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征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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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征万里-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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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狐楚虽然年仅二十,却在河西丝路有过五年多的游历。父亲为了这个家,从军多年,给他遗传了尚武的豪迈和血液,在他十岁那年,父亲随大将军王孝杰出征讨伐契丹叛乱,战死于硖石谷,过了五年后,母亲也去世了,临死前一定要他立下誓言,永不从军,不能让他父亲的悲剧在他身上重演,并且要照顾年幼的妹妹。

    于是,他就成了一个自由自在的游侠儿,靠自己的剑,保商队的平安,同时也赚一点自己喝酒的银子。作护卫的日子并不平坦,反而充满了各种风险,可谓刀尖舔血,为了自己更强,令狐楚不得不向他所能遇到的各种人物学习和提高自己的武艺,长安的名捕,河西的大侠,父亲生前相交的军官,都曾指导和传授他剑术和拳脚,同样,他的身上,也纵横着多条疤痕,这都是成长和进步的代价。

    渐渐地,河西丝路上的商队、响马、脚夫,都知道了一个剑术快、准、狠的令狐楚。当他和兰州城的刀客马龙组成黄金搭档后,他们的名声更响亮,马子骏的弓,令狐楚的剑,已经成了河西游侠和护卫的代名词。

    轻生死,重信义,狂放豪迈的游侠儿,是那个时代的特产,是那个尚武和风流大唐独有的风景。

    “令狐公子,这次从瓜州回来,带回来什么新鲜玩意,给我们瞧瞧啊?”

    不止一个商铺的老板或掌柜,发出了这样的邀请或问候,都被他淡淡的微笑回绝了。

    自从妹妹身染怪病后,令狐楚便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没有了少年轻狂,没有了举杯豪饮,没有了追逐胡姬旋转的衣带的放荡,曾经的长安少年自此远去。

    令狐楚这几个月往来长安和瓜州及甘凉道,日以继夜地为商队保驾护航,并在中间寻找一些机会倒卖一些货物,尽可能多地挣些钱,为妹妹寻医问药。

    不管在长安还是在沙州,总有商队愿意雇佣他,即使距离烽火台很近的路程。

    牵着马,走在西市的大街上。

    令狐楚知道,在他身后,是他世界上最亲的人,妹妹就是他的责任,一个兄长无法推卸的责任,一个男儿必须承担的责任。

    为了妹妹,他必须竭尽全力去做一切。

    终于,他们来到了叔父令狐通达经营的商铺门前。

    叔父令狐通达经营着两个店铺,一个在西市,另一个在东市,都在经营大唐和西域的南北各种杂货,主要从西域商人那里批发从丝路运过来的货物,再转卖给长安和其他地方的客商,同时,也从其他江南等地进购瓷器、丝绸和茶叶等,再转卖给西域商人。

    令狐通达的店铺,在长安的东西两市都有,是众多的店铺中最普通的那种,来到长安的商人都像他一样,靠自己的辛勤和精明,拼来了家道殷实,生活小康。

    当看到令狐楚吩咐伙计从他的马背上卸下一个大口袋时,令狐通达暗暗一喜,不觉点了点头,看来这小子已经长大了,可以在生意上替自己分忧了,心中倒很欣慰。

    当令狐楚打开口袋,看到里面的黄铜、琥珀和一对红珊瑚时,令狐通达的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这在长安,绝对都是抢手货,都是来自西域的珍品。

    “楚儿,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

    面对这些价格不菲的奇货,令狐通达有些紧张。

    令狐楚微微一笑,“叔父,看把你吓得,这是我从一个粟特商人那儿买来的,价格很低。”

    “这,这不可能,你哪儿有钱买这些东西?这些东西粟特商人也不会低价出售啊?楚儿,不会是你。。。。。。”

    令狐通达停住了话头,眼睛盯在了令狐楚的剑上。

    令狐楚收敛了笑容,表情严肃下来,他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把腰里的剑摘了下来,握在手里。

    店里的每一个人都停止了动作,空气一下子凝固了下来,都在等他的故事。

    越儿也很紧张,她知道,哥哥又遇到故事了。

    令狐楚抬头望了一眼叔父,语气很深沉,“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叔侄,那小子叫纳奈凡达克,是撒马尔罕的粟特商人,他叔叔是个老商人了,据说到长安来过。纳奈凡达克是第一次出远门,他们就叔侄两个,骆驼和脚夫都是临时雇来的,目标就是这里,长安西市。都过了玉门关了,出瓜州走了还不太远呢,就遭遇了马贼盗匪,突然袭击的,他叔叔胸口上被射了一箭,他拼命地逃,遇到了我和马龙护送一个商队去瓜州,把他救下,也抢回来了一部分东西,可他叔叔却死了,临死前让他带自己的骨灰回家乡。纳奈凡达克,唉,还不如我呢,他没做过生意,也不想到长安来了,只想回故乡了。把最后的货交我们帮他处理了,我们带他回到了瓜州,到过所里把所发生的事情和官吏们讲清楚,然后就在瓜州帮他把剩下的货物卖掉了,这些是我用身上所有的银钱买下来的,比瓜州的价格没低多少,他一个毛头孩子,我们好歹也是大唐的游侠,不会坑他的,当时,粟特商人和官吏也在场的,其实,那孩子执意要将这些东西送我们的呢。”

