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
孝元帝当先一饮而尽,群臣也都喝了这一杯,齐向苍澜渊和木清洢道贺。
苍澜渊向孝元帝施了一礼,得他准许后,这才站了起来,“各位大人,本宫还有一事需要说明,免得各位误会。”
众人顿时安静下去,侧耳倾听他要说什么。
苍澜渊淡然一笑,“先前各位也都知道,国师司绝尘参与谋反之事,而事实上,这是一场误会,国师对父皇忠心耿耿,从无半点错失之处,那日之所以会做出那等事来,皆只因被恶魔附体,身不由己。”
“什么?恶魔附体?”
“这么说,国师大人是无辜的?”
“我就说么,国师大人那般高贵,又一心为国为民,怎会做出那等事来……”
待众臣议论过一阵,孝元帝一摆手,命他们安静,之后道,“宣国师上殿。”
虽说他身体还有些虚弱,不过为了给群臣一个交代,总要极早澄清一切才行。
“遵旨!”韩公公即走到殿门口,尖声道,“皇上有旨,国师觐见!”
少顷,一身素服、脸色苍白的司绝尘走了进来,与之前的他相比,少了些温和亲切,多了几许清冷之气,整个人看上去越发不可捉摸。“司绝尘见过皇上!”
“国师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臣罪该万死,”司绝尘低头跪着,声音也有些沙哑,“臣恳请皇上责罚。”
“好了,国师,”孝元帝温和地道,“朕已知道前因后果,非你之过,起来吧。”
“皇上宽容,臣惭愧。”司绝尘起身,站过一边。
孝元帝道,“所幸那魔王虽附身于你,也不曾做出祸国殃民之事,否则才是真的让朕为难。你仍旧是我大容的国师,先好好休养身体,再替朕护好大容百姓,朕一切仰仗你了。”
“臣不敢,”司绝尘深施一礼,“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皇上天恩!”
“不必如此,你先下去休息吧。”
“臣告退,”司绝尘再施一礼,并不向其他人见礼,也够孤高清傲的,不过,他对苍澜渊和木清洢心存感激,却很明显,向他二人也施了一礼,“谢太子殿下、太子妃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容后再报。”
“言重了,”苍澜渊一抬手,“国师大人请回去休息,一切日后再说。”
“臣告退。”
群臣目送他离去,都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气,这国师比从前更让人看不透,还真是……
接下来众人推杯换盏,喝的很尽兴,散席之时,天色已晚,孝元帝命侍卫将众人一一送回府,这才放心。
木清洢怀有身孕,滴酒未沾,自然清醒,苍澜渊酒量极好,虽喝了不少,也并无醉意,精神反而越发地好了。
倒是孝元帝,因为高兴,多喝了一几杯,眼神就有些迷蒙,踉跄一下,拍了拍苍澜渊的肩,“渊儿,多亏……有你,朕才……安心,你可别……让朕失望……”
“儿臣不会,”苍澜渊赶紧扶他到软榻上去躺下,“父皇,您喝醒了,好好休息。”
“朕没醉,”孝元帝摆摆手,事实上在他面前的、苍澜渊的脸,已经很模糊,他只是在强撑而已,“朕很好……渊儿,你知道吗,朕很高兴……你又乖又……有本事,朕这江山后继有人,朕很高兴……”
苍澜渊心中一酸,很不是滋味儿,“父皇……”
“朕没事,你哭丧着个脸做什么!”孝元帝不悦地拍了他脸一下,“高兴点儿!”
苍澜渊忍不住一笑,“是,儿臣知错。”
“这才像话……”孝元帝浑然不觉,自己现在的言行像个小孩子一般,“渊儿,幸亏有你啊,可惜凌儿……”
对了,说到苍澜凌,苍澜渊心犯一沉,“父皇,三弟他……在何处?”父皇不会已经将三弟给……
“还在天牢,”孝元帝坐起来,似乎清醒了些,“朕一直想将他杀了,以正法纪,可……他也是朕的儿子,涯儿又还没有长大成人,如果他、他也死了,谁来帮你……”这也是他一直下不了决心杀苍澜凌的原因……虽然他很清楚,依苍澜凌的心性,怎么可能真心辅助苍澜渊。
苍澜渊沉默,想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清洢的孩子也还没有出生,就算苍澜凌所犯的罪再不能宽恕,也得尽量保他一命了。“父皇仁慈,既然不舍得杀三弟,那就开恩,饶他一命吧。”
木清洢大为意外,没想到他还会替苍澜凌求情:别忘了那小子有多恨他们,若给了他机会,他还不又千方百计地想置他们于死地啊,干嘛对那种人宽容!
