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散去的人群也出了这层院子。
回到自己的府内,郑大木重新给师父见礼,并表示今天从师父身上学去不少东西。
钱谦益微笑着颌首,其实钱谦益这笑容背后很是难看,只不过郑大木的没有察觉而已。试想硬让领袖当众反对领袖的政治主张,这比革他的命还难受呢!
但这些痛楚绝不能对眼前这个肩负他的重大使命的得意门生讲透,让郑大木坐下,仆人献茶,钱谦益心事重重道:“大木,你知道为师唤你来所为何故?”
“学生愚笨,请恩师明示。”
钱谦益呷了一口茶,把茶盅又慢慢放在几上,看着郑大木,语重心长道:“学而优则仕。后天就是举国大考之日,皇上励精图治,大刀阔斧革除蔽政,从厂卫、奸党、到四镇军将,皇上全清洗了一遍,现在又两路用兵收复失地,好男儿大有用武之地,为师是想让你金榜题名,以你之文武,等将来再有了功名,前途不可限量,大丈夫不可局域小官小惠。”
郑大木热血上涌,“承蒙恩师栽培,实不相瞒,学生本不打算参加这次科举考试,但现在学生改变注意了,不但要参加文考,还要参加武考。”
钱谦益点点头,又摇摇头,“算了。老子有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有文考足矣,至于武考不要也罢,中者不过一介武夫耳,疆场搏命,戍卫守边那是军将武夫之事,大木乃朝党之人,何故绸缪乡野之事乎?”
文官压制武将是大明朝的社会惯性,到了明末愈演愈烈,这也是明军积累积弱的一个重要因素,以至于国家的正规军战不胜流贼,甚至不敢与边夷蛮虏开战,只能靠火炮助威,或者凭险而守当缩头乌龟。钱谦益这番话就流露出了文官对武将的藐视。
郑大木文武全才,虽然对钱谦益之论不愿苟同,但作为学生也不好反驳老师,三纲五常在他心里根深蒂固,师徒如父子,老师的话就是他的纲。
郑大木便答应了弃武考只从文考,钱谦益高兴了,差点儿把今年皇上的独特命题泄露给他,话到嘴边他又咽下去了,把郑大木打发走,命人去把黄宗羲请来。
其实不用请,黄宗羲早就在客室等着他了,由柳如是陪着。在密室,钱谦益见到了黄宗羲。
一见面这位大启蒙思想家就有满腹的话写在脸上,没等他问,钱谦益道:“太冲,知道你今天演进在场的都有谁吗?”
黄宗羲摇摇头,听众那么多,他哪会都知道?但知道以赶考的举子为最。
“皇上是其中之一。”
“皇……”黄宗羲惊得眼瞪多大,“钱公,皇上也在?”黄宗羲觉得不可思议,简直不敢相信,皇上贵为九王之尊,应该呆在皇宫大内,身边不是三宫六院,就近臣侍卫,一出宫千呼百应,在场的人多是些公子阔少,哪里有皇家的影子?
“千真万确……”钱谦益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黄宗羲愕然,闹了半天皇上就在自己身边,自己真是有眼无珠,难怪今天钱公表现如此异常。
不过惊愕之后黄宗羲又释然道:“钱公,那又何妨,皇上化妆改扮,大概是寻访民间疾苦吧,在下让他听几句逆龙鳞的话有何不可?独断专行,重用阉党,内阁虚缩,百官噤若寒蝉,或唯唯诺诺,或鹦鹉学舌,溜须拍马,这都是昏君实有的弊政,在下用这种方给他指出来,他亲耳听到了岂不更好?钱公放心,如若厂番找上门来治罪,皆是太冲一人之事,下狱断头绝不会累及钱公的。”
“太冲!”钱谦益一脸正色声音高了起来,“老朽岂是贪生怕死之辈,畏刀避剑之人?后天就要科举大考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今天你险些坏了大事!”钱谦益说着,把郑大木的一篇文章拿出来了。
黄宗羲恍然大悟,赶紧拱手致歉,一躬扫地,“太冲一时心血来潮,是太冲鲁莽了,幸亏有钱公周旋,否则今日之事必不可收拾矣。”
(本章完)
第213章 酬谢()
钱谦益点点头,“时间已经不多,拿去吧。”
黄宗羲从钱谦益手里接过来这篇文稿,郑大木那清新俊秀的小楷便进入黄宗羲的眼帘,钱谦益离开了密室,留下黄宗羲一人,他重新坐好,把文稿看了一遍嗤之以鼻,要不是还有用,他会把它撕得粉碎,平息下来之后,黄宗羲拿起文房四宝,在密室认真地临摹起来……
“今日之事可吓着奴家了,老爷可不要再做出格的事了吧。”柳如是见钱谦益独自一人从密室出来,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得意,想起在悦朋客栈之事,还心有余悸。
钱谦益一笑转移了话题,“如是啊,今天天气可真好,天高地阔,晚霞飞虹,雁阵如缀,声声如慢,太美了,你我赋诗可好?”
