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御马监。”房遗爱收起东宫小铁牌儿,点头说。
白简扶了扶纱帽,一手握着蝇帚,嘀咕道:“怕是有些”
话说一半,白简停口不语,转而反身招来一名小黄门,吩咐道:“陪驸马去御马监走一遭,凤承东若是问起来,就说咱家叫他行个方便。”
小黄门连连点头,亲昵的道:“干爹,放心吧。”
“干爹?”房遗爱嘀咕一声,目光扫向白简,又打量了小黄门几眼,拱手道:“白总管,你这是?”
“哎,一入宫门深似海,像我们这样无后之人,总要聊以自慰的啊。”白简苦笑一声,拱手道:“这两封折子来得急,驸马先行去到御马监,咱家待会便到。”
“总管慢走。”房遗爱含笑拱手,心道:“御马监怎么了?凤承东又是谁?为何兄长提及这一人一处,神色有些难看呢?”
白简的抬舆走后,小黄门拱手道:“驸马,请。”
房遗爱微微点头,翻身坐回乘轿,由小黄门引路,轿夫抬脚,与薛仁贵一并朝御马监行了去。
走到御马监门前,轿夫将抬舆停在路旁,房遗爱和薛仁贵走下乘轿,稍稍正过衣帽后,便走到了御马监正门前。
御马监名字中虽然带有一个“马”字,但并非宫廷养马所在,而是一个掌管着皇城军务的重要衙门。
“御马监,上驷监。名字大致相同,职务却是天壤之别啊!”
眼望御马监朱红大门,房遗爱喃喃一语,随后对小黄门伸了伸手,示意其先去御马监通报。
与薛仁贵并肩走进御马监,房遗爱所到之处尽是一片森严之相。
“呀!这御马监相比刑部部堂还要威风几分。”薛仁贵赞叹一声。
房遗爱轻笑了笑,说:“贤弟莫要小瞧了这御马监,其中坐着的可都是内相一般的人物。”
“内相?”薛仁贵不通宫中事物,对房遗爱所言也是云遮雾绕,嘀咕道。
“内相内相,内廷宰相。”房遗爱凑到薛仁贵耳畔,小声一语,转口道:“当今万岁英明神武,愚兄此言言过其实了。”
虽然房遗爱话语辩解,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巍巍皇城之中,果真存在着一位“内相”般的人物。
而这人与房遗爱关系匪浅,正是那司礼监掌印太监,白简。
穿过一条廊道,绕过一睹影壁屏风,房遗爱赫然发现在影壁的左侧,竟然设立这一座小庙。
“呀!这里为什么有庙宇?”薛仁贵看着身侧的小房,伸手拨开竹帘儿,其中供奉着的赫然便是关帝圣君。
“二君侯,关帝爷!”
薛仁贵遥望关帝神位拜了三拜,样儿十分虔诚。
薛礼虽然是武将出身,但却深通兵法、饱读诗书,饶是这样但他对关帝、孙武这样的武道先贤,却是远比孔孟二圣要崇敬许多。
“你啊,还是武将的坯子。”房遗爱苦笑一声,暗想,“眼下还是唐代,若是换做明代,锦衣卫、东厂、西厂供奉着的应该是岳王爷了。”
在关帝庙前稍微停顿少许,房遗爱二人缓步徐行,边走薛仁贵边问道:“兄长,这御马监为何供奉关帝爷?他们是武将?”
“御马监主管皇城军机,对于提兵调令,自然要比书写文书要接触得多。况且身为皇家奴婢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忠”字。”
房遗爱连蒙带猜,这才将薛仁贵哄了过去。
等到二人来到御马监部堂,小黄门早已站在门外等候,“驸马,掌印总管说请驸马稍稍等一会儿。”
“好,去值房?还是隔房?”房遗爱有求于人,自然不会表现的太过锋芒,眼下见御马监掌印太监有事脱不开身,慨然点头应允道。
“奴婢做不了主。”小黄门原是白简身边的人,所属自然是司礼监,对于御马监并不是太熟络,更不敢自作主张。
闻言,房遗爱微微点头,目光扫视四下值房,却见一十二间值房之中人影浮动,显然是在忙着处理公务。
“不如,咱们就在这儿”
房遗爱话音未落,只见一名身着皂黑色无补官衣的内侍臣疾步从值房走出,径直停在了三人面前。
“驸马,薛主事,请到隔房用茶。”内侍臣缓步带路,将房遗爱三人引到一处较为偏僻的隔房之中,请三人稍等片刻。
“驸马,请用茶。”内侍臣捧来三盏凉茶,依次放在房遗爱三人面前,就连随之而来的小黄门也单独准备了一份。
“三位义父正在商议公务,烦请驸马稍候片刻。”说完,内侍臣端着茶盘退出隔房,只留房遗爱三人坐在座椅上喝着凉茶聊以解闷儿。
见小黄门捧盏饮茶,房遗爱轻笑一声,心说:“看来兄长真称得“内相”二字,单单身边行走的无品小黄门,在御马监都能受到如此礼遇,可见白内障呸呸呸,白内相威望之高。”
房遗爱原以为稍待片刻就好,可没成想内侍臣所说的“稍候”竟然一候便候了多半个时辰。
“呀,又忘了带折扇。”房遗爱摘下官帽,露出发髻以解炎热,不时朝门外看去,却迟迟没有盼来御马监掌印太监的传唤。
“这都什么时辰了?”房遗爱嘀咕一声。
闻言,正在打盹的小黄门忽的站起,快步走出隔房,过了片刻,这才疾步返了回来。
小黄门带着惺忪睡眼道:“启禀驸马,已经申时正刻了。”
“申时正刻?”房遗爱手抚下巴,心道:“这都下午四点了!再等下去怕是该下值了!”
