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放心,臣必竭尽全力。”
洛琦说完这句,毓秀就匆匆回了正殿,坐回欧阳苏身边观战。
姜郁本来稍占上风,下到终局时心思一乱,竟功亏一篑。
“太子殿下棋艺高超,甘拜下风。”
“殿下承让。”
毓秀笑着吩咐内侍将洛琦传进殿。
姜郁本对洛琦并无忌惮,可他无意中竟发觉毓秀看向洛琦的眼神满是钦赏嘉许之意,这才有些担心。
欧阳苏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来回逡巡,只觉得洛琦与毓秀之间的气场十分奇怪,就笑着说了句,“听闻洛四公子天眼神卦,能看清前世魂,占卜现世吉凶,不知能否为本宫也看上一看。”
洛琦看了毓秀一眼,毓秀点头之后,他才接过欧阳苏的一只手。
欧阳苏被洛琦的一双银眸盯的浑身不自在,毓秀只是偷笑。
姜郁在一旁拧着眉头,多年之前洛琦的师父也曾为他卜过一卦,卦的内容称不上好,直到今天他还耿耿于怀。
“太子殿下是真龙转世。”
欧阳苏等了半晌,只听到洛琦说这一句,心里难免失望。
类似的话他听过不知多少次,不过是老生常谈。
毓秀见欧阳苏不甚满意,就对他笑道,“思齐所说的真龙与皇兄从前听到的真龙不可同日而语。”
欧阳苏这才生出好奇之心,“皇妹此话怎讲?”
“人界帝王都是真龙转世,思齐说你是龙,并非信口开河,他必定是看到了你的龙魂。”
其实洛琦看的也有一点勉强,随着年纪增长,他的天眼已经不像幼年时那么清明,渐渐就只能看到一个轮廓而已。”
毓秀与洛琦第一次见面,是他以她伴读候选的身份入宫觐见。
那时的洛琦只有七岁,天眼要比现在纯净的多,他看到毓秀的那一刻,也看到了她的魂。
她的魂是一条巨型金龙,龙威之盛,直到今天他也没办法忘记。
也是在那一天,九宫侯带着洛琦跪到毓秀与明哲弦面前,“犬子就是为皇储殿下布局的人。”
于是毓秀在五岁的那一年,给出了她第一枚九龙图章。
明哲弦决定退位之时,九宫侯也曾痛哭流涕,“臣没有帮皇上下好这一盘棋,只望思齐比我谨慎多谋,为皇储殿下运筹帷幄,整治朝纲。”
献帝在位十七年,不可谓不勤政,也不可谓无建树,恶始善终,并无遗憾。
毓秀想起往事,嘴角不自觉地就弯起来。
欧阳苏虽然不能十分相信毓秀的话,可他听到帝王都是真龙转世这一句,到底还是欣喜称心。
洛琦看了欧阳苏的面相掌纹,禁不住在心里慨叹,果然帝王的姻缘线都浅的让人唏嘘。
毓秀见洛琦皱起眉头,就猜到他算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忙抢着说了句,“一时看不清也没关系,今日先打起精神同殿下对弈。”
欧阳苏哪里肯依,“洛公子是看到了什么说不得的事?本宫来日不能顺利登基?又或是寿数太短?”
洛琦摇头道,“殿下禄寿双全。”
欧阳苏听了这话,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就笑着不再追问。
毓秀又催促他们对弈,两人就净了手下起棋来。
一开始本是欧阳苏占了上风,可棋到中盘,他却渐渐力不从心,洛琦的局布的天衣无缝,最后竟自毁胜算,故意退让。
二人最后以和棋为终,欧阳苏明知自己输了,好胜心作祟,只想拉着洛琦再斗一局,毓秀却不许了,“已经这般时辰了,今天就算了。”
欧阳苏这才怏怏作罢,亲自送洛琦出东宫。
他回来时,毓秀正站在殿门口。
“皇后人呢?”
“还在里面看你们下的那一盘棋。”
欧阳苏与毓秀并肩踱步到院子里,笑着感慨一句,“盛世忠臣,乱世谋臣,皇妹有谋臣如此,盛世有望。”
毓秀笑道,“多谢皇兄吉言。”
欧阳苏走到桃花树下折了一支开的尚好的桃花,“一场春雨后,一树花恐怕就要七零八落。”
毓秀猜欧阳苏的失意是因为之前洛琦为他卜的那一卦,“你我这种身份,姻缘浅薄无可厚非,皇兄不要放在心上。”
欧阳苏见毓秀神情淡然,似乎并不在意,就开口调侃道,“秀儿从前重情重义,怎么如今这么不上心了?”
毓秀摇头叹道,“皇兄看错了,直到今日,我依然重情重义。”
“喜欢的人还喜欢?”
毓秀笑而不答。
欧阳苏笑着摘了一朵桃花戴到毓秀头上,“喜欢是喜欢,却再也没有从前的一腔热血了吧?”