柳如是知道有些事丈夫不愿跟自己多说,但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有些怅然望了一眼天际落日和远去的雁群,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视线再回到悦朋客栈。
“就这么让钱大人和姓黄的走了?”贺宣娇觉得太便宜了黄宗羲问朱由崧。
“那你还想怎么样?”朱由崧笑容玩味地看着有些余意未尽的贺宣娇,“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这位黄先生只不过说了几句不合时宜的话,钱公表现又如此出色,难道要把他们抓起治罪吗,朕可不想当暴君。”
朱由崧刚说到这里,刚才那个白脸的公子与黑脸的公子又出现在朱由崧的视线中,这次黑脸的公子旁边还跟着一个姑娘,朱由崧一看这个姑娘注意力立即就被她吸引过去。
姑娘生得鸭蛋脸肤如凝脂,弯弯的细眉淡如远山,目若秋水,一抿红唇如熟透的草莓,青丝发飘逸,更添妩媚,个头增一分则太高,减一分则太矮,着一身黑色紧身衣,将她曼妙的身材衬托更加凸凹有致,亭亭玉立。扎巾箭袖,足蹬抓地虎的快靴,一看此女就个练武的,手持一个特殊的兵器,这是一杆长矛,矛锋长一尺有余,旁边伸出一个月牙形倒刺钩,又像一把镰刀,再看矛杆的末端有一茶杯大小的金属圆环。
她这件兵器让朱由崧想起了水浒里面的钩镰枪,但跟钩镰枪还不太相同,在于钩镰枪枪把的末端没有圆环。
朱由崧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带外挂的兵器,不知道何种用途,但兵器这玩意儿就像人身的器官,没有多余的,肯定不是摆设。
但是最吸引朱由崧还不是这件特殊的兵器,而是手拿兵器的人,姑娘生得太美了,朱由崧没见过闭月差花,也没遇到过沉鱼落雁,但眼前位英武不凡的姑娘是他目前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什么金皇后、婵儿、贺宣娇、柳如是,在他面前全都黯然失色了,包括穿越前见过的美女也算上,皆无法与此女相比。
朱由崧正看得入神,姑娘已经在他近前停住笑不露齿了,她的笑容很是迷人,千金难买。虽是微笑但仍灿若雪中阳光,而且落落大方,一点也没有姑娘家的扭捏和拘谨。
朱由崧心中感叹,造物主真是神奇,人世间竟然还有这么美的姑娘,也不知她武艺如何。
朱由崧正想着,姑娘已经给他礼过来了,白脸的公子和黑脸的公子也是对朱由崧打躬作揖,满脸感激道:“方才承蒙这位兄台出手相救,不然我们俩就中那小子的暗算了,非但赶考不成,甚至性命堪忧,您就是我们的恩公,恩公在上,请受我等一拜。”说着,三人要磕头行大礼。
朱由崧有些受宠若惊地制止了他们,主要是充那位美若天仙的姑娘,至于那黑脸和白脸的公子,磕头就让他们磕好了,不说刚才他那一剑破三箭当真救了他们俩,就是没那个茬,就朱由崧这真龙天子的身分也完全受得起他们的大礼参拜。
“这位姑娘,二位仁兄,不必多礼,举手之营,何足挂齿?”朱由崧客气着,两只眼睛一直就没离开姑娘,直到把姑娘看得粉面微红,玉颈微垂,朱由崧这才意识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把目光移开了。
黑脸的公子一脸的至诚,“奶奶常教导我们,受人滴水恩,应当涌泉报,为了说话方便,在下先自报家门,在下姓马叫马成,双字万年,”自称叫马万年的公子说着一指身旁的白脸公子道,“这一位,乃是家父生前好友陆逊之子陆校,字存厚,这一位,”马成一指身边那位最漂亮的姑娘对朱由崧道,“乃是舍妹马金花。”
马姑娘和陆公子重新给朱由崧见礼。
朱由崧报拳还礼道:“久仰久仰。”
“不知恩公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在下姓朱,叫朱天。”朱由崧仍然用上次那个化名。
三个人就是一愣,因为眼前这个社会“朱”姓太尊贵了,尊贵得无人赶用这个姓了,为了避皇上的讳大都改姓了,朱由崧赶紧解释说自己这个朱与皇上的朱八杆打不着,否则也用不着进京赶考了。
二男一女见朱由崧幽默越发欢喜,更想报答朱由崧的恩情,姑娘和白脸的公子把身上的包袱取下,从里面各自拿出两根黄灿灿的金条,赠给朱由崧以示酬谢。
朱由崧一看他们出手这么大方,就知道这两家出身门弟肯定不低,那时普通的百姓都用铜钱,至多是散碎的银子,有钱的公子阔少出远门带银子或者银票,直接带金子的不多。
朱由崧没接,再多的金银珠宝朱由崧也不稀罕,不是他多清高,视金银如粪土,而是在脚下这块土地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众之宾莫非王臣,身为帝王的他现在感兴趣的是他们出身家世。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无论如何请恩公收下。”二男一女执意要给。
但朱由崧执意不收,谦让了几次,陆公子和马公子道:“恩公莫非嫌少?”
