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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
箱子极其激烈的抖动，里面的哀嚎不再是低声细语，而变成了刺耳的噪音。
一直在照看比安卡的狱卒，循着声音走了上去，也许是担心会出意外。
她用力揭开盖子，发现里面的俘虏却已惨死，再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而那些蟾蜍像是感染一般，都失去了活力，却仍然聚集在他的五官、伤口附近不愿离开，遮住了他的脸。
只有一条缝隙，让他的眼珠子勉强可以被看见。
这双眼——从生到死，以极其诡异的方式凝固，正好是盯着狱卒走来的那个方向。
在路奕赶过来之前，那些蟾蜍轻轻动了动，彻底遮住了这双眼。
第77章 切下影子（）
“死了。”路奕捂着口鼻，拨开那些蟾蜍，确认到俘虏骇人的死状。
还有若有若无的死亡气息，从他的尸体上漂浮而出。
如果是以前，这充满挣扎的扭曲脸庞，还有仿佛要从眼眶里头立定跳远蹦出来的眼珠，肯定会把路奕吓到半死。可到今天，他就一个想法：能多具好材料了。
路奕有点气馁，本该从这个俘虏嘴里，撬出更多情报的。
但这家伙估计平常不怎么锻炼身体，没撑住，轻轻松松就死在了盒子里。只有这些雪白的蟾蜍和他为伴，唯独几声呱呱声，成了送他上路的悼词。
“嗨……真不经折腾，这就死了。”长老拄着石拐杖，深深叹了一口气，“也没问到他们究竟驻扎在哪儿，要不然，就能请庇护部落的高贵冬兽去拔除敌人。”
“需要谨慎，没这么简单。”冬兽摇了摇羊角。
“还有别的俘虏吗？”路奕问。
“没有了……光是这一个，就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逮到，对方很狡猾。”
“咩，倒是这种审讯方法很有趣。”说的同时，冬兽轻轻吹出一口气，将空气吹了个干净，兴许它身为高阶怪物的原因，能嗅到浓度过高的迷幻气体。
“没掌握好尺度……否则不会死的。”
“总比我们拿刀瞎威胁要好，咩，几位贵客，我知道你们很强，但对方这次跑来，准备极其充分……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先帮我一个小忙？”
“小忙？”
狱卒有点嫌麻烦，在冬兽面前的古老地砖上刻下一行字，透着极其浓厚的自信：“我现在就可以去把那帮敌人解决干净。”
“不，咩，对方拥有能瞬间让我族战士一起消失的底牌，我们最好也做好准备，再一起去进攻，这样把握大一些……”冬兽语重心长地劝说，“我知道您的实力恐怕超乎我的想象，但这也是我们的善意，不希望贵客出事。”
“那你现在就可以跟咱们一起去呀。”狱卒又写下一行新的，“还要准备什么？”
“希望您能先帮我修剪一下羊毛……否则，打起来很不方便，会阻碍到我使用力量，以至于误伤大家，咩。我这种阶级的羊毛，一般人很难修剪，所以机会难得……嗯，您看看行不行？当然会记下报酬给您。”
剪羊毛……路奕在心里嘀咕了一会儿。
这种要求，很难相信是从庞大如山丘的凶狠怪物嘴里说出的，但它这身羊毛，也确实过于厚实了。但从谨慎的角度考虑，连这样至少八阶的老怪物都没有把握，也许先去调查一番会比较有把握。
路奕不希望自家的伙伴受伤，比安卡就是个糟糕的例子——虽说她现在正抱着暖和的羊羔，美滋滋地睡着了。
至于调查情报……对，正好可以检验一下自己的匕首。
仿佛已经建立了深厚的默契，狱卒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决定，便点点头，接受了这种较为谨慎的做法。
一切谈妥后——
“那我先组建一支调查队，去探探敌人的动向？”长老说，“现在有贵客在，我们部落的安全无忧，可以不用保留防御力量，人手能匀出一些。”
“这件事，我来办吧。”
说着，路奕拨开了衣角，从腰间的皮鞘里，拔出那把传奇铁匠打造的匕首·幽淡魂火之刃。它深邃的色泽、精湛至极的工艺，都仿佛深藏着奇妙魔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视。
在积雪覆盖、植被繁茂的崎岖山丘里，再怎么老练的猎人，也比不过无形无态的幽魂。
更何况，路奕将要召唤的幽魂，还拥有相当厉害的战斗力。
一个眼神交流，狱卒会意，不知从哪儿找出了提灯。
