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总有着有识之士,这谢云川也算一个,方信对他的担忧只能哑然失笑,说着:“舅舅,你太担心了,谢家有着万亩良田,商行也开了六家,亦书表哥已经是秀才了,再进一步也是可以,就算不中举不当官,当个太平学者也是不错,难不成就养不活了?”
“哈哈,说的也是,亦书是我儿子,我看得明白,他就算不能发展,也守得住家业,既然守得住,那我谢家就算坐吃五辈子都吃不光……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惜的是你才对了,哎,堂堂一个郡王,年俸才三万银圆,而且拿到手还要打个折扣。”谢云川惋惜地说着。
身为郡王,勉强能让府内开商行,科举、当官、出将,都是不行,在谢云川看来,这个聪慧的外甥就这样浪费了,实在可惜——如果他是我的儿子就好了,他这样想着。
方信淡然一笑:“天下享国二百六十年,这太祖传下的子孙就有三百万之多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虽然有着一代只有一代铁帽子王的制度,又有着嫡子减一等,其他减二等的袭爵制度,但是朝廷负担也很重,有这三万银圆拿,已经不错了,以后总要我们自立才是了,有着世袭郡王的帽子和权利,富甲一方难说,但是满足府邸需要还是有的。”
“说的也是!”谢云川感慨地说着,看了看天色,发觉又快上午十点了,不禁失笑说着:“一转眼就聊了一个时辰了,我就先回去了!”
“那我送你到二门。”方信说着。
谢云川也不推辞,这郡王府,现在也就这样了。
闲适散步,花园里开了小湖,柳树垂丝如雨,绿色新嫩。
但是才走了几步,突地外面一阵喧闹,方信才一皱眉,突见一人匆忙而进,说着:“王爷,王爷,有天使到!”
方信一惊,一喜,心中浮现出一丝丝又苦又甘的味道。
谢云川却是变色,这天使前来,本应该早早通知,如此行事,不知何意。
方信就吩咐说着:“请天使在二门稍等,等孤换了正服摆了香案再出来受旨!”
说着,就转身而里,自然连忙有人伺候着。
方信匆忙换过了蛟龙袍,戴上郡王的三颗东珠,到了二门,就见得外面甲兵一批,而且还持着火枪,想必是朝廷新换上的火枪兵了。
中门上已经摆了香案,府邸里的人都跪了一片,正常旨意,都有预告,这种突然其来的旨意,按照惯例,要不就是大凶,要不就是大吉,可是自家的王爷已经是郡王,还有什么可加恩的?
而且还有大批皇帝侍卫军前来,莫非是抄家的?就这一想,所以跪着一地人,个个脸色大变,冷汗淋漓,全身颤抖。
片刻,二门大开,方信穿着王袍,到香案前跪下,这太监就正中面南站定,口称:“圣旨下,昌图郡王接旨!”
众人急忙山呼万岁,三呼之后,闭住了呼吸,就听这个太监读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昌图郡王李维元,谨法祖德,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封为皇太孙,受旨之日立为国之储君,立日上京——钦此!”
这道旨意一出,所有人顿时傻眼了,个个呆如木鸡。
这公公却不理会,放下代表天子的旨意,他连忙上前,向着方信笑着:“太孙,您请起,哎呀,小臣内监八品冯峰拜见太孙。”
说着,手一挥,后面一对对侍卫、侍女上前。
奏着细乐之中,捧着紫炉焚着御香,拥戴着黄金御伞过来,又捧着太孙的御冠玉袍上来,后面值事太监也捧着各式仪仗,一队队过来拜见,最后面,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黄御舆,这正是太子的礼舆。
方信瞟了一眼谢云川,再是怎么样聪惠从容,这时他也怔怔地跪在那里,似乎如在梦中,方信也不理他,回去扶起了自己母亲。
一扶上去,母亲死死抓住他的手,说着:“我不是在作梦罢!”
“母后,这是事实,不过您还是先去回去休息一下。”方信幸亏母亲年轻力壮,现在才三十,不然一时激动出了事也可能。
方信从容地回过来说着:“圣旨说立刻起程回京,不知可容我一些时光?”
“太孙,圣旨要当日起程,我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太孙在日落前起程,哪怕上了船上就可,我等恭侯就是。”冯峰恭谨地回答地说着。
方信点了点头,跟着回去,到了里面,先命人上了茶,也不说话。
太妃喝了茶,才渐渐地定下神来,她不时望着儿子,似乎在确认是不是事实,等了片刻,才叹地说着:“当年我生你时,就感觉日月投怀,金龙在体,你父亲叫我不要多说,也免不测之祸,想不到今日应了。”
方信安慰了半小时,等母亲平静下来,也说了些话,才说着:“母亲,时间不多,容孩儿先把府第安排好。”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太妃终于镇静下来。
方信就一一安排下来,等安排好了之后,外面传来声音:“太孙,时间不早了。
方信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母后,孩儿去了。”
太妃突地流下泪来,说着:“去吧!”
