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残反手握住了小珠的手,由于她的肤色过分白皙,便显得手腕处的乌青尤其惹眼。张残端详了好久,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伤处:“有夜染尘在,好歹我能放心一点。没事的,我有空就会去看你的。”
小珠还是倔强地摇头:“那你岂不是还要承他的情?”
张残不由就有些气道:“你这是什么话!”
小珠摇了摇头,笑着说:“好吧!其实你看看,我都成什么样子了!就算再糟糕,又能糟糕成什么样子?”
张残动了动嗓子,憋不出半个字来。
然后小珠又说:“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慢慢地凑到了张残的脸侧,低声道:“只要你能帮我报仇,就算要我死,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张残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小珠那剩下的一只独眼,忽地心里一酸,就想避开她的注视。真不知道张残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才轻声说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绝对会做到!”
小珠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儿一样,欢快地点了点头。然后她扫了一眼房间,笑着说:“还好,我在这里并没有多少行李要收拾,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张残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拒绝让我送你呢!”
小珠不置可否地说:“帮我找根拐杖来,就不需要你送啦!”
张残看着她装作开心的样子,然后张残也是笑了笑,没等小珠还有什么反应,他一把就抱起了小珠:“这个方法,好像比拐杖更为简便一点。”
小珠惊慌了一下,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不过倒也没有过度的挣扎,因为她也知道,任何挣扎都是徒劳地,都是无效地,于是乎,她也毫不扭捏地,把头埋在了张残的肩膀上。
夜幕已然降临,所以张残和小珠之间的亲密,倒也算不上大庭广众之下有伤风化。
抱着小珠轻盈且娇柔的身体,张残却第一次觉得好沉重,那份量甚至压得张残双腿发抖,双臂发麻。
两个人一路走来,都没有再说半个字,只是彼此听着彼此的呼吸声,相伴相行。
张残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要把小珠放到夜染尘那里。倘若自己只是把小珠随意安置在一间客栈之中,天知道木小雅会不会指使一些阿猫阿狗,来暗中迫害小珠。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张残也不得不承认,他不是什么好人,而木小雅,同样不是什么好人。之所以两人都未达到入魔的地步,不过是仅存的那点良知犹在。
心中一动,眼前白影一闪,朴宝英握着碧绿玉箫,像是从月上归来的嫦娥一样,飘然落至张残的眼前。
张残的脚步一顿,小珠不明所以地抬起了头,待得她看到朴宝英的时候,她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姐姐你真好看。”
朴宝英看了一眼张残,又看了一眼小珠。想来朴宝英已经对发生在小珠身上的事情了如指掌,因此她低声说道:“小妹妹的行为,美得让人汗颜。”
张残没有说话,走到了街边,把小珠放在了地上,然后摸了摸她的头,微笑道:“一定要记好你说过什么,等我被人揍的时候,要来替我出气哈!”
小珠看了看两人,不解地问:“怎么了?”
张残没有答话,而是径自又返回街上,看着朴宝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那眼睛中的熟悉犹在,而那眼睛中张残熟悉的记忆,却已经彻底的消失,转而陌生得让张残近乎不知所措。
没等朴宝英说话,张残便率先叹道:“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朴宝英倒是没有张残的感慨,只是悠悠地说:“在宝英肩负的大义与重担下,希望你能理解。”
张残哈哈一笑:“好像不能理解,完全无济于事不是吗?”
朴宝英微笑了一下,然后像是宽慰一样,说道:“张兄放心,等此事一了,宝英会即可奔赴巴蜀的药王谷,让他们为小珠医治眼睛的。”
张残心中一喜,问道:“她的眼睛,还能够复明?”
朴宝英点了点头,很肯定地说:“对于寻常郎中来说,小珠妹妹的眼睛自然是无可救药了。放眼天下之大,也只有药王谷谷主能够使小珠妹妹重见光明。”
第309章()
张残乍闻这个消息,自然喜出望外,连马上要与朴宝英生死相见,都不觉得如何失落和伤感了。还是朴宝英提醒到了他:“张兄准备好了吗?”
张残这才反应了过来,顿时泛起了一丝苦笑:“不要这么快说出来不行吗,好歹让我多高兴一会儿。”
朴宝英沉默了一下,然后像是重申立场那样,轻声说:“任何情感,都是事实真相若衍生出来的一种多余的情怀罢了,又何必为了这些假象而耿耿于怀,纠缠不清呢。”
张残听了以后,心中自然不是滋味,淡然道:“情感是人们与生俱来的天性,它将伴随着人的一生,它最多只是被人压抑,却绝不可能被扼杀。”
朴宝英眨巴了一下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笑道:“张兄这不是很清楚么?要想成大事,最该先学会的事情,就是懂得如何压制自己的情感!”
