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一样。
要说先前还是在跟苻璃耍着心机,那么此刻的锦凰是真的头痛欲裂。伤魂的后遗之症随着那段惨烈记忆的再次浮现,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撕扯一样,接着,那痛楚迅速蔓延开来,她整个人都被撕心裂肺的痛所笼罩。每一寸皮肉、每一道经络、每一方神魂,都在惨烈地疼痛着!
然而,尽管痛得几乎要窒息过去,她却仍旧记得不能露出破绽,甚至还在施展着苦肉计。
锦凰死死咬着牙,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痛楚的冲刷。因为她知道,自己若是露了破绽,迎接她的将会比这惨痛百倍!千倍!
“锦儿……”她无意识的喃呢让苻璃痛悔得无以复加。他咬了咬牙,指尖蓝芒闪烁,一道灵力打在锦凰肩窝处。拿捏得当的力道终于让魔怔了的锦凰昏死了过去。
苻璃将她拦腰抱起,快步走进室内,将她平放在床榻上。
锦凰的头无力地歪进绵软的方枕里,眉峰痛苦地蹙起,小半张脸都陷了进去。***的发丝紧贴着另外的半张侧脸,衬得她精致的脸蛋越发尖瘦苍白。
苻璃的眼眸眯了眯,里面痛悔和疼惜交织,化作散不开的稠雾和阴霾。他右手抬了抬想要帮她擦拭额际的冷汗,动了动便传来阻塞感。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衣袖不知何时被她紧紧攥在了手里。
他神色蓦地一软,将右手又放了回去,同时唇瓣颤动,暗暗催动净身咒将她泅湿的发丝一点点烘干。
“疼……好疼……”锦凰蹙着眉,惨白发干的唇瓣轻轻地蠕动着,有断断续续地呻/吟声从齿缝间渗出。
那声音实在太过细小,饶是苻璃耳力过人都听不分明。
他下意识地俯倾下/身,侧头贴近她。娇娇软软的呻/吟声伴着湿热的吐息钻进耳中,仿佛一条灵活的小蛇倏地蹿进了心窝,调皮地游弋翻搅,血肉模糊的痛楚牵扯出难言的酸涩。
他侧转过头看她,矜贵的面容上浮现出浓郁的痛色。他唇角下压,属于大能者的雷霆之势夹杂着强烈的痛悔荡漾而出。
“唔……”昏迷中的锦凰感受到力量的冲击,发出痛楚难耐的低吟。
苻璃忙收敛心神,撤去威势,低头去查看她的情况。见她并无不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的视线落在她郁结不散的眉心上,抬起空着的左手,食指指腹轻轻贴着她的眉心,温绵柔和的灵气一点点导入,轻轻揉将着那道褶皱。
锦凰的面色一点点柔和下来,最终归于宁静安详。
苻璃收回指腹,左手转而落在她贴着下颌的半片发丝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发丝,细致地将它们尽数刮于脑后,捋直,直至露出锦凰那半片白皙软嫩的耳垂。
他听着她轻微的呼吸声,目光逐渐放空。
虽然后来锦凰还有话没有说清楚,但没说与说了已经没有多少差别了。整件事情,再结合到他之前的所见,已经非常明朗。
其一,地狱之井和血海幻境是受仆句部落所影响,而生成的自我幻境。这点毋庸置疑,三者之间存在着的隐秘的传送法阵亦是佐证;
其二,作为幻境本源的仆句部落,其实已经脱离了现实空间,仅存在于时间夹缝之中。关于这一点,可以说非常地不可思议,却也是最符合常理的解释。
因为,在他找到锦凰之前,曾途经洛水和河泽一带。现如今的洛水和河泽已经变成了洎江的水域和滩涂,万余里之内渺无人烟,谈何村落。至于,为何仆句能够如此存在,他一时间并无头绪;
其三,这个神秘又诡异的仆句部落,与幽冥界、鬼宗以及魔道都存在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联系。地狱之井以及血海幻境那阴鬼恐怖的幻象、仆句人与鬼修身上相近的气息,以及最后那道与魔道邪术“噬魂”、修真禁术“炼魂术”有着异曲同工的诡异祭阵,这些都是佐证。
苻璃无意识地捋捏着锦凰的发丝。
这些是已经明了了的事情,但是,其中还有诸多疑问没有答案。
比如说,锦凰在被抽取神魂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她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从那个空间夹缝中逃出?还是凭借着藏于她腰带之中的诡异神器?还有,这神器在一系列事情中扮演着何种角色?仆句空间的成形是否与之有关?
