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楚很无奈,对海伦说,“麻烦你告诉她,我不能把一个监狱的犯人都释放了,前任郡长和大教长那都是皇帝的犯人,我没有权力,郡长也没有。这孩子,几年不见还这么犟,还说不听你了。”
海伦和段英在细声安慰着越儿。
令狐楚走到保罗面前,“嘿,年轻人,你自由了,可以回家了。”
“谢谢,我是无辜的,我只是一个郡长手下的小吏,不参与任何政治势力,”保罗重见天日,有些感慨。
“保罗先生,你恢复你的职务了,这是新郡长大人说的,”令狐楚将一纸文件交给他。
“谢谢你,先生,谢谢您,娜达小姐,能有您这样的朋友很荣幸,上帝作证。”
保罗接过文书,和大家挥手告别,蹒跚着离开了。
进入了贵族区,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门前拴着几匹马,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前。
“你们可真慢,我都等你们老半天了!”
一个更加洪亮的声音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那个高大的身影迎着夕阳走了过来,他的脸上也戴着一张狰狞的面具,一身突厥人打扮,还挎了一把横刀。
“马大哥------”越儿第一个冲了过来,抱住了那人的腰。
“哎哟,我们的小不点居然长这么大了,你看,这两三年的光景,有长高了一头多啊,”马龙摸着越儿的后脑勺,疼爱地说。
“马大哥,能不能把你脸上那玩意摘了啊,多碍事啊。”
越儿的话提醒了马龙,马龙赶紧摘了面具,又放到了怀里,“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都戴习惯了。”
这个时候,段英和王长齐他们也过来见过了马龙,故人相见,分外亲热。
海伦却在仔细观察着那扇大门,以及里面的院落,怎么这么熟悉呢,肯定之前来过的,她转头看卡扎,发现卡扎也在看她,没错,这里是贵族尤里奥的家。
“越儿,你来看,这个地方我们来过,不是吗?”
海伦的话提醒了越儿,越儿的笑一下子僵住了,“这不是尤里奥大人的府上吗?你们怎么会住在这儿呢?”
没等其他人反应,越儿已经冲了进去,“奥里维亚!奥里维亚----”
厨房里正在准备今天晚上的晚宴。
玛格瑞特和奥里维亚一夜之间从主人变成了奴仆,显得很不适应,但这几天里她们努力在适应,为了生存,什么样的屈辱都可以忍受。
奥里维亚平时根本就干过活,毛手毛脚地很容易出错,别说那些野蛮人,就是一起干活的奴仆,对她也都是大打出手。虽然玛格瑞特总是在女儿挨打的时候冲上去,可有什么办法,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呢。
“妈妈,我预料到了这一天,野蛮人会来我们家,我看到过幻象,真的。”
“后来呢?”
“只有娜达救我。她会带着金币把我从野蛮人手里赎出去的。”
玛格瑞特笑了,心想那个东方女孩还会回来吗?
奥里维亚将两大盘水果装在托盘上,端起来就走,直奔前厅,她知道,前厅有两个强壮的野蛮人站在那里,一个提着大斧子,一个拎着大锤头,下午的时候她看到了。
刚走进厅里,她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马上就来。”
突然,她感觉到那声音并不是来自哪个野蛮人和奴仆了,是客人吗?
“奥里维亚小姐-------”
“上帝啊,是娜达!”
手一松,托盘和两个银盘里的水果咣当一上都摔在了地上,她猛地转过身去,娜达已经冲了进来。
“奥里维亚!”
“娜达小姐!”
两个女孩拥抱在一起,奥里维亚使劲哭,边哭边说,“娜达小姐,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救我的,我真的不能忍受下去了,他们会打死我的,求求你,把我买走吧,我愿意给你当奴隶。”
也许是听到了盘子落地的声音,也许是听到了高声叫喊,布里奇特和西琳出来了,每个人都拎着鞭子,结果却被眼前的情形震惊了。
“哥!这是怎么回事?谁打她?你们谁打她了?”
令狐楚和马龙刚走进客厅,见到越儿正在安慰那个小奴仆,还抱在一起,看来这里面的友情不浅啊。
“令狐楚,到底怎么回事?”越儿的声音近似于怒吼。
当玛格瑞特夫人也端着盘子走进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哦,不,上帝啊,原来这一切居然都是真的,娜达小姐真的来了,而且是来救奥里维亚了。”
令狐楚面对妹妹的职责很尴尬,他的辩解很苍白,“不是我啦,我警告过他们,不让对这个孩子都手的,你问她啊,今天我还下过命令的。”
“你的命令?为什么你的命令更放屁一样呢?你来看,她们的手里是什么?”
