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亦婵也不例外,不用看书,便开口摘出文中的一段句子。
“此话何解?”徐亦婵说罢,便等待叶千歌的回答。
叶千歌眼睛一亮,内心稍稍松了口气,好在这句话并不难,颇有自信,“此话之意便是,别人一次便学通了,我若花上百次的功夫,一定能掌握,别人十次就学通了,我若花上千次的功夫,也肯定会掌握。”
“如果能够依照这样子去做,即便再笨的人也会变得聪明,再柔弱的人也会变得坚强。”
语毕,叶千歌顿了一下,续道:“积跬步而致千里,此话旨在突出勤学专注的重要性。”
徐亦婵微微颔首,俏脸划过一道惊讶,但很快敛去了。
这一问,确实没有难度,叶千歌能够回答出来,并不出乎徐亦婵的意料,令她吃惊的是,叶千歌竟然能够如此快速流利。
叶千歌眉头一挑,颇为有些得意,但见徐亦婵眸光烁动,便心头一紧,连忙正襟危坐,等待第二问。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
叶千歌连忙收心,微有些诧异,这第二问竟也不难,徐亦婵显然故意手下留情了。
他嘴角一弯,昂首挺胸道:“广泛地学习各种知识,并认真向人请教,慎重地进行思考,明确的分辨是非,一心一意的实行;要么不学,学了还不会,便决不罢休。。。。。。”
答毕。
徐亦婵侧着螓首,小嘴微张,便吐出一行字来,“其次致曲,曲能友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名则动,动则变,变则化。”
语罢,叶千歌就蒙了。
说好的手下留情呢?
方才还只是简单模式,怎么一下子就成了深渊地狱模式?
此刻,叶千歌的内心无疑是崩溃的,他怔怔的看着徐亦婵,悲愤欲绝。
女皇大人分明在故意戏弄他,先让你放松警惕,苟延残喘一会儿,而后将之狠狠打入深渊,彻底绝望。
叶千歌嚅嗫着嘴唇,此句联系上下文,他只能懂大概的意思,但若字字释义,他就束手无策了。
徐亦婵眼中化作一道狡黠,睥睨他冷冷道:“此句颇为简单,还不速速解答,莫要浪费本皇时间。”
哪里简单了?
叶千歌快疯了,你时间宝贵,可以不用考校我啊。
“莫不是不会了?”
幸灾乐祸的语气,好比一把剑,直往叶千歌的胸口插去。
“过来。”徐亦婵满面微笑的朝叶千歌招招手。
叶千歌深吸口气,唉声叹气的摇着轮椅缓缓过去,躲是躲不过去了。
又开始要被学霸虐了。
来到徐亦婵身边,一股淡淡的芬芳飘飞入鼻,清新而沁人心脾,恍如一枝红艳露凝香,令人嗅一下,便心弦拨动。
“来,跟朕读——”
“。。。。。。”
多么熟悉的一幕,叶千歌额头黑线直掉,只能提线木偶般跟着徐亦婵朗诵起来,这就是作为学渣的悲哀。
“陛下,东方先生求见。”
恰此时,周公公进来了,弯腰一拜道。
叶千歌面色一亮,心中暗赞东方先生来得太是时候了,这不正好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么?
“宣。”
少顷,一个老态龙钟的长者徐徐走了进来。
“小老儿见过陛下、王爷。”
“太傅莫要多礼,若先皇在世,还需礼拜先生。”徐亦婵连忙止住东方先生的动作,满脸恭谨道。
“谦儿文才武略,一代圣君,不到五十便薨逝,着实令人心痛。”东方太傅叹口气,神色萎靡,甚是悲恸。
徐谦自入主东宫,便随在东方先生左右学习为君之道,权衡之术,直至薨逝,整整二十余年,师徒之情,堪比父子。
徐谦先一步而走,东方先生如何不心痛?
“先生年事已高,切莫伤痛,父皇泉下有知,定不愿见先生如此这般。”徐亦婵支起身子,往前而去,扶着东方先生坐下。
东方先生点头,眸中似有泪光闪动。
“见过先生。”
对于这位德才兼备的长者,叶千歌打心底的景仰,万万不敢有丝毫怠慢,弯腰拱手作揖,动作姿势表情,全发乎于心,很是诚恳。
东方先生抚须点头,并没有阻止,反而眸子划过一道亮色,道:“方入殿中,见陛下与王爷似在念书,不知是何书?”
