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言想起临行前,他师尊青林掌门特地将他叫到跟前同他说过的话。他说,炼魂术害得他们鬼宗匪浅,至今仍为修真同道所诟病。派遣他前往氐氏并非是随行而已,而是肩负着重任,一定要彻查氐氏血祭邪术一事,洗清鬼宗多年来的污名!
可眼见氐氏行事鬼祟,动机不明,而苻璃又仿若未闻,他心中不免焦躁了起来。
苻璃在他一开口的时候便知道他要说什么,在他再次开口之际打断道:“莫要多言,你们三人随本座前来。”
三人闻言,齐齐应了声“是”,随他一并进了屋子。
苻璃随手布下一道隐蔽的法阵屏障,遮挡任何可能窥探的目光。
“尊者……”疏言躬身,神色忐忑地开口。他方才突然发言,已经算是冒犯了苻璃。
苻璃知他所急,倒并未在意,摆摆手开口道:“初入氐氏当日,本座夜探洛云荷当初发现血祭残卷的禁地,不过,并未有什么发现。如今,氐氏意图不明,既然他们想方设法要保住洛云荷的性命,那本座就成全他们,将计就计,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疏言闻言,心中顿感惭愧,原来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苻璃尊者已经出手调查了。
这时,苻璃看向萧奈道:“奈儿,你且说说这些时日探查到的讯息。”
“是,师叔祖。”萧奈拱手应道,转身面向其余二人开始道来,“氐氏中人依照地位高低依次为,圣女、巫师、长老、族长和普通族人。我先说巫师,如今氐氏的巫师只有一人,就是乌衣。据氐氏族人所说,乌衣受冥神眷顾,有通鬼之能,能将濒死之人从地狱拉回来,在族中拥有极高的威信。”
“巫师之下是长老,氐氏的长老共有四人,其中谢桧谢逸两兄弟便是其中之二。再者就是族长,也就是简宁的父亲。虽说是族长,却只统领普通族人,圣女、巫师和长老都不受其约束,除此之外,他也无权参与他们的议事。再者就是普通族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世俗无甚分别。”
萧奈顿了顿,继续道:“现在来说说圣女。氐氏的圣女每二十年遴选一次,所有族中适龄的女子都是候选之人。待到当日,由巫师于神庙外起卦问卜,选出圣女入神庙侍奉神明。今年便是二十年之期,再有六日便是起卦之日。”
“洛云荷与洛云绯是表姐妹,两人均是师从谢桧。据氐氏族人所说,洛云绯虽是师从谢桧,却自幼天资聪颖,多受乌衣提点教诲,为谢桧所偏爱,洛云荷因此对她心生妒意,而随着圣女大选临近,两人之间的较量越发激烈。约莫两个月前,洛云荷不知犯了何错被谢桧处罚,谁知她却偷偷潜入禁地,逃离了部族。”
洛云绯就是前几日被“请入”鬼宗,与简宁一道儿的那名女子。
萧奈说着,转向苻璃,“这些便是这几日弟子探听到的消息。”
苻璃点点头,看向三人道:“今日这场所谓的商议,氐氏的目的已经达到,想必只待我们一离开部族,他们便会动手。今夜,本座有要事指派你们三人。”
三人闻言,纷纷精神大振,齐齐朗声应道:“但凭尊者吩咐。”
苻璃点点头,“疏言,你派鬼宗擅长隐熄,今夜你便暗中跟踪乌衣;萧奈,你同祈然继续暗中探查氐氏族人有没有修习血祭邪术。记住,莫要惊动任何人,去罢。”说罢,随手一挥撤去屋外的屏障。
“是。”三人拱手,依次出了门。
待三人远去,苻璃从袖中取出太乙钟,掌托大小的钟体悬在掌心上方兀自流转。
“已经过去几日,你可有好好自省……?”苻璃看着钟体低喃,眼帘低垂,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团暗影,无端添了几分黯然和失意。
“师傅,弟子与云铧两情相悦……”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一次跳出锦凰语气坚定地同他表明心意的场景,瞬间心口便仿佛针扎般尖锐地刺痛起来。
苻璃疼得微勾起脊背,过了许久才稍稍缓和下去。
“锦儿,莫要让为师失望。”他指尖似眷恋似缠绵地摩挲着钟身上的浮雕纹理,眼中流露出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柔光。过了几吸,苻璃掌心一翻,将太乙钟收起,整个人化作一道魅影,转眼间出了屋子。
夜幕的掩护让他行事更为便利,虚化的魅影快得仿佛无根无源的阴风,穿过寨落和竹廊,最后停在氐氏的神庙前。
(马甲又习惯地埋伏笔了,不过这伏笔不长,很快就会揭晓。)
第三百四十章:异变()
前三日,原本是他在监视乌衣等人的行踪,探查到有两波势力在逼问洛云荷血祭残卷的下落,一波便是乌衣等人,另一波目前尚不明朗,但很明显是隐藏在氐氏内部的一股力量。不过,洛云荷并未将残卷已落入他手一事告知任何人。