方信再磕一个头,起身,才出门,外面奏起大乐来。
第256章 夜宫
现在有了蒸汽机船。
自港口而起,沿海绕行,到帝都,只需要十日。
皇帝对方信还是很重视,特地派了水师总共舰队十二,兵六千护送回京。
此时,虽是沿海,浪涛翻卷,奔腾咆哮,使人惊心动魄。
方信一身太孙冕袍,眼如点漆,此刻在甲板上卓立远望,意态自若,一派大家气度,教人心折。
这种风度如果是没有登位太孙时,那是被人嗤笑,但是是太孙时,就是必须的,若不是这样,被人暗中说来:“此人没有人君之像!”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内监八品冯峰作陪,而方信当然也带上了高世明,那六十个府兵就是嫡系了。
侍陆香也跟着伺候,成为了太孙的女官。
除此之外,周围无人,方信就终于皱眉说着:“冯公公,孤只是昌图郡王,上面还有太子和兴台郡王,不知为何,让孤当太孙呢?”
“太孙,这是皇上的旨意,也是您天生的福份。”认识了九天了,这主子终于问了,如果始终不问,这城府就太深了……内监八品冯峰恭谨地回着话,想了想,这位主子日后可要登基为帝,不如卖个好,反正也不算太秘密的事了,又说着:“太子已经去了,据说牵连到了兴台郡王。”
这句话一说,方信立刻明白了。
长治皇帝,有四子,但是三子未成年就去世,二子就是方信的父亲李纲,就封世袭昌图郡王,也早早去世。
长子李卓熙本是太子,却自小不甚聪明,最重要的是,体质弱,不但不能练武,而且还不能长久读书,自然使皇帝大为失望,虽说如此,但是太子之位还是坐得相对稳固。
皇帝病重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估计一旦驾崩,太子就理所当然继位,这四叔兴台郡王,就忍耐不住,发难了。
但是偏偏又被老皇帝抓住把柄,露了痕迹。
太子已死,太子虽然也有儿子,却只有三岁,若是太平盛世,这太孙由太子儿子继承,也是理所当然,但是经过屡次大变,朝廷根基动摇,这时若是三岁小儿登基,只怕立刻就有倾覆之祸。
若皇帝身体不错,还可等上十年,可是现在病重,自知时日不多,当然要选择一个相对年长,又是自己儿孙的人继承了——所以方信受旨为太孙,看似出人预料,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了。
方信只是“啊”的一声。
每日早晚,他都祷告上香,遥拜祖父皇帝,祝其安康,别觉得这手太肉麻了,但是老皇帝身经儿子之间大变,最重视的就是这个情分,所以这回报到皇帝耳中,大事就成了。
而且,也是处于他现在地位和年纪,最好的方法了。
等了片刻,方信又问着:“那今日可靠岸帝都了?”
“是的,太孙殿下,我们自上鲁口靠岸,这属直隶六府的九定府云和县,且在官府衙门住上一晚,明早一起程,当夜就可赶到帝京。”内监八品冯峰回答地说着。
方信点了点头,就什么也没有说了
等了片刻,内监八品冯峰又说着:“太孙殿下,外面风大,您还是入内吧!”
方信点了点头,就转身入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黄昏渐渐降临,这时,却有着大片浓云聚拢上来,将落日遮掩住,给这暮夜平添了几分不祥与恐怖。
不过,船也已经靠拢着码头,不必担心风暴了。
但是才到了码头上,就有一人尖声叫着:“圣上手喻,太孙前来听旨。”
在场的人又是一惊。
方信连忙上前,行礼跪下:“恭聆圣谕!”
“圣上手喻:太孙立刻进京,不得延误,直入宫来见朕,沿途官兵不得阻挡,钦此!”这人尖叫着。
在场的人顿时脸色大变,这种情况,基本上只有皇帝病危时才会出现,方信剑眉一挑,说着:“臣恭领圣谕!”
才说着话,猛听得一声春雷,虽不是很响,却震得人心里一撼,接着,点点雨丝就落了下来,内监八品冯峰见了见天色,不由说着:“这个,如何现在就赶路?”
来传圣旨的太监,也见得重叠,天色晦暗,暮色中乌云中闪电时隐时现,雷声虽然不响,雨丝就不断而下,也不敢催促。
毕竟对象是太孙,不是等闲官员,春雨寒冷,夜里奔驰,如果出了事怎么办?
“冯峰!”方信突地用清亮的声音说着,带着一种威仪。
“内臣等在!”冯峰不由自主地应着。
“立刻把一封太孙衣冕用重重油布包好,带上你的钦差关防和兵符,立刻去准备。”方信立刻吩咐地说着:“还有,立刻吩咐,准备一些干粮分下去。”
“内臣奉太孙令旨!”冯峰怔了一怔,突地明白过来了,说着。
“张成桂!”
