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走后,肖和才冷哼一声,“这母女俩,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使计欺骗殿下您,还真当自己是皇子府的主子了?想要殿下何时过去,殿下就要过去,不过做了一点事,还没做成,倒想着先邀功了!”
墨凛不像肖和一脸气愤,反倒扯着唇角笑了。
片刻后,他才冷声问说:“肖和,你说,从前有人欺骗算计我,都是什么下场?”
肖和一愣,随即也冷冷地笑了,“胆敢算计殿下您,属下必然让她后悔终生!”
“不忙,”墨凛嗤笑一声,“待他们没了利用价值,再丢开不迟,不过是一家子自作聪明的蠢人罢了,犯不着生气。”
“殿下说得是,属下急躁了。”
“先由着她们母女折腾去吧,想办法将那青线蛊的用法找出来,才是最要紧的。”
说到这个,肖和不禁面露惭愧,“都是属下无能,本以为找到的蛊师可以使用这蛊虫,却不想竟是个学艺不精,招摇撞骗之辈!”
墨凛摆摆手,“多说无益,还是想办法再找一个蛊师才行,父皇最近防范突然加重,威后又隐隐有失势之象,珍妃那边”
“殿下,珍妃这个孩子万不能让她生下来,否则将来就是您莫大的威胁!”肖和急道。
“我知道,”墨凛点点头,然后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倒不必我们下手,有人只怕比我们还着急。”
“您是说,威后?”
“正是,威后现在心里正难受着呢,该说的话我也都说了,该撩拨的情绪也撩拨起来了,威后是急性子,等不了多久的。”
“殿下英明。”
墨凛唇角轻挑,并非是他多英明,而是威后太自以为是,太霸道不能容人了。
未时三刻,忙碌了一日的洛昇回了府。
小赵氏殷勤地迎出来,将洛昇伺候得十分满意。
晚膳时候,小赵氏见洛昇情绪颇好,便趁机说洛文嫣身子不舒服,不来用膳了。
洛昇听了倒是关心地问了几句,得知并无大事,便说让洛文嫣在房内歇着,不必出来用膳。
小赵氏见洛昇信了她的话,暗暗吁了口气,忙起身又斟了一杯酒,“老爷喝酒。”
今儿闹这一出,实在是不够明智。
若是让洛昇知道,女儿是因为想要骗二皇子才被辣椒水伤了眼睛,一定又要生气。
家里好不容易安生两天,她也是实在不想听洛昇骂人了。
洛昇现在只要一生气就去柳氏那个贱人房里,那贱人一向不安好心,惯会挑拨生事,她不得不防。
好在,晚膳相安无事地用完了,洛昇又到书房去办公了,小赵氏总算是松了口气。
待到洛昇忙完,时辰也晚了,收拾过后便要歇息了。
这忙乱的一日,总算是要过去了。
小赵氏躺在床上,翻了几回身,渐渐睡去。
夜阑人静,整座城都渐入酣眠。
戌时末,承欢宫里却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在这静谧的夜里,这声嘶叫显得格外刺耳,霎时间便惊醒了整座宫城。
祈阳帝闻迅而来,与威后一前一后到了承欢宫。
甫一进去,便觉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祈阳帝大怒,叫过值诊太医问话。
太医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启禀陛下,珍妃娘娘小产了!”
“什么!”祈阳帝骇然惊道。
威后也瞪大了眼睛,怒问:“你们是怎么伺候珍妃的?一早请平安脉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这会儿你竟敢说珍妃小产了!”
太医伏在地上,抖如筛糠,“陛下,皇后娘娘,珍妃娘娘睡前臣还诊的平安脉,确实脉相平稳,没有异常啊!臣真的不知,为何才这么个把时辰的功夫,娘娘就小产了?陛下,皇后娘娘恕罪啊!臣真的不知!”
偌大的正殿里,只有太医咚咚的磕头声,珍妃已经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珍妃现在怎么样?”祈阳帝又问。
太医抖声答说:“娘娘刚用了药,现在太过虚弱,已经昏睡过去了。”
太医答完了话,就伏在地上,不敢再言。
他也是够倒霉的,偏偏赶上今夜值夜!
皇上那般重视珍妃这个孩子,宫里也许久没有喜事传出,珍妃这个孩子,有多重要他怎会不知?
