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
凌月夕被逗笑了。
即使在路上,她想起早晨的事便忍俊不禁。
都说恋爱中的男人像小孩,一点都没有错,萧墨珏如此桀骜不驯的大男人居然吃起未来孩子的醋了!
相比六年前的门庭若市,舞家的大门紧闭,黄叶落满一地,开门的是一位老人,痀偻着身子,咳嗽连连。
听说是少将军生前的好友,不由得抬眼打量了一眼,是个和少将军一样年轻的男子,一身黑衣,黑披风,帽檐下的脸清俊儒雅。
天朝的秋季多雨而湿润,却不会冷冽萧寒,而舞府的亭台楼阁给人一种北方的萧寒,冷寂。
“府中怎么如此冷清?”
来访的正是乔装打扮的凌月夕,她曾来过舞府,且不提舞将军豪爽义气,交友甚多,就是这女眷也是有二三十个。
“哎!从前的酒肉朋友自然是退避三舍,重义气者来访均被老将军挡回不见,府中的姨娘们愿走的都自寻了出路,下人们一一遣散,如今偌大的府中,也就三五人而已。”
听闻,凌月夕秀美颦着,她确实听暗龙说舞将军连东溟候司南都不见,咦?如此,怎么又待见了她一个陌生人?
似乎是窥见了凌月夕的想法,老人又缓缓道:“老将军吩咐,若有人自称少将军朋友的年轻公子来访,便让老奴带进来。公子,请。”
说话间,几人已走过回廊,来到正堂。
门是开着的,凌月夕看到舞冽背对着自己,他的身旁站着一位年轻秀稚的女子,从发式可见是已婚,再看到另一侧的舞清涟时,稍稍惊讶了一番。她记得舞清涟早在三年前便已嫁给了右相林斌的儿子林枫。
“你们先下去,为父想要跟这位公子聊聊。”
二人应了声退出正堂。
凌月夕身旁的三名暗卫立刻分布开了守卫。
“舞将军……”
凌月夕刚要抱起双拳行礼,却被舞冽用长矛托起。
凌月夕认得,那是她亲自设计打造送给舞轻扬的矛,见物伤情,泪落感伤。“老夫怎受得起皇后娘娘的礼!”
舞冽侧身面对着凌月夕,原本浑浊的双眼内隐含着一丝怒意。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的儿子早已是威震八方的少将军,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只是稍逊,又想起轻扬那晚的决绝,他却又怪不起面前人,知子莫若父,舞轻扬的死,难道不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吗?
看着舞冽神色变化,凌月夕还是行了礼默默注视着他。
舞冽的正室萧氏未曾生育,直到二十多年后病逝,舞冽才纳了几房姨娘,舞轻扬的母亲在第三胎时难产去世,他才扶了薛氏为正室,可见也是个至情至圣之人。遂年过六十,却也是英姿勃发,想不到如今却是垂垂已老,如枯木老人。
“老夫心中,是恨着你,如今却见你冒险前来,却也恨不起。轻扬生前曾嘱咐,死后不用下葬,而是将其火化,让他的骨沫随风而去。他说来世,还要做个自由的人……云霓出自书香门第,只是家道中落被恶霸抢去,老夫是在回京的路上将其救回,收为义女。那天轻扬回来,先是劝说老夫归降大烨,随他一起去大烨,又劝老夫若不想去大烨,便辞了官职,寻一处僻静的地方颐养天年,否则,他这一生便再也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老夫悲愤淤积,此等不忠不孝孽子,定要逐出舞家宗堂。那夜,老夫佯装同意,设下一局,给他下了药……云霓感恩于舞家,愿意为舞家传宗接代,此生永不再嫁。却不想,他醒来后得知一切,发了疯般的乱砍乱砸,又将自己锁在书房整整一日,原以为闹过就罢了,却不想凤卓得了消息围攻舞家,东溟候派了人来接应他,却不想他仰天大笑道:男儿大丈夫一诺千金,既违背了誓言,便了无生念。”
一诺千金?
他指的是什么?
“臣心有所属,此生唯她是臣心中的挚爱,除她之外绝不婚娶!”
“臣多谢娘娘,只是今生,臣于她情深缘浅,此生只能默默铭记!”
“她是我藏在心里的月亮,不愿与人分享,还请郡主见谅!”
舞轻扬每次说起他的心有所属,目光是如此的坚定,似乎海枯石烂永不变。
难道是我么?
凌月夕南南出口,踉跄一步,面色渣白。
呵!扬儿,她根本都不明白你的心意,而你却陷在自己的承诺中宁愿一死,扬儿,你好傻!
