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许你这样,白姐姐也不允许你,我答应替她看好你了。”
西琳在他耳边大叫,他还是一片茫然,“没事,我应该用突厥人的方式来祭奠我的朋友。”
“子羽,别这样,你不是突厥人,不要这样,求你了,不然兄长在长生天会不安的,”红霞跪在他面前,泣不成声。
公元708年,大唐景龙二年。
春天。
在送走了两个好朋友西去后,娑葛在碎叶川遭遇到了他人生的又一次挑战。
阿史那阙啜忠节依照大唐皇帝的册封,带领几名亲兵卫队准备前往长安入朝为官,也许会成为大唐的一员胡将,就象阿史那社尔一样。
临别前他前往碎叶城与老友道别,碎叶守将周以悌素来与安西大都护郭元振不和,也看不上新兴的突骑施,他更看重的是突厥的阿史那部,认为阿史那氏才是突厥可汗的正宗血统,突骑施只是暴发户根本没资格统领突厥十四姓。
凡事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周以悌就是一个搬弄是非的人。
如果按照郭元振的计策,承认突骑施的统治地位,让他统领西突厥十四姓,稳定西域地区,向西可以遏制大食(阿拉伯)军的侵袭,向东北可以与朔北的唐军一起共同进攻后突厥的默啜。
没想到,郭元振的计策全被周以悌搅和了。
“将军可以想啊,朝廷之所以看重你,是因为你手中有部终有兵权,可以和娑葛小儿相抗衡,而你一旦入朝为官,你所有的都没有了,一个小吏都能杀你,朝廷怎么还会看重你呢?想当年阿史那社尔只所以成成名,是因为战事不断,而如今天下已定,成为名将的机会更少了,再说,当今皇帝也非当年太宗皇帝了。”
周以悌的话让阿史那忠节大吃一惊,但他还是举棋不定。于是有了后来的行至中途,派人拿了重金贿赂宰相宗楚客,宗楚客不顾郭元振的反对,说服唐中宗李显,派冯嘉宾持节安抚阙啜忠节,吕守素作为特使,将军牛师奖为安西副都护,以削郭元振之权,并且征调甘州、凉州的军队,同时派使前往吐蕃,准备征调吐蕃的军队(此时唐与吐蕃和解),以征讨突骑施的娑葛政权。
这份情报却恰巧被突骑施人得到了。
当时娑葛正好派使者出使大唐向朝廷进贡马匹,在京城无意中得到了这个密谋,使者正是娑腊,娑腊大惊失色,快马加鞭急返碎叶川。
娑葛一听马上派出四路大军,每路各有五千人马,分别进击安西都护府、拔换城、焉耆城、疏勒城。此时唐军从甘、凉征调的大军尚未到来,兵力微弱,突骑施大军在都护府附近生擒阿史那忠节、唐使冯嘉宾、吕守素等人,将冯嘉宾、吕守素以酷刑处死。
安西副都护牛师奖率军出战,在火烧城与娑葛主力相遇,结果被突骑施打得大败,牛师奖战死,突骑施军队一鼓作气,攻陷安西都护府,切断安西四镇的交通线。
郭元振当时在疏勒城,面对突骑施的优势兵力,他在河口地带构筑栅栏,加强防御,确保了疏勒城的安全。
突骑施首领娑葛写了一封信交给郭元振,信中写道:“我与大唐之间无冤,只是与阙啜忠节有仇。可是宗楚客接受阙啜忠节的贿金,想要消灭我的部落,冯嘉宾、牛师奖相继而来,我岂能坐而待毙!我又听说阿史那献将前来,恐怕此后西域再无宁日,我恳乞您细细考虑,要作何处置。”
与此同时,娑葛也派使者,向朝廷上一份奏折,内容与写给郭元振的信略同,但是要求唐王朝杀了宗楚客。郭元振也上奏皇帝。宗楚客大怒,便在唐中宗李显面前大加诋毁郭元振,称郭元振心怀不轨,有叛变之心。唐中宗下诏,召回郭元振,命令周以悌接管郭元振的部队,并且任命阿史那献为十姓可汗。
郭元振心知自己受到宗楚客的陷害,如果贸然返回长安,势必遭其毒手,他决定暂时不返回,秘密派郭鸿抄小路急速回京,携带一封奏章,仔细记述娑葛被逼反的事情经过,交给唐中宗。
唐中宗李显接到这份秘密报告之后,才了解到事情的真相,认为这次事变的罪魁祸首是周以悌,诏令郭元振重新接管部队,将周以悌流放。同时赦免娑葛的罪行,召回阿史那献,册封娑葛为西突厥十四姓可汗。
此时突骑施实力到达鼎盛。
然而好景不长,突骑施又起内乱,遮弩觉得自己在击败唐军的战斗中功劳最大,而得到的封赏却远远不够,几次被兄长拒绝后,一怒之下率部投降了默啜,这对娑葛的打击实在是太沉重了。