今夜,他另有要事要办,故而方才才会遣疏言去跟踪乌衣。
这几日,除了眼前这个地方,氐氏内所有的地方他都已经探查过了一番,并未发现有用的线索,眼前的神庙是最后一处。
不同于其他的屋舍,这座神庙是整个氐氏唯一未用竹木修建而成的建筑,而是用坚硬无比的金刚岩造就。不过,样式还是承袭的竹寨的样式,却要来得更为庄严和肃穆,从用料的金刚岩和高出平地的一百零八块台阶便可见一斑。
神庙共有两层,上宽下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用一根三人合抱粗的石柱顶住檐牙。在夜幕之下,犹如巨兽张开的尖利獠牙,等着猎物自动送上嘴去。
苻璃看了眼笼罩在神庙外的法阵屏障,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它解了开。他收回手,整个人毫无阻碍地穿过屏障,进入神庙。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自半空垂下的黑底白纹鬼面幡。世间少见这样的幡旗,但想到氐氏信奉的神祗是幽冥之主,倒也说得过去。
幡旗间有幽蓝色的火光从里面投射出来。苻璃绕过幡旗便看到伫立在神庙正中央的一座神龛塔,塔高两层楼,合围约莫十余丈,密密麻麻的神龛嵌入塔身,从底部一直延伸至塔顶。每座神龛内都安放了一方牌位,很显然是氐氏的先祖。牌位旁边放了一盏烛灯,幽蓝色的火光便是由这些烛灯发出。
这些均是鬼火,幽幽洞洞配着无数的神龛,宛如千瞳巨兽,又是在阴气大盛的子夜,有种说不出的幽魇阴森。
苻璃神色未变,视线落在紧贴着墙壁的扶栏上。他脚下一动,魅影已然落在了塔的最高层,入眼处确实有些许卷轴,却是意外的不多,不到一个时辰,所有卷轴便已经查看完毕,却是一无所获。
苻璃将最后一方卷轴缓缓收起,视线在龛塔上逡巡,意图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
氐氏作为古仆句部落的后裔,拥有万余年的历史,族内的记载绝不可能只有这上面的小小几百卷,一定还有一个巨大的藏书阁暗藏在部族之内。在哪儿?会在哪儿呢?
正在苻璃一无所获之际,原本安静地躺在他袖笼里的太乙钟突然不安分地开始震动起来,苻璃眉心一跳,忙伸手取出太乙钟,太乙钟却瞬间如挣脱桎梏般飞将出去,蹿上半空,钟身时白时红地不停交替闪烁着光芒,仿佛感应般,龛塔上的鬼火也开始不安地跳动起来,时明时暗,伴着不知从何处生起的阴风,仿佛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背后牵引着它们。
苻璃波澜不惊的脸上瞬间浮起担忧之色,却不敢妄动,锦凰还在太乙钟的境界内,若是他贸然出手,必定会伤到她。
他忙掐出一道法诀,瞬间,一道隐秘的屏障结界在神庙外笼罩下来,挡住了任何泄露动静的可能。
今夜他是暗探神庙,若是惊动了氐氏,他全身而退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其他三人便不好说了,到时必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他们来氐氏的目的绝无益处。
却说太乙钟钟体不安分地四处飞蹿,钟内的境界亦不安生。锦凰正入定,却突然感觉侵入体内的冰寒骤然消失,变换成炙热的炎灼。她原本正流转着气血以抵御冰寒造成的血气凝涩,这骤然转变,而她又是火灵根,体内气血瞬间奔涌如洪,险些就造成了反噬。好在她反应极快,及时收气,才不至于重伤。
锦凰奋然睁眼,却发现原本白茫茫的四野此刻却是一片炼狱火海,雪地变成了艳丽的火舌,腾焰舞动,而侵入她体内的炎灼便是来自于此。
她忙解下身后被火舌卷上的貂裘,右臂一扬,貂裘“刷”地飞出,落入火海中,瞬间被吞噬,湮灭无存。
“发生了何事?”锦凰眉头深蹙。入定前还平静得仿佛死物一般,怎么突然便如此了?
她将将低喃出声,便感觉一股强烈的杀意自左侧方袭来,她瞬间抽出火凌刺抬手隔挡,接着便听到一道男声携着戾气沉声质问:“你是何人?”
锦凰横着火凌刺抵住来人的攻势,目光在对方脸上逡巡,越瞧眉峰却蹙得越深。脸还是那张雌雄难辨的脸,然而模样却是大为不同,连周身的气质也是与之前截然相反。初初时,锦凰还一度不敢确定,但这里除了她自己,便只有钟灵。除了他,还能是谁!
原本如雪的衣衫和长发变成了烈焰般的火红色,连眉宇都红得仿佛要烧起来一样,甚至是原本青棕色的眼瞳都染上了红色。如果说他原本给人的感觉像冰,那么他现在便是火,炙热、冲动、暴躁,以及强势。
他这算什么?一器二魂?还是一魂二魄?
