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冥界了,他委托我照顾你,还说以后不再管瀛洲事务,不会再回来了。”东方朔谦如实跟她说,墨青宸所说过的那些话。
未曾想,沐子央听完之后,眼神瞬间暗了下来,胸口浊气一涌,便口吐鲜血,倒卧于榻。
东方朔谦心下一惊,连忙扶起她,运功为她调理。
往后几天,沐子央一直半梦半醒,即便在昏迷的时候,也是不断地流着眼泪,那两道长长的泪痕,印在她苍白的脸颊,彷佛与生俱来的胎记,永远不可能消散。
夜深寂静之时,她忽然转醒,缩在床榻里侧,面向墙壁,拿起墨青宸给她的铜镜,只想再看他一眼。
可另一头的墨青宸,却不愿让她再见到自己,于是铜镜里,什么也没有出现。
沐子央不知道墨青宸为何要抛弃她,难道他说永不会离开她的话,全都是假的吗?
霎时间,她对他的思念成狂。
深沉的爱意,转为无止尽的悲愤与恨意。
她的眼瞳变得极暗,一心只想去寻他,非要听他亲口给自己一个说法。
第55章 仙骨尽毁()
身在无量宫的炎玦;本想暂时不去理会他的小徒弟,只望她经过一段时间的自省,能懂得他的苦心。
沐子央待在冥殿六个月以后,他派人传唤她;可以准备回法华门的消息,却没想到,冥殿那边一直没有回应。
炎玦曾遣南宫晨过去询问;可得到的答案,全是百般推托之词。
他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有所怀疑;直到察觉不对劲时,冥殿那里已是人去楼空。
炎玦无法压抑住内心深处;那股不祥的预感;索性掐指算出沐子央目前人在何处。
可得到的答案;令他为之一震,愤怒到了极点。
她竟不在冥界;而是身在东海门,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几乎粉碎他的理智。
炎玦当下便御剑往东海门去;留下无量宫里面面相觑的众仙。
他们刚在殿上;商议完几件重大的事;往常这种时候;圣尊会与几位心腹再到议事间里;讨论更进一步的细节。
然而今日他一反常态;神色肃杀冷凝,如箭般疾驰而去,让周遭的众仙,心里直打鼓,怕是否发生什么危急的事,非得他亲自去处理不可。
炎玦持剑赶到琉光泽离宫时,整座宫里也是乱作一团,东方朔谦与他几乎是同时出现在大殿。
炎玦寒着脸,心下气恨交加,威压之气尽显,可未待他出手,便听到东海门弟子紧急向东方朔谦禀告,“师父,沐师妹拔剑伤人无数,已从宫里逃出,大师兄已紧追在后去寻她。”
双人俱是一愣,心中各有不同的推测。
炎玦以为,沐子央是逼不得已才逃出琉光泽离宫,为免她被李飞扬所伤,转身御剑而去。
东方朔谦闻言大感震惊,又见到炎玦出现在这里,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
在炎玦转身出去时,东方朔谦毫不迟疑地跟在他的身后,以防他会抢先一步找到沐子央。
他们在瀛洲南方的一座孤岛上,发现她的身影。
只见她双眼布满红丝,癫狂地高举冥剑,正对着李飞扬,凌乱的黑发飘飞在海风中,与她狠戾的神情相映,犹如入魔一般,周身杀气翻腾。
东方朔谦见状,随即挡在李飞扬身前,沉声道:“飞扬,退下,离开这里,这里由为师来处置。”
李飞扬听师父这么一说,答声“是”后,二话不说便从小岛离开。
炎玦凝眉看着眼前失控的沐子央,哪里还有以往在他座下时,那副净心恭谨的模样。
她双目绝然,脸色苍白如纸,垄罩在一股黑气中。
炎玦内心一恸,风火雷电地欺身向前,抓住沐子央握剑的手腕。
在这样一握一测间,他已有所察觉,惊道:“混沌八荒之气!”
东方朔谦见他动了手,也不干示弱,身形极快地拉住沐子央的另一只手腕道:“她毒已入骨,虽经我运功救治,但仍无法去除,不能再让她使用冥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炎玦同意他所言,两人一左一右,各自将真气灌入沐子央的体内,可她却像发狂一般,硬要挣脱他们的束缚。
剧痛传来,她的口中禁不住发出哭喊声,全身上下所有的筋脉,彷佛被两股真气烧灼过,她痛得不断挣扎。
扭动拉扯间,她的衣袖,从孱弱的玉臂,滑落至肘间,炎玦原是无心一看,却见那里已无代表清白之身的守宫砂。
霎时间,他脑袋一片空白,胸口紧胀到无法呼吸。
炎玦怒视站在眼前的东方朔谦,恨意滔天,暗中运劲,一掌便将他击飞。
东方朔谦没有提防,经他重击,往后倒退数十步,口中吐出鲜血,直接倒卧在礁岩上。
炎玦厉声吼道:“东方朔谦,你究竟对阿央做了什么事!”
