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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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 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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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嬴荡大步向嬴稷走去。

    缪监一惊,转头看了看周围,见缪乙悄悄退下,以为是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定下心来上前一步:“太子,公子稷年纪尚小,嫩胳膊嫩腿的,学武也是刚起步,如何能够与您相比?太子当真是有孝心,这几位勇士英武过人,想是您特地寻来进献大王的吧。大王过会儿就要散朝回来了,看到一定欢喜。”

    嬴荡冷笑道:“子稷也是我大秦公子,如此体弱畏战,岂不是丢了王家脸面?我身为兄长,应该好好教导于他。孟贲,你带子稷去练武场,好好侍候他练功。”

    孟贲道:“是。”

    缪监大惊道:“来人。”唤出十余名黑衣暗卫,叫道:“保护好公子。”

    嬴荡冷笑道:“你这阉奴,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我是谁?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缪监没有说话,只是把嬴稷护到自己身后。

    嬴荡冷笑道:“给我拿下!”

    两边顿时相斗起来。嬴荡等有备而来,那孟贲三人果然是有万夫不当之勇,暗卫们竟纷纷不敌。

    缪监不动声色,继续后退。

    孟贲等三人将十余名暗卫都打得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殿前只剩下缪监和嬴稷。

    嬴荡冷笑道:“不承想承明殿前的暗卫,也不外如是,父王把安全交给你们,我岂能放心?”

    不料此时,却听得一个声音怒道:“那么,寡人应当叫谁来护卫承明殿的安全,是太子你吗?”

    嬴荡大惊,转头看到秦王驷拾级而上,冷冷看着他。

    嬴荡纵是胆子极壮,此时积威之下,竟也呆住。但听得秦王驷冷哼一声,嬴荡只得转身下拜:“儿臣参见父王。”

    嬴稷也从缪监身后钻出来,向秦王驷行礼:“儿臣参见父王。”

    孟贲等人见到秦王驷带着大队侍卫上来,又见嬴荡已经跪下,只得停手,随众人一起跪下行礼道:“参见大王。”

    秦王驷冷笑道:“太子好生威风,竟然可以带着人马杀进寡人的寝殿,是不是接下来就要逼宫弑父了?”

    嬴荡大惊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与稷弟开个玩笑而已。”

    秦王驷道:“开个玩笑,就能把寡人寝宫的护卫统统打伤?”

    嬴荡道:“这几个是儿臣刚寻来的力士,乡野鄙夫,不懂礼仪,出手没个轻重。都是儿臣的错,容儿臣回头好好教导。”

    秦王驷道:“他们不懂,你也不懂吗?你站在这儿,是个死人吗,容得他们动手?”

    嬴荡壮着胆子抗辩道:“在父王的心中,是不是也把儿臣当成死人了?”

    秦王驷想不到嬴荡竟然敢顶嘴,喝道:“你这逆子,意欲何为?”

    嬴荡索性站了起来,怒道:“儿臣本一心孝敬父王,不曾有二心。只是父王惑于女色听信谗言,竟要行废嫡立庶的乱令,儿臣不服,特来相问父王,儿臣身犯何罪,竟要被父王所弃,被这小儿所辱?”

    秦王驷不动声色,问道:“你这是向寡人兴师问罪来了?这是你做臣子、做儿子的礼法?”

    嬴荡冷笑:“礼法?父王有礼法吗?若是父王当真弃了儿臣,儿臣怎么做,都是死罪。索性当着父王的面,先杀死这夺位小儿,再在父王跟前,自尽领罪,可好?”

    说着,便站了起来,拔刀就向嬴稷冲去。

    孟贲三人见他一动,也都跟着站了起来,扬起了拳头。

    秦王驷怒极,骂道:“逆子―――”

    话犹未了,忽然一口鲜血喷出,顿时倒了下来。

    缪监大惊,蹿上来扶住秦王驷道:“大王,大王!来人―――”

    众武士如潮水般拥上,将秦王驷和嬴稷护在当中。

    缪监和嬴稷扶着秦王驷,走入殿中。

    嬴荡跺了跺脚。

    乌获急道:“太子,现在怎么办?”

    嬴荡也有些害怕:“快,随我去见母后。”

    此时芈月正在常宁殿中,坐在廊下,往一个黑陶瓶中插荷花,看到女萝跑来,抬头问:“发生什么事了?”

    女萝道:“太子带着三名武士,到承明殿找公子稷寻衅闹事”

    芈月大惊,站起,抓住女萝的手:“子稷怎么样了?”

    女萝道:“幸亏大王及时赶到”

    芈月松了一口气。女萝又继续道:“可是大王却突发了病症”

    芈月一惊道:“什么病症?”

