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抖擞精神,说道:“南洋局势已经安定下来。佛郎机人已经被赶出了南洋。南洋大局一定,只需修养声息,移民填边便是了。”
正德说道:“对了,朕还欠你一道圣旨。”正德转过头来,对丘聚说道:“将那一道圣旨拿来。”
丘聚说道:“是。”随即从床头的格子里面拿出一卷圣旨,递给了朱厚煌。朱厚煌连忙双手接住,打开一看,却是《放贱为良诏》。这封诏书在法律上解除了以大明立国以来所有的贱民身份,并指导他们如果没有生计,可以迁徙南洋。”
朱厚煌匆匆看完,立即说道:“皇兄有如此德政,上天比如庇护王兄百邪不侵。”
正德说道:“朕的病,朕自己清楚。恐怕好不来了。想将这一道诏书还给您,不指导东雍的钱粮够不够。”正话还没有说完,就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
丘聚立即来到正德身后,轻轻的拍背,好一阵子一团白中带黄的浓痰才咳了出来。正德这才轻松了许多,只是没有力气,一时间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静静的躺着。
朱厚煌为了不使得气氛冷场,说道:“皇兄厚爱,臣使人在东雍用纸钞,能够勉励维持。”
“用纸钞。”正德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大明纸钞贱如纸。煌弟是如何让人信服啊?”
朱厚煌对此,也不是太懂。不过他也听过好几次汇报了,对维持纸钞最基本的称提之法,也有所涉猎,虽然不广博,但是也能用来给正德将故事了。
“原来是称提之法。”正德微微点头。
第五百一十章帝崩十二()
第五百一十章
帝崩十二
朱厚煌说道:“多谢皇兄,没有支持,小弟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出东雍岛就是两可吗?“
“你与朕之间,还需要客气什么,煌弟,你觉得孤死后,能不能谥号为武。”
“皇兄的武功之盛在成祖之后是少有的,定然能得偿所愿。”正德有一点疲惫了,说道:“你去吧,与杨先生好好谈一谈,朕累了。”
仅仅与朱厚煌说了一段话,就觉得承受不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朱厚煌说道:“是。”他缓缓的离开,正好碰到了从外面进来的杨廷和。
朱厚煌抢先一步说道:“见过杨先生。”
杨廷和不敢怠慢,了解还礼道:“见过殿下。”
然后朱厚煌就没词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杨廷和说。
有些矛盾是彼此的误会,解开就好了,但是有些矛盾却绝对不是误会。比如现在杨廷和与朱厚煌。
正德在病中都有一些软弱,所以才让朱厚煌自己去解开杨廷和之间的疙瘩,只要杨廷和支持朱厚煌,朱厚煌登基称帝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是朱厚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与杨廷和说?双方的思路根本不在一条线上,几乎是无法沟通。
杨廷和说道:“杨慎代本官招呼一下雍王。”他说完之后,继续对朱厚煌说道:“雍王殿下,老臣还有事,先行一步。”
朱厚煌立即还礼道:“杨先生请。”
杨廷和带着几个侍从走了进去,留下杨慎与朱厚煌两人。
杨慎与朱厚煌两人屏退左右,走在豹房之中,豹房的景色不错,每个建筑都有自己的特色。只是此刻两个人都无心多看上一眼,他们两人之间只有沉没。
好一阵子,杨慎说道:“殿下您不该来。”
朱厚煌说道:“皇兄病重如此,孤不该来看看吗?”
杨慎说道:“殿下,你也知道,现在京中局势如此,殿下的机会渺茫之极,与其将来朝新君的忌讳,还不如在东雍不过来。”
“孤,不来京师,就不会着新君的忌讳吗?就不会着杨相的忌讳吗?孤真不知道,孤到底是何等的祸国殃民,得杨相青眼如此。”朱厚煌也不是什么老好人。之前还敬佩杨廷和的人品与能力,但是此刻才发现,最好的敌人还是死去的敌人。
“殿下以为只是家父一个人意见吗?是满朝文武的共识。殿下野心勃勃,深肖陛下。又才华横溢,不得不为百官所忌讳。”杨慎说道。
“孤才华横溢?”朱厚煌好像听到什么笑话道:“孤连诗都不做。”
杨慎说道:“执政之才,谁看这个?却不知道才高,乃人君之大忌。殿下才高,野心又大,不近文臣,偏爱武将,在文官看来,殿下像一人。”
朱厚煌说道:“何人?”