东方朔谦原不知,炎玦何以痛下毒手,但细思半晌,再看到沐子央的手臂,便能猜到一二,他难忍心中悲痛,只觉信错了墨青宸。
她孤身待在冥殿,也不知经历过何等可怕的事,以致变成现在的模样。
始作俑者,却抛下她,自己躲在冥界,避不见面。
东方朔谦越想越心痛,就是因为他息事宁人,不愿引起瀛洲各门派间的争端,才会让她一而再再三受到炎玦与墨青宸的伤害。
趁此机会,沐子央挣脱炎玦控制,满目盈泪,凄然地喊道:“炎玦,你是我的师父,可当我求你救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那么残忍地赶我走?是你逼我的,我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害我的!你还配当我的师父吗?你现在凭什么管我!”
最为疼爱的弟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炎玦被激得怒火高涨。
见她失控成这副模样,再加之对她不守门规的痛惜,他一掌打去,便将她拍倒在地上,“孽徒!你竟敢口出狂言,还不给为师跪下!”
沐子央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彷佛没听见炎玦说的话,她再也不理会那两个人,径自走向冥界的结界处,哀戚地哭喊道:“墨青宸,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你不是说永远不会离开我?如果你要躲着我,就算地狱无门,我也要将它劈开来,我不信这样,你还不肯出来见我!”
她举起手中的冥剑,运足全身真气,欲要一剑定生死。
东方朔谦勉力冲至她身后,紧紧地环抱住她,将玄阳真气灌进她体内,以驱散她身体内的混沌八荒之气。
沐子央已然无法控制自己,除却混沌八荒之气的影响,还有冥剑的阴气在侵蚀她的气血,她的神智彻底错乱。
如此紧急的情况,让身经百战的东方朔谦,也觉心惊不已。
炎玦身形一顿,忽然醒悟过来,让沐子央变成这样的人不是东方朔谦,而是一直隐身在冥殿的墨青宸。
那人性格风流不羁,他本应有所提防,可却被东方朔谦求亲一事,分散了注意力。
炎玦千算万算,防范所有人,只怕沐子央会走错路,误了正道修行。
他唯独漏算一个人,那人就是素以深爱无尘师姐出名的墨青宸。
炎玦以为成功遏止,东方朔谦对沐子央的心思,但万万没想到,他最忌惮的墨青宸,才是在背后瞒过他的人。
他的心既恨也悔,然而事已至此,无人能够挽回。
狂风四起,沐子央的眉宇间,溢散出阵阵黑气,整座孤岛颤动不止。
炎玦震惊已极,这是堕魔前兆,若再不阻止她,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他飞身过去,震开已经力竭的东方朔谦,反手稍加用力,便让沐子央跪倒在地上。
没有任何迟疑,他抬起手掌,运劲就朝沐子央的天灵盖击去!
东方朔谦眼见他下此狠手,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惊声大喊,“炎玦,快住手!”
可被重伤在地的他,已无法阻止炎玦的行动。
只见在这强力的一击后,沐子央喷出黑血,全身仙骨尽毁,充斥于她体内的混沌八荒之气,彷佛找到了破口,从她流淌出的血中溢出。
炎玦却没有停手,他接着使出先天真气,将沐子央脊柱依次打碎,骨血肉寸寸分离,硬生生将冥剑从她体内拔出。
原本套在她手臂的银环,也在转瞬间消失了踪影。
“墨青宸,你在哪里?为何不来救我?”沐子央痛极,大声哀哭,惨叫不止,终至忍受不住,昏厥过去后,整个人像软塌的棉偶,横陈于地,鲜血浸湿她的衣服。
东方朔谦不忍见她如此,别过脸,忿恨道:“炎玦,你破她仙骨便罢,她已是凡人,不复修仙记忆,可你再断她脊梁,现在她与废人何异?你要她一个人如何在人界存活!”
炎玦冷冷道:“沐子央身为法华门弟子,违背师门,该当此罪,我自清门户,无须你来管!”
东方朔谦心知以自己如今真气大失的情况下,不能与之对抗,于是放软口气道:“炎玦,如今她已与废人无异,人界亦无亲人,更无居所,你且看在她与你多年师徒的情分上,将她交给我,至少我能保证她此生无虞。”
炎玦神情淡漠,不发一语,托起沐子央,立即御剑飞走,仅余留下满地鲜血与一把损毁的冥剑。
东方朔谦走向前,拿起噬骨剑,惨然一笑。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他与炎玦争斗之时,墨青宸背着他们,抢先一步得到沐子央的人与心。
她会变成这样,全都拜他所赐。
可他人呢?却是这般不负责任,对她始乱终弃,躲到冥界不再出来。
如此无情凉无义之人,实在叫人憎恨!