它被高高举起，从中透出的黯光，将路奕的影子拉得细长。
路奕将匕首转动，反握，向自己的影子刺下——它锋锐的尖刃，嵌在黑影上。
一种粘稠但柔软的手感传来，证明它已切进了影子里。
接着，刃锋向上划动，像是裁缝修剪布料，他的影子被匕首割去了一角。
“这是……高阶魔法？以自己的影子为祭品？这是死灵魔法吧，真诡异。”
冬兽好奇地昂起了头，它对这些魔法知之甚少。
部落的长老也很是惊诧：“我还以为这位贵客只是二阶魔法师……难道是藏匿了气息？真难以琢磨。”
被切下的影子，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
它形态不定，时而膨胀、时而缩小，时而如细线一般缠绕，时而弯曲摆荡。
它在等待主人的呼唤——
“剪影者，从你永远的随行当中解脱吧，你已自由……”
它等来了主人的呼唤。
经由言语，路奕赋予了自己的影子一份名字·剪影者。
这是它的形态之名，也是魔法的定义。
然后，他松开了手，像是将石头沉入大海，舍弃了这把匕首。
它坠向形态不定的剪影者，在即将落地的一瞬，黑影突然伸出手臂，无比敏锐的接住了匕首，以和路奕相似的姿态，将它反握在手中。
不止是手，它幽深的黑色身影，和路奕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小了几圈。
这种魔法将会映照使用者的内心，例如扎马尔的剪影者，外表极其丑陋、诡异，那也是具现了他数百年的磨砺之下，被扭曲的心。
虽然是借由匕首才使用的六阶死灵魔法，但并没有劣化，依然有同样的效果。
传奇铁匠的手艺，绝非等闲。
剪影者藏在路奕的影子里，正等待着命令。
“去调查我们的敌人，那帮黎明黄金的家伙藏在哪儿，怎么分布，还有，他们握着什么样的底牌。”
剪影者离去了——以悄声的方式。
路奕要做的，不止是放出一只隐匿的怪物去调查情况，这儿有很多死灵法师喜爱的材料，不好好利用可不行。
他盯上的第一具，就是死在木箱里，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三阶魔法师。
“俘虏的尸体，你们有需求吗？”路奕向长老询问。
他还在揣摩刚才那只剪影者的事，被路奕这么一问，忽然有点慌：“呃，尸体？俘虏的？您果然是死灵法师……我年轻时虽然外出闯荡过，但还真是很少见到真实存在的死灵法师……”
“所以？”
“噢噢，您想要的话，拿走吧。”
第78章 孽缘（）
对此，长老倒是很高兴。
又表示在战场上，那些被厚雪覆盖的尸体也可以一并拿走。他们很厌恶这种入侵者的尸体，甚至连拿去喂养家畜，都会嫌脏。
不过他有点为难：“请您在这里对尸体做坏事吧，别去村子，否则，我们的孩子会留下阴影……”
“好，那就麻烦你把外头那些运进来。”
想到那些头上总是趴着小兔子的孩子，路奕当然答应了这种要求。这种深山老林里的纯朴部落，就让它远离战火，一直安逸下去吧。
……
三阶魔法师的尸体，价值是相当大的。
这类生前拥有精神力造诣的魔法师，死后，也依旧会为新主人奉献他的魔法。
虽然比路奕高上一阶，但尸体资源总是匮乏的死灵魔法先辈们，已经在无数的试验和探究之中，找到了利用方法。
比方说，路奕能同时支配十具骷髅，那么只需要透过一种魔法约束，让支配数削减一些，就可以留出空位给阶级稍高的尸体。以数量换质量，并不亏。
“我有个问题。”冬兽望了一眼正在准备魔法的路奕，“您几位，是白柃叫来帮忙的？”
“不，这一切都是巧合。”
“我想也是……她已经不肯回来了，咩……”
它刚想垂头丧气，就被狱卒把头给托了起来，因为她还没修完下巴、脖子上的一圈绒毛呢。这里没有足够锐利的刃物，能修剪冬兽的毛，所以狱卒是在用抓的。
“啊，咩，人偶女士，您轻点。”
“……”
“不，这里的毛不能乱揪……轻、轻点……咩！”
在这种低音炮一般的奇怪背景音乐下，路奕勉强维持着集中力，专心亵渎尸体。
极其顺手的匕首出去刺探情报了，他也只能用粗制滥造的游猎者武器，挑断那些坚韧的筋、皮、骨、韧带。这些东西，会阻碍骸骨魔法师脱壳而出，必须先处理掉。
冬兽就在附近，它的领域如同天然的冷藏室，让麻烦的血不至于四溅。
但也让皮肉坚硬，需要用东西凿刀柄，这才能顺利切开尸体。
路奕倒是大汗淋漓，还经常抱怨：“换个搞屠宰专业的，或是尸检专业的……都比我适合啊，真受罪，等到了大城市，我得去弄套专业的人体解刨工具。”
“啊……咩，不，尾巴上的毛不能拽……”