正当房遗爱烦闷不已时,小黄门缓步凑到他面前,拱手道:“驸马,可知其中缘故?”
“什么缘故?”见小黄门面带神秘,房遗爱正了正身形,好奇道。
“干爹先前叫奴婢陪驸马前来,就是怕凤承东为难驸马。”
“凤承东是谁?他为什么要为难本宫?兄白总管是如何事先知道的?”
小黄门侧目扫了一眼门口,压低嗓音道:“凤承东与蔡少炳乃是郎舅之交,先前驸马在即墨立斩蔡少炳。便与这御马监掌印大太监结下了因果。”
“什么!”听闻此言,房遗爱险些没将茶盏丢出去,入神喃喃道:“蔡少炳的大舅哥是御马监掌印太监?”
“苍天呐!贞观盛世为何圈子这般小?!”
第五百三十二章 加强版现世报(一)()
“凤承东果真是蔡少炳的大舅哥?”
房遗爱深吸一口气,眼望小黄门,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故障。
“额”小黄门支吾一声,挠头道:“不知是大舅哥还是小舅子。”
“总之是郎舅之交?”房遗爱不确认的再次补充问道。
小黄门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即将房遗爱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点”的烟消云散。
“呜呼呀!”房遗爱苦笑一声,喃喃道:“宰了人家姐夫或妹夫,这笔账怎么算?怎么算他也不能善了啊!”
喃喃过后,房遗爱挥手示意小黄门退下,捧盏轻呷了一口茶,抬头看向上空房梁,心说:“只能寄希望于太子的威严了,说什么御马监也是皇家门下走犬,凤承东总不会不买太子的账吧?”
正当房遗爱暗自轻吟时,坐在一旁的薛仁贵凑到大哥耳畔,小声道:“兄长,凤承东与你我弟兄结下仇扣,但御马监应当不止他一人主事吧?”
“四弟的意思是换条门路?”房遗爱轻抚下颌,喃喃道:“御马监与司礼监不同,总设有掌印太监、监督太监、提督太监各一名。除去凤承东这位老大以外,监督和提督”
思忖半晌,房遗爱无奈的发现,监督太监和提督太监很有可能也是凤承东的人。
“四弟,可曾听过“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
薛仁贵颔首沉思,随后小声道:“兄长的意思是,御马监全都是凤承东的亲信?”
“亲信倒不能确定,但一丘之貉总是没跑的。”房遗爱轻呷了一口茶,继续说:“御马监在皇城中的地位仅次于司礼监,如此重要高位,上下如不能一心如何抗衡六部与中书省?”
说完,房遗爱闭目养神,心道:“管你什么凤承东凤承西的,本驸马怎么说也是三品大员,如此大的干部你能把我撩在隔房不搭理?吓死你!”
正如房遗爱所想的那样,凤承东虽然对这位杀害妹夫的驸马郎深恶痛绝,但碍于房遗爱的地位以及先前白简派遣小黄门前来嘱咐的那几句话,他就不能不做做样子。
凤承东走出御马监正堂,与提督太监、监督太监齐步朝隔房走来,边走便呢喃道:“待会进到隔房,哥儿几个给他来一个揉棉花,话语奉承着就是,余下的莫要去管。”
“是。”提督太监和监督太监微微点头,一左一右跟在凤承东身后,徐徐朝房遗爱三人所在值房走了去。
人未到声先到,还没等内侍臣帮凤承东撩开竹帘儿,凤承东那高八度的嗓音随即便传进了房遗爱三人的耳朵眼里。
“房驸马,久等了。罪过罪过。”
听闻凤承东的语调,房遗爱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随即换上了一副笑靥如花的笑脸儿。
“凤总管。”房遗爱撩袍起身,拿来桌上的纱帽,看了一眼帽正,这才缓缓戴在了头上。
在房遗爱戴好纱帽的同时,凤承东三人依次走进隔房,面对房遗爱全都是笑脸相迎。
凤承东身穿绛红色官衣,头戴一顶璞头无翅纱帽,腰间束着一条镂空镶银束带,脚上穿着登云履,打扮儿与部堂官儿略有差别,一看便是皇宫大内当值的内监。
站在凤承东身旁两侧的提督、监督太监,分别穿着一身湛蓝色官衣,头戴乌纱帽,除去脚下的朝靴之外,余下与房遗爱和薛仁贵并无不同。
“房驸马,久等了。”凤承东笑语晏晏,拱手道:“刚刚我们三人拟就了皇城布防事务,这才让驸马久候了。”
说着,凤承东言语突然一转,含笑道:“驸马若是不信,不妨去到部堂瞧一瞧皇城布防图?”