而默啜对西突厥也早有吞并之心,得知详情后大喜,欣然收容了纳了遮弩和他的部众。
公元709年冬,**的默啜可汗率领大军向西北部发动了规模空前的进攻,这次进攻的目的,便是消灭突骑施与黠戛斯两大强敌。
公元710年春天,**军翻越大雪覆盖的曲漫山,奇袭黠戛斯军获得大胜,继而在松戛山会战中又全胜,杀死了黠戛斯可汗,最终灭亡黠戛斯国。
**大将阿波达干与阿史德元珍率两万人,会同遮弩部的降兵,大举进攻突骑施。突骑施虽然战斗力比黠戛斯高,但因为遮弩率部投敌反攻,使娑葛非常被动,在**军的进逼之下,娑葛一直退到碎叶川。
默啜自己亲自率领大军进攻碎叶川,此时,阿史那默矩、阙特勤在击灭黠戛斯之后,翻过阿尔泰山,涉额尔齐斯河,与默啜可汗大军会师。
决定突骑施命运的决战在包尔阙打响,这场战役以**的辉煌胜利而告终,突骑施的主力被打垮,其首领十四姓可汗娑葛兵败被俘,被押往突厥汗庭。娑葛的弟弟遮弩因为怨恨兄长,最后竟然帮突厥人消灭了突骑施,只有少数人得以逃生,其后苏禄继续统率残余的突骑施部众。
在娑葛可汗自杀后,默啜下令严密防守他的死讯,直到公元714年,遮弩因参与反叛默啜被斩杀,娑葛的死讯才被公开,传言兄弟二人同时被默啜所杀。
而碎叶川的突骑施人也从此进入了苏禄可汗时代。
还要一提的是马龙的过命兄弟骨力,在与大唐的战斗中身先士卒,屡立战功,用一身伤痕洗清了叔父给部落带来的耻辱,后来在包尔阙战役中拼杀到了最后一刻,杀敌过百而壮烈阵亡,据说战后突厥人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骨力的墓碑前树起了很多石头,那是敌人给他的最高的尊重。
“子羽兄,子羽兄,大哥死了,突骑施完了!”
红霞抱着令狐楚又是一阵痛哭,令狐楚依然麻木,“不,草原在,马在,人在,突骑施就不会完。”
红霞擦了一把眼泪,“令狐兄要回大唐了吗?”
令狐楚木然地点了点头,“是啊,你跟我回去吗?”
红霞突然笑了,“不,我哪儿也不走,我留在草原,我要再看到突骑施的兴起。”
令狐楚又点了点头,“是啊,可汗不在了,你现在是部落的首领了。”
“子羽兄,我不是首领,苏禄是,大哥临死时让我嫁给他,让我协助他中兴突骑施,你觉得呢?”
令狐楚依然点头,“好!你们很般配。”
这时,段英突然闯了进来,“公子!公子!越儿姑娘请你赶紧过去!急事!”
令狐楚还处在木然的状态中,“什么事?”
“可能是胡老掌柜不行了!”
“啊!”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吃了一惊,令狐楚站了起来,身体直打晃,西琳赶紧搀扶他,他推开了西琳,向门外跑去,西琳紧跟不舍。
第25章 胡杨()
第25章胡杨
谁也没有想到,身体健康、精神矍铄的胡杨老人似乎在一瞬间就不行了,他好象也预感到了自己生命的即将结束,不再出门,就连他最喜欢去的祆教教堂也不去了,自从吃完那顿团圆晚饭,他就谢绝了所有的应酬,安静地住在越儿给他安置的那个小院子里,平日除了儿子胡西原、越儿和昆仑奴火耳,再也不见其他人了。
而今天,他意外地让儿子把所有的人都叫来,说是有后事托付。
当令狐楚和马龙快马加鞭赶到时,越儿正哭着和胡杨算帐。
“爷爷,我们从撒马尔罕到大马士革的这四年里,挣了好多钱,帐目都在这里,今天我得给您过目,尤其是是王宫前的珠宝店,是您一直在帮着我经营,我才有机会去的君士坦丁堡,在咱们临回来的时候我都算好了,您看一眼。”
胡杨微笑着,声音很平静,“我都看过了,长齐和海伦都看过了,每一笔都准确无误,越儿,爷爷信得过你,西原啊,该收下的就收下吧,收下这笔钱,我和越儿的商队之间就没有帐了,以后令狐家的商队也不再欠我们家的什么帐了,有撒马尔罕商会和波斯商会可以作证,完了替我立个字据,大家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
胡杨想得也很周到,为了避免后世小辈之间的纠纷,生意上的事情必须了断得清清楚楚。
“楚儿,你来了?怎么样,帕米尔的路能不能走啊?”