第二百九十四章:心机(五)()
太多太多的疑问直击而来,锦凰虽然已经从中安全脱了身,却带出了更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依她如今的状况看来,恐怕也得不出答案了。
不过,也并非无解可寻。所有的事情,显而易见,全部都牵扯到了鬼宗。他原本就要去鬼宗查明那阴诡莫名的神器的来历,到时也可趁机探查一番。
他心底隐隐有种预感,锦儿所经历的一切,与那神器脱不了干系。
相比于这些,苻璃最开始忧心的锦凰为何会使出鬼火一事,此刻已经显得不那么严峻了。毕竟,到了后来那种生死一线的时刻,又是身处与幽冥界有着某种难言关系的幻境中,她机缘巧合下得了些机缘,从而使出鬼火,亦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鬼火到底来自幽冥界,亦正亦邪,他到底放不下心。
苻璃眼中的空茫逐渐散开,复又变得清明。他回过神来,恰好看到锦凰面向着他侧了侧身,揪着他衣袖的右手连同左手一道儿搁放在耳畔,还撒娇似得蹭了蹭。就仿佛是抓住了什么安心的东西,脸上流露出浅浅的满足的笑意来。
苻璃瞧着她孩子气的动作,好似以前那个乖巧恭顺的小徒儿又回来了。他宠溺地笑了笑,将右手往她身前凑了凑,以免她揪着袖子吃重。
他看着锦凰平静的睡颜,柔软的眸光中划过一丝坚定,“锦儿,有为师在,师傅绝对不会让你有事!”说罢,又看了她一会儿,才左手支额,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一夜,稍纵即逝。
锦凰是在卯时初刻醒来的。
此时的天色正值黑夜和白昼交替,朦胧的夜色中透来些许微薄的光,连带着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无端添了几分暧/昧。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入眼处是一张稍稍放大的脸。因为背对着光的缘故,他整张脸就像是隐没在了阴影里,比周遭要暗沉得多,但她还是一下子就认出这人是苻璃。
她看了看他的姿势,暗道,难道他守了自己一夜?
锦凰看着他朦胧的轮廓,即便是暗影笼罩,依旧难掩其风华,甚至因为多了分朦胧感,比他在白昼下冷矜高贵的姿态还要来得风华绝代。她一时间竟看迷了眼,直到耳边传来苻璃的声音,才从忡怔中回过神来。
“醒了?可还觉得哪儿疼?”
锦凰收回思绪,忙半垂下脑袋,摇摇头道:“不疼了。”许是因为刚醒,她的嗓音嗡嗡的,带着些许糯糯的娇软。
“不疼便好。”苻璃说着,抬起手极为自然地将她睡得翘起的头发上下捋直,“锦儿,是为师没能好好护着你,让你受了诸多苦楚。”
“师傅?”锦凰抬眼看他,就被苻璃用眼神打断,只听他接着道:“锦儿,为师问你并非不信任你。但幽冥鬼火虽则荣登峊州五大奇火之一,其力量亦少见的劲道强横,但到底是源于地府鬼域的阴戾邪火,其本身便带着鬼域的黑暗、血腥和暴戾,阴邪诡戾。”
“为师是怕你修为不够,无法驾驭它,反倒会为其所控,堕于万劫不复啊!”说着,抚弄着她头发的手摩挲了两下她的发鬓,似是在宽慰于她。
锦凰点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苻璃见她乖巧,嘴角翘了翘,又继续道:“还有一事,恐怕你也记不得了。你这束带中藏了一件神器,为师推断你当日能从仆句安全脱身,恐怕便是它护着你。”
锦凰心头猛地一跳,她以为他只知道鬼火,所以在回述到最后关头的时候刻意以伤魂之痛掩饰过去,却没想到他竟连那神器的事也知晓了。
他知道多少?他方才说,那神器藏在她腰带之中?
锦凰忙收敛眼中的异色,换上一副震惊不解的神情,“神器?”说着,低头看向腰上的束带,“师傅,你说它藏在这腰带中?”
“不错。”苻璃点点头,“你瞧那束带上的银色暗纹,那原是没有的,在你结丹之后便突然有了。这形似符文的纹理为师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见她一直盯着那腰带瞧,忙提醒道:“切莫细瞧。这东西诡异非常,有慑人心魄之能。”
这银色暗纹锦凰并不陌生,结印金丹时在识海中曾见过。她忙收回视线,望向别处。
“这银色暗纹是那神器所发出,平日里它便这般隐匿在腰带中,倒算安稳,但一旦有力量威胁到它,它便会奋力反击,释放出强横的力量。”说着,他顿了顿,“为师推测,当时你被抽取神魂之时,定是无意中触发了它,是它护着你脱离了险境。而事后,它便随着你一道儿出来,藏在了腰带之中。”
锦凰摩挲着腰带上的纹理,似欣喜又有几分茫然。而上面的银色暗纹,随着她的动作闪了闪,似是在回应她。
苻璃见她这番模样,面上划过一丝迟疑,唇瓣动了动,到底还是开口道:“锦儿,你能得这番机缘师傅心中无比的欣慰,亦替你高兴。但是……”
听出他话里的异样,锦凰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师傅?”