“瞧你个头啊!”房遗爱暗骂一声,心中虽然不悦,但脸上却并无表情变化。
“本宫信得过总管。”房遗爱朗笑一声,心道:“我一个外官,看的什么皇城布防图?要造反吗?”
凤承东一计不成,并不气馁,含笑道:“驸马,此番前来?”
见凤承东明知故问,房遗爱轻笑一声,从腰间取出东宫小铁牌儿,双手送到了凤承东面前,“特奉太子均旨,还请总管行个方便。”
“一定,一定。”凤承东双手接过铁牌,拱手道:“驸马来意咱家尽知,还请驸马稍后片刻。”
说完,凤承东转身走出隔房,留下两名副手在值房相伴,自己则忙着去“办事”去了。
“这就走了?”房遗爱心中一怔,嘀咕道:“我连提调禁军的日期、数量都没说清楚,他这就走了?”
“二位公公。”房遗爱见凤承东已走,只得拉住提督太监和监督太监道:“本宫的话儿,还未曾说明白啊。”
监督太监微微一笑,拱手道:“驸马不必惊慌,这等差事我们晓得如何办。”
“是啊,厂公亲自去办料然无事。”提督太监一旁帮腔说了一句,转口道:“来啊,给驸马续茶,端些个果子来。”
房遗爱言语被噎了两下,只得点头道:“好,好,喝茶,吃水果。”
翻身坐回原位,房遗爱捧盏饮茶,与薛仁贵对视一眼,二人眸中全都闪过了一抹狐疑。
“公公,敢问御马监何时下值?”薛仁贵轻声问道。
提督太监坐在房遗爱身侧,从衣袂内取出折扇,笑着说:“宫廷十二监全是昼夜当值,轮值周年不休。”
“老兄,此言差矣。”监督太监冷笑一声,从后腰拿来白纸扇,轻扇了扇,嘟囔道:“咱们十一部堂全都是辛劳的命,哪比得了司礼监呐!”
说着,监督太监目光扫向白简派来的小黄门,阴阳怪气的道:“人家白内相,那才是万岁爷身边的红人。慢说昼夜轮值,怕是今天都没当值吧?”
“干爹今日当值了!”小黄门起身拱手道:“义父今日确实当值了。”
“当值了?今日当值了?”提督太监咯咯一笑,反问道:“如此说白内相以往不曾当值?”
“你们!”
小黄门进宫不过数年,论言语讥讽哪里是两个大太监的对手,只消一句话,便被说的面红耳赤,站在原地忿忿的直喘起了粗气。
“呦!你小子脾气还挺大!”监督太监冷笑一声,拱手道:“驸马,看见没有。他们司礼监向来横行跋扈惯了,连个小哈巴狗都敢在御马监耍性子。”
大哥的义子被人骂成是狗,房遗爱心中十分不悦,加上凤承东三人之前的怠慢,房遗爱恨不能立刻回怼过去,不过求人办事总要有些求人的态度,无奈之下,房遗爱只得一笑而过,并未搭腔。
先前那内侍臣端来茶盏、茶壶和果盘儿,恭恭敬敬的送到房遗爱桌上,拱手道:“驸马,这是岭南新贡来的荔枝,驸马请品尝。”
“有劳了。”房遗爱含笑点头,象征性的拿起两枚荔枝,一枚递给薛仁贵,一枚自顾自的剥了起来。
“咱家听说驸马升任刑部侍郎了?”监督太监摇着白纸扇,含笑道。
“承蒙万岁圣恩,升任刑部右侍郎。”房遗爱手中没有折扇用来扇风,用衣袖扇风却也十分不雅,无奈之下只得摘下纱帽,连喝了几口凉茶。
提督太监轻笑一声,嘴角微扬道:“驸马,刑部的差事如何?听说驸马上午跟前儿,刚刚驳了岑懋的公文?”
“呀!”房遗爱心中猛地一颤,眼望提督、监督两个太监,心道:“果然是御马监的头头儿,消息来得如此之快!若是提调禁军一事被他们泄露出去,那还了得!”
“不错,的确驳了岑御史的公文。不过那也是依法办事。”
房遗爱含笑搪塞两句,转而仰头靠在座椅上,假装困意伐身,微闭二目迷瞪了起来。
过了片刻,隔房的竹帘儿被掀开,来人却并非凤承东,而是之前那位无品内侍臣。
内侍臣徐步走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