“中庸。”
叶千歌答道。
东方先生颔首,喟叹一声,“中庸一书,枝枝相对,叶叶相当,不知怎生做得一个文字整齐。说下学处少,说上达处多,善读中庸者,只得读此一卷书,终身用不尽也。”
徐亦婵在旁暗暗点头,作一副学生状,侧耳聆听,很是认真。
“中庸之言,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中庸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合为一理。读之受益无穷!”
果真不愧是天下第一鸿儒,仅仅几句话,便将《中庸》之书,概括的头头是道,精辟而透彻,发人深省。
“多谢先生指教。”
“既如此,老夫便来考校考校你。”
“。。。。。。”
第一百章 母仪天下()
叶千歌表情陡然一僵,这句话落入耳中,不下于晴天霹雳。
徐亦婵捂嘴一笑,差点笑出声来,便美目盈盈似是一翦秋水,煞有兴致的看着他,看他如何应付。
叶千歌眼珠子转了转,打了个哈哈,忙道:“先生,小王浅尝须臾,并无多少心得,待熟读后,再向先生请教也不迟。”
他就无语了,怎么来个人就要考我?
考也算了,为何偏偏是古文?
东方先生沉声道:“中庸属四书,你身为堂堂帝夫,连四书五经都不熟读,这成何体统?”
“这——”
叶千歌摸了摸鼻子,这下就尴尬了。
撇撇嘴,心道,本王连蒙学书籍都不曾熟读,这该是大逆不道了吧。
“帝夫便要有帝夫的模样,虽不可参与朝政,但亦不可松懈怠慢,更应勤学苦读,修身养性,德才兼备,方可母仪天下!”
叶千歌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差点被口水呛住。
我是不是幻听了?
母仪天下?
开玩笑,本王是个纯爷们!
边上的徐亦婵又开始没心没肺的笑了,捂着嘴,花枝乱颤,为了不失君主威仪,所以没有发出声音来。
叶千歌翻了个白眼,他感觉自己若不开口,这个母仪天下就要坐实了。
“咳咳!”他咳嗽一声,打断了东方先生的长篇大论,一本正经地道:“先生,本王是个男子,无法为天下女子做出表率。”
东方先生眸光一沉,道:“天子为天下男子之表率,你身为帝夫,实为后宫之主,自然是为天下女子之楷模。”
叶千歌想了想,好似是这个道理。
按以往,确实如此。
天子君临天下,威震四方,帝后母仪天下,主后宫之事,二者各司其职,为天下万民之表范。
可是,他为帝夫,并非帝后,古制于他而言,完全没有依循的必要。
但是,这有关人格尊严,他为铮铮汉子,为一群女子作表率,难不成去学女红,每日不可抛头露面,呆在深宅大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的日子还不如不过。
他略有些嗤之以鼻,目光渐渐冷漠了起来。
“后宫之主?”叶千歌嘴角一弯,带着几许寒意,道:“难不成陛下还要再纳夫婿不成?”
叶千歌淡淡的扫了徐亦婵一眼,目光之中从未有过的平淡,却夹杂一股慑人的力量。
徐亦婵心中不由一颤,竟有些许悸动。
东方先生迟疑一会儿,皱着眉头,道:“壮大皇族血脉,此乃天子之责,再纳夫婿也无不可?”
“陛下以为如何?”叶千歌敛去冷意,反而满面春风的看向徐亦婵,和煦的问道。
徐亦婵眼中划过一道慌乱。
她虽为天子,但本质是个女子,自小读女德,相夫教子,忠贞不二,怎能一女嫁二夫,此事何等荒谬!
“祖制便是如此,为保江山永固,子嗣后代繁盛之下,方可永续!”东方先生低喝道。
叶千歌恍若未闻,依旧紧紧盯着徐亦婵。
“朕不会再纳夫婿。”徐亦婵目光幽幽的与叶千歌对视,脆声道。
叶千歌舒了口气,表面上看似无所谓,但心中却是无比的紧张。
他在等徐亦婵的回答,这个答案,直接关系到他的去留。
“陛下,你这——”东方先生面色一沉,似要劝说。
“勿用多说,朕虽贵为天子,但也是个女子。”徐亦婵一肃,语气庄重道。
“倘若陛下与帝夫无子嗣,又该当如何?”东方先生大有纠缠到底的趋势。
叶千歌心底很不爽,对东方太傅的好感已经消磨殆尽了。
二人成婚堪堪月余功夫,就这般假设,凡听在耳中,任谁都会心生恼怒之意。
他没有立即反驳,倒是煞有兴趣的等待徐亦婵的回应。
徐亦婵笑了笑,“除朕之外,还有傲月公主与玄月公主,朕若无后,便从两位公主子孙中挑一个出来。”
叶千歌先是一愣,旋即心底一暖,禁不住很是感动。
“这万万不可!”