越儿的眼睛相当好使,早就发现了西琳和布里奇特手中的鞭子了。她冲到了西琳面前,一把抢过那鞭子,眼泪在眼眶里转着,“啊,这是什么,马鞭,提着马鞭冲进来干什么?这就是你的命令吗?你一个首领的命令吗?”
这下可把令狐楚惹火了,他咽了几咽没有咽下这口气,想对越儿发作,实在没什么理由,转而向了西琳和布里奇特,“你们怎么回事?提着鞭子进来干什么?为什么不服从命令?”
两个女孩头一低,什么话也没有说,虽然还没有来得及,但自己确实是带着打人的目的来的。
“奥劳拉!”
门外,一个强壮的女蛮人走了进来,“首领!”
“带她们下去,每人打五十十鞭子,不得留情!”
“是,首领!”
女野蛮人走过去,提着两个人的一只胳膊,开始向门外走。
“站住!”越儿说话了,“算了,我不想让她们怨恨奥里维亚,你的纪律你自己明天整顿吧,别拿我说事,但是从现在开始,玛格瑞特夫人和奥里维亚小姐,不再是你的奴隶了,她们母女是自由人了,如果你想要赎金,只管开价吧。”
好好的一场晚餐,就这样给搅和了,令狐楚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
“对了,奥里维亚的房间,是我们两个的,住在里面的人马上搬出去,把原来的东西放回去,还有玛格瑞特夫人的房间也一样。”
令狐楚挥了挥手,“西琳,布里奇特,照她说的去做吧。”
“越儿啊,能告诉马大哥吗,你怎么会和这家人关系这么好呢?”马龙的问题是所有人的问题,如果越儿给出了答案,会缓和之间的气氛。
“马大哥,你们不知道,我第一次离开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就在这张桌子边,她们全家为我举办了送别晚宴,连圣索非亚大教堂的大教长、郡长大人都邀请来了,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个罗马帝国贵族,为我一个小小的商人举办这样的盛宴,马大哥,在大唐,可能吗?”
第5章 晚宴()
第5章晚宴
令狐楚沉默了半天,才抬起了头,“对不起,夫人,明天我们就到城外军营去居住,您的家,还给您。”
玛格瑞特夫人微笑着摇头,“将军,不必如此,这都是上帝的旨意。”
“敢情你小子叫我来,就是看这一出啊,酒呢,我可是来跟大家伙喝酒的,越儿,你是和你的朋友去哭呢,还是跟马大哥来喝酒啊。”
海伦走了过来,向玛格瑞特说,“对不起,夫人,既然将军发话了,您还是这里的主人,就给我们的晚宴安排一下吧。”
玛格瑞特对于这样的工作更是拿手,尤其是有了这样的好消息,“愿意为大家效劳。”
对于冷场,令狐楚没有想到,半天过去他还在发蒙呢,对马龙说,“大哥,我觉得是不是好事都不能太圆满,总得留点遗憾什么的,如果太圆满了,可能就是在梦中了。”
哥哥的话,越儿都听到了。
“哥,马大哥,”她将两只手分别放到了他们的大手上,“对不起,我今天不是故意搅局,可我真的忍不住,真的。”
“越儿,你做得对,我们没有人会怪你,和你一样,我们都是这个城市的客人,而她们,”令狐楚一指玛格瑞特母女,“她们才是真正的主人呢。”
“是啊,我们的旅程走到了尽头,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那……”小姑娘的眼睛突然开始发亮放光,“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回家?这可是一个绝对有吸引力的话题,一下子把所有的人都吸引起来了。
“哥,你们跟我们走吧,我们坐达乌斯船长的大船回去,去大马士革,去美索不达米亚,去木鹿,就能到撒马尔罕了,”越儿很兴奋,“你们知道吗,大马士革是天上的城市,哈里发已经赦免你们神弓鬼剑了。去看看我那里的商铺,说不定还能赶上欧卡兹呢,还有,你们肯定喜欢的东西,知道是什么吗?大马士革钢,大马士革的刀剑,是世界上最棒的!怎么样啊,跟我走吧?”
“跟你走啊,我城外可还有三千佩切涅格骑兵呢?“马龙看着令狐越,去拧她的小耳朵。
“我有两个佣兵小队,罗斯人和高加索人,我需要把他们带回去呢,所以啊,不如你跟我们走。”
“跟你们走,切,”越儿嗤笑了一声,“胡爷爷还在大马士革呢,把他扔那儿不管了?”