张残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无论再向朴宝英说什么,两人之间也不可能再有任何改变。索性那些让人肉麻的话,干脆就让它永远见鬼去吧!
然后张残像是和熟人聊天那样,笑着说:“我身上都没带剑。”
张残的拳脚稀松平常,能够拿得出手的,还是江秋传给他的一指头禅和拈花指法。不过因为这两门神功乃是佛门的高深武学,而张残的内力和心性,都相悖于佛家的不动寂灭,因此施展起来吓唬一般人还行,若是以之和高手对决,那其实就是自毁长城,自找死路。
朴宝英却并不打算给张残公平的机会,只是点了点头:“这样最好,因为我们能速战速决了。”
一阵轻风平地而起,将朴宝英的黑发和白衣尽皆吹得飘飞,然后碧绿玉箫舞动,一声声清鸣的笛音缭绕在张残的耳边,让张残只觉得有如仙音般曼妙的音符,充盈了整个长夜。
张残不知见过,更亲身尝到过这玉箫音符的威力。若是在几天之前,张残其实还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抵挡这玉箫的威力,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张残就这么神奇的变成了一个“聋哑人”,他在短短一瞬间,断绝了自己的听力,忘掉了自己双耳的存在。
然后张残拇指探出,激发出一道指风,穿向朴宝英的咽喉。
仍然是一指头禅。
没办法,拈花指法重守不重攻,现在张残能够倚仗的,也只有一指头禅了。毕竟除了这两门武功,张残的拳脚真的是粗浅得让人不忍直视,近乎于惨不忍睹。
朴宝英笑颜如花,一口绚烂洁白的珍珠贝齿轻吐,神色极为轻松。
只见她玉手平伸,食指轻轻一点,竟然欲硬抗一指头禅的指风。
然而下一刻,张残浑身一震,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劲力被朴宝英震散,同时一股浩翰若海又延绵若山的气势,朝着张残贯穿而来。
张残压抑着心头的各种情绪,不动如山,拈花指法带动起全身的功力,迎向了朴宝英的玉箫。
不过张残已经知道朴宝英深怀阴阳真气,之前又在李越的手下吃过亏,哪敢再度将自己不设防。
一边退一边双足连踢,封堵朴宝英的来势。
果不其然,朴宝英玉箫之中,携带着向张残借来的力道,砰地一下先是将张残震得全身一麻,然后单掌切入,拍向张残的胸口。
张残不敢和朴宝英比招式上的变化,拳腿并用,大开大合。
然而朴宝英此时有若飞絮,游离到了张残的拳风之外,沾之即退。张残虽然不解为何朴宝英会轻易撤退,她此时的空间回凹让张残根本不由自主的就冲了过去。
而张残的心中刚刚升起阴谋二字时,朴宝英轻笑了一下,就那么奇迹般忽地反向又冲进了张残的怀中。
张残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双掌疾拍,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噼噼啪啪一阵交锋,终究还是被朴宝英一脚踢在张残的小腹。
张残只觉得小腹之上好像是被狼牙棒狠狠捶了一下,腹上的肌肉像是麻花一样扭曲。
同时朴宝英那诡异的劲气侵至自己的体内,张残经脉有如爆裂般疼痛,哇地吐出了一口血,后仰倒地。
最近似乎尤爱吐血,张残倒地之时,还在这么郁闷地想着。
不过张残却觉得,自己的抗击打能力确实强悍了不止一点半点,此时一个翻身站了起来,问道:“宝英的真气里,为何又有凤凰胆的炽烈气息?”
朴宝英看着张残的眼睛,没有让张残多等,不答反问地说:“张兄觉得呢?”
张残沉默了一下,说道:“别告诉我,你和宫本灭天又扯上了关系。”
放眼整个世界,也只有宫本灭天的身上,还残存着神鸟凤凰的传承。
朴宝英点了点头,不顾张残难看的脸色,淡淡地说:“因为宝英还不想死,也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半年的时间,真的对我来说太过短暂了,所以我只能和他合作。”
张残惨然道:“那么,你说的和我在将来一同相拥去死的话,也是骗我的了!”
朴宝英没有答话,忽地远处传来一个让张残为之咬牙切齿的声音:“如果宝英回答是的话,张兄会不会死得安心一点?”
