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不过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点的死人罢了,有什么可看的,也值得你看了这么久!”墨白不满地抱怨着,瞪了小七一眼。
小七恍若不闻,依然瞪视着那具尸体。
“我说太子殿下,你不会是看上这个死男人了吧?我承认,他长得是很好看,皮肤也很好,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倒是可以把他的皮剥下来,制成一个人皮灯笼送给你,保证栩栩如生。他刚死不久,剥皮还很容易,要是等他死得透了,这皮肤也就干了,剥下来制成灯笼后的效果也就大打折扣。”
墨白围着子乔又看了几眼,叹了口气道:“唉,可惜啊可惜,这样一身吹弹得破的好皮肤,竟然被活生生的糟塌了,身上被人穿了这许多的窟窿,这要是制成灯笼,也全是破洞,不值钱了。”
“你闭嘴!”小七蓦然一声嘶吼,嗓音沙哑,有如受伤的野兽。
墨白吓了一跳,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小七,耸耸肩膀,道:“我也没说什么呀,不过是一个素不相识的死人罢了,也值得你为了他发脾气?”
“你走开!”小七继续冷冷地道。
“走开就走开。”墨白察言观色,看出了小七有些不对劲,他懒得理会。
地上的死人,他更是懒得理会。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沿着线索一路追踪而来,却只找到这个死人,虽然没有看到若水,但他敢断定,死去的这个人就是掳走若水的那个家伙。
只是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呢?
墨白在周围转了一圈,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虽然十三皇子和他手下的青衣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墨白也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这些人虽然轻功佳妙,但是溪水边比较潮湿,他们做不到踏泥无痕,还是留下了些微的痕迹。
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若水和小杏离开时的足迹。
看到了熟悉中的脚印,墨白的眼睛再一次亮了起来。
他的辛苦果然没有白费,现在他已经距离若水越来越近了。
“我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咱们马上去追,咦?你在做什么?”
墨白回过身来招呼小七,只见小七缓缓地走到尸体旁边,俯低身去,右手罩在了死者的眼睛上,等他起身抬起手的时候,死者那双突出到眼眶外面的眼珠子已经缩回了眼里,并合上了眼睑,神态登时变得安详了许多,不再是形状可怖。
“他是我的人。”小七压低着声音说道。
“什么?他是你的人?”墨白吃惊地瞪大眼,叫道:“那他为什么要掳走若水?难道他不知道她是你的妻子?”
“不,他知道!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会这么做。”小七一字一字地道,“他不是要掳走她,而是为了要救她!”
“救她?这是怎么回事,你越说我越糊涂了。”墨白搔搔头皮,眼中全是不解。
“你不必明白,这是我的事,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小七低沉着嗓子。
看到了子乔的尸体,他已经明白了一切,也知道若水落在了谁的手中。
他的心仿佛被一个大铁锤重重地一锤,疼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子乔会死在这里,死前饱受折磨,很显然是因为他暴露了身份,所以才遭到了他的毒手。
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身边人也能下这样的狠手,若水落在他的手里,会有怎样的下场,会受到怎样的折磨,小七几乎不敢想下去。
他的双手用力握紧了拳头,昂起头来,看向远处的天边。
不管要他付出任何代价,他都会把若水救出来,毫发无伤地从那个人的手里救出来!
他仰天长啸一声,双袖朝上拂出,真气激荡,直冲而上,只见头顶上的树叶纷纷而落,转眼间铺满了一地的枯黄,掩住了子乔的尸体。
“他是我的人,我不能让他死不瞑目,暴尸荒野。”
小七冷冷地留下一句话,转过身去,展开轻功,头也不回地飞掠而去。
墨白又惊又疑,紧跟在小七的身后,嘴里乱七八糟地叫道:“喂,你知道他们往哪儿去了吗?喂!你什么时候从我这儿偷的师?记得交束修啊!”
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
若水扶着小杏的手,走了没有多远,就听到十三皇子的声音在身畔响了起来:
“累吗?本王已经吩咐人去准备马车,很快就会来到,你要是累了,就坐下来歇一忽儿罢。”声音低沉,淳淳动听。
可是若水却情不自禁地心中一痛,眼中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知道,子乔死了。
他终于死在十三皇子的手里了。
这算是他最后的一个心愿吗?那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可是若水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难过。
子乔,子乔!