令狐楚和马龙都不说话了,看来这回去的路啊,还得各走各的呢。
“你把胡爷爷一个人扔在大马士革,你真放心啊,”令狐楚知道,胡杨上了岁数,这趟旅行本来就相当冒险。
“有火耳呢,有我大马士革的朋友,还有塔扬先生,一个老犹太商人。你们不知道,两个老头可好玩了,整天在一起斗嘴,放心吧,胡爷爷好着呢。”
听着小姑娘在讲述她在大马士革的故事,令狐楚和马龙又开始了他们的碰杯畅饮,酒似乎就是男人的命,这不,连段英都凑了上来。
看着他们的酒杯,越儿想起了塞西露,“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
原本以为这次回来会跟上次差不多,可是却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如果是在上次遇到哥哥和马大哥他们,该多好啊,而现实就是现实,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也容不得假设。
突然,门外一阵喧哗打破了几人之间的沉默,“难道我来晚了吗?”
越儿立即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船长,船长,您没有来晚,快请进来。”
果然是达乌斯船长带领他的两名水手赶来了。
令狐楚下午见了船长一面,深为他的那种大义凛然所折服,为了自己搭载的女孩,他宁愿带着自己的水手深入险境。
如果以撒马尔罕为中心,向东有胡西原的商队来往于长安和撒马尔罕之间,而向西则是段英带领的商队从撒马尔罕跋涉到大马士革;如果以大马士革为中心,向东还是段英领导的驼队,向西却是达乌斯船长的商船了,从大马士革的提尔港出发,穿越半个地中海、整个爱琴海和马尔马拉海,抵达西方世界的中心,伟大城市君士坦丁堡。
就这样,这条在一千多年后才被命名的丝绸之路,无意之中,被一个从长安来的女孩贯通了,虽然这条路的全线贯通只是历史场合中的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长安的丝绸、瓷器、茶叶、纸张,撒马尔罕等河中地区的青金石、毛皮品、金银首饰,大马士革的香料、玻璃、皮革以及君士坦丁堡本埠的丝绸、布匹、金银制品、雕刻的象牙、细致的玻璃、玛瑙器皿、雕镂和珐琅的花瓶、镶嵌物、美酒及其他奢侈品,被装载上了骆驼背上的货架,被搬运上了海船,被抬上了马车,沿着一条穿越沙漠,山口、草原和海洋的路,不断地往来,人们买卖和交换的除了货物和钱币,还有他们的语言和文化,他们的生活方式和快乐理念。
此时,历史学家都把眼光注意到了几大帝国之间的互相攻伐与开疆拓土了,还有那些一直被他们津津乐道的宫廷政变,没有人注意为了生计奔波的商人们。诗人们出入宫廷与贵族府邸,为自己的上层社会生活而赞美与歌唱,没有人留意那些势利且有些卑微的商人,除了他们能改变历史。
让这段历史再来几个假设吧。
假如令狐楚和马龙没有去花剌子模寻找汗血马。自然也就不会搭救刺客西琳,他们的营地也不会被洗劫,他们的货物也不会散落在北方草原上,他们会经过一番长途跋涉后,平安地抵达可萨人的营盘。
假如令狐楚和马龙没有遇到乌塔部落的老幼被敌人洗劫,假如他们也没有那个一心东山再起的被剜鼻者查士丁尼,他们也不会成为雇佣兵,更不会和罗斯人作战,也不会带领一支高加索小队。他们会搭乘犹太商人的船,从可萨汗国一直到金角湾。
假如令狐楚和马龙对经商的兴趣远远高于武力征伐,假如他们带领的是一支更庞大的商队,把长安和撒马尔罕的货物装上一百匹骆驼,他们会再次打通那条北方草原上的丝绸之路。
那么今天晚上欢聚一堂的,也是是公元8世纪初的几个最伟大的商人。可惜,现实不能假设,而一旦某一个假设成立了,他们还是突厥人嘴中的神弓鬼剑吗?也还是流亡皇帝的双头死神吗?
“船长!听小妹说,你是一个征服海洋的人,我虽然只坐过一次船,说实话,我敬畏大海,我更喜欢征服草原和沙漠,来,我敬你一杯!”
“勇士,你对我的了解,远不如我对你的了解,你知道在我和娜达共同度过的航程中,她想我说的最多的人是你,她说你是一名优秀的勇士,并且要介绍给我认识,今天,这一切都实现了,我确实见到了一个伟大的勇士站在我的面前,来,喝酒。”
两个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越儿端起了一杯酒,走向一边沉默的卡扎,双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卡扎有些慌乱,“不,这不可以吧。”
令狐楚走了过来,“在我们家乡,酒是战士的最爱,我知道你是一个不错的战士,她说的。”
“哥,卡扎的刀可快了,他跟小段经常切磋呢,还教了我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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