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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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斜-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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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灯渐亮,倩影容貌清朗地显现出来,正是神色冷峭的荀侍。论姿色,在这十人中,荀侍不过寻常,但她身上冷淡的气质倒是甚为出众,加上此刻神秘的气氛,更显诡逸之魅。

    荀侍手里持着一束小花,站在二楼围栏之后,眼神朝台下一一扫过。轻轻一推围栏,那围栏竟是活动的,被推了开来。蓦然一迈步子,朝虚空踏去,底下宾客顿时哗然一片。

    郭芒吓了一跳:“我靠,真是‘爱的自杀’啊”,便欲奔到下方接人,被林少轻轻拦住。

    再看荀侍,一脚迈向虚空,后脚接着轻轻踏出,一步一步,如在平地上行走,那盏小灯照在身上,竟看不出有任何绳索绑缚的痕迹。这种神奇的场景让整个青雀舫中一片安静,个个张大了嘴,说不出一句话,喝不出一丝彩。林少也一时看不出玄机在何处,只得暗暗赞叹。

    荀侍走了几步,在空中侧身冲众人清浅一笑,手中那束小花轻轻抛出,正抛向乌力滔的方向,乌力滔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那花束在空中突然撒开,分洒出一团花瓣,花瓣中两只白鸽飞舞而出,一只飞到了乌力滔的桌上,饮了一口茶水,一只飞到郭芒的身前,啄走了一根辣条,看地郭芒口瞪目呆。乌力滔虽略略尴尬,但更多地是新奇和兴奋的表情。

    两只鸽子复又飞回,落到荀侍肩上,荀侍优雅地一舒风袖,那两只鸽子乖巧地钻入其中,荀侍纤手在袖中一滑,竟又抽出与前一模一样的一束小花来,再抖抖衣袖,两只鸽子全然不见,却从袖中落出一物,荀侍伸手一接,正是鸽子叼走的那根辣条。

    荀侍展颜一笑,一扬手:“还给你”,辣条不偏不斜扔回了原先的盘中,随意显露的一手,亦让人惊讶。江山不仅感叹:“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台上一小段献艺,背后又有多少辛酸的泪水呢?”。

    荀侍将辣条扔回,转过身子,正面向着内堂众宾,人在虚空之中,仅有一盏小亮照耀。屈膝下迈,一步步往下走去,空中就像有一道隐形的楼梯,冉冉而下,宛若九天仙子一般明艳绝代,光彩溢目。

    众人皆是惊呼不已,站起身来,伸首相观,一时不敢置信。

    待得荀侍落地,小灯骤灭。稍一瞬,内堂中所有彩灯再次亮起,荀侍在鸾台之上含笑而立,冲众人微微施礼。

    荀侍的压轴演出绝对称得上一时经典之作,就算林少也小小开了回眼界。

    掌声顿时席卷全场,爆炸般扩散开来,乌力滔更是把手掌都拍红了,随眼扫了下她腰间锦带绣着的“荀侍”两字,便兴奋喊道:“好,好!我选择苟待”,身旁两个朋友连忙拖着了他,劝道:“乌少爷,她叫荀侍,不是苟待,别露了怯”。

    十位女姬纷纷退入台后,花娘重新登上鸾台,冲声音最大的乌力滔笑道:“乌少爷,莫心急啊。姑娘们一番辛苦,你们诸位评花才子还没显手段呢”。

    底下宾客大声起哄道:“争票,争票”。

    乌力滔顿时面色一颓,左右瞅瞅自己几个狐朋狗友,轻叹一声,显然很有自知之明。那边,秦道夫沉稳一笑道:“花娘,便请开始吧”,似已胸有成竹。

    花娘点头道:“好。此番争票分十题。第一题,对联,此下联乃是秋霁姑娘所作,请诸位才子雅兴一对”。说着话,抽出一张红纸,挂于台前,口中读道:“望江望水望东流”。

    “好老套”林少砸砸嘴,刚被荀侍一场魔术般表演勾起的兴趣又稍稍暗淡。

    江山却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这联可一点不老套”。

    “有什么玄机吗?拆字、谐音、隐字还是回文对?”林少暗自琢磨了一下,好像未发现什么。

    “是嵌名联”江山道,“林少,你对天水城不熟,所以一时看不出其中玄妙:望江镇和东流镇都隶属天水城,望江镇在天水江上游,东流镇在下游,望江望水望东流,不仅语意流畅之极,而且嵌了两地的地名,气势磅礴,有一种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豪情之风。此联十分厉害,秋霁姑娘不仅剑舞灵气十足,文风也是负气含灵,真是佩服之至。这莽莽江湖内,悠悠风尘中,尽是英才啊”。

    秦道夫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老气横秋道:“我当是‘烟锁池塘柳’呢,老夫抛砖引玉,试对一句:赏花赏月赏秋霁”。

