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锐乃是宋国公长子,他死在刑部天牢人尽皆知,此番童谣揭示,他的死正是房俊下的毒手。”
听到红袍老者的话儿,一位年纪尚轻的言官拱手道:“先前长孙丞相也曾亲自审问,但得来的供招却是查无实据啊。”
“哼!房俊此人精通岐黄,城府极深,他要杀人怎么可能留下证据?”
“此事尚无真凭实据,不可盖棺定论。”
“我说,你是不是受了房俊的好处?”
“岂有此理!你怎能如此污蔑本官?真真有辱斯文!”
一时间值房中乱作一团,见状红袍老者连忙制止,身为言官长官的他,十分清楚若不能及时制止,这哥几儿个很有可能会上演全武行。
“好了!”红袍老者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下面是第二句:五马道,计谋广。算就忠良难还乡。”
不得不承认,岑懋却是是一个称职的“笔杆子”,短短一句话便将坊间对房遗爱的猜测,以及长孙冲乃是忠良臣的事实勾勒了出来。
“房俊先前有意推举长孙冲,我原以为他是外举不避仇,没想到却是找了一个替死鬼!”
“此话从何说起?房俊怎么会知道哈迷蚩以眼还眼?莫非他私通突厥?”
“此事没有真凭实据万不能妄加猜测!”
又是一阵议论,第三行童谣大家全都心知肚明,碍于长孙皇后和秦琼的面子,全都按下不表,而第四句童谣却是捅了马蜂窝。
“户下方,卧东床。贪心不足霸姨娘。”
此言一出,一众言官再也没有了任何分歧,纷纷起身叫嚷道:
“萧锐暴毙,宋国公被贬剑南,房俊趁着万岁御驾亲征为所欲为,竟然打起了长公主的主意!”
“是啊,襄城公主乃是我大唐庶长公主,他怎能如此胆大妄为?”
“先前房俊就曾醉酒轻薄襄城公主,眼下万岁不在朝中,他如何做谁能置喙?”
“这个!”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瞬间便将思绪向着房俊“霸占”襄城的方向推算了过去。
“想你我身为言官,自然应当秉公直言,不然孔孟之道学他作甚?”
“是啊,古有比干破腹挖心,先朝也有伍建章怒斥杨广。咱们不能因为房俊乃是当朝驸马就此退缩!”
“不错先秦时曾有申包胥忠心报国,亦曾有介子推抱柳而亡,你我应当学习先贤前辈才是!”
若论治国安邦,这些道学先生一窍不通,军事才能更是指望不上。但说起调动情绪打鸡血,却是出乎其类、鳌里夺尊!
当然,这管子鸡血是往他们自己身上打的。
见众人群情激奋,一位长孙无忌安插在御史台的眼下道:“咱们去东宫找太子殿下!”
“不错!去找太子殿下禀告!”
“若是太子殿下念及郎舅之情闭门不见呢?”
“那就去敲登闻鼓!”
“对,敲登闻鼓!”
众人再次被打了一管儿鸡血,个个面红耳赤的走出御史台,径直朝着皇城奔了过去。
对于御史台所发生的事,房遗爱全然不知,此刻他坐在东厢房的茶桌前,举杯饮茶,身前则站立着高阳、襄城、秦京娘、谢瑶环四位佳人。
高阳黛眉攒簇,冷声道:“这四句谣言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捏造,我去东宫请承乾哥哥调兵排查,一定要将捏造谣言的人抓住!”
“公主不可!”谢瑶环赶忙制止,喃喃道:“若是太子殿下的禁军去到坊间搜查,房郎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何郎,你倒是说句话儿啊。”秦京娘俏目流盼,玉颊上满是愁容。
耳听三人的劝解,房遗爱缄口不语,只等着襄城开口,好来听听她的见解。
看破房遗爱的心思,襄城轻摇绛唇,过了许久这才开口道:“要不我搬回萧府去住吧。”
“搬回萧府?”听到襄城的话儿,房遗爱苦笑一声,“玉儿眼下搬回萧府,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这”襄城言语支吾,眸中却闪过了一丝欣慰,欣慰房俊没能在风口浪尖舍弃掉她。
见四女沉默不语,房遗爱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道:“环儿,待会我写封折子,你去送交皇后娘娘。”
“什么折子?”谢瑶环黛眉攒簇,好奇的问道。
“请罪?辩言?应该说是请命!”房遗爱寥寥几笔,接着拿起宣纸,递给谢瑶环道:“环儿看看吧。”
“房郎!这”看过宣纸上的内容,谢瑶环杏眸中闪过一丝惊慌,接着将视线转到襄城身上,失声道:“房郎要请命迎娶襄城公主!”
“啊!”
“呀!”
“这个!”
高阳、秦京娘、襄城三人面带惊讶,她们万没想到在这样一个风口浪尖的危急时刻,房遗爱不但不想着如何全身而退,反而要硬往上撞!
