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本侯什么,有本事自己拿去!”
司南的声音不高不低,恰恰能让走在皇后身后的安心如听到,而且他能确定她听到,可惜安心如没听到似的根本无动于衷。
啪!
博古尔其折扇一合搭在手心,拍拍司南的肩膀道:“有司南兄这句话,小王放心了!既然不是夺人所爱,小王定要手到擒来!”
司南不在意,心道安心如可不是一般女子,哪里能让博古尔其‘手到擒来’。想是这么想了,司南没发现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安心如的定论。
从百鸟园出来,皇上留下了安鸿文一家人和司南。
原本闹哄哄的人们都走了,整个园子陡然间清冷了许多,安鸿文心知肚明是何事,冷眼瞟了一眼自家女儿。
“左相,朕听说你前妻是龙城宇老先生之女,可有此事?”
啊?
安鸿文惊得乍然抬头,触到皇上冷冽的目光,立刻匍匐在地,诚惶诚恐道:“皇上赎罪,臣并非有意欺瞒。十年前臣妻痨病身亡,徐老先生恨臣立刻续弦跟臣一家绝了交往。臣携家眷落户京城,怕遭人议论,便从不曾向外说起,还望皇上恕罪。”
徐家乃百年世家,赫赫有名的布衣天子徐墨霖便出自徐家。徐氏正宗每一代都是能人辈出,可惜自从高宗开始,徐家人弃政从文,成为文坛领袖。萧溯瑾又怎会不渴望得到徐家的鼎力相助。
萧溯瑾心中暗恼自己居然如此疏忽未得情报,神情更加冷瑟。
“绝了交往?朕怎听说徐家对令爱关怀有加,曾接到徐家五年之久。”
正因为凌月夕被接到龙城五年,京城里谁也未曾见过这位安家大小姐,中秋宴上是初次露面。
“这……徐老先生只有小女一个外孙,故分外宠爱,只是与臣早已是恩断义绝。”
安鸿文说道这里,着实汗颜,底气明显一落千丈。
这时凌月夕轻咦了声缓缓道:“若是十年前续弦,安家二小姐不该是九岁多么?又怎会是十五的年纪?”
凌月夕神色平常,扫过安鸿文的家眷时目光清冷,不怒自威,安意如早已靠紧了自己母亲,吓得大气不敢出。
安鸿文听到这里脸色一下惨白,又羞又恼又怕,连忙朝着凌月夕回话。
“呵呵呵,原来左相是妾侍扶正,怪不得……”凌月夕掩口轻笑一声拽了萧溯瑾的胳膊柔声道:“如此说来也不怪左相,妾侍扶正,在文墨世家毕竟是难登大雅之堂,安大人入京上任,总不能还未落脚便遭人议论。这是家事,皇上不必气恼,倒是前些日子的舆论,有失皇上颜面。”
安鸿文刚刚松了口气,却因凌月夕最后一句话吓得又是匍匐在地,他怎不知其意。安心如是皇上指婚,出了这等事自然是失了皇上颜面。他心中恼恨这个从不与自己太过亲近的女儿到底跟皇后说了些什么,居然要皇上亲自过问。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是一不小心脑袋落地的事啊!
“夕儿对看重的人自然不会错,朕怎会相信流言蜚语,再者今晚东溟候能同安心如一起赴宴,可见也是不信。”
“话是如此说,却也不能让安小姐白白受了污蔑,究竟是未来的侯府主母,夕儿想要皇上下旨彻查此事,还安小姐一个清白!”
司南凝望着凌月夕,心脏似乎破了洞,冷风嗖嗖的直往里钻,不是疼痛的感觉,而是一种奇怪的难以名状的感觉,不疼,却比疼痛更甚。
“小王来,出来吧,免得受了风寒!”
蓦然,萧溯瑾朗声道。
众人还未听明白,前面楼阁上飘下一个人影。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王就想躲在暗处多看几眼美人,还望皇上莫要怪罪。”
真的博古尔其,一张玩世不恭的笑脸,对着皇上作揖的动作也是格外滑稽。可惜他口中的美人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依然神情淡漠的垂下头,再也未看一眼,细看,却能从她皱眉的神情中看出一丝厌烦。
安心如估计是第一个对博古尔其表示出反感的人。
凌月夕不由得笑了,看着博古尔其的目光也多了一份幸灾乐祸。
“好一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惜了名花有主,朕对此深表歉意。”
萧溯瑾也是笑意盎然,他有心拉拢回纥,自然要好好对待博古尔其。
“如此王子还是多留些时日,说不定就能遇到心仪的女子。”
凌月夕也表现出好客的样子。
“这个……”博古尔其用折扇挠了挠头,似乎很是纠结。
“王子不必难为情,若感觉无聊,倒是可以帮着做些事,譬如——跟东溟候一起彻查安府内鬼,还安小姐一个清白,也是给了徐家一个交代。”
提及徐家,此事再不是安家家事了。
安鸿文只觉一个头两个大,颤颤巍巍谢恩。
安心如也跪地谢恩。
安家家眷一个个噤若寒蝉,跪了一地。
司南怔怔的站着,就像风干了般,一直听到‘起驾’二字才木讷的行了礼。凌月夕至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突然间,他好像经历了很漫长的时间,漫长到心已经苍老。
安心如垂首走过司南身侧时,听到司南冷寒的声音传进耳朵。
“安心如,本侯真是小看了你!”