    化用了前人的“八目共赏,赏花赏月赏秋香”,将“秋香”改为“秋霁”,一为应景,二为合韵,却显得语意不通。

    花娘微微一笑:“秦先生,望江和东流乃是天水城的两地小镇,风景十分优美”,便不再言语。秦道夫抢着出风头,以为青楼女子所作之联能有多大水准,忘了多寻思几番,此时闻言立知此联精妙之处,老脸一红,想找回场子,却一时半会哪里有妙思,吭哧半天,尴尬地复又坐了下来。

    此联不仅难住了秦道夫,场中所有人均是默然,或低首思索,或捻须沉吟。

    林少摇头晃脑道:“这第一题难度就如此之高,真是超出意料,争票恐是一番苦斗啊”。

    郭幻城翻了个白眼:“不然我施个狗屎缘做甚?”。

    林少朝江山催促道:“喂,书呆子,你行不行,不行咋就出去吧,别给小四丢脸啊”。

    岳荦一瞪眼:“你催什么催,有本事自己来”。

    “术业有专攻嘛”林少嘻嘻一笑。

    岳荦哼了一声:“那你的专攻是什么?”。

    林少还未回答,郭芒抢道:“那还用问,当然是吃啦”。

    听地场中有人轻声细语道:“在下也来试对一联吧”,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那季朝季公子。

    季朝缓缓起身,吟道:“披雪披星披北斗,望江望水望东流。如何?”。

    宾客中学识广博者皆眼前一亮,确实好对:披雪指披雪州,披雪州大雪山最高峰名为北斗峰。北斗峰上,披星戴月,孤身一人,披雪而立,一览众山小,意境极其深远。

    但亦有瑕疵,下联中的“望江”、“东流”既指地名,也为动词,一语双关,所对上联中的“披雪”与此相符,但“北斗”却只能为名词而用。

    但无论如何,也称得上上佳之对,何况场中他人并无相争者。

    林少看看欲言又止的江山,笑道:“第一血要被别人拿了,还不出手?”。

    江山犹犹豫豫站起身来,怯声道:“在下也有一上联。。。”,林少用力踹了他屁股一下,意思是“你给我大点声,别丢脸”,江山只得扬声道:“临阵临军临北顾,望江望水望东流”。

    季朝含笑的脸色一震,露出讶然之色,突然喝了一声:“好,好,好,极好!”。

    江山连忙冲季朝一拱手:“季公子,在下献丑了”。

    季朝高声道:“江先生此上联真乃国士之风,何来献丑之说”,又道:“临阵山乃吾汉唐国点兵出征之所,北顾关乃阴山唯一险要之地。贪狼国在汉唐之北,北顾,一语双关,嘿,真是妙极,此间豪情,让人拍案叫绝。江先生一道上联尽显圣继绝学,季朝自愧弗如”。

    众宾客闻听季朝一席话,也被这股风姿焕发扫狼烟的疆土情怀所感染,纷纷颔首鼓掌,唯独秦道夫脸色难看,闷声不语。

第83章 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 
花娘适时站出来,小声询问:“那,季公子,此题。。。”。

    季朝洒然坐下,道:“当然是江先生远胜”,江山连称“不敢”,方才小心翼翼入座。

    岳荦把手伸到江山面前,夸张地拍掌喝彩道:“书呆子好厉害,好厉害”。

    江山一脸羞然:“五爷别闹了,让人笑话”。

    林少大大咧咧一拍郭幻城肩膀:“旗开得胜,顺利拿下第一血。小四,怎么样,我朋友牛逼吧?”。

    郭幻城点点头:“嗯,确实牛逼。我看要不你出去吧,留你朋友在就行了,我发现你除了吃什么都不会”。

    “擦,这不过河拆桥嘛”林少不满地又嚼起了辣条。

    这时,鸾台前拉起了一道帷幕,将众人视线隔了开来,复拉开时,台中多了一个瓶子,倒扣在地上。江山一见便道:“第二题是射覆”。

    果然,花娘宣布道:“第二题,乃是柳溪姑娘所出,射覆,隐语为: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

    射覆,乃是一种近于占卜术的猜物游戏。“射”是猜度之意,“覆”是覆盖之意。覆者用瓶、瓯、盂、盒等器覆盖某一物件,射者通过占筮等途径,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

    射覆也是汉唐国考核天文郎的主要考试内容之一,凡学子莫有不知者。但朝廷正规的射覆考试使用的六壬式,相当高端,也极难。

    民间所玩的射覆游戏就简单许多,类似猜灯谜,出一个隐语,隐语相当于谜面,通过谜面来猜谜底。

    但“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这条隐语谜面可谓十分诡异,不按套路出牌,让人皆是一头雾水。

    林少也忍不住皱眉道:“怎么每题都如此之难?”,一旁江山同样苦思不解。

    忽闻厅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来猜吧”,抬头看去,竟又是那季朝。

    季朝遥遥一指倒扣的瓶子,缓声道:“我猜,这瓶子中,空空如也”。

    这种猜法,十分鸡贼,去猜任何东西的几率都比不上猜没有东西的几率高。

    而结果,恰恰被季朝猜中了,花娘揭开倒扣的瓶子,里面当真空无他物。

    花谦古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季公子,你倒真会讨巧”,因为他虽不解隐语,但也准备猜一个“空空如也”碰碰运气,不料被季朝抢了个先。