若非墨青宸主动,以阿央单纯的性情,岂有可能做出忤逆炎玦的事。
她必定是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才会将清白给了他。
倘若墨青宸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他就算拚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替阿央讨回公道。
思及此处,东方朔谦不由得垂下头颅,凄怆地想,假使当年他不让她被带来瀛洲,从未见过炎玦与墨青宸,她的一生会不会比现在顺遂许多?
天边浓云滚滚而来,遮蔽住正午当空的烈日,雷声轰隆作响,孤岛上旋起气浪,沙尘密布,伸手不见五指。
不久后,东方朔谦的身影从中飞出,终于下定决心,无论任何代价,都要将沐子央带回自己的身边。
她前半生已被那两人毁灭殆尽,往后的日子,只有他能带给她安稳的生活,
如果连他也坐视不管,就没有人能够救她了。
回到琉光泽璃宫后,东方朔谦召集门下弟子,先全力修复养伤,再派人密切留意炎玦如何处置沐子央。
第56章 山雨欲来()
那日的惨事过后;沐子央犹如消失了一般,完全没有任何音息。
甚而炎玦也未曾将她有辱师门之事,公诸于世,因为如此;整个瀛洲平静地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东方朔谦心知这是炎玦有意为之的结果,他就是要让淡化一切,让人无法找到沐子央身在何处。
她已成废人了;若没有人好好照顾她的后半生,她的情况该有多么悲凉?
每当想起她一动也不动;倒卧在血泊中的一幕;东方朔谦便觉心痛无比。
他不只一次观微于她,更私下派人追查;但都一无所获;于是他想到;兴许能藉由玄机门占卜术算之法,来推算出沐子央究竟被藏在哪里。
东方朔谦召来身在人界的徐示青;而不找在瀛洲的玄机门弟子,只因他被屏除在权力核心外;对整个朝局不会产生影响。
徐示青来到琉光泽离宫;朝东方朔谦躬身一拜。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徐示青一改原先恭敬有礼的态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龙王若要寻找沐子央身在何处;在下自然不敢推辞;可诚如你所言;我现在帮了你,不就等同跟圣尊站在对头,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我有何必要去做?”
东方朔谦冷笑一声,“炎玦会不会为难你还是未知之数,然你现在若敢拒绝我,却是直接与我东海门为敌,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其中的利害。”
徐示青眼中精光一闪,垂下头来,装模作样地叹息道:“龙王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罢了,我也不拐着弯说话,此次我若相助将沐子央寻回,还望龙王能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东方朔谦抬起头,不以为然地扫视他一眼,心思转了几番。
都说玄机门内的每个人,皆有一副玲珑心肠,今日一见,玲珑倒是未必,趁火打劫的功力,倒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徐示青恭谨道:“东海门修练的内力与功法,原先便是龙王为一般人所创,倘若您肯助我一臂之力,派遣门下弟子,前往人界训练精兵数万,对于沐子央一事,就算要我竭尽所能,我也必定帮您把人给找出来。”
龙王性格直爽,秉性温和,不喜争斗,故而在瀛洲一直偏安一方,也从未想过要与圣尊竞争执掌之位。
若能藉此机会,得到东海门的支援,镇安侯登上王位,不过是迟早的事。
东方朔谦心知,徐示青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就是要借用他的弟子,帮助晋国的镇安侯夺得王位,可战祸一起,势必牵连无辜百姓,这与他一贯的处世之道,大有违背。
镇安侯身负紫气,父亲是晋王的第三个儿子,由他称王,其实并无不可。
然而他前世亦曾修仙,与徐示青之间,有感情上的牵扯,身上还背负着前世的杀孽,以至于他成王之路,必得遭受许多不必要的波折。
若放在平时,东方朔谦绝对不会出手干预人界,但他一思及沐子央,想她如今孤苦无依,脊梁尽碎,心中万般不舍,为此他心意已决。
“好,我答应你。”东方朔谦胸有千壑,决意与炎玦周旋到底,“你若算出沐子央所在,立即通知我,我这边也好同时开始布署。”
徐示青不愧为玄机门掌门的首徒,在占卜之后,辅以术算,便觉东海边的离城有些许异状。
像沐子央那样的凡人,回到人界,犹如沧海一粟,不容易找出她所在的位置,但修仙之人则不同,他们周身都是仙气,无论去到哪里,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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