看来,他这官是要做到头了,不死已是福气了
祈阳帝听了太医的答话,久久未言。
他心中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有关珍妃这个孩子,他已经犹豫良久,到底是否该留下,他迟迟不能决断。
前朝李家势大,他有心规整,却发现难上加难,珍妃在这个时候怀上孩子,其实是不该留着的。
留下了,只怕会更加助长李家的野心,可是不留,那毕竟也是自己的孩子
“皇上,您想什么呢?您不去看看珍妃么?”威后突然问道。
祈阳帝神思一晃,方才回过神来,提步进了内殿。
罢了,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孩子已经没了,兴许是天意如此,不让他留下这个孩子!
祈阳帝去了内殿,威后落后一步,走到内殿门口的花架子旁时,与守在那的一个宫女视线交汇一瞬,随即分开。
片刻后,只见方才与威后交换眼神的那个宫女,趁着众人忙乱,无人注意之时,步履匆匆地出了殿门,向偏殿那边而去。
不多时候,她又匆匆出来,借着暗夜的遮掩,离开了承欢宫,往南边去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另有“真相”,井中浮尸()
承欢宫内殿,血腥之气更加浓重。
珍妃昏睡在绮罗雕花大床上,水红色的鸳鸯枕衬着她苍白的面色,更显脆弱。
祈阳帝看了几眼,不忍再看,叹息一声,又转身出了内殿。
威后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跟了出去。
正殿门口,祈阳帝看了看门外浓重的夜色,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让人好生照顾她,别为此坏了身子。”
威后哀哀戚戚地应了,啜泣声不停。
祈阳帝听得心中有些烦躁,却还是劝了一句,“皇后也不要太过伤怀,珍妃小产,还需你费心照顾,别哭坏了身子。”
“是,皇上,您放心吧,臣妾会照顾好珍妃的。”威后听了祈阳帝的话,擦了擦眼泪,渐渐止住了哭声。
哭声既停,威后又善解人意地劝道:“皇上,珍妃这里恐一时半刻不能醒来,皇上还是先回去歇着吧,免得耽误了早朝。”
祈阳帝想了想,觉得威后所言极有道理,便交代了几句,吩咐许芝年摆驾回去了。
祈阳帝一走,威后脸上的神色就渐渐变了,哀戚之色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以形容的感觉。
承欢宫的宫人们并不敢偷觑威后表情,见她站在门庭正中,口里不知呢喃什么,也没人敢打扰。
良久,威后才又转过身来。
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声,随着她转身时衣袂摩挲的响动一同响起,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又或许,即便是有人注意到了,也不会多言。
宫门森森,有时候不过就是多说了一个字,等待你的,也许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这宫里,要学会自保,首先要学会不听不看不说。
祈阳帝走了,威后却不能立即离开,毕竟,她同珍妃的关系不同寻常,便是做做样子,也不能走得太早。
不过,威后也不可能真的整夜陪在这里,所以,待了半个时辰左右,在承欢宫的掌事宫女再一次来劝她先回去歇息时,威后便应了。
但即便要走,交代几句也是少不得的。
“若是珍妃醒了,赶紧派人通知我,记着好生劝一劝,莫叫她想不开。”
“是,皇后娘娘。”掌事宫女垂首应道。
威后这才带着人离开了承欢宫。
待上了宫道,威后坐在步辇上问徐公公:“人都安排好了吗?”
徐公公垂首答说:“娘娘您放心吧,奴才办事,错不了的,早安排下去了,一定不会让她活着离开。”
说着,便做了个抹颈的手势。
威后淡淡地嗯了一声,“很好,尸体便投到承欢宫旁边的那口井里吧,省得明日他们找起来还费事。”
“是,娘娘。”
威后和徐公公口中的那个人,正是方才在承欢宫里,守在内殿门口的那名宫女。
珍妃之所以小产,全系她一手所为。
当然了,整件事的策划者,自然是这端坐在步辇上,神情哀戚的威后了。
那宫女不过是威后手中的一枚棋子,现在棋子已经无用,威后自然不会再留着她。
未免太后那边明日知道这事后疑心去查,威后早打算好了,想要来个死无对证。
五月初的天,夜风犹带着几分凉意,威后被风一吹,觉得不大舒服,便让抬步辇的太监们快些走。
奴才们哪敢违抗她的旨意,是以忙加快了脚步,往丽德殿赶去。
次日一早,晨光微露,洒扫的宫人们打扫至承欢宫附近的水井时,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
巡查的禁卫们闻声赶来,便见井里面浮起一具女尸,看样子死的时辰不算太久,身子还没有完全泡发变形。
禁卫们赶紧派人去通知皇后娘娘。
宫里面死了宫女,威后异常震怒,忙派人去查。
谁知这一查下去,竟然牵扯出更多的“真相”!