“虽然此举有些过分,但玉儿为我背上骂名,此事怎能叫她一介弱女子前去承受?”
房遗爱踱步走到茶桌前,手扶桌案道:“长孙无忌不过是想利用此事激起民愤,好叫我身败名裂,与其退却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但不知此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房遗爱的询问,四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面对忧心忡忡的夫君,任谁也不肯去开这个口。
见四人沉默不语,房遗爱苦笑一声,喃喃道:“都各自回房去吧,叫范师爷紧闭府门,怕的是萧氏一族会上门寻人的!”
眼见房遗爱愁眉不展,高阳三人相继走出东厢房,唯独襄城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一双俏目蕴藏泪珠,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房郎为了奴家值得么?”襄城双手紧攥,轻声呢喃道。
“何为值得?何为不值?既然已经向玉儿许下承诺,此事房俊一人承担便是!”
此言一出,襄城鲛珠夺眶而出,见状,房遗爱向前一步,郑重其事的道:“玉儿,记住!从这一刻起你便是房俊的女人!”
“房郎!”亲耳听到房遗爱的字字铿锵,襄城心中百感交集,失声依偎在情郎怀中,泪水宛若断线的纸鸢,瞬间便打湿了房遗爱的衣襟。
“萧锐虽不是我杀得,但我却也动过杀念。”房遗爱轻揽佳人,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心智近如妖的襄城,其本质与高阳、秦京娘、谢瑶环一般无二,不管她们性格如何刚烈、婉约,事到临头却也只是一个形单影只的弱女子。
“玉儿,你就好好呆在状元府,旁的事无需多虑,谅长孙无忌与萧氏一族也不敢硬闯进府中来寻你!”
“若是他们来时呢?”
“哼!若是他们胆敢闯府寻人。管他是狼是虎,若是狼本官有打狼的英雄,若是虎,本官自有擒虎的壮士!”
说完,房遗爱伸出二指,抬起襄城下颌,喃喃道:“别忘了房俊乃是当朝武状元,长安城除了几位国公,没人是我的对手。”
襄城破涕为笑,再次依偎在房遗爱怀中,软语呢喃,“先前是奴家太过任性了,此番若能脱离此难,必定尽心侍奉官人。”
“呀!房俊可担不起公主的侍奉。”
说完,房遗爱与李玉相视而笑,不过在他们发笑之余,万万想不到,前去东宫上奏的言官们竟做出了一件捅破天的事——敲登闻鼓。
第四百九十八章 东宫震怒()
李承乾正在宜春宫批阅奏章,正当他勾勾写写入迷时,只听耳畔忽的传来了两声洪亮的鼓声,饶是他城府极深,却还是被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
“呀!”李承乾放下朱笔,眸中透着焦虑与惶惶呢喃道:“白日惊雷?”
正当李承乾参详不透时,站在殿外侍奉的小黄门连忙跑进宫中,跪地道:“太子殿下,皇城外的登闻鼓被人敲响了!”
“什么!”此言一出,李承乾勃然大怒,厉声道:“快叫禁军出去看看!”
怪不得李承乾如此震怒,登闻鼓原是李渊登基时所立,除去李世民被李建成、李元吉陷害“宫门带”一事,褚遂良奋不顾身敲击登闻鼓见君以外,十几年中登闻鼓从未再响过哪怕半声,可眼下李世民御驾亲征,李承乾监国期间那沉寂了十几年的登闻鼓竟再次被人敲响了!
其中意味着什么,怕是只有这位太子爷最清楚。
“胡闹!什么人竟敢敲击登闻鼓!难不成是越王派的官吏?”李承乾冷哼一声,迈着残腿快步走出宜春宫,行至殿门口时,因为心中焦急还险些被门槛儿绊倒。
对于李承乾所表现出的震怒,皇城门前的言官懵然不知,二十多号人俱在登闻鼓前,一个个义愤填膺,好像即将作战的敢死队一般。
“诸位大人,此番敲击登闻鼓,实乃贞观年间头一遭!若能搬到房俊,你我皆可名留青史!”
“不错!为国锄奸义不容辞!”
“咱们自幼习学孔孟之道,为国仗义执言本是份内之事!”
言官们说的群情激奋,在他们眼中敲击登闻鼓,虽然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但一来能够绊倒房俊这个奸党,二来可以名垂青史,这桩好买卖稳赚不赔!
不过有一层利害他们却是没能想到,那就是仅仅凭着一首童谣,就可以诬赖皇家庶长公主了?
敲击登闻鼓,表面上看是在弹劾房俊,实则是在掌掴李唐皇室的脸面。他们应该庆幸眼下是李承乾监国,若是换成李世民,依照这位千古一帝的手段,哥儿几个明年今天怕是要满周年了。
李承乾称作四人乘辇赶到皇城前,眼见一水儿的蓝色官袍,清隽的面庞不由闪过了几丝狰狞。
“这些个书呆子,不在御史台好好当差,敲登闻鼓?!”
