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掌盘子,堂堂老回回的亲兄弟,钻天豹马守承掌盘子,那个刚才不顾他建议,非逼着他继续发炮的马守承,此刻就躺在他的脚底下,一张脸上还带着愤怒,可却永远都开不了口了。这个掌盘子的腰上压着一根灭虏炮管,百斤炮管把马守承的腰直接砸断了,一片血肉模糊,只剩下了一点血皮还连着。
掌盘子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就这么死了,纵横中原十几年,最后居然死在了鄂东麻城这样一个小地方,还是在麻城北边一个无名的小小堡垒前,没有死在那样朝廷名将手上,而是死在一个小小的团练练总手上。
甚至是死在自己的炮管下。
张守盛脑袋发空,整个人都懵在那里,根本不知道想什么。
掌盘子死了,死了。
环顾四周,刚刚那轮爆炸,引爆了数辆弹药车,炮手们正尖叫着抱头鼠窜。
而随着这轮自爆,攻城的人马失去了炮火支援,也被城头上的守军打的站不住脚,又一次退了下来。
现在该怎么办?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成了这营人马中现存最级别最高的了,掌盘子以下的其余几位总管,马超死了,剩下的就两位总管,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则率队去攻城了,现在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
继续打,还是撤?
这时进攻的人马已经败退下来了,他拉过一个人,大声询问另一个总管在哪里。那人的回答让他更加恐惧,那总管亲自上阵指挥攻城,结果被贼人的炮火一炮命中,连个囫囵尸首都找不着了。
他娘的,又一个被炮炸死的。
炮火总管打了个冷颤,然后回头看了眼那座虎头堡,然后一咬牙,大喊了一声,“撤!”
“撤!”
“风紧,扯呼!”
“跑啊。”
“掌盘子死了,跑啊。”
“官兵杀出城来了,快跑啊。”
兵败如山倒,贼首一死,贼人也崩溃了。
城头上,刘钧有些迷惑。
贼人这是要跑?
不应当啊,就算要撤,也不是这个模样吧。看那狼狈奔逃,如一窝蜂的逃跑乱象,倒好像后面杀出了十万阎罗似的。
“贼人会不会是见强攻不行,就想使诈,他们会不会想诱我们出城?”张山不解的问。
刘钧回头看了眼虎头堡内,又望着正狼奔兔突的贼兵,两只手紧握成拳。
刹那之间,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通知骑兵司,立即集合,我们杀出去!”
“大哥?小心有诈。”
“我意以绝,不必多说,立即传令。”刘钧挥手打断了张山的提醒,他有自己的判断。贼人自昨晚到现在,进行了三次进攻,三次都告失败,前后损失了一千多人,折了过半。若不是说这是分三次进攻,还是攻城战,刘钧相信,折损过半人马的贼人早就应当崩溃了。
若是野外正面对战,很少有军队能折损两成以上人马,还能不退的。何况他眼前的这支虽是老流贼,可他们也是贼寇。
损失了一半人马,早超过这支流贼的坚持底线了。而很明显,刚刚的贼人炮火阵地的爆炸,就是压垮贼人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甚至,说不定贼人的首领在刚才那轮爆炸中负伤或者死了也很有可能,要不然他们不会跑的这么狼狈,这根本就是瞬间崩溃的状态。
此时如果保守些,当在城头坐观贼人溃逃,可现在刘钧胸中有一口怒气,贼人的那波火鸦攻击,对虎头堡造成很大伤害。
现在刘钧不想就让他们逃了。
号令传下,早在藏兵洞待命的骑兵司队员们立即在瓮城里集结。
刘钧亲自带队。
“打开城门,放吊桥!”
喇叭声响起,城门缓缓打开,吊桥放下。刘钧拔出剑,向前用力一挥,大喝一声,“杀!”
马蹄翻飞,骑兵司纵马出城。
冯胜带领夜不收队,还有刘钧的亲兵队也纵马同行。一百余骑如猛虎出牢,疾驰前进。
刘钧骑在马上,目光紧紧盯着贼人,他虽下令追击,可也心怀警惕,如果贼人有任何民样的举动,他都会立即停止追击。
不过贼人只是一味的在逃跑,甚至发现他们追出城后,跑的更加的狼狈,更加的拼命了。
贼人不似在演戏,他们现在完全就是溃逃,没有人能这样诱敌。敌人诱出来了,他们这样的情况也不可能再及时收拢好队伍回头作战。
“杀!”
