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芳从后面走过来,对两个孩子道“这是爹爹,快叫爹爹。”
王学勤离家之时,女儿还小,儿子更是在襁褓之中,现在两个孩子见到陌生人,不安先是涌上心头,儿子挣扎着出来,找母亲抱。
“我是爹爹啊。”王学勤抱着已经认出自己的女儿,对儿子轻轻的说。
小小的孩子眨着眼睛看自己的父亲,只犹豫一下,就扑到了王学勤的怀中。
亲人之间的血缘是永远割舍不断的,即便他们分别日久,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认出彼此。
“砰砰砰!”
就在一家四口坐下吃饭的时候,大门被人用力的敲响,苗芳明显一惊,有些担忧的看向王学勤。
“我去开门。”
王学勤站起身往大门走去,苗芳把自己的孩子安置在里屋,来到王学勤身边。
将门打开后,王学勤看到有四五个人站在自己门口,而且样子都很面生,他皱了皱眉“你们想做什么?”
那些人满面戾气,横的厉害,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学勤,很是无礼的说道“你就是那个王学勤?”
王学勤点头“是我,你们是谁?”
“哼,一个落考的穷书生而已,我们是李老爷家的家丁,李老爷要买你们家的地,明天自己把地契交到李老爷家知道吗?”那人拍了拍王学勤的肩膀道。
王学勤甩开那人的手“我们家的地不卖!”
“不卖?卖不卖还由你啊?听好了,明天不把地契交出来,等死吧!”嚣张的留下这句话,那群人就走了。
王学勤满心疑惑“这群人是土匪强盗吗?他们怎么敢这样?”
苗芳忧虑的关上门,扶着王学勤回房间,房里的气氛变得凝重,王学勤问她“他们到底是谁?李老爷指的谁?为什么要来强买我们的地?”
“相公你还记得前几年有仙人来临河村吗?”
王学勤只略作思考就瞬间想明白了“李福……难道是他?”
苗芳点了点头“李老爷家的孩子在仙界出了名头,连带他们家也在村子里作威作福,其实在半年前,他们家就已经搬到了镇上,只是留下了人要收咱们村子里的地,说要给李家盖祠堂,他们只出一点点的钱就想买地,有人不服,李家的人就打人,甚至威胁我们……”
说到这里苗芳忍不住红了眼“村里子很多人都不堪忍受,被逼搬走了,因为相公你进皇城赶考,李老爷的人才有忌惮,生怕相公你做了大官回来,不敢动我们,现在……”
王学勤揽住自己妻子,手紧紧握成拳头“简直就是一群强盗!他们的这种做法,朝廷都不管吗?”
“他们家出了仙人,这么大的靠山,谁敢去管,就算这群人闹出了人命,官府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咱们的官老爷,甚至对李老爷都低声下气。”苗芳低低的说道,“相公,我们该怎么办啊。”
“地契我绝不会给他们的!”王学勤怒声道。
“爹爹。”两个孩子从一旁走了过来,怯生生的。
“我的孩子。”苗芳过去将自己的孩子抱住,她低声哭了会,对王学勤道,“相公,要不咱们先去我娘家住两天吧,不然他们会天天上门的。”
王学勤看着自己的妻子与儿女,心中的悲意如潮,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到头来却还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这个世道为什么会这样?
第二天清晨,王学勤带着行李,与妻子儿女去了镇上的岳父岳母家,两座叹息,相对无言。
“学勤啊,你去镇上教书吧,这么大一个家总得过下去。”苗老丈也经历了半生风雨,为人处事带着果断与沉稳,当初将女儿嫁给王学勤也是他一手撮合,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是岳父。”王学勤点头应道,对这个老人,他从心中是亲近的,也愿意奉养他们。
苗家只有苗芳一个独苗,现在王学勤等人来到苗府,过得也是其乐融融,老人家含饴弄孙,苗芳每日打点家务,王学勤到学堂教书,如果能这么一直过下去,日子也算美满。
这一日,王学勤与妻子道别,去了学堂教书,正午的时候,却有邻居着急的跑来,说苗府着火了!
王学勤大惊之下,立刻跑回家中,隔着半条街都能够看到冲天的火势!
怎么会这样?他心中更是慌乱!
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却看到苗芳一人抱着俩孩子在大哭,在苗芳的身边,苗父苗母两个老人家安静的躺在地上,发丝凌乱,额头带血,已经没有气息了。
“不!岳父!岳母!”