    令狐楚沉默了下来,他的故事,也不知道有没有讲完。

    大家也跟着他沉默。

    “那孩子呢?你让他自己回撒马尔罕了?”令狐通达忽然想起来,急切地问。

    “怎么会呢?我们让官府的大人们帮忙,找到去撒马尔罕的粟特商人,让他们带上那孩子回家去了,希望他能平安地回到家里,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真不容易啊。”

    “唉,这条路艰险啊,胡商不易啊,我们还在家门口呢,他们经历九死一生,才来大唐,所以,你们切记,不要为难西域来的胡人,不管他是什么样人,切记啊。”令狐通达感慨的同时,也不忘教诲侄子、侄女和店里的伙计。

    令狐通达没有想到,在他感叹完胡商九死一生后不到几个时辰,他的侄子便决意踏上这条凶险的、艰辛的、九死一生的丝绸之路了。

第5章 西行() 
第5章西行

    晚饭期间,越儿又将自己的那个梦讲给了大家听,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哥哥令狐楚是最主要的听众,还有,她没有忘记补充今天在胡爷爷的店里看到的那块波斯挂毯。

    “胡爷爷买的那个挂毯上,就有那个庙,就是那个地方,胡爷爷说,有那个地方!阿罗汉先生也说有那个地方,是他们教的一个重要的大庙,不对,他们叫教堂!”

    没有人相信她这么认真的话,小孩子的梦嘛,说说而已。

    只有令狐楚相信。

    他“啪”地放下碗筷,吓了大家一跳,看来他又走神了。

    “怎么了,楚儿,一惊一乍的?”叔父疑惑地问。

    令狐楚没有理会,猛地站了起来,“我吃饱了,我带越儿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越儿赶紧也放下了碗筷,站了起来,准备立即跟哥哥走,她隐约感觉到,哥哥要做一项比较重要的决定,而且和她有很大关系的。

    “你们这是去哪儿啊?饭还没吃完呢?”婶娘嗔怪到。

    “没事,你们放心好了,我带越儿去胡爷爷那里,我要去看看那个挂毯。”

    令狐通达也感觉到了什么,“慢着,我跟你们一起去。”

    胡杨的家中。

    那张挂毯被挂在了客厅的墙上,每个人都能看到他。

    家宴被令狐叔侄打扰了,胡杨父子倒也不生气,他们与令狐叔侄算是故交,而且这个时候造访,肯定有比较重要的事情了。

    话题居然是关于挂毯上那个地方。

    “没错,那个地方应该就是丝绸商路的终点,拂林(东罗马帝国)的都城君士坦丁堡,这块毯子上编织的,就是那里的圣索非亚大教堂,和长安的法华寺、洛阳的白马寺差不多吧,”波斯老人的话,是最权威的,看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个地方,“那个十字架,就是罗马人信奉的基督教的标志,是阿罗汉拿到我这里的,他给了很明确的判断。”

    “您的这张挂毯在店里挂了多久了?”令狐通达觉得,应该是越儿很早之前就看到了这张挂毯,才有了梦。

    “是阿罗汉今天下午拿到我店里面做抵押的,他急需要钱,手里没什么之前东西了,其他店不敢收,在我们赖了半天,正好遇到越儿过来,也碰巧看到了,”胡杨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显得很高兴,“而越儿说这个梦,在上个月就做过了,且并非一次梦到这个地方,看来实属罕见了。”

    越儿听得很激动,不停地咽唾沫,她只是不停地扯哥哥的衣服,同时又急切地想问胡爷爷其他问题。

    “胡爷爷,从长安,到这个地方,”令狐楚一指挂毯,“有多远?”

    胡杨思索了一下,“千万里吧,孩子,这是丝路的起点,那是丝路的终点啊。”

    令狐楚双眉拧在了一起,神情有些吓人,“要是到了撒马尔罕,还有多远?”