    女萝道:“奴婢也不知道,但是看情景,似乎挺严重的。季芈,若是大王有什么事的话”

    芈月跌坐,袖子带到黑陶瓶,瓶子倒了,荷花荷叶乱弃在地板上,水流在地板上慢慢漫延,一滴滴坠于阶下。

    芈月抬头,天地似在旋转。

    女萝的声音似从极遥远处传来:“季芈,季芈”

    芈月缓缓转头,似极陌生地看着眼前女萝的脸,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楚,好一会儿才用梦游般的语气道:“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女萝道:“大王病重。”

    芈月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

    芈月伸出手,女萝连忙扶着她站起来。芈月一手扶着女萝,一手扶着板壁,慢慢地走着。四下一片寂静,唯有芈月的木屐声响动。

    芈月停住,手紧紧抓住女萝。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甚至连声音都冷得不像平日了:“我记得,你有个兄长。”

    女萝道:“是,奴婢的兄长蒙季芈救回,如今安排在少府任小吏。”

第235章 秦王薨(2)() 
芈月道:“每逢月末,唐姑梁会把当月制造的兵器,交由少府入库,这件事,我记得是指派你兄长从中联系的。”

    女萝道:“是。”

    芈月道:“你现在出宫去,让你兄长,把这几个月墨门上交的兵器,全部扣下来。”

    女萝大惊,她想说什么,看着芈月的神色,终于什么也没有说,躬身行礼道:“是。”

    芈月看着女萝转身而去,嘴角颤抖道:“希望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秦王驷忽然发病,宫中大乱,樗里疾立刻点齐兵马,将宫廷内外控制起来。此时已经分封在各处的诸公子却不知何时接到讯息,纷纷带着各自封地上的兵马,赶回咸阳。

    一时间,山雨欲来,咸阳城陷入紧张的气氛当中。

    承明殿内室,秦王驷悠悠醒来,抬眼就看到樗里疾紧张地跪在他面前。

    樗里疾道:“大王,您怎么样了?”

    秦王驷欲张口说话,又喘息不止。

    樗里疾道:“太医令,快来看看大王怎么样了。”

    太医令李醯正侍候在一边,此时忙带着药童上前,按住秦王驷的脉门和几个穴位,好一会儿才放开,秦王驷这才喘息稍定。

    李醯道:“大王此症,忌用神,更忌大喜大怒,请大王珍重。”

    秦王驷道:“寡人昏迷多久了?”

    樗里疾道:“三天了。”

    秦王驷一怔:“三天了?”随后他沉默片刻,道:“太子何在?公子稷何在?”

    樗里疾道:“太子与诸公子都在外殿候着。”

    秦王驷道:“宫中事务,现在由谁主持?”

    樗里疾道:“由王后主持。”

    秦王驷脸色微怒:“王后尚在闭门思过,何人让她出来的?”

    樗里疾道:“是臣弟。当此混乱之际,若后宫无人主持,只怕会发生一些不可测的事情。”

    秦王驷闭了闭眼睛,道:“罢了。”

    秦王驷转头,看到侍立在榻边的景氏和屈氏道:“怎么是你们?”

    缪监小心地道:“大王,这几日皆是王后带着景媵人、屈媵人服侍大王。”

    秦王驷道:“其他人呢?”

    缪监道:“奉王后命,其他妃嫔皆在偏殿轮班相候着。大王可是想要召”

    秦王驷摆手:“不必了。”他看了景氏和屈氏一眼。道:“你们也出去。”

    景氏和屈氏道:“是。”

    缪监道:“大王是要召王后来吗?”

    秦王驷摇摇头。

    缪监试探着道:“那么,是芈八子”

    秦王驷却看了樗里疾一眼。

    樗里疾脸色沉重道:“大王病重,消息外泄,不但宫中的诸位公子都在外面轮流侍疾。今日,外封和在军中的几位公子都快马赶回来了。”

    秦王驷冷笑道:“他们这是来侍疾,还是要逼宫?”

    樗里疾道:“大王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大王,看似宫中诸公子齐聚侍疾,实则咸阳城中。各位公子及母族的势力已经各踞一翼,都是风闻”

    秦王驷道:“风闻什么?”

    樗里疾靠近秦王驷压低了声音道:“都是风闻,大王想要废嫡立庶。”

    秦王驷脸色铁青道:“那又如何?”

    樗里疾道:“诸公子齐聚,大王废太子容易,但想要立公子稷为太子,却难如登天,只怕这二十几位公子会为了争当储君而斗得你死我活。大王,别忘了当年齐桓公虽称霸一时,可尚未断气就有五子夺位,束甲相争。齐桓公三月不葬,甚至尸体生蛆”

    秦王驷打断他:“住口,不要说了。”

    樗里疾道:“大王,事已至此,此乃天意不可违也。还请大王以大局为重,为避免国家动荡,臣请大王放弃易储之念吧。”

    秦王驷狂笑起来:“天意天意弄人,难道天意也在跟寡人作对吗? 哈哈哈”

    秦王驷向后倒去,缪监连忙扶住。

    樗里疾道:“快宣王后。”

    秦王驷道:“不必。”

    缪监低声道:“那大王要宣谁?”