她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牢牢地记住。
他是为了她才死的。
他的一生,可悲而又短暂。
身为暗卫,他的生命和忠诚只能给一个主子,那就是小七。
他为了小七不惜牺牲色相,不惜舍弃尊严,低声下气地做一个服侍人的小厮,这三年来他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若水不得而知。
想必那定是隐忍而痛苦难言的。
如今,他终于死了,长眠在那片土地上,或许,死亡对他而言,是最好的解脱。
他再也不必矛盾也不必痛苦,因为他再也不用为了背叛了谁而愧疚,也再不必因为忠诚而违背自己的心愿了。
“真是个爱哭的小丫头。”十三皇子不知不觉放柔和了声音。
他停下了脚步,定定地打量着她。
她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格外地清亮有神,就像是寒夜里的两颗星星,明亮动人。
这样的她,又不像是她了。
她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勾起了他心底深处隐藏的柔软和温情。
他伸出手去,像个长者般揉乱了她的一头秀发,然后把她的头按进了自己的怀里,轻声宽慰道:“别再哭了,为了那样一个人哭,不值得。你这个善良的丫头啊,你还记得他是如何对你的吗?他几次三番想害你,你却为他流泪,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喃喃地低语着,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顺滑的黑发。
在这一刻,他不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而像是搂着一名孩童般,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
他从未成过亲,从来没有亲近过任何女子,膝下也就没有子女。
看到同宗同族的亲王兄弟们一个个成了亲,生了儿子,儿子又成亲生了孙子,儿孙满堂,绕膝堂下,他不但并不羡慕,反而觉得说不出的厌烦。
全都是一帮子愣头愣脑的毛头青,有什么可值得炫耀夸赞的!
他乐得独身一人,逍遥自在,这种无拘无束的快乐,他们这些俗人,有谁能懂得!
可是这一刻,他却被触动了,体会到了一种身为长者的快乐。
他暗自沉吟,莫非自己是真的老了吗?
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姑娘流泪,而起了恻隐之心。
不!万万不能!
第838章 上了贼船12()
第838章 上了贼船
他瞬间硬起了心肠,声音也变得平淡没有了感情,将若水轻轻推开自己身边,不露声色地伸手一指:
“瞧,马车就在那边,小杏,小心搀扶太子妃上车,好好侍候着,听到了吗?”
小杏听到他的声音,就是一抖。
她低眉敛目地扶着若水上了马车,然后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缩在车厢的一角。
十三皇子突如其来的温柔和冷漠,并没有让若水觉得异样。
她现在已经渐渐地摸清了一些他的脾气。
他时而冷漠,又时而温情。
这样的人是喜怒无常的。
也是最不可捉摸的!
心理学的书籍中提到过,越是这样的人,表面上冷漠异常,实际上在他的内心深处,往往压抑得厉害,就像是一座活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而出。
等到那个时候,这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几乎没有人知道。
更没有人知道他的破坏力有多大。
十三皇子,他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若水撩起车帘,向外瞧去,只看到十三皇子一身紫色长袍,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远远地走在前方。
他的一头墨般的长发梳理得很是整齐,碧玉紫金冠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只看背影,就像是谪仙临凡一般飘逸出尘。
可是有谁知道,在他的心里,隐藏了多少杀戮和扭曲?
小七能够在三年之前就派人潜伏在他的身边,并把此事瞒得密不通风,连自己都未曾得知,更被他的表象瞒得死死的,其心机也不可谓不深。
就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能够相信么?
若水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小七啊小七。
你真是瞒得我好苦,你也演得真是好像。
这段时间来,自己还是白为他担了这许多的心事。
却原来,早在许久许久之前,他就在十三皇子身边安插进了自己的人。
自己知道的只是子乔一人,又焉知道在十三皇子身边剩下的十一个青衣人中,还有没有小七的人存在呢?
她想起自己和小七第一次见到十三皇子时候的情形,小七那激动又压制的表情,想亲近又生怕对方拒绝,十三皇子却是淡淡的,远不及小七热切。
当时她心中还在怨怼十三皇子对小七的态度过于冷漠无情。
可谁能知道,小七派过去的人早已经潜伏在他身边多时。
他连自己的亲舅舅都在暗中防范,那么对自己呢?他又如何能够百分之百的相信?