“我虽然没有那个本事摒弃儿女情长,却也知道孰轻孰重,不会再任性妄为。”
欧阳苏看着毓秀的侧脸,看着看着就笑起来,“若有一日,皇妹要从江山和姜郁中选择其一,你会选哪一个?”
毓秀才要回话,就看到姜郁远远朝他们走过来,她就笑着对欧阳苏说了句,“我先回宫了。”
欧阳苏似笑非笑地目送毓秀迎上姜郁。
帝后结伴出了东宫,姜郁才要问毓秀是否摆驾永乐宫,毓秀就开口吩咐一句,“回金麟殿。”
姜郁藏起眼中的失望,“皇上坐轿还是走路?”
“走路吧。”
“那臣也陪皇上走一走。”
姜郁不顾毓秀的闪躲,强势拉住她的手,“皇上头上戴着的桃花,开的真是妖艳无比。”
第8章 。10()
走到半程,毓秀才发觉不对,“这是去金麟殿的路,伯良不回永乐宫吗?”
姜郁笑道,“皇上就算要赶我走,也等我把你送回去。”
他既然这么说,毓秀也不好推脱,只能任他陪着一路回金麟殿。
侍子们都跟的远远的不敢上前。
到了殿门口,姜郁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两人进殿之后,毓秀洗漱换衣,姜郁也要洗漱换衣。
侍子们都等毓秀示下,毓秀只好问姜郁一句,“皇后今晚要留宿金麟殿?”
姜郁笑着回问一句,“皇上可准我留宿?”
他外袍都脱了,毓秀哪里还能说不许,两人各自洗漱,预备睡下。
等宫人都退出门,姜郁就跪在毓秀面前叩首道,“臣犯了欺君之罪,罪该万死。”
毓秀心里吃惊,口气却平静如常,“伯良有什么事瞒了我?”
姜郁抬头看一眼毓秀,又匆匆把头低了,“臣昨晚离宫,并不是回相府看父亲。”
毓秀万没料到姜郁会自己承认,一时间,她反倒不知如何应对,“伯良的意思是……”
“想必皇上今日也接到奏报,昨晚有人擅闯帝陵,打伤了娴郡主。”
他每说一句,毓秀的脑子就是一嗡,面上还要装作吃惊不解的样子,“朕的确听说帝陵遭劫,娴郡主受伤,她伤势虽危重,好在救治及时,人已无性命之虞。”
姜郁认真地观察毓秀的表情,试探着说了句,“臣昨晚出宫,是去伯爵府探望娴郡主。”
毓秀原以为姜郁会把事情隐瞒到底,怎么才过了一天,他就坦白直言了,难道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下一句就会坦白他与舒娴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求她成全?
姜郁见毓秀不说话,就急着解释一句,“皇上不要误会,臣与娴郡主并无私情。舒娴受伤,臣有推卸不了的责任,这才必须去伯爵府请罪。”
就算是请罪,也不至于连夜赶去。
因为派人打伤她才造成她之后受了重伤,所以他心里愧疚?这个理由怎么想都差强人意。
毓秀叹道,“伯良多虑了,你和舒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就算你喜欢她也无可厚非。”
姜郁犹豫半晌,终于又说了句,“臣是受父命阻止静娴成为联姻的人选。”
受父命?怎么右相大人也被牵扯进来了?
毓秀听的云里雾里,心里明明好奇的很,脸上却不动声色,“伯良起来说吧。”
姜郁却跪着不动,“这事牵扯到父亲与伯爵的名誉,所以并无外人知晓。舒娴也是姜家的女儿,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言外之意,姜壖与舒景有私情?
这倒是毓秀始料未及的,“伯良所言非虚?”
“臣不敢欺瞒皇上。因为舒娴的身世,父亲一直都对她宠爱有加,听说皇上有意在郡主中择其二与北琼南瑜联姻,他生怕舒娴远嫁,才吩咐我想个办法。”
毓秀笑道,“右相要做事,哪里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这话里明明透着嘲讽之意。
姜郁咬牙道,“舒娴并不得伯爵喜爱,伯爵也有意叫她远嫁,父亲无从插手,才叫我暗中想办法。”
毓秀冷笑,“所以伯良就想出了一招苦肉计?”
姜郁一脸尴尬,“是臣自作聪明,弄巧成拙,该一早就向皇上禀明实情,求皇上的恩典。”
毓秀起身扶起姜郁,“伯良多虑了,朕的确有意选两位郡主作为与北琼南瑜联姻的人选,可我西琳的郡主也不止是在京中的五位。巫斯与西疆藩王的女儿,正在婚龄的有四个是我两位姨母所出,我已经下旨召她们进京了。”
姜郁闻言,非但没有安心,反倒更多了忧虑,“联姻的人选,皇上一早就没有考虑舒家的几位郡主?”