“末将在!”张成桂是随军的禁军统领,也不敢怠慢,应着。
“立刻调集附近能找到的战马,火枪兵不必跟随,挑着侍卫武士,立刻应命,半个时辰内准备妥当,其他人员明日出发!”
张成桂凛然应命,行礼后,立刻挑选精锐士兵,他明白太孙的意思,火枪兵在这个天气,没有用,要用就用传统精锐武士
“高世明!”
“末将在!”
“你去快快调集府内人手,准备出发!”
“末将明白!”高世明应着,他明白,这六十人是太孙的嫡系,是关键时扭转局面的最重要的核心,必须全部带去。
“这位公公是?”方信对着刚才传旨的太监说着。
“不敢,奴才杨燕拜见太孙!”一系列雷霆命令,使这个太监顿时见识了太孙,口气立刻温和恭谨起来。
“你带着圣旨,可夜开城门回京,还请一起夜路了。”
“这是奴才的本分!”这杨公公说着。
没等他说完,乌云漫天,突地一道闪电,照得天地通天彻的大亮,几乎同时,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
附近本是大站,一召集下,竟然有着二百匹马,方信就立刻下令,挑选二百人,连夜赶回去,但是这时,雨点打下,里面隐含着冰屑,虽然不是冰雹,但是打在脖子和脸上,隐隐作痛,如是在马匹上,速度快速,迎面扑来,直打着满脸刺疼。
“太孙,这雨实在太大了,您是不是息了一夜再走?”见此情况,安排好的冯峰也不由变色,这种天气打下去,一夜奔驰,明日必有一半人病倒,其他人也罢了,太孙却是万万不可有事。
“胡说,孤奉圣旨立刻回京,就是刀山火海也闯了,何况区区雨水!”方信冷冷地说了一句,就直接翻身上马,这姿势立刻使后面的诸人心中一动——很熟练的马术。
连太孙都上了马,其他人也无话可说,纷纷上马,只见一声令下,二百人就奔驰出去,向着远处而行。
当然,幸亏这是官道,一直到京,甚是宽敞,所以倒也不怕迷路。
奔马急行。
片刻之间,又是一声惊雷,雨点迎面砸了下来,打得生疼,方信在前面第一个奔驰着,但是速度还是控制着——太快了马匹绝对受不了。
雨下了一阵,终于缓了缓,但是还是淅淅沥沥不绝,打在叶子上沙沙地出声。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人生境遇不同,听雨的感受也就各异。
然而现在,在雨中奔驰,个个浑身透湿,再被风一吹,透心刺骨的冷,方信自己身有武功,也冻得嘴唇乌青,想必其他人都是一样。
武士倒还罢了,到底身强力壮,一时半刻还不要紧,那几个太监就……
那二个太监是钦差,直入帝京证明身份,就全靠他们了,因此就算是绑,也要绑在马匹上,熬到帝都。
果然,到了半夜,这二个太监就四肢僵硬,活动不开,五脏六腑翻滚冲腾,开始发烧呕吐起来,方信只得令人绑在马匹上,继续前行。
一夜奔驰,到了丑末寅初时分,就是夜里三点半左右,终于赶到了城门下。
按照规矩,城门必须是卯时才开,但是当然有巡兵,方信以圣旨叫门,这门将不敢怠慢,检查了圣旨,却还是不给予开门。
方信想不到遇到这事,大怒,望了一眼,记住了姓名相貌,也就立刻转到其他门,幸亏帝都有二十四道门,彼此相隔不远,第二道门却开了。
“走,我们立刻去皇宫!”方信嘶哑着声音出命令,一行人高举御旗,直向皇宫扑了过去!
此时,是夜最深的时刻,天黑如墨,寒风横扫而过。
突听前头有人大声喝问:“什么人?此地非奉特旨不得乘轿骑马!”
恍然间,方信知道已经到了帝宫范围的御道上,那个杨太监挣扎着喊着:“奉皇上手喻,令太孙连夜进京进宫,特许赐马入宫快行!”
这时,远远宫门也望见了,方信也不罗嗦,把圣旨从油布解开,又取出了一道令符。
这时,巡夜的内监和侍卫也迎了上来,拿着玻璃灯。
这时,雨倒反而大了,天上的雷连绵响着,令人恐怖,闪电一道道划过,在宫檐下验了圣旨,这个侍卫班头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放行。
方信暗中松了一口气,放下握着剑柄的手,带人直策而入,马蹄踏在宫廷青砖上,与哗哗的雨声混合,又有着轰轰作响的雷声,当真是一个好夜!
大范长治二十一年五月十日,夜。
春雨贵如油,这本是好事,附近人人欢喜,但是帝宫中,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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