兄弟很是高明,今日一见,果然不差。如果单兄弟不吝高见,不知能否对田家坞的以后指点一二?”
众人哗然。
田武更是霍然站起,却被田蒲一把拉回座位。
单飞对众人的反应意料之中,知道田元凯问到了正题,暗想人家又客气又作揖还请你吃顿饭,虽说是想报答你,但自己总要有所表示。
沉吟片刻,单飞道:“我其实觉得,前往关中一行并不可取。”
“你说什么?”田武喝道。
田元凯瞪了田武一眼,见其低头,这才缓缓点头道:“老夫当初也是这么觉得,不过……”环望四周,田元凯苦涩道:“老夫毕竟不好拿全坞族人性命做赌。”
单飞知道田元凯不是家长一言堂,田氏全族性命都交在他手上,他就不能不考虑多方面的建议。
“还不知道田堡主为何执意要去关中?”单飞问道。
田元凯沉吟片刻,缓缓道:“单兄弟对田家有过救命之恩,老夫也就不拿单兄弟当外人,实不相瞒,就在不久前,韩遂韩将军曾派手下前来,说如果老夫肯举堡前往关中居住,他必不亏待。”
见单飞只是皱眉。田元凯道:“单兄弟可是认为有些不妥?”
单飞轻叹口气,“田堡主为何前往关中?可是避祸?”
“当然,不然是为了什么?”田武忍不住道,他虽见堡主、田蒲对单飞都是看重。可见其对田元凯兄弟之称当之无愧的领了,暗想你小子何德何能这么做?
单飞倒不介意,又问道:“我想堡主肯定也不看好袁家势力?”
田元凯缓缓点头,又瞪了田武一眼,沉声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兄弟阋墙、人心定丧。袁尚不顾尊卑,袁谭天性曲急,二人如今就算齐心都不见得能保袁绍之业,更何况彼此离心,以老夫看来,今年河北只怕要尽数落在曹操的手上。”
单飞暗想若论形势判断,这人能作为族长,能力毕竟不是盖的。
“那堡主就看好韩遂的势力?”单飞反问道。
田元凯反倒一怔,“我想关中毕竟遥远,难受刀兵牵连。”
单飞只是笑笑。
田元凯谨慎道:“单兄弟难道不是这么认为?”
单飞淡淡道:“关中韩遂老迈。虽有阎行、关中八将等人剽悍,但雄踞一方尚可,若说旁的,还是欠缺。经营天下不止在武力,还在谋略,不然就算有吕布之勇,又有何用?”
堂中众人本对单飞没有田元凯那般看重,但听单飞出口侃侃,面面相觑,暗想这人说起来好大的口气。但听起来倒是有些道理。
田元凯眼眸一亮,缓缓问:“那在单兄弟眼中,刘荆州又是如何?”
“坐谈客而已。”单飞笑道。
他这并非信口而言,刘荆州当然就是刘表。此人治世能力不差,这些年将荆州管理的井井有条,经济实力不让曹操的许都,但说实话,华夏百姓坚韧,基本一个地方官不横征暴敛的挥霍无度。就算任凭百姓发展,经济都会繁荣起来。
荆州平安多年,自然一派繁荣。但曹操一边发展民生,一面磨练爪牙,就绝非从不开战的刘表可比。
众人不由窃窃私语,难免说这小子好大的口气。
田元凯心中却想,旁人提及这些名字,虽说不上高山仰止,但多少带分崇拜,这个单飞评价这些人物并不客气,一针见血,评断竟和他仿佛,由不得他不另眼看待。
“若是不投韩遂、刘荆州,那只有益州刘璋、汉中张鲁……还有江东孙家……”田元凯一口气列举下去,见单飞只是在笑,不由道:“单兄弟笑什么?”
“我暂不说他们如何,只是想就算他们肯接纳田家氏族,田堡主可有信心带族人到达那里?”单飞反问道。
田元凯看了眼田蒲,暗想就算这次田蒲带好手前往关中都是铩羽而归,带着千余族人下江东、去益州的,那可想而知的艰难。
“那你说应该怎办?”田武喝道:“坐这里等死吗?”
他话音未落,有堡兵匆匆赶来,低声在田元凯耳边说了两句,田元凯长眉微扬,“他们多少人来的?”
“只有两个。”家兵回道。
田元凯沉默片刻,点头道:“带他们进来,找人手戒备。”
单飞见田元凯谨慎中带分戒备,不知道来的是谁,无意刺探对方的秘密,起身道:“在下告退。”
“不忙,不忙。”田元凯连忙道:“还要有劳单兄弟帮忙参酌。”他说话间,堡兵早引两人入了堡,径直向议事堂走来。
单飞瞥见那两人的模样,脸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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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节 狭路相逢()
前来两人一个头发微黄,身着简易扎甲,更显魁梧身材,手中拎着个铁锤,看起来和雷神仿佛,那人身后跟着一老头,足不沾尘、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的模样,赫然就是孙轻!
当初单飞等人入邙山山腹后,场面可说是极为混乱。
孙轻、阎行一帮人只以为能找到三香,没想到反被曹棺劫杀,幸好地气震动,这才让众人逃脱,这个孙轻人如其名,看起来逃命功夫不错,单飞倒从未想到会在这儿和他见面。
孙轻和身边拿锤子那人入了堡中,见田元凯迎上来,并没有留意旁人,只是笑道:“田堡主,你可考虑好了?”