    “撒马尔罕是一半,如果路好的话,那些该死的阿拉伯人不挡路的话。要是绕路,可能更远,”胡杨走过这条路,具有丰富的旅行经验,“从这里过去,大唐、河西、西域、突骑施、波斯、大食、拂林,可能还有突厥,沿途有雪山、沙漠、戈壁、盗贼,可能还有敌人,一路凶险,生死难料。”

    不知道是胡杨老人在独自向窗外发感慨,还是他猜到了令狐楚的心思。

    令狐楚挺直了身板,用他一贯的倔强和任性,用他后来的坚定不移,告诉大家一个消息:

    “我要带越儿去那里,去那个地方,拂林的君士坦丁堡,去那个有希望的地方,医好越儿的病,再回来。”

    令狐叔侄的造访,打断地不光是老波斯商人的一顿晚宴,同时打破的,还有胡杨那颗沉寂了平静了多年的心。

    那条路,又在向他发出召唤了。

    他的家园故国,也在向他发出召唤了。

    虽然卑路斯王已经客死长安多年了,萨珊波斯王国已经复国无望了,而他,一个定居长安多年的商人,还能做什么呢。

    故乡,多次在梦中召唤自己。能否在我的有生之年,回到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让自己的骨灰,肥沃那片原野呢。

    阿拉伯人占领了那片土地,征服了那片土地,他们的真主也驱逐了拜火教徒,但他们是允许商人存在的,往来拂林与波斯、波斯与突厥、波斯到西域,甚至大唐长安的客商都是自由的,阿拉伯人没有阻挡这条商路。

    我还有机会,也许,回到故乡看最后一眼,返回长安就可以闭眼了。

    “父亲,您在想什么?”

    胡西原看到父亲望着天上的明月发呆,不禁担心,所以上前问候。

    “西原,要是令狐楚敢去君士坦丁堡,你是否敢与他同行啊?”胡杨问儿子。

    “父亲,这有何不敢?经商旅行,是我波斯人的天赋,但冒险,应该是为了赚取更大的利润,而不是……”

    胡西原及时打住了话头,父子二人彼此会意。

    “要是他真去的话,我倒很愿意在我这风灯残烛之年,再踏上丝绸之路,回故土一次,哪怕远远地望上一眼也好啊。”

    胡西原心中一惊,父亲真的老了。

    此时,令狐通达的府上,快要闹翻天了。

    “这么远的路,九死一生,你们有个好歹,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啊?”婶娘对于他们的决定,进行了坚决的反对,她用手指点着令狐楚,“你是游侠儿,你想去哪儿我管不着,可越儿才九岁,我不能让她跟你去大漠中送命!”

    “楚儿,我再告诉你一遍,你们不许这么冒险,越儿的病,为叔也着急,就是将店铺全卖光,我也要为她寻医问药,也再所不惜。”

    “叔父,婶娘,你们的心意侄儿当然知道,可是越儿不是普通的病,被街坊邻里说成妖孽,她心里比我们谁都难受,她才十岁,这不是她所能承受的。这么长时间了,长安的名医叔父也都请过了,都无法诊断,看来非医药所能治的,既然上天降梦给越儿,就应该一试,天意不可违啊。”

    “你们二老也不希望越儿这一辈子背负着妖孽度日吧?只要有希望,我就不会放弃,我会带她走到她梦里的地方,实现那个愿望。”

    争吵了半天,最后的焦点落到了越儿这里。

    面对婶娘的泪眼,叔父的无奈,和哥哥的刚毅,越儿必须做出选择。

    “婶娘,叔父,我想,跟哥哥去,等我病好了,再回来陪伴服侍您二位。”

    这一刻,令狐兄妹的命运,和开远门外通向西方的路,就结下了不解之缘。同时,和他们结下不解之缘的,还有一路上他们遇到的人,有些人,还是你熟悉的呢。

    在大唐,丝绸之路是属于胡商的,他们活跃在丝绸之路的所有城镇上,从大食,到西域的昭武九姓小国,到大唐的河西走廊,最后到长安,都是胡商,波斯商人、粟特商人等,他们穿着奇装异服,沿着这条路,来到长安,又离开长安,带来了异域的物产,也带来了异域的风情。

    而大唐的商人们,踪迹似乎都终止在了玉门关,和春风一样难度,他们止步了,再远的西域、昭武,甚至萨珊波斯的地域,都鲜有大唐商人的身影。

    大唐商人的稀少,更增强了丝路沿线上很多人对大唐的神往,他们觉得大唐国力强盛,物产丰富,大唐的商人们根本不需要跋山涉水,轻松就可以赚取利润。也许在大唐的某一段时间上,确实如此。

    在迎来送往长安的一批又一批波斯和西域的胡商的同时,大唐的商人们也在对远方的世界不断地憧憬着,想像着,从看到那些胡商带来的奇珍异宝时,他们也对异域进行着各种想象,如果有机会,也许他们也愿意到陌生的世界去看看。

    大唐之西,安西都护府之西,又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令狐兄妹要去遥远的西域,不,是去比西域更远的波斯,这个消息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不胫而走。

    这件消息在长安的商人中间比较轰动,在长安的百姓中也比较轰动。

    西域,要穿过河西走廊,要逃过盗匪和马贼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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