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你别让老子捉到,不然非得给你把屁股打开花不可!”
片刻之后,从高墙里,响起了一个中年人愤怒的咆哮声。
一座不知名的荒山,一座更不知名的破庙。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将一只沉甸甸的包袱放置在一个小沙弥的背上。
“师父,我不想去了,我想留在你身边”小沙弥转过头,双目微红。
老和尚微笑着摸出一块木牌,弯腰挂在了小沙弥的脖颈上,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道:“傻小子,你以为你一定能考得上么,若是能考上,便是你尘缘未了,合该历练一番,郡王府建这医学堂是存了大善念的,你当尽力而为。”
老和尚顿了顿,又指着那块木牌道:“那日我从后山将你捡来,襁褓中别无他物,只有这块木牌,上面单单一个朱字,想必是你的姓氏嗯今日又是八月十九,以后你在尘世走动,便用朱八九这个名字吧。”
无数这样的场景,这一日出现在了瑛州各地
第103章 宗门往事(加长篇)()
阳光从苍翠的枝叶间漫溢出来,落下一地清幽,凤凰山某处小径上,落叶和断树枝,被踩得咿呀作响。
一袭白衣的女子,面上带着轻轻的薄纱,牵着一匹瘦马缓缓向前走去。
忽然她止住脚步,前方一块石头上,一个青衣的俊俏少年,嘴中咬着草茎,缓缓站了起来。
微微叹了口气,最不想面对的一幕还是发生了,那白衣女子轻道:“柳公子,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少年将嘴中的草茎吐了出来,微笑道:“那天把经书交给你,我就知道有这一天,话说,钱玉那家伙可是大财主,你只从他那儿顺了匹老马,太便宜他了。”
“对不起!”那女子避开眼神的交汇,幽幽的道。
“那你得和钱玉去说,又不是我的马。”那少年跳下石头,走了过来,嘿嘿笑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女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喃喃的说道。
少年摇了摇头,忽然伸手放到那少女的面庞上,摘去了她面上的薄纱。
入目的,依旧是那张久违了的倾国容颜,少年短暂的失神后,笑着道:“果然还是素颜最美,这次我可没有弄脏你的衣服呢!”
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定芳阁的初见,在七夕那时的再次相逢,在永安堂为自己疗伤的日日夜夜,在郡王府同室而眠的相濡以沫林林总总,点点滴滴,都汇上了心头。
心中情愁万千,殷桃小口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盈盈一拜,抬起头,情深的望了他一眼道:“柳公子,奴家并非不知廉耻的女子,只是家仇难了,若有来日若有来生,若雪再结草衔环,以报君恩”
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咬了咬红唇,接着说道:“还有那道内劲”
“我知道的。”少年摇头打断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若说武艺,柳风连街边卖药的江湖把式都远远不如,但若说对于经络内劲的理解,或许天下已经无人能出其右。
程落雪当日留下的内劲与其说是一道掐着性命的枷锁,不如说是滋养经络的温补之物,她从一开始,便没有想过伤害柳风。
“能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吗?”柳风静静的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女子,淡淡的问道。
程落雪闻言,叹了一声道:“寻一个人,寻一部书。”
柳风皱眉道:“那经书不是找到了吗?”
那日从草堂里得了经书,细细检查了书中绝无夹层,又用小火微微炙烤了,也无变色,更用清水、酒水、糯米浆等等事物,在不起眼的书角上测试了,根本没有隐秘。
费了诸般心思,却毫无所获,最终柳风用那部太阳能的山寨手机,把经书每一页拍成了照片储存起来,接着将原版的经书交给了程落雪。
面色微微暗淡,程落雪叹声道:“悟真篇只是师祖的白玉蟾经的一部,如今看来,我似乎是一直寻错了方向,留在钱塘府也没有了意义。”
“落雪姑娘,能告诉在下,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柳风依然清晰的记得几天前,将经书交给落雪时,她双眼微红的模样。
“不要多问,柳公子,你与此事无关,不要牵扯进来。”程落雪面色微微发白,摇头说道。
柳风自然而然的握住她的小手,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道:“你不是说,我学了宗门的轻功心法,也要算半个天台宗弟子么,再加上我是你相公,一个女婿半个儿,加一块儿就是一个囫囵完整的嫡亲弟子了,想不牵扯也是不可能了吧?”