王学勤猛的跪在两个老人面前,他颤巍巍的去试探两人的鼻息,冰凉一片……
如遭雷轰!
苗府化作火海,周围的人奔走救助,王学勤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他扬天大吼一声,猛地捶地!
“爹,娘!”
王学勤转身抱住妻子,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与身边两个孩子惊慌的哭叫令他眼眶发红,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哗啦啦!
就在这时,一群官兵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他们拿着县官的手令,对王学勤道“凶犯王学勤,涉嫌杀害苗家老人,把他抓起来。”
正沉浸在巨大悲伤中的王学勤与苗芳,全都愣住“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杀人!”
“大人,大人!我相公不是凶手,是李家的人,我看到了,是李家的人!”
“还敢胡言乱语!全部带走!”
官兵一声令下,王学勤与苗芳一家四口,全部被投放入狱!
昏暗脏乱的牢房,隔绝了天光,臭烘烘的草麦上,偶尔会有老鼠爬过,犯人们哀嚎的声音,低低的响起,阴森可怖的气息弥漫其中。
“你们要做什么?!还有没有天理王法!”王学勤被人粗鲁的推进了一间低矮潮湿的牢房,他额头青筋暴起,转身拍门道,“我是举人!有功名在身,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我要见圣上,放我出去!”
砰砰砰!
王学勤将牢房门拍的砰砰作响,愤怒的声音在牢房中回响。
牢头一边将牢门锁好,一边对王学勤嗤笑一声“举人?你就是状元郎也得好好受着!”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光天化日之下纵火杀人,你们身为官兵不去抓凶手反而帮着凶手行凶!你们良心何在!”王学勤被巨大的愤怒席卷,冲离开的牢头大声道。
哐当!
牢头不耐烦的转过头,手里的长刀猛地拍在了牢门之上,他伸手将牢门边上的王学勤抓了过来,恶狠狠的盯着他道“你特么的听好了,你特么得罪的是仙人,识相的赶紧认罪,不然,就算把你剁成肉酱也没人敢管!”
王学勤被牢头甩抹布一样甩开,砰地一声跌到了地上,引起了牢门前几个人的哄笑。
“王法何在?王法何在?”王学勤恨恨的锤了一下地面,而后想起什么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门边上,“我夫人呢?她怎么样?还有我的孩子!”
只可惜,牢头带着手下已经离开了这里,阴森昏暗的牢狱中,只剩下王学勤的吼叫声。
王学勤被关进来的晚上,就被县老爷提审了。
县令周作福身穿暗色官袍,高坐明堂之上,惊堂木一拍,四周皆静。
“王学勤,你认不认罪?”
王学勤枷锁加身,被两个官兵强压着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认罪?我何罪可认?”王学勤抬头,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身前的县官,怒火几欲喷冲而出。
周作福脸色一沉“王学勤,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好好画押,免受皮肉之苦。”
一旁的师爷手中拿着刚刚写好的卷宗与殷红的印泥,慢慢走到了王学勤的身边,将东西往他身前一放“别为难大家,你画押了,所有人都好。”
王学勤低眸看着那张白纸黑字,眸中怒色更胜“李家人强行霸道鱼肉乡里,平白占去多少良田,害了多少人性命,你们身为父母官,不仅不管,甚至还助纣为虐,你们的良心何在!”
啪!
县官周作福脸色铁青的一拍惊堂木“我就问你画不画押!”
。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此生之行多顿悟【七更】()
“呸!”王学勤身体动弹不得,只能口吐唾沫到了那白纸之上,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就算死,我也不会画!”
“好,好!”周作福眼睛一眯,“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棍子硬!拉下去打!”
“我是朝廷亲封的举人!就是你也没权打我!我要面见皇帝,我要你们……”
“给我打!”气急的县官怒声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王学勤被官兵拖了出去,强按在地上,棍子高高举起,用力的落下,火辣辣的剧痛袭来,王学勤死死咬住牙,闷哼一声。
砰砰砰!