东方先生猛地拍桌而起,话中带有一丝愠怒。
“有何不可?”
“这帝王之位,承继之事,从古至今,便有制可循,若是这般胡来,名不正言不顺,势必天下大乱。”
“太傅言重了,暂且不论假设是否成真。”徐亦婵不以为意,但眼中不禁划过一道不耐烦,朗声道,“先皇能让朕登九五大位,朕又有何不可?”
“即便那人并非朕的子孙!”
叶千歌呼吸一滞,被徐亦婵的话给震慑住了。
三年前,先皇为了让徐亦婵入主东宫,可谓将整个朝堂掀了个底朝天,单论大臣便不知杀了多少。
从满朝文武百官联名反对,到以死相逼,再到最后的噤若寒蝉,先皇徐谦几乎无所不用其极,硬是用鲜血与杀戮,将徐亦婵送入东宫。
东方先生表情一怔,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想到当年情景,即便是他,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公主入东宫,自古未有之。
他为儒学宗师,本是墨守成规之人,男尊女卑,早已根深蒂固。
当初还专门质问先皇,并劝阻徐谦莫要破坏祖制。
若非他为帝师,先皇徐谦必杀之。
“陛下——”东方先生面色胀红,须发抖动,显然气的不轻。
叶千歌连忙道:“先生莫怒,此是假设而已,何必如此当真。”
“哼!”
东方先生并不领情,侧身过去,不让叶千歌扶自己,低声喝道,“若是发生了,你作为帝夫,应当劝陛下再纳夫婿,不应怀嫉妒之心。”
“江山社稷为大,个人私情是小,莫要本末倒置,耽误了大事。”
叶千歌皱着眉头,面上的恭谨全都消失了。
“小王并不认同先生之言。”叶千歌冷冷道,东方太傅早已被儒家思想洗脑。
儒家,有其精华,亦有其糟粕,于泱泱华夏,传承数千年,源远流长,便知其博大精深。
但,究其根本,无非是帝王统治万民的工具罢了。
它提出三纲五常,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将人划分三六九等,极力倡导忠君思想,为臣不忠,当死,言而不当,亦当死。以仁义礼智信为人与人相处的道德规范,甚至高于法条之上。
“我且问先生,何以母仪天下?”
第一百零一章 关门弟子()
“外修仪容,致举止端庄,礼仪周全,内修德才,致温良贤淑,识大体,顾大局,可调和后宫诸妃,可妥洽处理宗亲女眷之事。。。。。。”
东方先生洋洋洒洒,长篇大论脱口而出。
“心怀圣上,敬畏先祖,上要孝养父母,下要诫训诸子,需胸怀宽广,不应有妒人之心,不可参议朝政。。。。。。”
待东方太傅说罢,叶千歌已听得昏昏欲睡。
仅仅一炷香的功夫,他居然没有停顿过,字字句句,抑扬顿挫,颇有节奏。
“先生之论,如醍醐灌顶,但于小王而言,并不适宜。”叶千歌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嘴角直抽搐。
“如何不适宜?”
“我乃帝夫,并非帝后。”叶千歌皱着眉头,朗声道。
什么举止端庄,温良贤淑,仅仅一听,便觉浑身不自在。
“我是个男人,做不到先生说的条条框框,做不到母仪天下,也做不到胸怀宽广,这后宫之中,永远不会再有别人,有一个,我就杀一个!”叶千歌嘴角一弯,云淡风轻中,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杀意。
“你——简直岂有此理!”
太傅的从容顷刻间瓦解,他怒不可遏,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叶千歌,皱纹横生的面庞满是激愤之色。
叶千歌不以为意,摇动轮椅走了一段距离,漫不经心道:“我虽为帝夫,但不代表我可以接受以往帝后的种种规矩!”
“我无法给别人做出表率,我只想安逸的生活,力所能及之事,我不会推拒,但若超乎我心意之外,除了我的家人,无人能逼迫我委曲求全!”
徐亦婵在旁听着,先是蹙紧眉头,继而慢慢平开。
叶千歌的话着实大胆,甚至大逆不道。
但是,她只有些许不悦而已,但眨眼间就消失了,心中反而生出几许异样的情绪来。
“此乃帝夫之责,不是你要如何便如何的!”
东方睿喝道,面上尽是恼怒,他从未见过这般无理之人,滴水不进,且又十分难缠。
叶千歌之名,他岂会没有听闻过。
镇北王之子,长安第一纨绔,不学无术,为非作歹,可谓臭名昭著。
近来,叶千歌的诸多作为,屡屡刷新人们的认知,使得民众对他的印象大大改观。
中秋大典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