九头鸟的骑兵,除了夜不收队和刘钧的亲兵队,是真正的骑兵外,骑兵司虽有骑兵之名,其实却是一支火铳队,他们配有双马,可作战却不是在马上。而是骑马机动,或者迂回,或者侧击,当骑马机动到预定目的后,他们确是要下马结阵用火铳射击杀敌的。
造成这种独特的作战方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火铳并不适合马上作战,一来火绳枪鸟铳奔驰中会影响点火,二来鸟铳的发射后坐力还是太强,三就是马上移动中会让本来就不太精确的鸟铳更能射中目标。
虽然在北方边军中,早很多年就有骑兵装备火器,但他们装备的是三眼铳,一种比火绳枪远为落后的火门枪。虽然北方军队喜用三眼铳,可三眼铳的缺点还是太多,最大的缺点燃就是射程太久了,不过二十步的有效射程,就使得骑士配三眼铳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等你到二十步才能开枪,敌人骑兵却早在六七十步的时候就开弓射箭了,等你可以开枪的时候,人家都差不多能射你两三箭了。至于所谓的三眼铳能射三发,骑兵作战,二十步才能发射,等敌人到了二十步时,你还有时间放三发?
而所谓三眼铳三枪过后,可以直接换个姿势,当做狼牙棒使用的作用,更加鸡肋了。骑兵做战,会缺这么一件铁榔头么?
总之就是,骑兵装备三眼铳太鸡肋,刘钧看不上。可装备三眼铳,倒是打的远射的准,可后坐力又强,马上又不好点火和瞄准,因此,最终在没有设计出适合骑兵的新式骑铳之前,刘钧便也只能把他的骑兵训练成一支骑马机动,然后下马结阵射击的火铳骑兵。
夜不收队和亲兵队的骑士们冲锋在前,他们是真正的马上杀手,奔驰中,提着弓连连发射,那些跑的慢的贼匪不断中箭倒地。
“冲,冲,冲,冲到贼人前面去,我们抄他们的退路!”刘钧一面挥刀砍倒一个被追上的贼人,一面大声的喊道。
刘钧知道,仅凭两个骑兵队是留不下这些贼匪的,贼人还有一千多人马。只有绕到他们前面去,让骑兵司一百多鸟铳手结阵阻击,才有机会拦住他们,或者说拦住大部份贼人。
贼人还在奔逃,他们中还有不少的骑兵,这是贼人中最精锐的一部,原来都是马守承的亲兵。他们大多一人双马,此时群贼无首,无人指挥之下,这些马贼便直接弃了后面的步行流贼,只顾自己逃奔。
暗夜里跑了小半天,刘钧还是没能拦下那些骑马贼人。不过此时,却已经超过了那些步行逃命的贼匪。眼见那些马贼逃的无踪影,刘钧便也干脆不再追击了。
“下马,骑兵司就地结阵,夜不收队和亲兵队骑马两翼保护!”刘钧下达了最新命令,然后又叫来一名亲兵,“你马上回去,把堡内的其余弟兄都带来。”逃掉了那些马贼,剩下的贼匪,刘钧是打算一个也不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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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拦路虎()
“大人,我们挡的住贼人吗?”
夜幕下的山路上,一百余名骑兵司队员皆已下马,在两山之间的这条山路上结阵。三旗队员结成并排三阵,每旗的三个队,又都结鸳鸯战阵,纵队排列。
九个鸳鸯战阵列阵路中,左右是亲兵骑队与夜不收骑队。
鸳鸯战队皆以队总执旗枪在前,两名伍长各执藤牌腰刀护卫,每伍长后面跟着本伍四名队员,两名鸟铳手,两名钩枪手,队后是一名火兵。除了两名伍长和鸟铳手,其余队员都站在盾后,手握哨弓。
左右两支骑队则下马牵马在侧,随时可以上马出击,他们也都握着角弓备战,随时可以弓箭支持。
骑兵司才一百一十一人,加上两支骑队,也不到一百五十人。
就这么点队员,他们却跑到了大股贼人前面,要拦截他们。虽然已经放过了骑马贼人,可那些骑马贼人也不过二三百人,这后面依然还有过千的流匪。
手握着鸟铳,那名鸟铳手十分紧张,忍不住问刘钧。
“当然可以。”刘钧回道,他选择的阻击地点燃正好处于两山相夹处,虽然算不得什么险要,可守在这处路口上,却是贼人的必经之处,同时,两边的山坡,也成为九头鸟的两翼防护,这让他们只需要迎战正面之敌就可以了。
况且,现在他们要面对的已经是崩溃的贼人,而不是挟锐气而来的贼人。再说了,只要挡住片刻,后面就会有九头鸟的其余弟兄前来接应,前后夹击,因此刘钧对自己的阻击还是很有信心的。
“我们就这样站在这里阻击吗?要不要挖个壕沟,垒个胸墙什么的,或者砍棵树拦在前面?”身旁的一个队总问。他说的都是刘钧操典里面的一些战术,比如野外与敌交战之时,如何挖壕沟垒胸墙立障碍,利用这些建立优势,加强防御等等。
