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姒家子孙,留下一颗火种。”
“我为钧天后世,留下一线光明。”
两道光源落下,一道不知落在城内何处,一道却是落在了张溪云身上。
倏然间,张溪云感觉到了,识海之内,竟孕育了一抹火光!
那是一缕烽火的力量渡入了他的体内,在经由他全身气息淬炼!
姒鸢转身,抬手间在天空撕裂一道口子,一步踏入。
此地的劫云亦随之消散了。
。。
恶来幕外,殷山之上白日鸣雷。
劫云重聚于此。
墓内,张庸法身苦笑。
青铜门前,空间被撕裂开了,姒鸢的身影从中走出。
“你来了,烽火之灵。”
姒鸢眸光扫过了张庸这尊法身,轻声道:“你便是当世魁首。”
张庸法身淡然笑道:“尚不敢当,世间不知藏了多少。。”
他话语一顿,笑道:“老而不死。”
姒鸢神情一怔,旋即却也轻笑起来。
老而不死,是为贼。
她又道:”这世间便有劳你了。”
张庸法身淡笑道:”何谈有劳,这同样也是张庸的故土。”
“我再留一缕烽火于你,或许能让百年撑得再久些。”
张庸法身摇了摇头,却是道:”门后诸般凶险,道友自珍重,这一缕烽火便不必了。”
“好罢,我望得出,你亦自有傲气。”姒鸢笑了笑,喃喃道:“王师,帝师。世间造王者,为你二人真正心系天下。”
“张庸不敢当之。”
他望向焚起了火焰的青铜巨门,道:“昔年九鼎镇压,后来由烽火锁门,时候不到,也唯有道友可以开锁入门。。”
姒鸢轻笑道:”保重。”
话落,她的身躯被烽火包裹了,光芒盛放,涌向了青铜门上的火焰。
再没有迟疑与停留。
火焰交融,仿佛整扇青铜门在遭受烈火焚烧。
张庸法身望着这一幕,忽然再道:”若道友真见到了他们,便替张庸道一句,张庸敬佩亦神往。”
只是下一瞬,火焰尽敛,消散得无踪无迹。
殷山上的劫云亦在那一刻散去。
。。
池山城废墟一片寂静,仿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至过了许久,才有道声音难以置信道:“烽火消散了。。?”
“烽火消散了!”
接着,便是一道道欢呼声响了起来,更是响彻在整座池山城的废墟之上。
很多人激动地流下了泪水,挥舞着衣裳。
刚刚再度进城的离殃等人亦是松了口气,撤去了支撑神器的力量。
“结束了。。”离殃长吁一口气,轻咳了两声,朝一旁的张天易道。
张天易脸色复杂,叹息着点了点头。
苍羽军将士与刑部众多捕快亦是激动地大吼出声。
池山城方圆百里的百姓与修士们同样是松了一口气,那恐怖的动荡终于停止了。
皇宫大殿,汉帝望着龙椅之下被焚出的两个字,面色数变,最终瘫坐在龙椅上,前方随之而来的三公默不作声。
舆玄峰上,风槜坐回了蒲团上。
“总算平息下来了。。”
旋即,他苍老的脸上却是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缓缓合眼,喃喃道:“谁又想做‘贼’呢?”
渤海尽头,沉入海底的顽石复归了平静,张庸亦是松了口气。
只是在幽深的海底,仿佛回荡着一声轻喃。
“莫证圣,莫成佛。。”
池山城外,一道身影狼狈至极。
碧秀情的半边脸都被烧毁了,显得愈发狰狞。
她颤抖着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只是忽然间,她完好却显得痛苦的半边脸变了神情,变得祥和而平静。
她的声音也变做了伪佛之音。
“肉身不过皮囊,你又何必在意。”
她望向远方,烧毁了半边的脸上呈现笑容,不止诡异而更显得恐怖了。
“得了这截圣人断指,你便有了前往极乐净土的资格。。”
“我佛慈悲,必允你菩萨果位。。“
经历了一幕幕变数,一切终于平息了,张溪云亦是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吐出一口浊气。
他想一切都总算是结束了,不会在有人死在池山城了。
他又想起了什么,急忙站起身来,望着眼前依旧不动的两位老人,轻声唤了一句。
“南老。。?“
一旁有人听见了他的轻唤声,同样转头望了过来。
没有人回答他。
张溪云心中猛地一颤,终究还是阻止不了吗?
哐当——!