胡杨的声音没有了之前的洪亮,令狐楚能感觉到那生命之烛在摇曳。
他点了点头,“胡爷爷,能走,路通。”
胡杨也点了点头,“看你累的,站都站不稳了,后面的路一样很辛苦。楚儿啊,当年我答应你叔父,陪同你兄妹出长安,前往撒马尔罕和更西边为越儿求医问药治疗血汗,现在已经实现承诺了,只是,我不能再陪你们回到长安了,就让西原陪你们回去吧。”
“爷爷,您放心,我们能陪你回到长安的,我们走最平坦的路,我们走北线,”令狐楚突然改变了路线,试图让老人宽心。
“不必了。从离开长安踏上这条丝路,我的快乐就开始了,从长安的开远门开始,一直到阿拉伯的大马士革,有越儿,小段,二牛、小六、长齐,还有海伦、卡扎他们一直陪着我,我回到了波斯老家,完成了我毕生的心愿,在这里又看到了你们兄妹团聚,在撒马尔罕闭上我的眼睛,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个心愿了,我不会放弃的。”
令狐楚拉着妹妹跪倒在地,身后马龙等人也都跪倒了。
“老掌柜,我替我们老爷谢谢您了,老掌柜……”周江泣不成声。
“周掌柜,不要难过,应该高兴才是啊,我是要笑着闭上眼睛的。好了,你们所有人都出去吧,西原和越儿留下。”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胡杨老人靠在枕头上,眼睛闭着,刚才说了太多的话,似乎耗费了他很多的精力,他在休息。
“西原,”老人在呼唤儿子。
胡西原赶紧上前,“父亲,我在这里。”
“刚才我忘了一件事,你听着啊,火耳啊,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尤其是这一路上对我更是照顾的很好,我死后,你给他自由,我跟他谈过了,他说要护送我的一部分尸骨回长安,满足他,到长安后让他成为自由人,好吗?”
“是,父亲,我记住了。”
胡杨嘿嘿笑了两声,“西原啊,这我可是管越儿学的啊,她的这一手,把商队就给拧成了一股绳。”
胡西原看了看越儿,“是啊,越儿现在也是大掌柜了,又经过这个世界上许多优秀商人教出来的学生,必然有很多地方值得我们去学。”
“啊,”胡杨老人开始回忆,“越儿的老师,让我想一想,从长安的西市、到撒马尔罕,又到大马士革和君士坦丁堡,大唐商人、粟特商人、阿拉伯商人,罗马商人,还有老犹太人,和我这个老波斯人,都教过她,她是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也必须成为最优秀的学生。而今天,我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就是将我最后的一点智慧传授给你们。”
老人又停顿了一下,“越儿,不要多想,你是我最好的学生,你享受和我儿子一样的待遇。”
“你们听着,我们是做珠宝生意的,我卖出的珠宝总比你们卖得贵,贵很多,之中的利润也很多,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胡西原和越儿对看了一眼,两个人都茫然地摇了摇头。
“过去啊,西原,越儿,你们都问过我这个问题,我都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不到时候,现在到了。西原卖珠宝,是靠吹捧顾客,而越儿是靠故事,你们都在利用顾客的心理,这很好,可我要告诉你们一个诀窍,就是看顾客的眼睛,尤其是他的瞳孔。”
“瞳孔?怎么看?”
“拿出一件珠宝让他看,他看珠宝,你要盯着他的眼睛看,如果他的瞳孔没有变化,说明他不感兴趣,不要犹豫,赶紧给他拿下一件,如果还没有变化,再换下一个,知道他的眼睛起变化。”
“什么变化,爷爷?”
“如果顾客看到一件珠宝首饰,他的瞳孔立刻放大了,你能感到他的兴奋和喜悦,这个时候不要迟疑,在这件珠宝首饰原来的价格上再提高三倍。”
“父亲,这样行吗?”胡西原疑惑地看着父亲的脸。
胡杨真的累了,哼哼了两声,“你们自己去试,路总要自己走的。”
也许胡杨老人真的累了,交代完自己经商的最后一个秘密后,说想安静地睡一会儿,胡西原和越儿赶紧退了出来。
直到晚饭,胡杨老人再也没有醒过来,火耳将老人的晚饭送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胡杨老人已经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夜风里,越儿突然感悟到了什么,大团圆总是暂时的,分离也许才是长久的。
短暂的幸福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其实从五年前的帕米尔九别峰开始,商队就不再是团圆的了,胡杨老人在撒马尔罕永远地离开了商队,离开了大家,越儿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越儿坐在院子里,双手托着下巴,眼泪被风吹干在了脸上,夜风很凉。
海伦走到她的后面,给她披上了一件衣服,“越儿,别太难过,胡爷爷走得很安静,没有任何痛苦。”
越儿点了点头,“是啊,这在我们大唐,叫无疾而终,是很多人最期盼的人生结局。海伦姐姐,胡爷爷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是长安西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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