字字带着狠绝,安心如心中苦涩,知道自己被司南误会了。自己与徐家的关系公开,皇上无论如何是要司南娶了自己。而这些,真的不是她说出口。
“侯爷,小王帮你送安小姐回府可好?”
博古尔其眼巴巴的凑到司南面前。
“有劳王子。”
司南一拱手转身离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失了自我
宫娥掌灯,一路上恍若白昼,凌月夕斜倚在萧溯瑾怀中,二人慢慢踱步。
“皇上会怪夕儿自作主张留下博古尔其王子吗?”
萧溯瑾揽着凌月夕的腰侧目凝视,半响才悠然道:“夕儿,你若是男儿身,这份玲珑心思足可睥睨天下。”
凌月夕扑捉到了萧溯瑾眼底的几分探究,心中一凉,玩笑道:“莫非皇上开始忌惮夕儿了?好在夕儿是女儿身,若是男儿身,岂不是和萧墨珏一样的下场。”
“你还是在怪朕?”
萧溯瑾陡然站直身子,拉开了二人距离,凤眸透着一抹寒气,他讨厌和夕儿独处时总提起那个人。凌月冥在玉泉台曾问凌月夕,‘这两个男人都爱着你,会不会让你死呢?’而结果是萧墨珏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悬崖,难道不是说他比自己更爱凌月夕吗?连凌月冥一个刚到皇宫几日的局外人都能看得出萧墨珏的心思,他不相信凌月夕感受不到。说到底,和凌月夕并肩作战的人一直是萧墨珏,而不是他萧溯瑾。
“皇上,夕儿说过不怪你,但是夕儿曾答应过摄政王府的人,还萧墨珏一个清白。这样,你也不用对他们穷追猛打,他们都是精英,依然可以为你所用。”
凌月夕也不想萧溯瑾误会自己,一口气说出来,望着萧溯瑾等着他的答复。
“你真心是为朕着想?”
萧溯瑾声音深沉冷瑟,就像冬日的寒风吹过,凌月夕盯着那双怒气喷薄的凤眸,忽然有了丝恍然。
“皇上,人都死了,你还计较什么?”
原来,她全都明白。
萧溯瑾突然失笑,望着凌月夕的眼里全是嘲讽。
“想要替摄政王平反,需要证据。回宫!”
萧溯瑾怫然作色,转身冷喝一声。
安培连忙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回身瞅了一眼一旁敬候的玉黛。
“萧溯瑾!”
凌月夕几步跟了上去,扯住了萧溯瑾的胳膊,一副讨好的面孔嗔怪道:“我们之间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吗?你也知道,我向来就这脾气,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们回去吧!”
萧溯瑾诧异的转过头盯着那张含俏带笑的脸,一年多的相处,凌月夕何时对自己这般低声下气过?何时有过宫中其它女人般讨好的神色?
萧溯瑾自然不知,凌月夕是费了多大劲才说服自己好好跟他相处,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哈哈哈哈……凌月夕,为了萧墨珏,你当真连自己都不做了!”
萧溯瑾一把打开凌月夕的手大步离开,身后的宫娥们在安培的挥手下立刻弓腰垂首的跟了上去。
“萧墨珏,你果然达到目的了。”
轻呢了一句,凌月夕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当一个女人走进一个男人的心时,他不会在乎她的身体’。
‘皇后娘娘,如果皇上得知你已并非完璧,是否还会爱你如初?本王,真的,想要一试。’
‘凌月夕,如果你是那个走进本王心中的女人,本王会是你口中的那个男人。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别忘你说过的话?’”凌月夕轻声呢喃,忽然顿步,她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怪不得他毫不避讳跟自己亲近,甚至在玉泉台当着萧溯瑾的面跳下悬崖,果然,在萧溯瑾心里绑了一个结,尽管他们什么都没做,可是……‘萧墨珏,我和萧溯瑾之间变成这样,你可以如愿以偿了!’
玉黛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凌月夕,欲言又止。
“黛儿,本宫是不是变得娇弱了?”
凌月夕眼神茫然,轻轻依偎在玉黛身上,低声问了一句。
“在黛儿的心里,娘娘还是依然的娘娘。”
是么?
凌月夕摇摇头,她现在,倒是越来越像真正的凌月夕了,差不多要忘了安悠然才是真实的。
寒月宫的书房内,凌月夕铺开了宣纸,玉黛一旁研磨,一旁目瞪口呆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画。
“明日一早传孟望族。”
“娘娘!那个人怎么能信?”