“渊儿,你真这么想?”孝元帝看着他,大概也有些没想到吧。
“三弟毕竟也是你的亲生儿子,”苍澜渊淡然一笑,“再说他也是年幼无知,一时糊涂,一心想当皇上而已,也不是要毁了大容,父皇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孝元帝头疼似的掐着太阳穴,似乎很为难,“这……”
“父皇如果不放心,就让三弟去边境苦寒之地多历练历练,”苍澜渊趁机提出意见,“等他吃够了苦头,就会知道如今的荣华富贵有多难得,或许会改过自新也说不定。”
孝元帝思虑一番,最终还是点头,“也罢,就依你吧。”儿子是越来越少了,能少杀一个,何乐而不为。
“谢父皇。”
“好了,”孝元帝摆摆手,“时候不早了,清洢身子也弱,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凌儿的事,明日再说。”
“是,儿臣告退。”
出了昭阳殿,木清洢立刻道,“澜渊,你怎么为苍澜凌求情,给自己找麻烦啊?”
苍澜渊笑笑,“哪有那么严重。清洢,你没看出来吗,父皇很难过,其实早想宽恕三弟,我只不过顺水推舟罢。”
木清洢扬扬眉,不置可否,“苍澜凌那种人,你别指望他能憣然悔悟,否则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你就是刀子嘴,”苍澜渊爱怜地将她揽进怀里,“好了,这事儿我来处理,你什么都不用管,安心养胎,保护好咱们的孩儿就行了,知不知道?”
木清洢又幸福又有些无奈,“知道了,澜渊,这话你每天都要说好几遍,都不嫌啰嗦?”
不嫌,我一天说多少遍都不嫌啰嗦,因为,我以后恐怕没机会在你耳边啰嗦了。
第265章 好好活着()
苍澜渊一阵心酸,揽紧了她。
第二日,众妃各自到东宫来向木清洢表示探望,应付过他们之后,天已近晌午,苍澜渊才要扶她进房休息,孝元帝口谕到了,说是要他去天牢看苍澜凌。
“我也去,”木清洢起身,“看能不能劝得他一两句。”
苍澜渊皱眉,“天牢那种地方,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我要去。”木清洢很坚决,因为她现在越来越肯定,苍澜渊一定有事情瞒着她,所以她必须跟他同进同出,好找些蛛丝马迹,尽快知道真相。
苍澜渊拗不过她,只好点头,“行,那就一起去,不过不管三弟说什么,你都别气,当心身体。”
“我知道,”木清洢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小肚鸡肠,哪那么容易生气。”再说了,为了那种人生气,值得吗。
拿你没办法。反正自打她怀了身孕,苍澜渊对她的宠溺越发没了上限,什么都依着她,收拾整齐后,扶着她一起出了门。
来到天牢,孝元帝已经纡尊降贵,先一步进去,站在苍澜凌面前,与他隔栏而望。
关了这么久,苍澜凌身上的傲气也磨得差不多了,可眼神依旧暴戾,尤其在看到衣着光鲜、气质清冷的苍澜渊时,更是毫不掩饰眼里的愤慨,牙齿都磨得咯咯响。
“凌儿,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孝元帝脸有怒色,却叹了口气看来他还是太乐观了,想要苍澜凌认错,难如登天。
“有意义吗?”苍澜凌怨毒地冷笑,瞪了过去,“反正父皇早就认定我不会有出息,我什么都比不过苍澜渊,所以从来没对我有过期望,我做对做错,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胡说!”孝元帝怒道,“朕待你们兄弟,从来都一碗水端平……”
“算了吧,”苍澜凌嘲讽地冷笑,“你眼里从来只有苍澜渊,还说什么大话!再说,反正我都快死在你手上,你还来寒碜我做什么,不觉得无聊吗?”
苍澜渊听不下去了,脸色一沉,叱道,“三弟,你敢这样跟父皇说话,好大的胆子!父皇已经决定宽恕你,你还不快谢过父皇?”
“什么?”苍澜凌一愣,“宽恕我?”犯下那等大错,虽然他从来没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却也知道自己是犯了孝元帝的大忌,他从没想过还可以活命,乍一听这话,自然是有些蒙了。
孝元帝冷哼一声,“如果不是渊儿替你求情,朕会放过你?凌儿,你是该到边境苦寒之地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哪天想明白了,再回到京城也不迟。”
什么!