毓秀怎么会说没考虑,“她们自然也在备选,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要看两位皇子与郡主们自己的意思。”
话说的冠冕堂皇,姜郁也找不出破绽,只能一笑而过。
毓秀打了个哈欠,“伯良今日同我说的是你的家事,也是右相与伯爵的私事,朕本来是没有立场插手的,可若是家事同国事扯上关联,那就不清不楚,不好处置了。舒娴重伤在身,帝陵的守卫要暂时交给别人,等她身子好了再做打算。这事到此为止,朕实在困的厉害,伯良也早些歇息吧。”
毓秀脱鞋上床,顾自躺了。
姜郁放下龙凤帐,半晌之后,毓秀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看就要睡着了,姜郁却轻轻问了一句,“皇上睡着了吗?”
“睡着了。”
姜郁本来还有点尴尬,听到这句之后却忍不住凑过来抱住毓秀,“那皇上现在说的是梦话吗?”
毓秀心里不想和他亲近,又不能拒绝的太明显,虽然没有推开他的胳膊,却也没回声。
姜郁难免心灰意冷,“皇上还在生我的气?”
毓秀轻轻叹了一口气,“伯良多心了,你话说得清楚,我也听得明白,下不为例就是了。”
姜郁把抱毓秀的手又收紧些,毓秀渐渐感觉到他喷在她颈子上的呼吸灼热,忍不住就打了个激灵,“伯良勒的我太紧了。”
姜郁的唇滑到毓秀耳边,像是私语,又像是在轻轻亲吻她的耳廓,“毓秀……”
毓秀一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她的名字。
姜郁的手已经滑到她腰线以上了,情急之下,毓秀就随口扯了句谎,“我这几日身子不适,不能行房事。”
姜郁一愣,抱毓秀的手也松了松,“皇上……身子不适……?”
毓秀只能硬着头皮扯谎到底。
“那昨日皇上召幸侍子是怎么回事?”
毓秀眼前一黑,愤愤道,“是谁说我召幸侍子?我昨晚身子不适,吐了几次,才一直留人在殿里服侍。”
听毓秀的语气,不像是说假话,姜郁却还是将信将疑。
毓秀趁机从姜郁怀里翻滚出来,盖上被子面朝向里。
拒绝的表示如此明显,姜郁也不好再纠缠,等她睡着,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悄悄又靠近她一点。
毓秀一夜睡得安稳,醒来时姜郁还没醒,他的身子侧着,一只胳膊压在她身上,脸上的表情称不上放松。
毓秀轻手轻脚地把姜郁的手拿开,越过他下床,预备悄悄叫人。
殿门一开,她就对上陶菁的一张笑脸。
“皇上连着两日起晚,今早也来不及用膳了。”
“来不及就不用了,朕不饿。”
陶菁一挑眉毛,“御厨新做的桃花糕,皇上吃一块吗?”
毓秀一听到桃花糕三个字就流了口水,在偏殿洗漱换衣毕,她就大快朵颐地吃起来,前几口吃得太快,噎的只咳嗽。
陶菁笑的肚子痛,康宁气的想揍他一顿,冲过去给毓秀倒茶,又帮她拍背顺气。
毓秀吃完点心就急着上朝,走前还特别吩咐宫人不要吵醒姜郁。
姜郁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昨晚辗转反侧了半夜,打了四更才勉强睡着,毓秀起身的时候,他隐约有知觉,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等他洗漱换衣,也不用早膳,直接带人出宫去伯爵府。
舒娴房里不止四位舒小姐在,右相也在。
姜壖告病在家,戏要做足,就连早朝都没有上。
姜郁探望了舒娴,就被姜壖叫到偏房,“你对皇上都说了?”
“依照父亲的吩咐说的。”
“若不是万不得已,为父也不愿你把实情透露给皇上,可你在情急之下找的借口漏洞百出,皇上不是糊涂人,这事早晚要露出马脚,与其事败时让他对你心生芥蒂,不如你先招了以示真诚。”
“父亲英明。”
“皇上有没有大发雷霆?”
姜郁仔细回想毓秀的反应,皱眉道,“皇上吃惊倒有点吃惊,并无恼怒。”
姜壖反而觉得违和,“凡是九五之尊,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欺骗,她若大发雷霆,这事还好办,她若一笑而过,隐忍不发,反倒麻烦。”
姜郁之前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却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毓秀的隐忍是因为她一贯性子宽容。
姜壖冷哼道,“她不发怒的原因不外有三,最坏的情况是她早就猜到你之前在撒谎,不过以皇上的资质,大概不会多疑如此;又或是她心里虽恼你,面上还要保持风度,只在心里同你闹别扭;又或许是皇上喜欢你才事事不计较。”
姜郁当然期盼毓秀的淡然是因为她对他的喜欢,可就昨晚毓秀冷淡的态度来看,她在心里跟他闹别扭的可能性更大。
姜壖见姜郁发呆,就笑着对他说了句,“为父冷眼旁观,你对皇上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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