“不需要,也没有那个时间。”
此时天依然昏暗,但东边却有了些发白。
黎明前的黑暗。
刘钧穿着那套朱漆山文字甲,头戴凤翅兜鍪,肩上披挂着一条厚重的腥红色丝绸织金大披风,拥有防箭功能的披风沉甸甸的紧贴着刘钧的背部垂在地上。那满是丫字形的编甲胸口部位,一块圆形锃亮的护心铜镜镶在其间。
刘钧没有听从张山的请求站在阵后去指挥,他就站在自己的亲兵队里,跟中间的骑兵队员紧挨着。
没有经过漫长的等待,他们刚布好阵,很快就有一个流匪穿过重重黑暗,出现在了九头鸟的阻击阵前。
那人狼狈的逃跑着,身上只着一件布衣,全身上下连把武器都没有。刘钧猜测,这人可能是为了能够跑的快些,把身上的甲和武器都丢了。也许正是因此,他才跑在别人前面,第一个出现在九头鸟的阵前。
在九头鸟的阵前约五十步左右,那里生了几堆篝火,那是刘钧刚刚让人生好的。火生在阵前五十步,自然不是为了取暖。现在是夏天,也不需要取暖,生火,是为了照明。而生在五十步前,正好使敌人一出现在射程内,就能让九头鸟看的清清楚楚,更好瞄准。
敌在明,我在暗。
那名贼匪只顾着逃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两堆火出现意味着什么。
他只顾着逃跑。
刘钧把护面、护颈、护喉、铁臂手一一整理好,战场上刀枪无眼,刘钧虽有勇气以百余人拦截千贼,却不想最后被流矢给射杀。
其实整套的山文甲本来就已经很齐全了,有头盔有身甲,胸口背后有护心镜,腹部有兽头护腹,肩膀上还有兽头护膊等,可刘钧对自己的安全还是很在意的,又特别给自己又加上了防箭的丝绸披风、护面甲、护喉,甚至腋甲、铁臂、卫足等等,全副武装后,简直就是一个铁甲套中人。
好在山文甲虽然防御性能好,但因为是特殊工艺的编甲,因此全身甲胄加起来不过三十来斤,配上其它甲胄一起,全身也不到四十斤铠甲,这倒完全在刘钧的负荷能力之内。
端起早已经装填好弹药的飞龙式鲁密铳,刘钧吹亮了龙头上的火绳,然后举枪,瞄准,打开火门盖。
那名奔跑的流贼在两堆篝火的照耀下,无比的清晰,而他却根本不知道在前面的黑暗中,有一把火铳已经锁定了他。
砰的一声枪响过后,奔跑中的贼人应声倒地。
枪声清脆,在暗夜里显得无比洪亮。
枪声就是最好的攻击命令,一个贼匪倒下了,可更多的贼匪已经出现在火光中。
“打!”
骑兵司属于冷**混合部队,每队有四名鸟铳手,全司九个战队,一共三十六名鸟铳手,但夜不收和亲兵队虽是骑兵部队,但却也都配有一把鸟铳。
这个小小的阻击阵地,拥有六十个鸟铳手。加上刘钧的话,那就是六十一个。
“虎虎虎!”
队员们齐声高呼三声虎字,然后纷纷瞄准目标开火。
刘钧事先对阻击阵的火力做过安排,火铳和弓箭交替射击,而火铳又分为三个批次轮流发射,骑兵司三十六名铳手第一轮,亲兵队十二名亲兵射第二轮,夜不收射第三轮。
火铳手三轮发射过后,由弓箭手接手第二轮攻击,骑兵司剩下的七十三人,则分为两波射击。
如此一来,就能保证阻击阵地的攻击不间断不停歇。
三声虎吼过后,第一波三十六个鸟铳手齐射一轮,冲在最前面的贼匪,闪避不及,纷纷中枪。五十步的距离,对于天天训练的鸟铳手们来说,这是个毫无问题的距离。
十多名溃逃的贼人中枪倒地,后面的贼人见状吓了一跳,脑子发懵,可他们却忘记了停下脚步,依然在下意识的往前逃跑。
又是一轮枪响,这次是亲兵队的十二发攻击,射倒了数名贼人。
这下贼人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退路被堵了。
逃跑的贼人开始停下脚步,往后退,当他们退到火堆后数十步时,枪声不再响起。他们终于松了口气,相互打量着,互相询问着到底前面是哪来的部队。可那里只有一片黑暗,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有多少。
好多贼匪都以为是驰援虎头堡的湖广官兵来了,也许是黄州卫,也许是蕲州卫,或者是鄂东的乡绅武装。
越来越多的败兵逃到这里,然后停下了脚步。
前面是个必经之路的路口,偏偏一支兵马堵在了那里。除非他们去翻山而逃,可除非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谁会去翻山,山上无路,很容易就会被搜捕捉拿,根本跑不远。
这时几个贼人管队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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