悬在天上的九龙神火罩忽然间砸落了下来,正好砸在了他身前的废墟中。
然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两道气息的消散。
张天易与离殃皆是脸色一变。
张溪云颤抖着走上前去,伸手拉了拉南若安的衣袖,喃喃道:”南老。。“
而两位老人都已经合上了双目。
纵使危险不再了,他们依旧还站在众人的前方,护着所有人。
身躯不倒,站着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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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五十一 听到了()
许久的动乱结束了,经历了繁华衰落数次变迁的池山城最终化作了一片废墟。
这一场动乱在后世的记载中大多不全,真正知晓动乱始末的只是少数人,而龙庭亦没有将此事大肆宣扬记载的意思,将真正记载收录在了钦天监老院之内,定为绝密卷宗。
张溪云无疑知道的更多,有些事牵涉到了中古隐秘,亦牵涉到了他自身,那些关系到了辛伍、姒鸢与他自己的事都被他埋藏在了心底,直到很久以后,他才重新回顾了这段记忆。
天涌三十五年末,世间发生了一件大事,影响后世深远,史称“池山之殁”。
亦是在此事后,伪佛真正进入到了龙庭的视野之中,五洲各地均查到了为数不少的伪佛信徒,也是从这些信徒的口中,世间知晓了一个隐藏极深的势力,被信徒唤作“极乐净土”。
池山城一役后,难民涌入帝京城,得龙庭允诺,为难民迁入中皇洲各城,亦有不少修士被龙庭招揽从军。
齐、晋、周三家族人几乎死伤殆尽,只有极少人逃离了池山城不知所踪,为刑部通缉。
宋、楚两家虽未行大恶,但亦有助纣为虐之举,实乃家主之过,汉帝免两家死罪,剥夺两族官位,废两位家主修为,百年之内,再不收录两族子孙为官,抄尽家产,自此之后,沦为世俗家族。
而至于臣家,此役过后,臣家几乎只余下数十名族人,念在镇哀将军昔日之功,亦念在臣家最后迷途知返,汉帝免去了臣家族人死罪,其后子孙永不收录为官,亦不许入各方宗门,倘为左道,再诛九族,百年内,不得离中皇洲,每隔五载,便需入刑部添录族谱。
传闻中,龙庭甚至派遣了修士常年监守入山隐居的臣家后人,更有传闻,臣家老祖臣子安曾有言,死后愿受众生唾骂,不朽尸身永跪世人,可不知为何,龙庭此次却未顾忌民怨,而是赐了臣子安入土为安,亦是因为此举,龙庭不得不将诸多大恶责于丹成天怒之上,斥其为池山城大祸之源,借此转移世间目光,其后更首次将刑部亦调入了禁丹大案中,誓要为世间铲除丹成天怒。
很久以后,有位龙庭重臣年老返乡,重谈此事,方才为世人揭露了真相一角,当年天火入京,竟是警告龙庭莫要赶尽杀绝,莫要行之太过,其后离京帝师亦万万里外传言汉帝,不知说了什么,方让汉帝妥协了,甚至连臣子安尸骨都未示众。
池山城化作废墟,其内七大世家亦在此役后土崩瓦解。
龙庭钦天监监正南若安为庇佑百姓,亦陨落池山城,各地钦天监官员纷纷赶回帝京,为南若安戴孝,此后安路平继任了监正一职,自此,百年神隐期间,龙庭再无神境大修士为官。
。。。
再将时间拉回至池山城动乱平息两日后,在池山城废墟百里外的一座小镇中。
一袭袭黑雪盔甲驻兵在此,城内四处可见身着飞鱼袍的刑部官员,镇内一座院内,竟摆放着两具漆黑的棺材。
院外守着诸多苍羽军将士,而那两具棺材内的人,生前皆是天地间的大人物,正是臣、南两人的尸身。
本来人口稀松的小镇在今日变得拥挤不堪,涌进了很多人。
正是龙庭大军要带着池山城幸存的众人回京,亦是为了送回两尊神境大修士的尸身。
幸存的众人中,许多人都受了重伤,更有甚者修为跌落,一时半会无法痊愈,自然无法长久行飞天遁地之能,赶路百里后,离殃与张天易决定让精疲力尽的众人休憩一夜。
入城后,两人便找到了此地官员,付了诸多银钱与玄晶,让镇内家家户户都满心欢喜地借出了屋舍与伤者休息。
镇外。
一袭素色白裳的身影走出了镇子,没走几步便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那道身影,深深叹息。
也是一具棺材,却未合盖。
棺材旁,一名衣着破烂的男子倚靠着,身上甚至还沾着血迹,却已干得发黑了。
棺内是宋瑾瑶,棺外是吴妄。
他倚靠着棺材,痴痴地望着棺材里只如睡去了一般的宋瑾瑶。
“瑾瑶。。。瑾瑶。。。”
张溪云心中涌出了无力感,这两日来,吴妄一直都是这样陪伴在宋瑾瑶的身边。
他走上前去,轻握住吴妄的肩膀。
“吴妄,你莫再折磨自己了。。。”
他望向了棺内的宋瑾瑶,轻声再道:“你如今这样,让瑾瑶她如何安心地走。。。”
吴妄猛地转回头来,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瑾瑶还在,她还在这里!”