张残默然了一下,然后转身望向来人,淡淡地说:“宫本兄你好。”
宫本灭天双手后背,双足不动,看上去像是双足之下的土地将他“托”着一样,把他就这么送到了张残的身前。
然后宫本灭天也是客气地点了点头,说道:“终于还是见到了张兄。”
张残听了哈哈一笑,说道:“宫本兄这话真客气,我从未想过如此挂念着张某的,并不是爱着张某的人,反而是对张某恨之入骨的人。”
宫本灭天笑着点头:“仇恨本来就是支撑我们苟延残喘在世间的最大力量,也是我们不断激励自己向前的最大鼓舞。”
张残没有多说,反问道:“宫本兄是亲自出手,还是袖手旁观我与宝英之间?”
宫本灭天哈哈笑道:“张兄是在故意装糊涂么?就算抛开你我过去的恩怨不谈,只说现在宝英已经是我的人了,她的事情,自然就是我的事情。”
张残猛地回头,看着朴宝英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冷声问:“真的?”
朴宝英没有答话,宫本灭天却是依旧笑着说:“天下间能平复真龙之血的狂暴之力者,唯有在下体内的凤凰胆。所以宝英与我结合,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张残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仍然看着朴宝英,一字一顿地说:“请宝英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吗?”
朴宝英其实一直都没有回避过张残的双目,而她的脸上也一直是淡然如止水,不急不躁,不羞不怒。
仍是没让张残等多久,朴宝英轻声说:“对不起,我不想死。所以我只能为了活着,不择手段了。”
张残哈哈笑了出来,笑声中的凄凉响破天际。然后张残一边狂笑一边转头望向了小珠:“呆会儿的话,她会带你去治眼睛的,保重!”
没等小珠说话,张残一声暴喝,五指并拢成刀,刺向宫本灭天的咽喉。
宫本灭天的武功何其高强,丝毫不弱于朴宝英。而且他不像朴宝英那样,对张残还会留有余地。
宫本灭天提起一掌,登时涌出无匹的炽烈气焰,一声清脆的凤鸣展翅而来。
张残毫不退让,就在堪比白驹过隙的那一瞬间,忽地灵魂再度抽离了自己的肉体。
当张残失去肉身的时候,他忽地觉得,刚才所有的情绪也都全部脱离了自己的思海。这一刻,张残整个人平静的可怕,似乎世间任何,再与自己无关。
下一刻,张残拇指探出,以一种看透世间情怀的心态,悠然射出一指头禅。
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任何响声,一指头禅的劲力如一只穿云而过的箭矢般,溃散了那炽烈的凤凰图腾。并且继而冲破宫本灭天的大惊失色所布下的气墙,噗地一声,狠狠射穿了宫本灭天的左肩。
细线般的血丝挥洒在地。
张残做到了。
江秋也曾经在张残的梦中为张残演示一指头禅的精妙,并且告知张残的不足之处。
现在,张残终于在这心如死灰的境地中,成功激发出了自己的斗志,并且将一指头禅真正变成了独属于自己的功法。
不是佛家,不是道家,也不是魔教。
它现在属于张残特有,即使江秋亲来,也不能演练出和张残如出一辙毫无分别的一指头禅。
下一刻,张残微笑道:“宫本兄这点技艺,也敢来我中华大地寻仇?何不再滚回东瀛,做你那穷乡僻野的土财主,更是快活!”
宫本灭天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残翩然而笑,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左肩的血洞,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张残微笑道:“这一切,不过是个梦,马上,宫本兄便能从梦中醒来了!”
说完之后,张残刚刚抬起手,忽地听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
而此时除了朴宝英,还有谁会向张残出手?
张残依旧淡然如水,不疾不徐地转过身,再度探出拇指,直点朴宝英左肩。
然而下一刻,朴宝英却是微微一笑,一个变身转向,反而将她那光洁的额头,呈现在了张残的所指之处。
看着她那恬淡的微笑,以及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张残忽地心中一荡,偏偏就是下不去手,而就在这短短失神的这一刻,朴宝英一掌又拍在了张残的前胸。
砰地一声巨响,张残听到的不是自己的肋骨断裂,而是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又是砰地一声,张残再次倒地,可惜这次,他连喷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知道喉咙一甜,热血顺着嘴角就流了出来。
朴宝英站在张残的身边,定定地看着张残,轻声说道:“张兄的恩情,宝英此生不忘。”
不说之前的种种,只说刚才,那也是张残终究还是手下留情,若非朴宝英以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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