朱由崧摇头道:“非也。”
“既然如此,务必请恩公收下。”马成不容分说,把四根金条攥在一起,说着一把将朱由崧身边的贺宣娇的小手拉住:“小兄弟,替你们公子拿着,回头为公子买包茶叶或买双鞋吧。”说着把金条塞在贺宣娇的手中。
贺宣娇如被蝎子蛰了,小脸急得通红,一抖手,金条落地,啪地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
(本章完)
第214章 少年轻狂(二更)()
爱屋及乌,反之则相反。
朱由崧目前的三个女人,金皇后和婵儿不吃醋,或不敢吃醋,但不代表贺宣娇不吃醋,见朱由崧看见马金花眼睛都直了,贺宣娇心中就莫名其妙地对这三位特别是这个马金花心生讨厌。
还有,在古代讲究男女收授不亲,女人被陌生男人拉手可是不得了的事,马成这一拉她的手塞金条,贺宣娇有些忍受不了,侠女加山寨小姐的脾气暴发了,不但把四根金条扔了,还一巴掌甩了过去。
事出突然,始料未及。马万年这一耳光挨得实实在在,“啪”的一声脆响传出多远。
贺宣娇是练武的本就有手劲儿还带着气,因此马万年这一巴掌才挨得这么重,这还是马万年是练家子,要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就被这一耳光扇飞了。
尽管如此,马万年被得打趔趄出好几步,脸上火辣辣的,一捂脸眼睛就瞪圆了,殊不知身为将门虎子的他在家里也宝贝蛋,从未没受过这个,若非是这种场合非直接翻脸不可。
贺宣娇这一巴掌太突然了,把姑娘马金花和那位陆公子都抽懵了,不解地看着贺宣娇,意思是这位仆从怎么突然打人?我们怎么惹着你了,动这么大肝火?
不但是他们,谨身殿大学士王铎、东厂掌刑千户李全及小红等这些随行护驾的近臣侍卫也有些措手不及了。
朱由崧赶紧喝叱:“娇儿,不得无礼!”
“是他先行无礼的!”贺宣娇觉得委曲,这一着急,女儿态出来了,粉脸通红,雪白的玉颈泛起了红晕,声音也变了。
这些当然没逃过马金花的眼睛,女扮男装也是她和她的奶奶干掉的活计,看明白之后,马金花噗嗤一乐,赶紧给贺宣娇拱手陪礼:“原来是位姐姐,怪家兄有眼不识泰山,失礼失礼,请姐姐多多海涵。”
贺宣娇的女儿身瞒不住了,但却不领情,凤目一瞪对马金花道:“切,谁稀罕你!”说着把身子转过去了,给马金花这三位一个后背。
马金花弄了个烧鸡大窝脖,但姑娘很有气度,一点也没有生气和尴尬之态,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未减少,朱由崧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巾帼本色,相比之下,贺宣娇倒有些小器了。
陆公子和那位挨打的马公子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人家是女儿身,怪不得反应那强烈呢,怎么能随便拉人家姑娘的手呢?这位马公子还真大度,亲自给宣娇陪礼道歉。
朱由崧怕贺宣娇侠女加山寨小姐的脾气太大,与自己脸上也无光,赶紧打圆场道:“要怪就怪朱某吧,马公子受委曲了,这是小妹朱娇,从小娇惯坏了,请公子多多担待,”说着看向贺宣娇,递了个眼色道沉声道,“不知者不怪,平时为兄是怎么教你的,还这么冒失,要知道不带你出来了,还不过来给公子陪礼?”
朱由崧脸一虎,贺宣娇也害怕了,虽然不情愿,但又不敢不听,只得忍气吞声给马万年拱手万福,但道歉的话语却没有一句。
好在马公子真有容人之量,毕竟是男人,自我解嘲道:“算了算了,不打不相识嘛,朱小姐也是恩公,刚才仗义救我们也有一份,别说打一巴掌,就是杀了在下,在下也不敢有怨言,何况这事还怪在下眼拙。”说着朗声一笑,朱由崧等人也笑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这时陆校和马金花把地上金条捡起来,也不好再提这个茬了,为了谢恩也是为了缓和尴尬,二男一女表示要请他们吃酒,这个可以有,朱由崧也不推辞带着贺宣娇等人往前院一楼的餐厅而来。
他们刚出了这层院子,迎面站过来几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是一老一少两位,年老的也不算太老,五十岁左右的样子,生得五官端正,身材高大,面如三秋古月,花白的胡须飘散胸前,二目如灯,稳如泰山,身穿长衫,腰悬宝剑,一看就知道是有武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