“隋炀帝。”杨慎说道。“如果殿下深藏才华,亲近儒臣。还有继位的可能。”
“孤若如此,也得不到陛下青睐。那时候谁知道雍王是谁?”朱厚煌打断了杨慎的话,说道:“孤今日才知道一句话含义,道不同不相为谋。”
文官想要的就是一个垂拱而治的弘治天子。所以他们选拔储君的要求就向弘治天子靠,但是朱厚煌却不是。朱厚煌绝对不可能如弘治天子,老老实实的做也个太平天子。这一点他们的看法正确,就是朱厚煌登基,绝对会掀起一场大风波。但是朱厚煌却从历史的下游看出来,不管谁登基,都会掀起一场风波的。
无他,文官对皇权的侵蛀,已经到了皇帝不得不反击的地步了。之后嘉靖所做所为,就可以证明了。正德对于文官的态度大多带有回避,因为正德毕竟是弘治的儿子,对士大夫有本能的尊重与畏惧。稍想有所作为的皇帝,都会与文官对抗,已经成了常态。
多朱厚煌一个不多,少朱厚煌一个不少。
而且朱厚煌不管经历了多久,他想要改变世界的想法,从来没有平息过。他为什么与王阳明说那么哲学上的问题,就是为了建立全新的,可以用来发展科学的儒家思想,虽然现在朱厚煌的进展很慢,甚至只是找到了切入点而已。接下来该怎么走,他也是一步步试探。
但是,朱厚煌要走的路,与程朱理学是决然不同。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句话,将朱厚煌与杨廷和之间的矛盾给说尽了。
从这方面来说,朱厚煌很不会聊天。这一句话,让杨慎无话可说,朱厚煌说道:“杨师,孤最后一次叫你,杨师,从今之后。你我,天涯陌路,各自安好。”
“殿下还是年轻,如此局面殿下不该劝我倒向殿下,好劝家父改变态度吗?”杨慎说道。
“你会吗?杨相会吗?”朱厚煌问道。
杨慎沉默一会说道:“不会。”
杨慎因为年轻心思有些活络,但是杨廷和的意念早已与磐石不可移。而让杨慎出卖父亲,他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朱厚煌再行一礼,甩手离开了。
杨慎看着朱厚煌离开,脸色顿时黑了。他心中暗道:“绝对不能让雍王登基,绝对不能。”
双方撕破脸了,很容易从政见不同发展到私人恩怨。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不胜枚举,杨慎本来还想左右逢源,他想朱厚煌会求自己,但万万没有想到朱厚煌会如此之决绝。他不可能,也不敢将杨家满门放在朱厚煌一念之间。
“但是,怎么确定让雍王无法登基了?”杨慎心中暗暗思量,他想道:“如果陛下的意见始终不改变吗?那么父亲也拿陛下没有办法?既然正道不行,只好用诡道了。却不知道如此如何向父亲解说。”
杨慎想了想,看朱厚煌的背影消失之后,他也回去看杨廷和了。
朱厚煌出了豹房就有一点后悔了。
正如杨慎所说他今天冲动,如果他委曲求全的,即便不能将杨慎拉过来,也能让杨廷和放松警惕。但是今天他宣战式的言语,恐怕会将双方推到决裂。
就在杨慎暗暗后悔的时候,杨廷和也在拜访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琼。
也不知道是正德赐下药好,还是王琼放开了心思,此刻他的神色居然比当初见丘聚的时候好上一点。
“王世叔,身体如何?”王阳明说道。
王琼靠在被子上说道:“死不了。守仁啊,我没有想到陛下对你的期望如此之深。”
王阳明说道:“之前,小侄也不知道,小侄不明京中形式如何,还请世叔指点迷津。”
王琼说道:“杨廷和也是老糊涂了,他在这一件事情上与陛下硬抗,将来能有落的好吗?”