落轿后,李承乾缓缓走下乘辇,眼望一众蓝袍御史,沉声道:“众位卿家敲击登闻鼓,所为何事?”
见太子殿下到来,一众御史躬身作揖,由红袍官儿开口道:“启禀太子殿下,今有房俊私纳襄城公主”
“胡言!”还没等御史把话说完,李承乾爆喝一声,脸色立时便沉了下来。
身为李唐皇室,家务事岂容臣子置喙?更何况眼下李承乾监国摄政,正是考验他治国掌权能力的关键时刻,如果任由御史上奏,等到李世民回来听闻此事,别说一个房遗爱,就是十个八个一箩筐,也不能助他稳坐东宫之位。
“此时谁说的?”李承乾脸色阴晴不定,声音微微颤抖,怒气丝毫不加遮掩。
见太子发怒,一众御史全都抱起了团来,齐声道:“乃是长安童谣。”
“童谣?笑话!”李承乾冷哼一声,拂袖道:“童谣焉能当得真?”
“启禀太子殿下,当年汉高祖拔剑斩蛇,也曾是童谣。”
见这群道学先生引经据典,李承乾强忍着打人的冲动,严词训斥道:“汉高祖拔剑斩蛇?那条白蛇是童谣杜撰来的?”
“额”御史被噎的一愣,连忙改口道:“当年陈胜吴广”
“陈涉又当如何?苟富贵勿相忘,到后来做了一方诸侯,还不是将前来投奔的同乡玩伴杀掉了?”
李承乾熟读经史子集,在魏征、房玄龄以及当世大儒们的教导下,口才思维早已出类拔萃,怎么可能是一众书呆子能够比拟的。
“微臣说的是天命!”言官御史不甘心就此退去,纷纷叫嚷道。
“天命?”李承乾负手冷笑不休,目光环视众人,眸中阴鸷转瞬即逝,“陈涉吴广若有天命加身,何以会被雍王章邯干翻?人家率领的可是刑徒军,就连一帮在骊山修建陵墓的刑徒军都打不过,何谈天命?!”
“这雍王章邯虽然率领着的乃是刑徒军,但所谓哀兵必胜”
“够了!小王没心思跟你们讨论秦末汉初时的古事,速速退下,敲击登闻鼓一事,小王既往不咎!”
“太子殿下!”
不等言官开口,李承乾自顾自坐在乘辇,对两旁的禁军道:“在这里好生看守,若有人再行无故敲击登闻鼓一事”
李承乾坐在乘辇上,手扶扶手,眼望一众言官,咬牙冷声道:“立即打死!”
“殿下!”
“太子!”
“太子殿下!”
在一众言官的高呼声中,李承乾乘坐乘辇返回东宫,在他看来这些书呆子委实该死,无论是无故敲击登闻鼓,还是听信童谣构陷襄城、房俊,随便哪一件放在李世民处理,这帮老哥们怕是已经入土了。
“混蛋!”
“自贞观元年以来,登闻鼓从未响过。如今父皇御驾亲征,登闻鼓无故响起,若是被越王、晋王抓住把柄,此事岂不是要威胁到小王的东宫之位了?”
李承乾在宜春宫徙倚不止,脸色涨红切齿道:“这帮言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正当李承乾愠怒未消时,小黄门慌慌张张跑到宜春宫中,跪地道:“太子殿下,那帮子言官”
“如何?敲击登闻鼓被杀了?”小黄门跪地的瞬间,李承乾便后悔了,历朝历代敢于斩杀言官的君王少之又少,这样一来即成全了言官们舍死忘生的美名,又落下了一个残暴不仁的骂名,可谓有百害而无一利。
“不是他们跪在东宫门前要求面见殿下!”
小黄门此言一出,李承乾长舒一口气,心想,“这帮混蛋,总算还知道畏惧!”
“告诉他们小王很忙,有何事三六九日朝会上本!”
心绪繁乱的李承乾,草草说出一句权宜之计,转而大步回到书案前,开始提笔给房遗爱写起了信笺。
“风雨虽狂,树大根深。”
写下两句蕴藏深意的话儿后,李承乾颔首沉思,接着又补上了两句,“蜜饯早用,迟则生变。”
看着最后两句,李承乾犹豫了半晌,最终又在下方添了四个字,“阅过即焚。”
亲手将宣纸封号,打上蜡封后,李承乾将信笺交给小黄门,轻声道:“你乔装去趟状元府,将此信交给房驸马。”
“遵旨。”小黄门深得李承乾信赖,接过信笺贴身藏好后,便匆匆退出了宜春宫。
“这帮言官果真不怕死?不怕死那就来吧!明天朝会倒要看看谁敢上本!”
李承乾遥望青天,内心对全力的渴望清楚的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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