“锤子、锯子、剔骨刀、钳子啥的……唉，有电动工具就好了，尸体又算什么？”
他扭头看了看，真想用刚掰断的肋骨去砸醒比安卡，让她来帮忙……但这只魅魔也刚刚病愈，折腾她会有种负罪感，还是算了吧。
还剩小一半的工作量，待会儿还有几具新送来的尸体要搞，想想就头疼。
唐突之间，冬兽的胸腔里，一阵沉闷的声音撼动了祭坛，加重了路奕的头疼。
“你们……不问我吗？”
“问你什么？”
“黎明黄金盯上了我们部落的……世界碎片。”
先前路奕是挺好奇的，但现在被复杂、坚韧的人体结构搞得头大，也没有了太多的好奇心：“你想解释就解释吧，不想解释也没啥。”
冬兽沉默了好一阵子，就连被狱卒拽毛，也忘了喊疼。
良久后，它才发出感叹：“看来各位贵客来头确实不小，我居然听不出半点贪婪来，真好。这涉及到一个有点古老的秘密，如果黎明黄金盯上的，正是这件东西，那我能猜到他们想做什么了。”
路奕停下了发酸的手，慢慢走到冬兽面前，和它巨大的眼珠对视。
他们和黎明黄金有些孽缘，假如是这个话题，倒是可以听听。
“说说看？”
“他们……不，这一切，大概是黎明黄金的无臂者谋划的。”
路奕听过这个名字，黎明黄金的第二号人物，一位九阶——但有实力硬撼传奇的魔法师。也正是这一位，在幕后指使了善神，让他进行研究，将那些奇妙的植物进行回溯，变为种子。
和如今一样，和壳之世界的造物主有关。
“无臂者……是想对不可见的至高者做什么吗？”路奕试着说出了神祇的称号。
狱卒也停下了拔毛的手，兴致高昂地看着大家。
冬兽说道——“世界碎片，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是这个世界的一点碎片。据说，是神祇创造世界的时候，因为失误而掰下的一小片……”
“竟然就藏在你们这样的深山小部落里？”
“什么叫竟然……说是世界的碎片，也不过是没什么用的东西——或者说，对脑子正常的人来讲，它确实没什么用……”
路奕的目光深了些：“但无臂者的脑子，不怎么正常？”
冬兽点了点头，那对羊角，也仿佛将本应有的锐利给舍弃了，和着被揪下来堆在一起，如云海一样浩瀚的陈年老羊毛放在一起。
因为，它知道脑子不正常的人，总是会做出难以想象的事。
“我不太懂。”路奕的语气有些犹豫，“据我所知，神祇已经……逝世？或者说是消逝了？所以，才会留下三十三份祂的伟力，变成命运卡这种东西，现在收集和祂有关的东西，又有什么用？”
“也许，这是某种未知命运卡的获取方式？”
冬兽把头放得很低，眼里没了霸气，反而迷茫而困惑。
“即便经历数千年，在壳之世界被确凿的真正命运卡情报，也是很有限的，存在一些未知的消息，而正好掌握在无臂者手里，其实这并不奇怪。”
路奕点了点头，命运卡·唱诗班，正是这样不曾被世界知晓的。
冬兽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断——
“即便是深居在巨羊角山脉，我依然能将自己的雪花飘向各地，以此来获取一点点情报。无臂者一直在寻求命运卡，这是众所周知的。而这次的事牵涉神祇，过于巧合了。”
但命运卡这个词，让路奕皱紧眉毛，一股孽缘的味道萦绕不散。说起来，那本古书把事情栽赃到了一个叫做黄金之乡的地方，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冬兽再度开口——
“无论如何，这枚世界碎片不能交出去。另外，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么多，该去和世界秩序打个报告了。维持壳之世界的秩序，是他们的工作。”
第79章 值得骄傲的大军（）
虽然古书还在的那会儿，它总是趾高气昂，对什么都不屑一顾。
但事实上，黎明黄金并不是个小组织。
它主要靠的是走私、私制灵魂金沙来牟利，这种看似单一的运作方式，却撑起了一个拥有传奇战斗力的大组织。他们的势力遍布壳之世界，相当臭名昭著。
光是这样，就足以让它成为世界秩序的眼中钉。
如今——他们将手，伸向了已然逝世的造物主。
路奕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自己的脚，本该只是踏在壳之世界一隅的山脉里。但现在，却像是被大海的波浪吞没，只要再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