收回目光,舞冽又继续道:“皇上亲自规劝,要他划清与娘娘你的关系,受封大将军出征迎敌,他却说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不管大烨天朝如何,他的主人只有一人。他如此决绝犀利,就算是皇上,也难以说服凤卓。”
“原来,不是他的意思。”
这点,凌月夕倒是没想到。
“朝中有一半的人是凤卓的势力,皇上总不能为了一人失了众人的心。皇后娘娘,轻扬一心求死,你不必迁怒于他人,老夫知道娘娘是性情中人,所以才坚信娘娘一定会来,今日,老夫便将云霓与清涟托付于娘娘,还请娘娘看在轻扬的份上照拂他们。两国战事起,天下大乱将至,还望娘娘心怀慈悲,劝说烨帝,以德服人,少杀戮。”
凌月夕收了心中的悲痛,点点头。
“在凌月夕心中,轻扬如兄弟,他的家人,自然是凌月夕的家人,还请老将军放心,只是……大烨军队已进入玉江南,很快会直入江西一带,战争,已在所难免,不知老将军有何打算?”
“舞家乃武将世家,代代出忠烈,老夫永远是天朝的臣子。”
第二百二十三章 西北沦陷
凤卓在上郡纠集了人马严密防守,一边又派人向朝廷求援,添油加醋描写战争的残酷和萧墨珏的冷血残忍,如今上郡是江西是最后的屏障,而江西和西京倘若失守,天朝只剩下江南一带且岌岌可危。
然后,凤卓还没收到回复,却收到了凤宅噩耗。
中秋之夜,凤宅一如既往的升起大红灯笼,四房姨娘及五个儿女一同对月上香,祈求凤卓平安归来,原本好端端的天在夜半时雷声大振,几个霹雳直中凤宅,顷刻间大火连绵,除了在后院的下人们安好,其余人均被大火吞噬,连骨头都未剩下。
然而在京城却流传着“尸蛊丧天良,凤宅遭报应”的说法,就连朝中大臣也隐隐相信凤宅是遭了报应。
凤卓得知后吐血昏迷,三天后醒过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冷冰冰的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他发毒誓,有生之年定要报仇雪恨,此举,又将矛头直指大烨的萧墨珏和凌月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灭了凤家,也只有麒麟和暗龙有那个本事。
朝堂上两派意见不合,引起争执。
以徐墨涵为首的一派主张谈和,天朝元气大伤,须得养精蓄锐才能对抗大烨,而另一派主站,他们认为只要皇上亲征,定能鼓舞士气。
“报——西京失守,尉迟将军阵亡!”
什么!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金銮殿炸开。
“西京失守,整个大西北都沦陷了!”
“又一员猛将阵亡,还有谁能担当大任?”
“如此,也只有东溟候……”
“西京是如何失守?”
萧溯瑾语气阴沉,将声音用内力送出,议论纷纷的官员们立刻恭敬的退回到自己的位置,静默不语,一个个侧耳倾听,他们的确想要知道西京如何在短短十天内失守,他们根本未得到萧墨珏大举进攻西京的消息,不是说大烨挥军直捣江西么?再者,西京地势得天独厚,百年来固若金汤,镇守将军尉迟又是个足智多谋的老将,西京节度使冯老更是个铁骨铮铮的文武全才。
然而,当所有人听到“大烨皇后、暗龙”时才坚信,西京,真的失守了。
原来大烨虚张声势的向江西进攻,临派一支五万人的麒麟精锐从山林悄悄潜入西京城外,夜半时分突然战鼓起,城中涌现了几千名黑衣黑脸的怪人,他们身手敏捷,以一敌百,开城门放麒麟军进城,擒贼先擒王,他们活捉了节度使冯老,天朝士兵士气溃散,很快成为阶下囚,大烨皇后身穿战袍亲自宣讲大烨帝国的和平政策,使民心顺应,几乎没有惨烈的战争便取得胜利,为百姓拥戴。
大烨天朝本是同根生,而大烨的改革制度 又使百姓获利,如今整个大西北的百姓已经拥立大烨,自称大烨子民。
大殿上鸦雀无声,凌月夕原本就是天朝百姓心中的守护神,而如今她以百姓福祉为先,萧墨珏又是天朝前摄政王,同样是百姓心中的“战神”,接纳他们自然容易。
天朝境外萧墨珏的麒麟军所向披靡,境外有凌月夕的暗龙神出鬼没防不慎防,他们里应外合,天朝境遇可想而知。
“朕决定,御驾亲征。朝中暂由徐裴二卿主持。”
“下——朝——”
萧溯瑾刻不容缓的离开金銮殿,只留下一干大臣们面面相觑。
中秋过后,秋雨连绵,微风细雨中,萧溯瑾屏退了左右,独自走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寒月宫,他伸出手,想要推开那扇门,手指触碰到门框却又收了回来。
“既然来了,不如进去走走。”
萧溯瑾凤眸骤然冷冽,侧首薄怒:“你来做什么?”
凤嫣然苦涩的笑了笑道:“皇上难道忘了这寒月宫的前身么?难道忘了臣妾出自凤家?过往种种,如今都是过眼云烟,徒留伤情的旧物而已。可惜与臣妾,连旧物都是奢侈的,凤家遭此一劫,怪在臣妾的兄长,倘若兄长有个三长两短,凤家,真正是断子绝孙了。”
从凤嫣然的脸上,看不出太过悲怆或者恨意,这些年在宫中,她 的脾性柔和了许多,不争风吃醋,不询问朝野之上,后宫之事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待宸儿更是视如己出,教导有方。从她身上,看不出凤依兰的半分影子。
“坊间的一些流言想必你也听到,若真是那样,难道你不恨?”