王阳明一听,就知道王琼觉得朱厚煌继位的可能性大,立即问道:“小侄听文武百官都对雍王有成见,为何世叔还觉得雍王成算大一点。”
王琼说道:“我并不是觉得雍王成算大一点,而是陛下成算大一点,你为官多在江南,不了解咱们这位陛下,不要看他玩世不恭,但他想做的事情,还真没有做不了。六科言官看上去气势汹汹,但是在在陛下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惹急了殿下,他敢六科言官一古脑全换了。文武百官叫唤的再高,也是虚的。真正实的是京营的兵权,陛下牢牢的把握着京师的兵权,即便是现在一丝一豪也不像假手于人,看看京中,张永谷大用统管京营,许泰,江彬的兵马就在豹房附近,陛下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是宫殿,还是军营。”
第五百一十一章帝崩十三()
第五百一十一章
帝崩十三
“只要京师的军权在陛下手中,陛下就有底气推行他的任何命令。文武百官根本无法左右。”王琼说道。
在王琼看来,正德与杨廷和这样的僵持,不过是正德朝中无数次僵持的重现而已,正德北征,南下,出城打猎,甚至建造豹房,那一样科道言官看过眼了,但是那一样正德不是做下来,正德依靠的是什么,就是他身上的皇帝名分,以及手中的军权。
一个军权在握的皇帝,的确有为所欲为的本钱。
从这方面来分析,对大明文官来说,他们是宁肯京营继续烂下去,也不要他们再次恢复当初的强大。朱厚煌名将的光环,正是他们极力厌恶的东西。
虽然王琼如此之说,但是他依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王阳明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
其实朱厚煌请王阳明来做为这一次夺嫡的军师,就是一个错误的选项。
术业有专攻。王阳明是大才,在军事上,在文学上,在儒学上,都是建树,但是对于夺嫡这样考验人心险恶,道德下限的东西,他还是一个新手,如果他真得有权谋上的本领,也不会一直流落在下面当地方官了。
王阳明听了王琼分析,将信将疑。但是王琼病体在身,不敢多做打扰,时间差不多了也就离开。
就在朱厚煌与王阳明在京中活动的时候,有一行人也来到了京师。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挑开了马车上的帘子,说道:“王爷,京师到了。”
一个嘴边长着绒毛的年轻人,看向外面的,只见北京城的城门宏伟而壮观,城门下面人头涌动,挤满了想要进城与出城的人。
“陆炳,放下帘子,没有什么好看。”
“是。王爷。”陆炳听闻,放下了帘子。
周围的依仗将人群隔开,马车也缓缓的进了城。
正正是兴王一行人。
而那个嘴边站着绒毛,却一脸镇定,少年老成的人,正是兴王朱厚熜。也就是后来的嘉靖皇帝。
不过此时的兴王却忧心忡忡的。
对于朱厚煌来说,储位之争是一条隐线早就开始了,但是对于朱厚熜来说,皇位之争却是天上掉下来,让他激动不已,又担心不已。他对他那位皇兄雍王越是了解,越是觉得不是雍王的对手。只是他天性沉稳,即便心中很着急,还是能沉得住气。
兴王一行在京城安顿下来。兴王再也按捺不住了,说道:“黄锦,准备一下,换身衣服,我们出门。”
黄锦说道:“殿下,我们去拜访谁?”
兴王想了想,说道:“杨慎。”
他似乎对权力斗争有着敏锐的嗅觉。他一下子抓住了现在朝争的关键。现在储位之争,就是正德与杨廷和之争,他想要上位,必须要有杨廷和的支持,只是杨廷和身为首辅,皇帝病重之后,一直在豹房之中,几乎不回家了,兴王想接上杨廷和的线,就必须通过杨廷和的儿子杨慎了。
而且不能太引人注目了。
兴王所能动用的资源很少。几乎上没有多少资源,兴王府远远不能与雍王府相比,或者说现在的大明任何一个王府也不能与雍王府相比。而且兴王的父亲刚刚去世没有三年,他是提前出孝来到北京。他将陆炳派出去给杨慎送信。
杨慎很惊讶兴王的大胆,但是也要预估一下兴王的成色,所以就答应私下见上一面。
两人在杨慎找的一处民宅见了面。
兴王先到一见杨慎就行礼道:“小王拜见杨状元。”
杨慎搀扶住兴王说道:“臣拜见兴王殿下。”
两人宾主落定之后,杨慎先开口说道:“殿下,今后有事,只能书信相传,不可再见面了,殿下身处嫌疑之地,还是小心为妙啊?”
宗室王爷结交大臣,本就是大忌讳。所以杨慎所说的也是正理。不过,兴王听了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满脸感激道:“小王,初到京师,什么也不懂,还强杨大人多多指点。”
兴王所高兴的并不是杨慎的话,而是杨慎的态度,杨慎这一句话已经是预设态度了,他是支持他的。
杨慎有一股当仁不让的气势,说道:“殿下此来,臣只有一句话相劝,就是镇之以静。”
兴王说道:“可是小王听闻我雍王兄的事迹,可谓雄才大略,为何小王只需镇之以静就可以了?”
杨慎说道:“百官不喜欢雍王,就是刚愎自用。不纳人言,偏偏才华横溢,这样的人为臣则可,如果为君,正是商纣王,隋炀帝一般的人物。所以殿下只需与雍王相反即可,雍王不喜圣学,殿下要亲近圣学,雍王喜武厌文,殿下喜文厌武。雍王密谍百出,殿下闭门自首。到时候百官归心,何愁不立为储君啊?”
兴王大喜道:“孤如果能成就大事,定然以杨大人为首辅,让国朝也有父子丞相之美名。”
杨慎说道:“殿下,言重了。言重了。”
兴王的眼睛微微一眯,杨慎却没空看到兴王眼中的寒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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