怪不得他会冤枉自己,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和墨白有关,因为他从小的遭遇,让他对所有人都抱着怀疑的心理,再也无法全心全意地去相信别人了。
这真是可悲。
若水想起小七,心头涌上说不出的滋味。
不能再想了,她不要再去想他!
她放下了车帘,遮住了窗外的一切,包括十三皇子的身影,都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她的目光落在车厢的角落里,小杏正抱着双臂,蜷缩得像个虾米一样,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膝盖之中,瘦削单薄的身子正在瑟瑟发抖。
这个丫头总不会是十三皇子派在她身边的暗探吧?
她摇了摇头,为自己脑中升起来的荒谬念头自嘲的一笑。
她自小的生长环境和小七完全不同,她在部队的大院里长大,平日里接触的都是风光霁月的军人们,心胸坦荡,豪迈激昂,哪里有这些勾心斗角的明争暗斗!
她也从来不喜欢这种生活。
可是自从和小七成亲之后,她就身不由己地被卷进了这场争权夺势的风波里,再也不得安宁。
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够过上清闲幽静,与世无争的恬淡生活呢?
或许终此一生,她都和那种生活绝缘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若水的叹气声惊动了小杏。
她从膝盖上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若水,小声问道:“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小杏,你过来。”若水柔声唤道,对她招了招手,看着她怯生生的小脸,忍不住心生怜惜。
小杏从角落里挪动了一下,慢慢地走到若水身边,垂首而立。
“姑娘,您口喝吗?要喝茶吗?您饿不?可要吃些点心?”
小杏的眼神怯怯的,她意识到自己失职了,十三皇子吩咐她好好侍候若水,可是她一进了马车,就缩进了角落里,居然连端茶送水的事情都忘记去做。
不得不说,十三皇子的马车车厢十分宽大,就像一间小小的房屋,若水坐在里面,几乎感觉不到马车的震动,更不觉得憋闷。
马车里有床有榻,有桌有椅,布置得十分舒适。
在靠着窗床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把精致的茶壶,另外一角有一个小炭炉,正**波的烧着热水。
桌上还摆放着果品点心,甜甜的香气一阵阵扑鼻而来。
若水早就饿了,可是看到那样精致的点心,闻到那样诱人的香气,她却胃口全无。
她不可能在子乔刚刚死去,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心无旁骛地大吃大喝。
不但吃不下,她还感觉到一阵阵的恶心反胃。
她努力压住胸口的不适,取出金针,在虎口处为自己扎了几针,胸口登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若水一抬头,看到小杏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好的,小杏,帮我泡壶茶吧。”若水放柔了语气说道,这个丫头不知道被什么事吓坏了,魂不守舍的,她要是再不给她找点事做做,只怕她会一直缩在角落里发抖。
她看到小杏泡茶的时候笨手笨脚的,好几次险些把茶壶和茶杯摔到地上,不禁微微摇头。
“小杏,你能告诉我,那座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若水轻声问道,伸手去伸小杏递过来的一杯热茶。
小杏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登时溅了出来,差点烫到了她的手指。
幸好若水眼疾手快,把茶杯往旁边一推,茶杯落在地毯上,溅了一地的茶水。
“奴婢手笨脚笨,连杯茶都倒不好,请姑娘恕罪。”
小杏吓得脸色一白,一下子跪在若水的面前,连连磕头。
“小杏,我有这么可怕吗?你为什么会怕得浑身发抖?”若水伸手拉她起来,她兀自抖个不休。
“奴、奴婢……我、我……”她战战兢兢地看着若水,眼神中满是恐惧。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若水压低了声音,紧紧盯着小杏的眼睛。
小杏怕得说不出话来,拼命地摇着头,眼中流下两行泪来。
若水吸了口气,松开了她的手,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小杏的手里,命令式地道:
“喝了它。”
小杏的手指冰冷,身不由己地接过茶杯,握在掌心里,只觉一股热力直透心底。
她轻轻地啜了口茶,那股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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