    “讨巧吗?”季朝不温不火反问道。

    花谦古仰面打个哈哈:“若非讨巧,便请季公子解一解隐语”。

    张丙辰往前踏了一步,冷笑道:“我家公子猜对便行,何须为不相干之人解什么隐语”。

    这句话一出口,不仅花谦古,连余众亦是十分不悦。本来场中就多是江湖中人,对季朝这种教坊司推荐而来的官方人士心有抵触,姗姗来迟就算了,手下人说话的语气简直不把众人放在眼里,狂傲之极。若不是岳荦也在场,乌力滔几欲要跳出来去揍那张丙辰。

    “又是一个猪队友啊,罗老大怎么带出这么个货”林少暗自摇头。

    玲珑公子心思十分玲珑,知道张丙辰犯了众怒,要出头也轮不到自己,于是亦不反驳,只是嘿笑不语。

    “季公子”横眉府齐画一终于开口了,花谦古嘴角露出一丝暗笑。

    常辛卯附耳上去低声道:“公子,是九尊门派之一横眉府方府主的大弟子,齐画一”。

    季朝拱手道:“齐先生,你好”。

    齐画一不咸不淡道:“季公子,争票乃是评花才子之间的趣玩之戏,仅为博诸君一乐。这位花少侠只是虚心请教公子解一解隐语,并无不敬。你的这位小兄弟火气也未免太大了吧?”。

    言辞不亢不卑,既不仗势欺人,又犀利尖锐,引得众人纷纷喝道:“就是,什么玩意”,“什么叫不相干之人,你他妈才不相干”,“哟,帝都的贵客就是不一样,连下人都这么嚣张”。。。

    张丙辰脸上怒色闪动,眼光连扫,看中厅内几个骂地最凶之客,身形晃动,如鹤舞当空,飞跃出去,一指便欲点出。常辛卯低喝一声:“张丙辰,你放肆”,人却时时护在季朝之侧,无暇抽身阻挡。景甲寅柳眉一竖,见张丙辰速度极快,再追身恐是不及,回身一掌拍向常辛卯,常辛卯轻轻伸掌一推,显得默契十足。景甲寅轻功本就不弱于张丙辰,借力之下,人如掠波燕剪,从张丙辰头顶跃过,手在腰间一抹,软剑抖空而出,自上而下,剑尖点住了张丙辰的胸口。

    景甲寅玉手稳如磐石,软剑上挑,抵在了张丙辰的咽喉上。张丙辰满面怒色,眼睛却不眨一下。

    景甲寅冷冷道:“张丙辰,你的渎职之罪回去再治。下次若还敢不受命而妄动,我便一剑杀了你”。

    张丙辰手指抖了两下,终于长吐一口闷气,几步踏回原处,把衣服的边角叠插与腰间,插衽请罪道:“公子,属下一时气愤不过,以至肆意妄为,请公子治罪”。

    季朝轻轻道:“丙辰,从那地方出来以后,便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中了?”。

    张丙辰似想争辩几句,景甲寅冲他施了个眼色,暗暗摆手。张丙辰一语不发,把头压地更低,以示罪己状。

    众宾客指着几人议论纷纷,这些江湖人士,没事都能闹出三分戏,何况有人当众撒野,才不管你他妈什么帝都贵客呢,有大声呵斥者,有嬉笑讽刺者,有拍桌粗语者,就差掀桌子开干了。

    林少望着场中热闹的事态,满脸的喜闻乐见,待听到有人满嘴粗鄙之语骂上了时,才笑吟吟拍了拍郭幻城,道:“小四,你面子大,帮我这位旧识说句话呗。别等到有人骂爹,不然,青雀舫估计就凉了”。

    郭幻城从林少和季朝的谈话之间也知此人来历相当不凡,不过他处事一向老成,并不深问。当下点点头,站起身,沉声道:“季公子,你们的家事请回去再议。眼下,这第二题射覆公子猜了‘无物’,虽然料中,但隐语烦劳公子与出题的柳溪姑娘印证一下吧”。

    言辞之间又将话题引回争票上,顺便带出柳溪姑娘,显然是想转移众人视线。

    郭幻城身处地主之谊,代表了天水城几方势力,又是天水城年轻一代赫赫有名的青年俊杰,此时开口,颇有分量。

    底下人都是人精,见郭幻城暗为季朝说话,不愿为此等闲事得罪对方,也各自收敛,议论声渐小。

    季朝冲郭幻城微笑致谢,才道:“好,便解一解这隐语。柳溪姑娘甚是顽皮,出了道组合隐语,一个字谜加一个典故迷:穿山甲,‘甲’字穿了,乃是‘申’字;穿山甲又名鲮鲤或鲮鱼,天问有云:‘鲮鱼何所?’,那穿山甲该如何回答?应是:‘吾藏土中’。‘土’字加‘申’乃为‘坤’,坤者,大地也,瓶扣大地,当空空如也”。

    花谦古口瞪目呆,本想坐山观虎斗,笑观季朝出丑,不想郭幻城在中间调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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