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如晨光般温柔的少年,程落雪俏脸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清晨的薄雾散开,一处青翠的草地上,一个绝色的少女同一个俊朗的少年背靠背坐着,不远处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正在悠闲的吃着鲜嫩的青草。
少女的声音空灵如水,一段久远的故事从她口中平静地讲述了出来。
全真南宗,也被称为天台宗,本由一代奇才张伯端辞官南渡创立而成,与终南山北全真不同的是,南宗主张混俗和光、大隐混俗,性命双修,不提倡出家,更不禁止男女人伦。
历经五代祖师的发展,至十余年前,宗门也逐渐兴盛,虽然远远不如北全真那样香火鼎盛,但也有了百十名弟子,一处气派的山门。
五代掌门白玉蟾仙师亲传的,有三位弟子,乃是大师兄留元长、二弟子程守默,以及小师妹林婉。
大师兄留元长天资最佳最佳,尽得师门真传,但志在发扬宗门的他很早便外出游学,后来更浮海东渡,据说是去了扶桑地界。
二师兄程守默悟性上略有驽钝,但是做事最为努力,每日勤练不止,在三十岁时也已经堪堪达到了宗师的门槛、
而小师妹林婉,天性活泼,虽然不爱学习却十分聪颖,是师门众人的掌上明珠和开心果。
十五岁那年,在某次下山采药时,林婉无意间救下了一个浑身染血的昏迷男子,后来照顾他时日久生情,芳心暗许,而后辞别了师尊,离开山门嫁为人妇,过上了相夫教子的生活。
因此当白玉蟾先师故去后,二师兄程守默便成了南宗第六代掌门,支撑起了这份不大不小的基业。
程守默如他的名字一般,虽然受限于天资,不足以让他比肩五祖,发展宗门,但是守下这份基业却是毫无问题的。
在他尽心的操持下,天台山上的这座小小宗门,如同一处世外桃源,每日充斥着欢声笑语。
而十年前的一日,程落雪记忆中温馨童年在那一个月光如血的夜晚,戛然而止。
毫无征兆的,一伙黑衣人夜袭了宗门,死伤惨重后,预警的钟声才迟迟响起。
那些黑衣人武艺十分高强,残忍无情,出手狠辣,同时也纪律严明,绝不像一般的江湖散勇,倒像是训练有素的行伍军士!
自宗主而下,天台宗全门奋战,但依旧敌不过有心算无备,整个山门之中血流成河。
年仅七岁的程落雪,被父亲藏于玉序堂一处只有宗主知道的密格中
捂住小嘴,从一道极其隐蔽的缝隙中,看着大堂里相熟的师兄师伯们一个个倒下,最终身中数创的父亲,那个她一直以为如天般伟岸的男子,也被黑衣人们制住,动弹不得。
“呵呵呵,程掌教,这又是何必,你若是乖乖将白仙师的经书交出来,你何来妄受这样的皮肉之苦,而贵派上下一百多口性命也能得以保全!”
为首的一名黑衣男子,用刀刃轻轻划破程守默的皮肤,眼睛中透入出残忍的光芒,冷笑着说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白玉蟾经只是家师的遗作,你们要来何用!”程守默睚眦欲裂,怒吼道。
那黑衣人的首领却眼睛一眯,刀尖又深入程守默肌肉一分,顿时血流如注,黑衣首领另一只手从怀中拿出了一卷经书,放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着道:“程掌门,面熟否?
‘乌飞金,兔走玉,
三界一粒粟,山河大地几年尘。
阴阳颠倒入玄谷,数枚客鹊枝头宿。
桑田沧海春复秋,乾坤不放坎离休。
九天高处风月冷,神仙肚里无闲愁。’
我可是识货之人呐,你可别用假经书糊弄于我!”
程守默难以置信地看着黑衣人手中经书,眼中满是震惊。
沉默了许久,忽然他开口大声道:“五祖的大道歌决,确实是一首佳作啊:
乌飞金,兔走玉,
三界一粒粟,山河大地几年尘。
阴阳颠倒入玄谷,数枚客鹊枝头宿。
桑田沧海春复秋,乾坤不放坎离休。
九天高处风月冷,神仙肚里无闲愁。”
程守默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又高声唱了一遍歌诀,抬头对着黑衣人的首领道:“你既知歌诀,又得了白玉蟾经中的复命篇贫道再藏着这卷还原篇也是无用希望你遵守承诺,留我一条性命!”
说着,程守默微微挣开左右黑衣人的束缚,伸手似乎要从怀中拿出什么事物。
“与我去死!”
忽然他单手成掌,不顾周身的兵刃,猛地向黑衣首领袭去。
猝不及防之下,那首领只来得及紧紧避开要害处,右肩中掌,吐出一口血水,而与此同时,数枚刀刃,也猛地戳进了程守默的体内
“大人!”一旁一个随从模样的黑衣人上前扶住重伤的首领,同时一脚踢开怒目圆睁的程守默的尸身,对左右道:“搜搜这贼道士的身上,然后一把火烧了这鸟门派!”