    秦王驷微弱地道:“你去―――西郊行宫,召庸夫人入宫侍疾。”

    众人大惊。

    庸夫人踏入承明殿偏殿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聚在了她的身上。

    此时正是芈姝带着后宫妃嫔,守在承明殿偏殿,轮番为秦王驷侍疾。她自是知道。成败就在眼前,因此一刻也不肯放松,更是把芈月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她以为秦王驷醒来,第一个必是要叫她的,便是不叫她,也会召芈月。却没有想到。秦王驷第一个叫的,却是远在西郊行宫的庸夫人。

    芈姝眼睛里都是血丝,死死地盯住庸夫人。

    魏夫人在芈姝耳边轻声道:“她就是庸夫人。”

    芈姝看着站在阴影里近乎不存在的芈月,又看向明显苍老的庸夫人,冷笑道:“大王只怕还当她是十几年前的庸夫人吧,见了她,只怕失望得很。”

    芈姝端坐着,摆出等待庸夫人见礼的样子,庸夫人却看也不看她,径直向内室走去。

    芈姝大怒,指着庸夫人喝道:“你站住。”

    庸夫人如同看路人一样,扫了她一眼继续向前走。

    芈姝一怒站起,叫道:“来人,挡下她。”

    缪监上前恭敬地道:“王后,大王有旨,令庸夫人入见。”

    芈姝怔住了,眼睁睁看着庸夫人从她面前走过,从齿缝里低声诅咒道:“一个老弃妇,居然还敢厚着脸皮回来。”

    庸夫人站住,回头,看着芈姝道:“你何不问问你自己的心,在大王眼中,究竟谁才是弃妇?”

    芈姝一时怔住:“你”

    见庸夫人径直入内,芈姝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转头看到芈月,讥讽道:“我还以为你如何得宠,没想到在他的心目中,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芈月平淡地道:“在大王心中,除了庸夫人以外,其他的女人统统什么都不是。”

    芈姝恶毒地看着芈月,又看看殿中的嫔妃们,恨恨地道:“总有一天,我会教你们知道,如何才叫什么都不是!”

    不理殿外众人,庸夫人走进承明殿内室,直奔向躺在榻上的秦王驷,叫道:“大王!”

    秦王驷看着庸夫人进来,吃力地叫着她的小名:“桑柔”

    缪监已经得了秦王驷吩咐,此时便率人尽数退了出去,室内只剩下庸夫人和秦王驷两人。

    庸夫人坐到秦王驷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已经哽咽。

    两人对视,朝阳斜照入窗,照见两人鬓边缕缕银丝。

    庸夫人忽然含泪笑了。

    秦王驷道:“你在笑什么?”

    庸夫人道:“我笑当日,也是在这个房间,我们曾戏言,将来老了,白发相对,仍然执手”

    秦王驷叹息:“是啊,我们都老了。”

    庸夫人垂泪:“大王,怎么会弄到如此地步?”

    秦王驷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咳嗽不止,笑得几乎无法停住。好不容易,才渐渐停息下来,道:“桑柔,你还记得吗,我当日要娶魏氏,你一怒离宫的时候,曾经对我说,我会后悔的。”

    庸夫人想到昔日之事,苦涩中又带着一丝甜蜜,摇了摇头:“那时候我年少气盛,胡言乱言,大王不必放在心上。”

    秦王驷却摇了摇头,道:“你说得对,寡人是后悔了。当时我年少气盛,急功近利,为了秦国的霸业,辜负了你的情义,让秦国失去了一个好王后,现在想起来,何其蠢也。”

    庸夫人看着他鬓边丛生的白发,心中不忍,劝道:“大王,事情都过去了,我并不怪大王。”

    秦王驷却摇了摇头,道:“可寡人怪自己。其实如今回头想想,那一点与魏国联姻的功利,有与没有,区别并不大。可是寡人一错再错,先娶魏女,后娶楚女,皆是拿王后之位,去换取政治利益,却不曾想到后继之事。到如今后继乏人,为了储位之事,明知不宜,还是再三妥协。寡人若能有一贤后辅佐,何至于此啊!”

    庸夫人失声痛哭:“大王,您别说了,是我的错,是我不应该固执己见,不应该离您而去。”

    秦王驷幽幽一叹:“不,你没有错,唯你固执己见,你如今还是当日的桑柔。”

    庸夫人转头,拭去泪水,问道:“大王,有什么事要臣妾去做的,就说吧。”

    秦王驷微微一笑:“不愧是我的桑柔,到今日,依旧与我心有灵犀。你看到芈八子了吗?”

    庸夫人点了点头:“您要我助她?”

    秦王驷没有回答,却说了一件不相干的事:“当日你为何要为她求情,是因为她很像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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