张溪云不愿见到他这副样子,挥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吴妄错愕地回头望他。
“你改变不了,我也改变不了。”
“瑾瑶的死,不是你的错。”
“只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大,我们太过渺小了,渺小到无法保护身边的人。”
吴妄怔怔地望着他,侧脸已然红了,那一拳并不轻。
他似乎无意识地攥紧了拳,指甲都陷进了肉里,有些发白。
“我可以告诉你,池山城的动乱,瑾瑶的死,罪魁祸首不是臣家,也不是丹成天怒”
吴妄双眸瞬间变得通红,他死死地盯着张溪云。
“瑾瑶的死,是碧秀情亦是她身后的伪佛造成,而这一场动乱的始末,却还有更恐怖的存在操纵着。”
张溪云本是不愿这般说的,可这两日来,吴妄的状况实在让人担忧,或许唯有心中还燃着活下去的目标,才能让他振作起来。
“世间强者众数,你我又算得了什么,如果就这般浑浑噩噩地活下去,终有一日,等更多重要的人离开了,你才知道,你和现在别无差别,什么也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地望着。。。”
其实连张溪云自己都未察觉,他自己在经历了很多事后,也在悄然间转变着心性,他如今的一番话或许能让吴妄重新振作起来,但无疑更是为吴妄埋下了一颗不知好坏的种子。
而种子一旦生根发芽,便会长成苍天大树。
“记得瑾瑶告诉你的,她要你好好活着。”
张溪云望着他,接着道:“而我要告诉你的,便是你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比任何人都强大地活着。”
“若有一日,我有了为瑾瑶报仇的力量,而你却没有,那么,我不会等着你。”
张溪云转身。
“瑾瑶终究只是凡躯,她的肉身会腐朽,如果你想通了,我与你一起,让她入土为安罢。”
说罢,他便迈步离开。
吴妄愣在身后,怔怔地回望宋瑾瑶。
记忆中幼时那场初雪,她小小的手啊,递了过来,那粒糖啊,甜在心里,甜了半生。
扑通。
他倏然流泪,难止,满面。
吴妄跪在地上,哭得比任何人都要丑。
他望着张溪云的背影,几乎是哭吼着给他听,给自己听,也是给宋瑾瑶听。
“我不会厚颜无耻地让你等着我,我会走得比你更快,我会亲自为她报仇!!”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夺走我珍视的一切。。。”
“我会连她的份一起活下去,连她的份一起变强。。。!”
“直到我的名字响彻整个五洲。。。!”
最后一声,他几乎声嘶力竭,仿佛是在与张溪云立誓,与自己立誓,与宋瑾瑶立誓。
“你听到了吗,张溪云!!”
背对着他的那道身影顿住脚步,身子微微一颤,脸上同样划下了一行泪水。
旋即却露出了最灿烂的笑意。
他低声轻喃。
“听到了。”
。。。
天涌三十五年末,池山城废墟百里外,一座无名小镇附近的山头上多出了一座墓碑。
上面刻着“爱妻宋瑾瑶之墓”,右下刻有“夫吴妄立”。
直至后世百年,这座山头因所埋之人成为世间几大禁地之一。
世人才知,吴王有妻,埋骨于此。
。。。
天涌三十五年末,帝京城经历了一次禁严,四大坊市闭市,百姓不可上街,修士不可动息。
皇城宫门开了,百官依次而出。
皆是一袭茫茫白。
位居最后,汉帝踏出宫城,虽着帝袍,却也绑缚白条。
一袭袭黑雪盔甲最先入城,其后数人抬棺。
张溪云亦是抬棺人。
最先那具棺中自然是臣子安,也是因此,才会让张溪云抬棺。
再之后便是一身飞鱼袍服的刑部捕快,最后则是池山城幸存的众人。
整座帝京城,庄严而肃穆。
内城最高的那座楼中传出钟响,回荡整座帝京城,连撞了十二下。
汉帝望着远方走来的人群,望着那具漆黑的棺材,沉声道:“百官拜谢南老。”
宫外百官齐齐弯腰深深一拜。
汉帝喃喃道:“南老,是朕害了你啊。。。”
“朕有愧于你,你亦当受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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