棍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在大堂内闷闷的响着。
一下,两下,三下……
三十大棍下去,王学勤嘴角已经溢出血丝,背上血迹斑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拖上来。”
县官看着只能趴在地上的王学勤,皱了皱眉,道:“把画押纸给他。”
师爷拿着东西来到王学勤身边,拉着他的手往印泥上按,嘴里还小声的劝说:“你这是何苦呢?凡人哪能跟仙人作对?看你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啊?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画了这个押的……”
被剧痛折磨,意识都有些迷糊的王学勤突然清醒了一些,看到了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自己的手从师爷手中缩了回来,同时胡乱的把眼前的画押纸跟印泥打翻了出去。
师爷猝不及防之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哎哟哟的叫唤着。
“让我画押,你们不如打死我。”王学勤趴在地上,低低的说。
县官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却被王学勤的行为再次激怒,他彻底冷下了脸:“敬酒不吃吃罚酒,继续打。”
等王学勤再次被拖回大堂的时候,他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意识,身上浓郁的血腥气充斥在每个人的鼻尖。
师爷看了县官周作福一眼,得到了眼色,第三次拿着画押纸跟印泥来到了王学勤身边,只不过这次的王学勤如死人般躺在地上,任由他们施为。
拿起了王学勤的手指,深深的按在印泥上,然后血红的手印,大喇喇的印在了画押纸上。
师爷小心的拿起画押纸,折好收到了怀中,对县官周作福点了点头。
折腾了一晚上的周作福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王学勤就被人给拖了出去,师爷同县官一起来到了后院,将手里的画押纸,给早早等待在后院中的李家仆人手中。
王学勤感觉自己如坠地狱,全身都被炽热的火焰烤着,锋锐的刀子一寸寸切割着自己的皮肉,无法言喻的剧痛令他全身痉挛,神情恍惚,几次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魂魄都飘出了体外,竟然难得的忘记了的疼痛。
晃了晃脑袋,等王学勤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时候,有过瞬间的错楞。
怎么又来到了这个地方?
白茫茫的一片云气漂浮在自己的脚下,蓝天离着他那么近,伸手就能触及。
若有所感的转过身子,巨大的轮盘安静的立在身后,黑色的封印纸条,如初见般无风飘动,带着难以言喻的蛊惑。
不同于第一次的惊慌失措,王学勤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面带疲惫的靠着轮盘坐了下来。
望着这片白茫茫的世界,王学勤满心的灰败与失望,无论是对这个世道还是对自己,从未有过的巨大挫败感将他包围,比在皇城中遭受的打击更多了一份沉重与无法挽回,这个世界的黑暗,张牙舞爪的露了出来,轻易的摧毁了他心中筑建的一切。
王学勤把头深深埋在臂弯中,他突然有些庆幸,庆幸如此狼狈的自己,还能找到这么一处无人打扰的地方,即便是梦境,也够了。
“相公?相公?相公你醒醒啊……”
“爹爹,爹爹……”
“呜呜呜……”
妻子的呼唤声从天际传来,王学勤猛地睁开了眼睛,全身的剧痛在刹那袭来,疼的他脸色惨白,再无一丝血色。
“相公,你醒了?你吓死我了……”苗芳红肿的双眼中,再次流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眼前人影幢幢,剧痛与失血令王学勤的世界天地旋转,晕眩不断,等他终于能够看清楚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苗芳正抱着两个孩子,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阿芳。”王学勤低低的叫了一声,试图坐起来,可是一动全身就火辣辣的疼。
“相公你别动,你别动。”
苗芳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拿起旁边一片折叠起来的叶子放到了王学勤干裂的嘴唇边:“相公,喝点水吧。”
清冽的泉水入口,缓解了几丝疲惫,令王学勤愈发清醒,他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就躺在临河村外的小路上。
“怎么不回家?”王学勤说出这句话后,身子一僵,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苗芳。
苗芳别过眼,偷偷将泪水抹去。
“我……”王学勤脸色灰败,他躺了回去,喃喃的说,“那群畜生,畜生!”
“相公,别想那些了,你好好休息一下。”苗芳哑着嗓子道,“至少我们都活着,进入大牢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苗芳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低低哭着,初春时分,冷风依旧,他们穿的单薄,在寒风中微微发抖。
王学勤伸手将他们搂在怀中,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自己的家人。
夜来的很快,天更冷了,王学勤强暖忍着剧痛坐了起来,想要为家人遮住寒风,可是他还是太单薄了,两个大人将小小的孩子抱在中间,即便力量微薄,他们也想让自己的孩子和一些。
“怀玉好乖,懂事了,知道保护弟弟。”苗芳轻轻抚摸着自己熟睡的孩子,轻声说道,“怀瑾也乖的,不吵不闹。”
王学勤听着,暗暗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影从不远处摸摸索索的走了过来,王学勤与苗芳心中都是一紧,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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