“这神器同那鬼火一样,同是来自鬼府地狱,甚至比鬼火的气息还要邪戾乖觉,以你现在的修为难以将它镇压。若是此时就将它留在身边,为师怕它的邪戾之气会对你不利。锦儿,你可明白为师的担忧?”
锦儿半垂下脑袋,沉默不语。
苻璃见她这般模样,知她定然是心生不舍的,毕竟是万年难得的神器,如同能轻易割舍?可这若是其他的神器,他也便不用这般费心了。
他揉着她的发顶,接着道:“这神器不比其他,你如今道心不稳,修为亦不够,若不能震慑住它,反倒极易为它所控,到时……锦儿,你会堕入魔道,万劫不复!师傅绝对不会让你堕落邪道!师傅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苻璃说得情真意切,锦凰却是心中冷笑连连。
她一直低垂着脑袋,夜魔退散前残余的黑暗将她大半张脸都隐没在了阴影里。黑暗中,她脸上的冷冽和嘲弄一览无余。
第二百九十五章:变故(一)()
昨日,苻璃在听她回述之时表露地那般情真意切。而今早,又是守了她一夜,锦凰的心原本还软了软,心道他这个师尊倒是对自己有几分真心。
如今看来,一切不过是假象!种种的情真意切、痛彻心扉,通通都是为了藏在她腰带中的那方神器!
不怪锦凰会以小人之心度他,实在是修真界这类暗面下的腌臜事太多。
众多门派中都不乏气运逆天的弟子,他们有些还未练得高深功法之前就因缘际会得到了惊人的法器。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修为低劣却身怀绝世法器,轻而易举地就能招来小人的红眼。
若他有个强大的靠山那便罢了,若只是个无名小辈,那么,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便有无数种方法来对付他。
实力碾压和权势镇压最为常见。做得漂亮些的,或以实力不足无法保护法器为由代为存放,然后过不了多久便将二者之间的血脉感应抹去,彻底将法器占为己有。
即便是被奉为“正道魁首”的沧阆派内,也藏着不少这类事情。
锦凰在心中暗暗嘲讽道:“没想到,被尊为‘尊者’的苻璃也是个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人!说什么为她着想,皆是些冠冕堂皇的虚伪之言。”
若是她没有失忆,以她对他的了解便知道,虽然苻璃此人冷酷无情,为人到底端方,绝不会做出此等侵占弟子法器的事来。不过如今情况不同,苻璃更不会想到他疼宠的徒儿此刻心中已然对自己生出了这般猜度。
而锦凰此刻,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既然苻璃已经对那神器打上了主意,为保神器不被夺,那她便不能如先前设想的那样,随他一道儿前往鬼宗了。不过,前往鬼宗一事到底于她举足轻重,她还是决定先试探一番。
心中有了计较,锦凰抬起头来,神情纠结却也乖顺。她咬了咬唇瓣道:“弟子谨听师尊安排。”
苻璃欣慰一笑,点点头。他便知道,他的徒儿最是通透明达。
锦凰瞧着他的神色,眼睛眨了眨,掩去瞬间浮起的异样,忐忑道:“那师傅,你可有办法将它取出来?”
闻言,苻璃默叹了口气,摇摇头,“为师一时之间也是束手无策。它似是赖定了你,为师若是强施法术,反而招来愈强的反弹,为免伤及到你,为师也不敢硬来。”
锦凰闻言,心下暗暗一松。他无计可施,于她却是最好不过。
她正这般设想间,却听苻璃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锦儿你放心。为师已经拿到了鬼面青铜令,既然那神器来自幽冥鬼域,那我们便去往鬼宗一趟。以幽冥为道的鬼宗,或许会有与之相关的记载。”
原来,他那时问顾勉换取鬼面青铜令,便是为了这神器。锦凰暗忖,他虽然觊觎上了那神器,但一时间也不能奈它何,那她暂时便是安全的。
此趟鬼宗,可行。
待她找到想要的答案,便在他动手之前先他一步逃脱!
锦凰打定主意,面上一脸乖顺恭敬地点点头,应道:“徒儿听凭师傅安排。”
苻璃点点头,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突地,脑中又跳出一事,忙敛了面上的柔色,神情严肃地叮嘱道:“还有一事。这神器诡异邪肆地厉害,它已经开始悄然改变你的体质,只要被它接触到外在的力量,便会驱使着你不管不顾地汲取。你如今金丹期尚未稳固,调息时切记不可放纵于它,任它贪婪,定要稳固心神,不受其扰。”
“是,师傅。”锦凰收去脸上的惊诧,郑重地点点头。
这事,早在岺枢峰调息时,她便察觉到了。当时,她方催动法诀吸取灵气,便感觉周围的灵气如洪流般涌入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