苍澜凌大吃一惊:边境苦寒之地?这跟放弃他、杀了他有什么区别!他就知道,孝元帝不会轻易放过他,苍澜渊一直视他为眼中钉,也不可能让他好过,自己这辈子,再没机会了!他不禁仰天大笑,“哈哈哈……父皇,你好仁慈……哈哈哈……”
“凌儿……”
“少假惺惺!”苍澜凌猛地止住笑声,狠狠瞪着他们,“你们以为这样,我就感激?去边境苦寒之地?父皇,苍澜渊,你们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鬼地方吗?即使我保住命又怎样,还不是要一辈子受人轻视嘲笑,生不如死!告诉你们,我不稀罕这样的仁慈,你们趁早收了吧!”
“你……”孝元帝气的脸色发青,没想到自己一番苦心,竟被他这样曲解,这个儿子真是没救了!“苍澜凌,你、你不识好歹!”
“对,我就是不识好歹!”苍澜凌洋洋得意,甩了甩身上的锁链,“父皇,你当我不知道,你做这些还不是要给人看,证明你多么仁慈,是个明君!你根本就是个……”
“够了!”苍澜渊眼里有心痛之色,惟恐他说出更过分的话,惹父皇生气,狠狠打断他的话,“三弟,父皇仁慈,给你这次机会,你该当好好珍惜,别再生事。明日你就启程去边境,我会让人照顾好你,你……好自为之吧。”
“你……”
“父皇,儿臣送您回宫。”苍澜渊不再理会这个混帐三弟,扶着孝元帝出去。
“你们这些骗子!我不去,我不去!”苍澜凌嘶声大叫,疯狂地拍着栅栏。可惜,没人会理他,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他的万幸,至于以后他会悔过,还是在怨恨中度过余生,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没什么好担心的,接下来的日子木清洢整日安心养胎,倒也自在。可只有一件事让她哭笑不得,那就是苍澜渊每天都粘着她,看那样子,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她身上一样,简直跟个小孩子似的!
这还不算,苍澜渊天天都带着她吃喝玩乐,把皇宫逛个遍不说,甚至到了半夜也不让她安睡,总是扯着她说话,天南海北,不着边际,都不嫌口渴的。木清洢是直接拿他没办法,只能任由他说,可她怀了身孕,本来就极容易累,所以根本就陪不下来,每晚都是在他的絮絮叨叨中睡去,都已经习惯了。
今晚也是一样,她好说歹说,苍澜渊才肯早一点上床休息,可还是扯着她,兴致勃勃地说自己小时候的事,她是又想气、又想笑,可看他那纯净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对他发火,只能“嗯、啊、哦”地答应,眼皮越来越沉,终于还是睡了过去。
她一睡熟,苍澜渊就立刻停了下来,俯身靠得她绝美的容易很近委受挫宅男,脸上没有了方才开心的笑容,装出来的开心瞬间崩塌,满眼都是撕裂样的痛苦和不舍!
“清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可惜,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再不好好珍惜,只怕……”
他语声渐渐哽咽,自从母后逝世,早已干涸的眼眶也慢慢湿润,晶莹的泪珠大颗地落下来,全身的疼痛更是让他忍不住想要呻吟出声,这样的痛苦却只能由他一个人默默承受,好不悲凉!
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他和清洢就会守得云开见月明,长相厮守,再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可是没想到,最后他们两个还是要阴阳永隔,他怎么甘心,又怎么接受得了!
不过,事已至此,已经不能再回头,他也不能再继承隐忍下去,该让清洢知道他的“病情”了……
木清洢睡至半夜,忽然被一阵异样的声响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床前有一团模糊的影子,她惊道,“谁?”
“……是我,”苍澜渊似乎被吓到,赶紧站起来,“清洢,吓到你了?”
“澜渊?”木清洢奇道,“你半夜不睡觉,趴在床前做什么?快上来!”
“不、不用了!”苍澜渊背对着她,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我……我出去一下,你、你先睡……”
“澜渊!”看出不对劲,木清洢暗道一声不妙,一把拉住他,“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这一碰触她才发觉,他的手冷得不像话不说,还布满冷汗,分明已经隐忍很久了,“你……”
“我没事……”
“坐下!”木清洢又气又急,不由分说把他按坐在椅子上,点亮了烛火,这才惊见他满脸冷汗,痛苦莫名,没把她给吓个半死,“澜渊!澜渊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苍澜渊紧咬的嘴唇已经有血迹渗出,做出一副既然被你逮到,那就不再瞒你的样子,呻吟道,“我……我不知道,这两天突然就……就会全身都痛……”
“怎么会这样!”木清洢急得眼泪哗哗地流,差点失去主张,“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我不想让人你担心……”
“你这……”木清洢气急败坏,想要骂他,可看他这痛苦的样子,实在骂不出口,“快,到床上去,我给你把脉!”刚才一时着急,居然忘了自己医术过人!看来“关心则乱”的话,一点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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