“不恨。恨,只能让臣妾变得冷漠,无情,狠辣,臣妾不想赴姑姑后尘。今日臣妾来这里,无非是排解心中郁气,缅怀故人而已。”
“凤嫣然,你恨朕吗?”
他们的相处来自于恨,凤嫣然以前的心思他自然知晓,忽然想知道,她心里还藏着那个人吗?
“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皇上只真情或是假意,臣妾早已沦陷在皇上起初的温柔中。如今,臣妾只想为皇上分担一些琐事,远远地看着皇上开心,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凤嫣然说出这些话,心里也释然了。
终于,他有耐心听自己这番话。
“走吧,朕有些想念宸儿和悦儿了。”
萧墨珏走下台阶,只是深深的忘了一眼高墙内伸出的梧桐树,神情落寞的离开。
萧悦是南沽公主赫连玉婉的遗腹女,她虽然用计怀上了萧溯瑾的女儿,最终却死于难产。凤嫣然见过女婴后心生悲悯主动请求过继,取名萧悦,不知萧溯瑾是因为悦字音同月,或许是小公主聪明伶俐,长得很像他的原因,倒是成了萧溯瑾的掌上明珠,很是喜爱。
“悦儿已经过了四岁,不能再让她只顾着玩乐,找一个德才兼备的女先生教导她。”
远远地,萧溯瑾看到趴在树上嬉笑,而让一干宫女们惊吓的围在树下的萧悦,自顾说了句。
萧悦虽然顽皮,却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凤嫣然眉眼一弯,淡淡的笑了,那种母性之光让她看起来更加的柔美,也让萧溯瑾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心中对凤嫣然更多了一份情愫。
“这孩子淘气的很,是请了几个女先生,每过几天,她们都称病告假。后来才得知她古怪精灵,让女先生们望而却步。”
“想不到,赫连玉婉的女儿,却跟夕儿一个性子。”
闻言,凤嫣然不意外,更不气恼,接着萧溯瑾的话点点头:“臣妾也曾这样想过,这性子的确像了几分,倒跟生母一点不像。”
“一会儿你差人请东溟候夫人进宫,或许只有她那样的女子能降服得了悦儿。”
呃?
凤嫣然有些意外的睨了萧溯瑾一眼。
“朕明日御驾亲征,东溟候陪驾,有安心如那样聪慧的女子陪在你们母女身边,朕也放心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刻骨铭心的味道
【我们曾经深深地爱过一些人。爱的时候,把朝朝暮暮当做天长地久,把缱绻一时当做被爱一世,于是承诺,于是奢望执子之手,幸福终老。然后一切消失了,然后我们终于明白,也许爱情与幸福无关,也许这一生最终的幸福与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无关,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们会牵住谁的手,一生细水长流地把风景看透】。
安心如看着汗如雨下的司南,心中亦是轻轻一叹。
想他曾近驰骋沙场何等的快意,如今却只能称病抱恙,连早朝都不去。如今司音又找寻不见……蓦然,她想起司音那晚上的恨意,心中升起一个堪忧的想法。
司南收了剑走过来,见安心如发愣,从她手中去过手巾道:“怎么出神了?”
“呃,没什么,只是在想今日早朝的事。”
回过神来,安心如替司南擦拭了脸上的汗水,并没有讲出心中所忧。
“你也在想皇上一定不会将我留在京城?”
“嗯,以皇上对你的猜忌,又怎敢留你在京城?既然让父亲与徐大人一起监国,自然是想好了你的去处。”
“自古忠义难两全,司南兄何必为难自己。”
蓦然一道清越的身影传来,二人大吃一惊,却见一黑衣少年斜倚在花墙,因处在阴影中,很难发现。
虽然是一张普通的脸,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有神,唇角微扬,淡淡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司南夫妻二人相视一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除了凌月夕能躲过侯府暗卫,谁还能大白天闯进来。
“拜见……”
人随影至,一股力量将二人托起,凌月夕已经到了身前,亲密的握着安心如的手道:“我们情同兄弟姐妹,怎客气了。侯爷既然为兄,你便是大嫂了,要拜,也该是我拜才对。”
安心如知道凌月夕的脾性,也不虚礼了,遂拥抱了凌月夕道:“这些日子我也是担惊受怕的,看到郡主真的是太高兴了。这个拥抱,可是代表我们夫妻二人的。”
安心如笑着打趣,一旁司南略有尴尬,只是这情景看的远处的暗影掉了下巴。
这是什么情景?
侯爷夫人抱着一个少年,而侯爷尴尬的站在一旁?
几人说说笑笑进了里屋,屏退了左右,凌月夕连忙抱起了司南安心如的小公子,司安麒。
“司——安——麒!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