威后不敢隐瞒,忙派人将消息送到祈阳帝和太后那边。
祈阳帝一听珍妃小产竟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谋害,当下震怒非常,勒令威后严查下去,一经查实,定要严惩不贷。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当下叹息一声,念了句佛号,派人给珍妃送去了些补身的药材,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珍妃这个孩子,本就是个意外,也许,这就是天注定的结局吧
威后手段过人,雷厉风行,不过一个时辰就“顺藤摸瓜”,查出了“真相”。
原来,是一位同珍妃一起进宫的秀女,因嫉妒珍妃盛宠,收买了珍妃身边的宫女,给珍妃下了药,才导致珍妃小产。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从那秀女的房中也搜到了同样的落胎药,容不得丝毫抵赖。
威后回禀了太后和祈阳帝之后,立即下令处决了这名连祈阳帝的面都没见过的秀女。
不过才到辰时半,宫内便多了两具尸体,皆是由小太监们裹着席子直接丢去宫外的乱葬岗,连块排位都不曾留下。
但是宫里的每一个人都似乎习以为常,没有人为她们可惜,亦没有人为她们露出哀色。
深宫高墙里,多得是红颜枯骨,自己的命都不由自主,谁又能多出心思来可怜谁呢?
不过都是谨小慎微的活着罢了
祈阳帝下了早朝之后便直接去了承欢宫。
许芝年说,承欢宫来人报说,珍妃的情绪很不好,现在威后正在那边陪着,问祈阳帝能否也过去瞧瞧。
祈阳帝怜惜珍妃初初丧子,所以连御书房都没有去,便先去了承欢宫。
方走到正殿门口,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哭喊声。
只听内殿里面,珍妃冲着威后大声喊道:“姑姑怎的说得这样轻巧?一句处死了害我孩儿的人,就打发了我们母子,那可是我的孩子,是姑姑的嫡亲侄孙啊!”
祈阳帝的脚步顿时停住,抬手阻止了宫人们行礼问安,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珍妃也太不懂规矩了,这是宫里,哪有什么姑姑侄儿,还侄孙!
她这样说话,是将皇家置于何处!
里面又传来威后慈爱而疲惫的声音,“这是皇宫,珍妃你要谨言慎行,万不可乱了辈分,你是皇上的妃子,本宫亦是,你的孩子,只能唤本宫母后,万没有别的称谓,本宫知道你丧子痛心,可规矩就是规矩,时刻不能忘的。”
第五百八十八章:礼不可废,宫中势危()
祈阳帝听了威后这话,眉目稍缓。
暗道威后还算懂规矩,知道礼不可废,遂向许芝年使了个眼色。
许芝年意会,宣道:“皇上驾到。”
片刻后,承欢宫里响起宫人们的跪拜之声,威后闻言立即迎了出来。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金安。”威后福身拜道。
祈阳帝上前几步,亲自扶起威后,见威后眼眶发红,柔声说道:“皇后劳累了,虽说珍妃这里要照顾,但你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才是。”
威后闻言面露微惊,抬起头来看了祈阳帝一眼,瞬间便又低下头去,带着些许哭腔答道:“是,多谢陛下关怀。”
祈阳帝握住了威后的手,安抚地摩挲了两下,这才提步进了内殿。
威后在后面握紧了被祈阳帝抚摸过的右手,眼圈又红,险些落下泪来。
紫英见状忙扶住了她,小声提醒道:“娘娘,皇上进去了。”
威后随即反应过来,忙由紫英扶着又回了内殿。
一进去,就见珍妃伏在祈阳帝怀里嘤嘤哭泣。
那副小鸟依人的可怜模样,全然不似方才跟自己瞪着眼睛撒泼的样子。
威后忍下心头的火气,形容哀戚地走到祈阳帝身边,默默地擦了两下脸。
祈阳帝似有所觉,转过头来给了威后一道安抚的眼神。
威后接收到祈阳帝的安慰,泪却落得更凶,神色也越发地隐忍。
祈阳帝见了威后这般反应,更觉她是方才在珍妃这里受了委屈,又不好说出来,只能自己暗自隐忍,心里不由地便对威后产生了几分怜惜。
珍妃小产本不是威后的错。
威后从昨夜开始就一直没有歇息好,今早又起了大早开始查办此事,熬心费力却只换得珍妃一通埋怨,怎能不委屈?
这一对比下来,珍妃着实显得太不懂事了。
以前觉得她小女儿娇态重一些讨人喜欢,可如今看来,太过骄矜就会不明事理,不懂规矩,自以为有了依仗。
竟然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大呼小叫,全都随着自己的性子。
这样的性子,倒是幸亏没有保住她那个孩子,否则的话,这孩子生下来,岂不是更要助涨她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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