锦凰冷冷看着他,火凌刺的刃口和钟灵击出的火刃刮擦出碎星般的火花,只听见“铮”地一声刺耳的长鸣,火凌刺灵力瞬间暴涨,朝对方狠狠划出一记刀风。对方回身闪避,一招燕掠回巢险险躲过攻击。
太乙钟内的境界不再是冰天雪地,而是于她极为有利的烈焰火海。锦凰只觉得体内血气奔涌不息,战意升腾,极欲一战以平息这股冲动。而且,说不定将他杀死,她便能从这里出去了。
锦凰的眸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嘴角噙着一抹兴奋的弧度,掌中的火凌刺仿佛感应般,刺身瞬间腾涌起一层纯粹的紫色鬼火,在半空中嚣张地跳动摇曳。
对面的钟灵见状,充斥着杀气的红棕色眼瞳危险地眯起,背后的及膝红发肆意飞扬,如疾风般瞬间便冲将了上来。
锦凰嘴角的弧度变大,足下一点,如闪电般飞蹿而出,两人瞬间便战作一团。
刹那间,风云变色。
第三百四十一章:惊动()
战意的宣泄让锦凰感到说不出的快意,甚至越发地有些沉迷。她周身气息大炽,凛冽的威势与对方的杀意缠绵胶着,如同一团被紫电卷裹的火球在烈焰火海中不断变幻移动。
锦凰太过兴奋,沉迷于战斗无法自拔,竟不曾发现,一直以来安分、没有动静的腰带周围竟浮现出一道银色的光圈。光圈由一道道形似符文的暗纹勾连而成,这些暗纹对于锦凰和苻璃而言并不陌生。当初她结印金丹时,曾不止一次显现过。
这道光圈绕着锦凰的腰腹缓慢地流转,忽明忽暗,而仿佛被它的力量牵引着一样,整个太乙钟内的境界,突然开始扭曲和震荡起来。
与此同时,在境界之外,太乙钟的钟体像是失了控,疯狂地四处飞蹿,同时,钟身时白时红地不断变换着光芒。苻璃凭栏而立,目光紧紧锁住太乙钟,右手蜷握,不断有力量外泄蹿动的紫色灵力在掌心涌聚,蓄势待发。若是太乙钟发生变故,他便立马出手毁钟救出锦凰。
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太乙钟不知撞到了何物,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神庙猛地剧烈一震,接着,正中央的龛塔像是被长刀横竖等切成了四份,朝四个方向缓缓移退了开来,露出被藏在里面的一道传送法阵。
无疑,这个传送法阵便是苻璃方才一直在找的蛛丝马迹。
而在龛塔作出如此大动静的同时,太乙钟的闹腾像是终于到了尽头,整个钟体骤然变大,迸发出刺眼的白光,一道蓝衣墨发的矫健身影从白光中飞出,手持火凌刺,跌向半空。
苻璃忙击出一掌,掌风去势凌厉,收势却和缓,托着锦凰的身子稳稳落了地。下一吸,他整个人便已经落在了锦凰面前,神色担忧地道:“可有受伤?”
苻璃一心记挂着她,倒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锦凰却是一下便看到了,与钟灵交战时的戾气尚未完全敛去,周身气息依旧凛冽而森然,如今将将脱离太乙钟他便凑了上来,锦凰本能地升起一股不耐之气,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往后退开一步,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回他,“弟子无碍,并未受伤。”
苻璃瞧见她疏离的动作,眸光一黯,心道她大约还在气他将她扔入太乙钟反省,心中顿时一阵涩然,唇瓣动了动,想说些什么,顿了半晌最后却只吐出一句,“无事便好。”
他将将说完,便敏锐地感应到有灵力浮荡和掠动的脚步声从远处急速迫近,来人一共八人,乌衣、氐氏四大长老、简宁、洛云绯以及氐氏族长。应该是方才龛塔突发异动,被他们察觉了。
此时此刻,还不宜与氐氏正面碰上。
苻璃转头看了眼已经暴露的传送法阵,心叹了声遗憾,随即牵起锦凰,同时右手撤去神庙外的结界屏障,下一吸,两人便化作魅影,转眼便出了神庙融入漆黑的夜幕之中。
两人回到客房之后不到片刻,萧奈、疏言和祈然三人便先后进了屋。他们倒也算机灵,看到乌衣一行朝神庙疾速而去便猜测可能是苻璃触发了什么,便没有再继续跟踪下去,而是暗暗潜回了客房。
苻璃听完三人回禀,赞赏地点点头,让他们先回各自的屋子,不要妄动。三人原想将探得的事情禀报于他,听闻他的话虽然心中不解,不过,心知他有他的打算,便都顺从地依次出了屋子。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三人的疑问便都有了答案。
锦凰将将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便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自远处飞掠而来,下一吸便见苻璃淡然地给自己倒了杯清水的同时,对着她布下一层结界。又过了几吸,便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停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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