田元凯心中为难。
他当然认识孙轻,亦认识他身边那个拿锤子的,那人就叫雷公。
黄龙青角雷公凤,白骑浮云一羽轻。
雷公和孙轻本来就是黑山军宗主张飞燕手下的高手,孙轻排名最末,雷公远比孙轻要高明很多。
黑山军其实就是黄巾军余众,只是避免朝廷忌讳才改名黑山军,张飞燕着实不凡,网罗了许多高手,笑傲河北太行山谷。
只是袁绍坐镇河北后,对黑山军屡次镇压,甚至杀了张飞燕结拜兄弟张牛角,张飞燕因此和袁绍结仇,互相攻伐。
田丰被袁绍所杀,张飞燕感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意将田家坞纳入麾下,屡次派人前来商量。田元凯知张飞燕可能不差,但想张飞燕手下除了高手,就是躲避兵灾的河北百姓,田氏毕竟是河北大家,若是投靠张飞燕,那只怕再也抬不起头来,因此一直并没应允。
面子其次,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田元凯知道这天下豪强并举,张飞燕自保可以。做大太难。
只是张飞燕始终未放弃这里,今日又让孙轻、雷公前来,得罪又是不好……
听孙轻询问,田元凯心思微转道:“还没有给两位介绍一下……老夫今天才结识一位……”
他话未说完。就见孙轻拉着雷公退后一步,神色骇然,不解道:“怎地?”
孙轻心下骇异。
他一来就看着田元凯,倒没有留意旁人,等听田元凯介绍时。顺着他目光看到单飞,心中惊愕可想而知。
他和单飞一别半年,可这半年来他每次想到当初山腹惨况,还是心惊肉跳。他带的那些汉子可说尽数死在那役,若不是他见机极快,逃出山谷,早就不能站在这里。
这半年来,他回转河北向张飞燕提及邙山一事,张飞燕倒未过多责怪,只是叹口气。他知道宗主失望。这才希望将功补过,如今前来,他可是带着一片诚心而来,暗想张飞燕极为看中田家,不肯用武力征伐,自己若能说服田元凯,可算是大功一件。
可他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单飞。
嗓子都哑,孙轻嗄声道:“田堡主,张宗主待你不薄,你怎能这么对我?”
这里有埋伏!
当初就是单飞这小子和另外石来、张远两人没事人一样带他们进入山腹。没想到紧接着就是噩梦一样的陷阱!
单飞等人并没有出手,可他孙轻不是吃素长大的,经过这半年的日思夜思,早想到这几人必定是曹棺的亲信。
没想到才过半年。这小子竟然又出现在他面前,究竟又在计划什么恶毒的阴谋?孙轻心惊肉跳,急速和雷公交谈了两句。
这次不会再有地裂,他们已经深入坞堡,要想逃命绝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雷公一听孙轻所言,虽不如孙轻那般心惊。可仍旧心头一沉,冷笑道:“田元凯,没想到张宗主如此看重你,我等赤诚而来,你竟然算计我等!”
田元凯根本不知这二人在说什么,讶然道:“两位何出此言……我不过是想给两位介绍个朋友。”
蓦地瞥见孙轻、雷公望着单飞的眼神,田元凯心中倏凛,缓缓道:“两位难道认识单……兄弟?”
他终于就看出孙轻、雷公的敌意,但兄弟这两字仍旧叫了出来。
孙轻仰天笑道:“他化作了灰儿,老夫也认得。单飞,你不要装作不认识孙某。”
田元凯本要化解其中的恩怨,听孙轻这么一说,心中微沉,见单飞还是冷静的站在那里,缓缓道:“孙帅主说笑了,老夫看单兄弟年纪轻轻,其中想必有什么误会?”
“他年纪轻轻?”孙轻冷笑道:“可他杀起人来,绝不年轻,去年老夫十数个兄弟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他话音未落,突然身形一冲,已经到了单飞面前。
当初这小子在墓室中一人就对付了自家的四个汉子,但后来一直未见他出手,想必只是头脑活络,武功并不见得高明。
孙轻一心只想着陷阱,瞥见坞堡望楼寒光都想着是不是有摸金校尉隐藏,只想擒住单飞,以其为人质再想办法突围。
众人惊呼。
单飞未动。
“嚓”的声响,有寒光一点,径指孙轻的咽喉。
众人又叫!
是晨雨出剑。
晨雨一直望着地面,对所有的一切看似不闻不问,但在孙轻扑向单飞那一刻几乎毫不犹豫的出剑。
地下半年,她和单飞话儿其实没有说过很多,但在她心中,早当单飞是除师父外最亲之人,一见孙轻对单飞不利,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孙轻只是防着单飞,哪想到他身边那蒙面女子不但出手,而且还是高手,出剑毫无征兆,但一剑刺出,可说是妙绝巅峰,他这么一冲,几乎就如奔剑尖冲去,直如自杀一般。
心中大骇,孙轻怪叫声中,还能半空一个跟头高高的窜起,等落地时竟又回到方才的位置。
“嚓”的声响。
晨雨回剑,亦如从未出手一般。
阳光斜落入堡,照堂前寂寞,众人耸然。
方才孙轻、晨雨只是一招,但露的一是高明的轻功,一是高明的剑术,孙轻在张飞燕手下,本以轻功闻名,如此作为毫不出奇,可谁都没想到晨雨这个娇滴滴的神秘女子,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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