“不!”那黑衣首领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忍住伤势道:“速速将全部房屋搜索一边,务必要把经书找到,然后我们立刻离开,时间不多,不宜久留!”
而在一旁密格中的小女孩,赤着脚丫,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双手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她双目通红,银牙咬紧,努力将父亲特意重复的歌诀牢牢记住。
小女孩如同白玉一般的精致面庞上,泪水如断线的珠儿般滑落,打湿了她怀中的一本经书
第104章 慈悲的目光()
当晨雾全部蒸腾开时,故事也说完了,少女的声音渐渐散去,葱翠的草地上只留下了青衣的少年,静静地侧身躺着,身上盖着一袭洁白的薄纱。
马蹄声哒哒远去,在苍翠间,一道俏影将青丝盘起,梳拢成人妇的发髻,渐行渐远
今生或许不再相见,但多想真的成为你的妻子
春困秋乏夏打盹,能在秋日打个回笼觉,真是太美妙了,柳风打了一个哈欠,直直的坐起了身子。
薄纱滑落,留下一缕幽香。
柳风将它握在手中,脑海一片空白,呆呆愣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鼻尖涌出一丝酸涩。
自嘲的笑了笑,同样的招数果然不能对圣斗士使用两次,自己还没来得及拿出迷药,便被程落雪点住了穴道。
站起身子,朝北望了望,一瞬间柳风有了抛下一切去寻找她的冲动,但最终,他只能颓然的重新坐下。
天下何其大啊!
一朝六国,还有那茫茫漠北,自己又该去哪儿寻她呢?
更或许,落雪自己也不知道前路何方!
她用了三年时间,才终于找到了父亲的小师妹林婉,当年的那个小小道姑,如今竟然已贵为王妃,谁有能想到,那个重伤垂死的年轻人,居然是威震江东的秣陵王呢?
拥有一本经书,或许知道经书隐秘,同时也有能力调动训练有素、武艺高强的军士,种种疑点下,程落雪一度以为自己已经锁定了仇人的身份。
费尽心思,然而最终却发现,郡王妃手中的经书根本不是复命篇,也不是还原篇,而是另一本悟真篇,而她似乎也根本不知经书有何奥秘,只是随意的将它同别的经文放在一块儿,不加防备。同时她对五祖画像的祈祷之语,也佐证了她并非程落雪的仇人。
庆国的线索到这里便断了。
摩尼教也在找经书,这或许有什么关联,可这魔教总坛所何处也是江湖隐秘,渺渺无踪。
程落雪对柳风没有隐瞒,她对于这几本经书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有人为此不惜动用军士灭门夺书,也完全没有头绪。
只知道是与太师父的大道歌决有关,或许只有集齐了经书,才能窥探一二吧。
书没有下落,人也没有下落,程落雪此去,注定是在迷茫中求索,天大地大,柳风又去哪儿寻她呢?
再者,寻回来了又有什么意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瘦削的肩膀上,注定承载上了沉甸甸的枷锁,她终究还是会离开的。
“啊——”
毫无意义的,柳风就是单纯的想要发泄心中的郁结,对着山谷全力嘶喊了几声,在空谷里响起了阵阵回响。
“嗷——!”
靠,谁这么没公德心,居然学我!
柳风喊了几嗓子后,居然发现在山谷附近也有回音传来,就像是调皮的孩子在捉弄自己,只是这声音似乎不太对劲啊?
似乎可能也许是老虎的声音?
曾经有幸在野生动物园聆听过一次狮虎对啸,两种猛兽隔着数重假山围栏,相互示威,百兽震颤,伏地哀嚎,其中老虎的声音就是这样子的
妈蛋,庆国的环保做得也太好了吧,府城城郊居然也有大虫出没!
柳风连忙想要逃走,这叫什么事,从前自己失恋了吼上两嗓子,最多也就是被宿管大妈泼一盆洗脚水什么的,如今居然招来了老虎,这个世界真是太危险了,我要
“我要回家!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忽然一个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由远及近。
柳风微微一愣,确定了这确实不是自己不当心喊出了心声,而确实是另有其人在哭喊。
“老爹,我错了,我再也不要仗剑走天涯了!”
从不远处,连滚带爬的钻出了一个小胖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蹭蹭的往前跑。
紧接着,他身后窜出一只斑斓猛虎,血盆大口中散发着阵阵腥风。
说实话,这老虎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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