玉黛脱口而出。
孟望族奉旨修建寒月宫,却与梅妆偷梁换柱,将原有的白色曼珠沙华都换成了红色,又在朝堂之上作伪证,迫使皇上封梅妆宸妃。这件事玉黛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她记得自己详细的禀告了娘娘。
凌月夕安抚的拍拍玉黛,笑意吟吟。
“陷害本宫的,怎可以让他继续逍遥法外。”
玉黛听到这番话,立刻露出欣喜的笑。
先皇贵妃死后,她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皇宫,来不得心慈手软,尤其是对敌人。
从心里,玉黛喜欢这样的皇后娘娘,行事独特,温良的笑容后闪着聪慧狡黠的灵光。
第二日,孟望族接到皇后懿旨时,吓得脸色都变了,想着要和宸妃商议,无奈被传旨的公公逼紧了即刻前往寒月宫。
梅妆得到消息时已过了一个时辰,暗探禀告说孟望族进了寒月宫后六公公立刻召集了一批工匠。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难不成要开始对付我?”
梅妆一手抚着小腹,来回踱步。
“来人,去请皇贵妃和怡妃,该去给皇后请安了。”
她要去探探底,为了腹中的孩子,她须得有万全之策。
三人当中,只有梅妆进过寒月宫,不过那时候修建还未完工。
“听说这寒月宫中奇花异草,建筑别具风格,妹妹还真有些好奇。”
说话的是水香怡,一身淡紫色的长裙,外搭一件水烟色罗衣,虽然已是二个多月的身孕,依然显得婀娜多姿。
“寒月宫再好都是一座冷宫,莫非妹妹也想尝尝冷宫的滋味!”
风嫣然一身绯红宫装,头插珠翠金步摇,高高挽起的灵蛇髻原本让她生了几分威仪,又加上此时嘲讽的神情,原本俏丽的脸多了几分刻薄。
“请姐姐赎罪,妹妹只是觉着有些神秘。”
风嫣然冷哼一声不再理水香怡。
这会儿功夫,前去禀告的内侍已经回来了。
“请各位娘娘前往凤栖宫。”
三人均面色一怔,风嫣然立刻巧笑嫣然,上前一步道:“请公公再为禀告,既然都来了,就让几位娘娘都观赏一番,也遂了我等的心愿。”
“娘娘说寒月宫曾是冷宫,怕让几位娘娘沾了晦气,走进来便出不去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皇后有暗影
此话一出,就连水香怡也是神色一变。
凌月夕好狂傲的口气,她可是明晃晃的警告她们。
“呵呵,多谢娘娘好意,如此,我们去凤栖宫敬候。”
玉黛陪在凌月夕身旁,看着三人上了步辇,目光中透着几分担忧。宸妃梅妆虽然生得美艳,可以诡计多端已经让皇上生了恨意,凤嫣然更不必说,只是为了牵制凤卓,而水香怡,是一个让男人一见便动心,继而生出怜爱之心的女人。
凌月夕的目光也在水香怡身上,那个温婉可人,美丽动人的女人,是用了怎样的毅力来做这件事,若是换作她,自问做不到。
凤栖宫中,三个女人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到一身正装的皇后娘娘。论相貌体态,凌月夕自然不如水香怡及梅妆,偏偏她身上有种让人不容忽视的气质。这便是让梅妆最嫉恨的,因为灵魂来自现代的她明白,一个空有相貌没有气质的女人,她的光鲜无法长久。
“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不必行礼。”
凌月夕虚扶了把水香怡,温和的说。
一番客套虚礼后落座,凌月夕吩咐备下早膳。
面对风嫣然毫不掩饰的恨意,凌月夕只是笑笑。
“外面的一些传言本宫也听说了,真是好笑,本宫连‘圣女’和怡妃的孩子都能容得下,还容不得你的孩子?皇贵妃,可不要把仇人当恩人!”
有句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凌月夕看着风嫣然原本纯真秀稚的脸庞因为浓浓的恨意而扭曲时,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显得清冷了许多。
风嫣然被当头一喝,有些发懵的盯着凌月夕,忽然转过脸盯着梅妆。倘若不是凌月夕,能给自己下药的也只有梅妆了。忽然间觉着凌月夕说得很对,别说梅妆刚一个多月的身孕,水香怡却是两个月的身孕了,也不是好好的?不对,如果是梅妆,为何容得下水香怡的孩子?一时间,她脸上的神情好不复杂。
凌月夕摇摇头兀自叹息一声,她连凤依兰半分的心智都没有,若非身居大将军的凤卓及凤氏几门世家亲戚,风嫣然早死在这后宫倾轧中。这三人中,她最不愿为敌只有风嫣然。
噗通,水香怡一下跪在地上。
凌月夕眉头轻皱,不动声色望着她。
“娘娘,臣妾已过豆蔻年华,只希望有个孩子在身边,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娘娘,臣妾孤苦无依,若能了得心愿,来生愿作奴作婢伺候娘娘。”
水香怡言语恳切,叩首在地,等待凌月夕发话。
‘这个女人,能屈能伸,城府之深令人咋舌,若非早已知晓内情,定要被她无害的柔弱蒙骗。
“起来吧!孩子是你自己的,只能有你来保护他,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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